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趣书网 > 其他类型 > 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

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

闻鹊起舞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叶玉在灵芝怀中哭泣。她嫁过两任夫君,第一个温润如玉,第二个开朗风趣,无一个似卫云骁这般凶狠毒辣!叶玉一边哭诉刚才心惊肉跳的一幕,一边说出此举目的。“加钱,我要加钱!”泪水打湿灵芝的衣襟。灵芝无奈道:“小姐,你要加多少?”“我要加到一万五千两,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你不答应咱们就鱼死网破!”灵芝轻叹一口气,才加五千两,她家小姐的一件狐裘价格而已。“我答应你。”叶玉的泪腺被金钱堵住,止住了哭泣。努力压制嘴角不翘起,双眸含泪望着灵芝。“真的?”灵芝点点头。多出五千两,她就可以把家乡的一片山推平,给乡亲们盖房子。只要价钱给得好,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闯一番!不就是区区一个卫云骁吗?她有的是心机与手段,半年之内必死遁成功!叶玉擦干眼泪,再三强调自己的...

主角:叶玉卫云骁   更新:2025-05-16 22:30: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玉卫云骁的其他类型小说《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由网络作家“闻鹊起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叶玉在灵芝怀中哭泣。她嫁过两任夫君,第一个温润如玉,第二个开朗风趣,无一个似卫云骁这般凶狠毒辣!叶玉一边哭诉刚才心惊肉跳的一幕,一边说出此举目的。“加钱,我要加钱!”泪水打湿灵芝的衣襟。灵芝无奈道:“小姐,你要加多少?”“我要加到一万五千两,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你不答应咱们就鱼死网破!”灵芝轻叹一口气,才加五千两,她家小姐的一件狐裘价格而已。“我答应你。”叶玉的泪腺被金钱堵住,止住了哭泣。努力压制嘴角不翘起,双眸含泪望着灵芝。“真的?”灵芝点点头。多出五千两,她就可以把家乡的一片山推平,给乡亲们盖房子。只要价钱给得好,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闯一番!不就是区区一个卫云骁吗?她有的是心机与手段,半年之内必死遁成功!叶玉擦干眼泪,再三强调自己的...

《她死遁后,四个夫君找上门了!叶玉卫云骁》精彩片段

叶玉在灵芝怀中哭泣。
她嫁过两任夫君,第一个温润如玉,第二个开朗风趣,无一个似卫云骁这般凶狠毒辣!
叶玉一边哭诉刚才心惊肉跳的一幕,一边说出此举目的。
“加钱,我要加钱!”
泪水打湿灵芝的衣襟。
灵芝无奈道:“小姐,你要加多少?”
“我要加到一万五千两,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你不答应咱们就鱼死网破!”
灵芝轻叹一口气,才加五千两,她家小姐的一件狐裘价格而已。
“我答应你。”
叶玉的泪腺被金钱堵住,止住了哭泣。
努力压制嘴角不翘起,双眸含泪望着灵芝。
“真的?”
灵芝点点头。
多出五千两,她就可以把家乡的一片山推平,给乡亲们盖房子。
只要价钱给得好,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闯一番!
不就是区区一个卫云骁吗?
她有的是心机与手段,半年之内必死遁成功!
叶玉擦干眼泪,再三强调自己的实力与信心,保证价有所值。
灵芝安静听着,古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心思。
芳踪姑姑从厨房捧来晚膳,看见叶玉哭红的双眸,劝慰道:“少夫人,公子不是有心的冷落您,您莫哭了。”
叶玉抽出手帕拭泪,有钱能使鬼推磨,加钱能让她敬业。
她笑道:“姑姑误会,我只是想家了。”
芳踪细瞧叶玉眉眼,此女长得漂亮,心思玲珑,还懂得遮掩。
她笑道:“明日送嫁的队伍就要回江杭郡,少夫人若是思念双亲,就多写几封信送回去。”
“好,我会的,多谢姑姑提醒。”
芳踪将吃食放在案上,温声催促:“夫人快些用食,累了一天,饿坏了吧?”
何止是饿坏,是饿扁了。
刚才被吓一跳,肚子里的水果点心都吓没了,腹里正咕咕响着,叶玉腮边浮现一抹粉。
芳踪姑姑浅笑着。
“少夫人先用食,公子忙着处理刺客的事,今夜不能陪您,请您见谅。”
“我明白的,姑姑。”
叶玉很识趣,给了台阶就直接下。
芳踪退出去,转道就出院子,去了老夫人的松柏堂。

松柏堂。
芳踪掀开帘子入内,不同于在叶玉那边的亲善,她在此处规矩端庄。
老夫人拄一根拐杖,头发整整齐齐梳起来,只戴一条镶嵌绿翡翠玛瑙的护额,正前方绣一朵盛开牡丹。
身着碧蓝色团花绣纹的丝绸交领上衫,下着褐色绣飞鹤祥云间裳。”她果真这么说?“
芳踪恭谨道:“的确如此。”
卫老夫人端坐正堂,抿一口茶,开口说:“是个懂事明理的,比她父亲强。”
这门亲事,是很早之前定下的,由陛下为证。
那时候,卫苏两家尚未翻脸,一同追随陛下打江山,大魏王朝初立,陛下年迈,宁王、怀王两党相争,两家政见不合,苏家才会做下那件错事。
卫家履行婚约,不过是碍于陛下从中调和,借此缓和两党的矛盾。
“骁儿那边如何?”
芳踪恭敬回答:“公子受了轻伤,目前无大碍。”
“那就好,明日敬完茶,你带苏氏去看看他。”
芳踪讶异,她是老夫人心腹,许多事情是知道的,当年那件事,错全在苏家。
她顿了顿,在老夫人锐利的双眸投过来时,飞快低头,道一句:“是。”

叶玉原本准备鸡血倒在月事带上应付卫云骁,谁料他不肯碰她,正中下怀。
她吃饱就洗漱躺下,呼呼大睡。
在梦中,她抱着金山银山乐不可支,一块巨大的金元宝在天上飞,她追着追着,总是够不上。
突然,她绊了一跤,惊醒后遗憾无比。
芳踪站在床边笑眯眯候着。
窗外天色已亮,有断断续续的鸡鸣响起。
叶玉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了?”
芳踪笑着说:“少夫人醒得及时,正好卯时了。”
叶玉不敢耽搁,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立刻爬起来。
灵月端来热水为她净面,灵画为她挽垂云髻,身后的长发以红色丝带绑起来。
灵芝昨晚值夜,回去休息了。
按照苏芸小姐的喜好,她身着浅粉色交领曲裾,下身着白色间裙。
腰封是百合缠藤萝样式,缚住细腰,配以一块羊脂玉佩。
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块玉佩是属于她的。
她一直戴在身上,去到哪里就戴到哪里,指不定会有人认出来。
打扮好之后,芳踪姑姑引着她去松柏堂,路上为她介绍卫家的人口。
卫云骁仅有一幼妹卫云薇,但其父有一亲弟,生了两儿一女,老夫人尚在,两房人住在一起,按年龄序齿,他排第二,卫云薇第四。
卫父没有儿子官职大,外放做个文官,一年只回来一次。
他携婆母刘观音在外任职,长子成婚,只有她归来参宴,这次就不走了,留在家中侍奉老夫人。
老夫人年迈觉少,这个时辰,日头未升起,天边泛着淡淡金光,她们绕过曲折回廊,假山碧湖,终于抵达寂静的松柏堂。

与此同时,长安城宵禁刚过,街道上赶朝市的行人三两成群。
走卒贩夫叫卖货物,店铺小摊全都开始营业,食物的香气溢满街道。
一辆青灰色宝盖马车驶入城中,清脆的銮铃提醒街道行人避让。
马车后面跟着一辆运货的牛车,两侧有玄衣劲装的护卫紧紧跟随。
赶马的是个青年,他放缓速度,隔着帘子低声问:“大公子,是否寻个酒楼用早膳?”
自小夫人去后,公子积郁于心,身子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病了半年,久卧床榻。
马车内,一个男子曲起手肘撑着脑袋打盹。上身着月白色交领曲裾,下身着浅绿色间裳,身披一件白色绣灰雁披风,戴进贤冠。
斜眉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打开,露出褐色瞳仁,鼻梁上一粒痣。
算命的总说,鼻梁有痣,姻缘坎坷,如今他总算体会到其中艰辛酸涩。
薄唇吐出一句话:“不必了,表兄昨日成婚,我先去送一份礼。”
刘景昼的姑姑嫁去卫家,两家常有往来,他从边塞携礼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日。
一进城就听得风言风语,说什么血洗婚宴,应当是卫家出事了,他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赶马的男子面露担忧,公子总这样不爱惜身子可不行,他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唉声叹气。
抵达一座府邸时,男子跳下马,拿出一张踏凳,套着宝蓝色布套,素白的翘头履悬空停顿。
男子抬头,看见自家公子苍白的病容浮现愠怒。
“我在守妻丧,不用如此鲜艳的颜色,丢了!”
说完,刘景昼跨过踏凳,长腿直接踩下地,随意整理身上的白色披风,如翩然的仙鹤。
他抬头仰望府邸匾额:中郎将府。

卫云薇一顿,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卫云骁就走了。
她只好回到隔壁,如实相告。
“什么?他要我自己去说?”
叶玉弹坐起,脑子懵了片刻。
真是万恶的奸佞,她都受伤了,还要折腾人。
只见老实的卫云薇点点头,面有难色道:“嫂嫂,恕我爱莫能助。”
“可是......王大人在屋内,我贸然闯进去不好吧?”
叶玉可没忘了,还有一个王闻之。
卫云薇笑道:“王大人刚走,嫂嫂尽管去找哥哥。”
叶玉苦恼的表情僵了一下。
“那......那行吧。”
送走卫云薇之后,叶玉又躺了一会,辗转反侧,纠结一番,下定了主意。
去就去,谁怕谁?
唤来芳踪扶她出房门,每动一下,肿胀的脚踝像是有无数碎片扎着,阵痛袭来,令她五官拧在一起。
以龟速来到卫云骁屋内,石砚杵在门外通禀一声,就让叶玉进去了。
屋内弥漫一股淡淡的药味,幔帐撩开一帘,入眼便是半躺在床上的卫云骁。
他闭眸假寐,室内寂静无声。
窗外拂来清风,吹散了香炉里的袅袅烟雾。
叶玉一瘸一拐走进去,低声唤一句:“夫君,我来了。”
卫云骁睁开眼眸,看了一眼叶玉脚踝的伤,啧,还真是崴了脚。
叶玉坐在床边,也不多话,开口道:“我想回自己的院子养伤,可以吗?”
卫云骁眸色一沉,“夫人,我这里有大夫,有仆从,你在这里养伤更好,急着回自己院子做什么?”
早不伤、晚不伤,偏偏这个时候伤了。
不得不怀疑,她莫不是急着回去通风报信,让怀王一党知道他压根就没事?
一个快死了的中郎将,与受了点轻伤的中郎将可不一样,陛下不会纵容朝臣被害。
伤得越重,怀王一党遭受的攻讦越厉害。
如此想着,一双鹰目愈发幽深地盯着叶玉,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叶玉提心吊胆,眸光闪烁着紧张与局促,还能是为什么?
若是让王闻之与刘景昼发现她,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能说,更不能暴露是因为这二人才躲避。
细细琢磨片刻,叶玉低叹一口气。
“关心夫君的人很多,并不缺我一个,想来我在夫君这里是无用之人,我离开,是因为无颜面对夫君。”
卫云骁露出戏谑的表情,“怎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叶玉错愕,若不是知道卫云骁没发现她是假的苏芸,还以为对方在敲打她。
她低头伤心道:“因为我没把夫君的药煮好。”
卫云骁神色凝滞,他想过许多理由,没料到她会说这个。
他伸手挑起叶玉低垂的下巴,二人对视。
“怎么?是怪我让你一个闺阁千金干了粗活?”
叶玉细眉微蹙,摇了摇头,却挣不脱他的手,下巴被他粗粝的手指捏着。
“照顾夫君,是我的本分,我只是伤心,可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夫君会不会嫌弃我?”
卫云骁轻笑一声,屈起食指托着她的下巴,拇指动了动,抹掉滑落下来的泪痕。
美人泣泪,如芙蓉沾露。
他嗓子干涩,喉结滚了滚,沙哑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只要你安分地守在清辉院别离开我就行。”
卫云骁面色冷凝,想跑出去通风报信,做梦!
别离开他就行?
叶玉惊愕,难不成,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一刻都分不开,才把她放在跟前不许离开?
嗨~早点说嘛。
叶玉觉得自己占了上风,笑吟吟道:“那我听夫君的。”
接下来的日子,叶玉开始躺平躲懒,吃吃喝喝,张个嘴吩咐侍女熬药,就躲回屋里看游记。
等药好了,她才慢吞吞端进屋子里献殷勤。
逍遥自在的五日一闪而过。
*
夜色深沉,烛火摇晃,室内灯火昏黄。
叶玉笑看卫云骁喝药。
左右卫云骁已经爱上她,她没必要卖什么惨,树啥形象了。
只需要磨着卫云骁,让他答应放她出门就行。
这不,卫云骁刚喝完药,叶玉殷勤地递上一杯清水,体贴道:
“夫君,快漱口,是不是很苦?”
卫云骁诧然,今夜的苏芸处处阿谀奉承他,不知肚子里又在憋什么主意。
他安然地享受她的一番侍奉,背靠床头半坐着,绸被盖着下半身。
养病期间,他只着白色里衣,交领松垮袒露胸腔,默不作声,静待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此时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莫不是她又想要子嗣了?
想到这里,卫云骁默默拢住衣领。
只见这小女子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笑问:“夫君,这几日缩在房内烦闷,我可以出去逛逛吗?”
听得此话,卫云骁的脸冷下来,扫了她一眼,这几日苏氏女都本分待在清辉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胖了一些,气色红润。
低头看见她细腰好像也宽了一点,手心暗自握紧,指尖摩挲掌心。
还以为她老实了,没想到还不死心!
卫云骁板着脸,“不许去。”
叶玉被无情拒绝,想了想,“那我去找薇妹妹可以吗?”
卫云骁拒绝:“找她也不行,若你无聊,我可以唤她来陪你。”
“可我看倦了清辉院,想去别处散心。”叶玉道。
卫云骁面不改色道:“清辉院很大,后院有一处池潭可以赏花。”
叶玉咬着下唇,哀婉道:“我只是想出去逛一圈而已,难道这点小要求,夫君都不满足我吗?”
说完,烛光下,卫云骁看见那双狐狸眼有一层水雾打转,若是多看两眼,便足以令人心软。
卫云骁立即移开眼,只吐出两个字:“不可!”
叶玉气闷不已,暗自唾骂一句,死闷葫芦!
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
叶玉轻哼一声,站起来正想转身离开。
门外传来石砚的声音,“表公子,这边请。”
她透过内室门看见有一人披着黑色披风迈进前方正堂。
只匆匆瞥一眼,叶玉就认出来,那不是刘景昼吗?
遭了遭了!
这几日的安逸令她松懈戒心。眼看着还有几步就能进来了。
叶玉白着一张脸,眼珠子到处瞟,这里除了一个衣柜,无处可藏!
更何况,她也没法当着卫云骁的面把自己塞进去。
若是刘景昼进来,就能把她堵在房内,当场逮住。
这一回,她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不可!”王闻之开口拒绝。
王母半躺着,歪脑袋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为何不可?”
王闻之眉头紧锁,抿唇出神片刻。
朝堂之上,怀王与宁王打得火热,他明面上已经是宁王的人。
陛下年迈,一年之内,两王相争必出结果。
宁王胜还好,若是败,无论谁嫁给他,都是坠入深渊旋涡,家中多一口人,不如没有。
把母亲接到身边,要是事败,也好立刻送她离开,免遭清算。
寡母风寒在身,不宜忧虑,此间缘由,无法倾诉给她听。
王闻之晦暗的眼眸变得更沉,开口道:“娘,等翻过年关,为莲儿守满两年,孩儿再考虑终身大事。”
王母无奈地叹气,“两年太久,沈莲虽是个好姑娘,但你也不能为了她耽误至此,更何况,她已经死了!”
王闻之听得“死了”二字,身躯一震,绷紧后腰,眼睫投下一片鸦色。
这句话犹如大风吹来,令身处迷瘴的人看清了现实。
平静的心海深处掀起波涛,惊涛拍岸,而汹涌的情绪冲击心口。
好似有一缕冰冷的银丝周游全身,穿肠刺骨,带来不疾不徐的酸涩疼痛,却令他的灵魂寸寸断裂。
王闻之慌张地夺门而出,只留下一句。
“母亲,你好好养身子。”
话语的尾音带着些许颤栗,人消失在原地。

“阿湫!”
叶玉又连打三个喷嚏。
方才她面色煞白,被热络的掌柜请到内室休息。
卫云薇也没心思挑首饰,在旁嘘寒问暖,递来一杯热茶。
“嫂嫂,喝茶。”
灵芝从马车里拿来一条披风为她穿上。
叶玉喝了茶,感觉好多了。
刚才不过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坐下来缓片刻,她想通了。
只要她早点死遁,那就没人能揭发她,想到这里,底气上来,面色也恢复红润。
“薇妹妹,我没事,不过是一些女子的内症。”
叶玉眨眨眼,卫云薇恍然觉悟。
“嫂嫂,那......要不咱们回家吧?”
叶玉眉梢压低,露出忧烦之色。
“哎~,来都来了,咱们先把通宝楼逛一圈再说,否则下次出门,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那好,咱们出去看看首饰吧。”
叶玉笑起来,牵着卫云薇的手出去。
通宝楼很大,共有五层,掌柜派出机灵的婢女跟随在侧,为客人介绍珍品。
一楼到二楼卖的都是男子之物,婢女将她们带去三楼。
一登上此处,叶玉就被珠宝首饰晃花眼,她来到一处玉器的展台,双眼放光。
长安好,这些都是她不曾见到的好宝贝,款式精致,价值不菲。
卫云薇咳了咳,低声提醒:“嫂嫂,这些都是去年的旧款式了。”
闻言,叶玉眸中的光芒消散,心虚地垂眸思索。
她一个长在乡下的,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但全是好东西的时候,她就分不出哪个更好了。
一旁的灵芝解释:“我家小姐只看眼缘,不拘什么时候的款式,她都喜欢。”
“原来如此,那嫂嫂一定很喜爱身上的玉佩吧?”
闻言,叶玉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玉佩。
旁边热情招待她们的婢女也看见,惊呼一声。
“这位夫人身上的玉佩比咱们通宝楼的大多数的玉器质地好多了,雕工也精湛,不知在何处买的?”
婢女对背后雕琢的工匠更感兴趣,若是能挖来通宝楼,东家会给她发一笔奖酬。
叶玉摇摇头,“这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我也不知从何处买的。”
婢女只失落片刻,又打起精神继续招待她们。
“夫人小姐这边请,最近的金首饰又出了新款......”
有灵芝在身边,叶玉把这辈子没见过的珍宝畅快地看了个遍。
管它过不过时,大饱眼福就对了。
在灵芝的暗示下,叶玉挑了一尊玉鼎、金簪还有昂贵的紫玉翡翠镯子,共计一万三千多两。
这些东西是属于主顾的,不是叶玉的,再过一月,这些长安时兴的物件就会放在苏慧小姐的梳妆台上。
“嫂嫂,你对家里的妹妹真好。”
叶玉强扯着笑容,其中苦涩难以对外人道。
不过,有机会大饱眼福就够了,她只赚属于自己的钱,不属于自己的绝不惦记。
卫云薇牵着叶玉下到一楼结账,掌柜热情地拿起算盘拨弄珠子。
突然,一个身染血迹的男子冲入通宝楼,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惊得四周的客人发出尖叫惊呼。
“啊,救命啊,有歹人!”
通宝楼外,卫云骁带着衙役大步走来,面带寒霜,犹如杀神降临。
男子手上拿着染血的刀,飞快爬起来。
此处是长安最富贵的地方,多是公孙贵族,随便找一个挟持,定能助他脱身。
入眼就是柜边最近的两个柔弱女子,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小家碧玉,身边也全是年纪小的侍女。
目标锁定,男子冲过去!
卫云骁刚入门,就看见他抓捕的逃犯冲着妹妹去,目眦欲裂。
“该死!”
卫云薇看见那男子过来了,尖叫一声,“嫂嫂,你快跑!”
嫂嫂比她年纪小,人是她带出门的,理应挺身而出保护她。
说完,卫云薇转身推开叶玉,那男子抬起来的刀与她后背只差一臂之距。
千钧一发之际,叶玉顺势抓住卫云薇的手臂,向前一拉,整个人栽入怀中。
她左手搂住卫云薇的腰,以她为支撑,借势伸出右腿猛然踹出去。
裙摆似翩飞的蝶翼,恍然绽放,里头伸出一只翘头履,结结实实地踹在男子的腹部。
那男子猝不及防挨了一脚,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布帛撕裂声也随之响起。
叶玉察觉到了一股凉意,红着脸站直身子,这有钱人家的衣裳真不耐折腾,抬个腿就破了。
灵芝也听到了,连忙替她整理衣物,小声提醒:
“小姐,注意人设,注意人设!”
卫云薇迟迟不见刀落下,环抱叶玉紧闭双眸,眼睛悄悄睁开,回头就看见那男子躺在地上,被赶来的衙役制服,旁边站着卫云骁。
她惊呼一声,“哥哥!”
卫云骁态度有些冷淡,只“嗯”了一声。
灵芝蹲着为叶玉整理裙摆,发现只是曲裾底下的鱼尾间裳撕裂了一点,松了一口气,还好......
“嫂嫂,这是怎么回事?”
卫云骁回忆方才苏氏那快如闪电的一脚,眼眸紧紧看着她。
看着身板子小,她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叶玉眼珠子转了转,耸着肩,做出害怕的柔弱表情,靠在卫云薇肩膀。
“吓死我了,多亏夫君及时相救。”

叶玉站在原地僵着。
前面的芳踪往前走几步,发现叶玉没跟上来,她转头露出疑惑神色。
后方的叶玉眼眸微微瞪大,一时心惊肉跳,看着刘景昼走得越来越近,翩然的披风摇曳,拂过游廊木柱。
叶玉面色的红润消散全无,身子颤了颤,转身就往清辉院跑。
芳踪转身追去,“少夫人,怎么了?”
她慌里慌张,不知出什么事了。
这一声引起了刘景昼的注意,遥遥看见一抹粉色倩影没入拱门,三名下人追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
刘景昼蹙眉疑惑,莫不是新嫂嫂?
两份贺礼他都准备了,人在这里正好,省得多跑一趟。
想到此处,他脚步走得更快了,也不知嫂夫人长何等模样?
叶玉回眸一看,刘景昼飞快逼近。
啊啊啊!
她慌了起来,跑了不到几步,撞入一个厚实的胸膛。
叶玉抬眸,瞧见卫云骁黑着一张脸训斥她:“行举无状,像什么话?”
前有狼后有虎,叶玉快哭了,一片水汽流转眼眶。
“我......我......”
叶玉圆溜溜的眼眸一转:“我内急,借你恭房一用!”
说完,飞快跑去拉起一个侍女叫她带路。
怀中的温香软玉离开,清凉的晨气冲淡那抹香气,卫云骁捏紧手心。
脑海浮现一个猜忌,这女子勾引他。
“表兄,新婚大喜!”
在他出神期间,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
卫云骁回眸,看见刘景昼站在拱门处,人似一根竹竿,身姿颀长,但消瘦多了。
卫云骁把苏氏女抛之脑后,惊讶道:“景昼,你何时归来?快请进,快请进。”
卫云骁上前迎着刘景昼入屋。
二人在席案跪地落坐,身下是一个蒲团垫子。
“小弟听闻表兄大婚,今日抵达长安,特来送上贺礼。”
刘景昼挥挥手,他的侍从便把东西递过来。
两个盒子交叠在一起,石砚上前接过来。
“嫂嫂可是在这里?我一来,嫂子就躲起来,莫不是羞了?那我这贺礼......”
提及苏氏女,卫云骁沉下脸:“一介内宅妇人,上不得台面,景昼交于我即可。”
刘景昼面色一滞,表兄似乎不喜表嫂?
遥想八月前,他也是如此说的,可后来呢?
痛彻心扉,摧心剖肝也不过如此,若知未来如此痛苦,他必定在初相识就好好待她。
想到亡妻,一缕酸涩浮上鼻腔,连带着呼吸也有些微微颤抖。
刘景昼眼底流转一抹哀伤,似失伴哀啼的灰雁,颓废丧气。
“表兄,我知你不喜苏家,但嫂嫂已经嫁过来。是你卫家人,你应当珍惜眼前人,否则来日失去才知后悔,落得与我一般下场。”
卫云骁看见刘景昼哀伤的神色,也不知说什么。
这个表弟八月前娶的是袁氏女,袁父在朝堂左右逢源,阿谀谄媚陛下,甚至还献丹方美人摧折陛下龙体,朝野名声极差。
刘家已是落魄寒门,刘景昼不思上进,家中只得为他筹钱捐官,加上他本人有几分才气,新朝初立,缺乏能人,朝中给他派了个边塞县令当。
那时刘景昼不喜袁氏女,称她古板木讷,毫无风情。
又过两月,刘景昼来信,称遇见良人,自此收心,不再宴饮取乐,一心与夫人养儿育女。
他当时还感叹袁氏究竟有何能耐,叫浪子回头。
可惜啊,没成想不到半年就芳魂断尽。
据闻,那位袁夫人是被山匪逼得跳崖自尽,其父奸诈,生出来的女儿却如此刚烈。
这就是人们说的歹竹出好笋,山鸡生凤凰?
刘景昼在位政绩平平,反倒因妻子的死,直接把盘踞多年的山匪给剿了。
一千三百名山匪记载名册,匪头直接斩首,送到朝堂。
以雷霆手段捣平了侵扰百姓的贼窝,声名鹊起。
陛下大喜,破格擢升他为廷尉,那可是九卿之一。
从县令一下子到廷尉,跨度有些大,君心难测,只怕刘景昼往后会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卫云骁没接他的劝话,而是恭贺道:“还没恭喜表弟擢升廷尉,我先以茶代酒敬你,改日我伤好了再同闻之为你接风洗尘。”
王闻之是二人的好友,两年前恩科新开,他是榜首状元。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刘景昼举起杯,二人遥相敬茶。
在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叶玉悄悄从恭房出来,鬼鬼祟祟离开了清辉院。

刘景昼在卫家,她不敢到处招摇,佯装肚子疼,回自己的屋子卧着。
一进房,她就立刻窜床上裹紧小被子,安抚跳动的心口。
她好奇地问芳踪:“姑姑,二公子院里那人是谁啊?”
芳踪笑着回答:“那是大夫人娘家的侄子,刘公子,与咱们家二公子是表兄弟,在灵武郡的清丰县当县令,他应当是来送贺礼的。”
身份对上了,叶玉内心仅存的那点侥幸再无踪影。
果真是刘景昼!
袁家找替嫁的时候没把话说清楚,害她今日差点露馅!
她以为那刘景昼不过是个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整日没个正形。
如今瞧着病怏怏,还有些阴郁沉闷的忧伤,消瘦一圈。
或许是仕途不顺,哭着鼻子来卫家找门路吧?
可若是他三天两头往卫家跑,那她岂不是露馅了?
叶玉躺在床上,想到此处,把自己吓得面色煞白,脑子乱成一锅粥。
芳踪瞧她面色不太好,或许是病了,转身吩咐腿快的小厮去请大夫。

“阿湫!”
这是叶玉打的第三个喷嚏了,也不知是谁在念叨她。
她抽了抽鼻子,发觉自己有些着凉。
回忆昨日爬山出了一身汗,又穿着湿透的汗衫闷在厚实的婚服熬了一天。
一进卫家惊厥惶然,身子遭不住也属实正常。
叶玉喝了安神汤,就躺下睡一觉。

刘景昼离去后。
卫云骁送走自家母亲,板着脸对卫云薇道:“随我来。”
语气不冷不淡,但卫云薇知道,兄长生气了。
她跟随卫云骁来到清辉院,进了书房,石砚及时把门关紧。
“说吧,何时动的心思?”
卫云骁紧盯着卫云薇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卫云薇陡然紧张起来,垂头敛眉,睫毛投下一片荫翳。
“兄长,我自幼便钟情表兄,我也不知是何时开始。”
卫云骁拾起一本书,卷在手中,层层叠叠的书页刮过掌心,带来一丝烦躁。
妹妹性子木讷内敛,他与妹妹并不亲善,从无交心,可以说,其余比他年幼的晚辈都怕他。
有何好怕的?他又不会吃人?
但妹妹喜欢一个男子却不告诉他。
他亦是男子,更懂男子,那刘景昼虽前途远大,位居高官,但他毕竟是个鳏夫。
克妻。
妻死则荣。
卫云骁看卫云薇胆怯的模样,再问:“景昼可知道你的心意?”
卫云薇摇头:“表兄成婚前,我曾求母亲去给我说亲,被母亲说了一顿。”
一股火气蹭地一下冒上心头。
刘家落魄,刘景昼捐官的钱卫家出了一半。
外祖家他能帮一把是一把,不代表把自家女儿也投入火坑。
母亲虽然糊涂,在儿女大事上从不含糊,拒了也是人之常情。
卫云薇继续说:“可是表兄如今位列九卿,大权在握,母亲再无理由阻止我嫁给表兄。”
话是这么说,但卫云骁还是想问出口:“你不介意他是个鳏夫?”
时下寡妇金贵,鳏夫低贱。
寡妇再嫁利生育,多的是人要,而鳏夫则命主孤煞,损害妻宫,许多鳏夫再娶只能低娶,甚至娶庶民。
卫云薇听得此言,鼓起勇气抬头,同一向惧怕的兄长道:“我不嫌弃他是鳏夫,我想嫁给表兄!”
“那景昼可知晓你的心意?”卫云骁又问回那个问题。
卫云薇一顿,方才的笃定消散,流转些许有难言之隐的神态。
卫云骁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孬种,素日连话都不敢与人多说,又岂敢跟男子表达心意?
他缓了缓,温声劝慰:“儿女大事由父母做主,你自行同母亲商讨,景昼今时不同往日,或许是个良人。”
卫云薇熄灭的眸光一亮,意外的喜悦溢于言表。
“兄......哥哥,你说真的?”
卫云骁丢了手上的书,把一个盒子交给卫云薇。
“真的,不过往后不可在人前如此失态,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出去吧,顺路帮我把这东西交给苏氏。”
卫云薇还未反应过来苏氏是谁?脑子怔愣片刻,才想起来,哥哥昨日娶亲了。
早上她还见过了新嫂嫂,那是个绝色美人,很漂亮。
但想起她是苏家人......
“哥哥,你不喜欢嫂子?”
卫云骁那古板的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浮动,只是淡淡道:“那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你自去吧。”
卫云薇悄悄撇嘴,转身离开。

叶玉睡得酣畅淋漓,直到午时才醒,沐浴更衣就准备吃午食。
不得不说,当卫家夫人真舒坦。
衣服和饭不用亲手弄,甚至还有侍女给洗头,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洗干净后头发轻盈许多。
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卫家厨子好,烧菜一绝,叶玉吃得肚皮圆滚,只好出来在院子来回走动。
顺便晒一晒半干的长发。
在日光下,她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只穿着一件素白朱领曲裾,两袖宽大,衣料轻薄,丝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她站在花木丛,若一只初生的精灵。
卫云薇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这幅画面。
若是......她有嫂嫂一半的容貌,表兄会不会喜欢她?
卫云薇恍然惊醒,表兄从不以貌取人。
她走进去,侍立在侧的侍女们纷纷道:“四小姐。”
叶玉听见她们的声音,转头一瞧,那不是卫云骁的亲妹吗?
戏来了。
叶玉立马端起闺阁千金的仪态,回忆苏芸小姐的性子,笑容灿烂不失纯真,她小跑上前。
“妹妹,你怎么来了?”
说完,还热情地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快进来,快进来!”
嫂子如此热情,卫云薇原本有些拘谨,她不擅与人沟通。
但女子小嘴吧啦个不停,给她吃点心,喝水。
原本想着她是苏氏女,不可深交,送个东西就走,但是想一想,她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嫂嫂又何尝不是?
同病相怜罢了。
卫云雪性子娇蛮,总爱欺负她,家中无人陪她玩,来了个年纪相仿的女子。
卫云薇想多坐一会儿。
“嫂嫂,表兄给你送了贺礼,您要不要打开看看?”
她想知道表兄会给女子送什么礼物。
表兄?那不就是刘景昼?
叶玉原本有些尴尬心虚,但看见卫云薇殷切的目光,她也有些好奇,刘景昼会送什么东西?
卫云薇差身边的侍女捧来盒子,一手挑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观音送子白玉雕像。
叶玉眼眸一亮,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能接触好东西的时候,又得端着,不懂装懂。
这白玉比她的玉佩大,值不少钱吧?
想到此处,她看向一侧的老实姑娘,眼珠转几下,羞惭道:
“薇妹妹,说实话,我往常只爱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对玉石知之甚少,表弟送来如此好的贺礼,不知价值几何,妹妹帮我品鉴一二,来日他大喜,我也好回他礼物。”
卫云薇听得“大喜”二字,脸颊浮现一抹粉,春心跳动。
叶玉却是觉得这姑娘脸皮薄,成婚这种事情都谈不得?
“这玉佛材质极好,在通宝楼可以卖八千两。”卫云薇小声说话。
八千两?
叶玉捏紧拳头,指尖掐着掌心,压抑心海那股激动的澎湃。
她与主顾谈好了,旁人送她的礼物都归作她的,不上交。
真是发大财了!
叶玉努力按压嘴角,浅笑道:“通宝楼是什么地方?”
“通宝楼是卖金银玉器的铺子,是长安的老招牌,公子贵女们都爱去通宝楼买首饰。”
或许是谈到卫云薇的喜好,她说话时,眼眸亮起来。
叶玉顺着话抛出目的,流露些许哀愁:“我从未来过长安,很想出去逛一逛,但又不认路,薇妹妹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卫云薇在卫家存在感极弱,很少有人托她帮忙,得了嫂子的求助,成就感油然而生。
“待你病好了,我求祖母放咱们出去一趟。”
叶玉激动道:“一言为定!”

藏在柜台底下的掌柜冒头,看见歹人被抓了,捂住心口,后怕不已。
原来是中郎将大人出手相助。
他笑着走出来:“多谢大人。”
其余客人没找到藏身之地,见证了那一脚似踢狗的神速。
看着那位美貌的夫人脸色一变,化作娇媚的小鸟依人模样,没人敢开口说话......
掌柜千恩万谢,送走了忙于公务的卫云骁,顺手给卫云薇与叶玉打了个折扣。
抹去二两的小头,“便宜”一点,两个人共计花了一万七千两。
叶玉不语,一股酸味在心口翻涌,怎么有钱人不能多她一个?
卫云薇反倒很开心,与掌柜道别后,牵着叶玉离开通宝楼。
叶玉经过刚才那一脚,感觉自己身子轻盈许多,走了几步低头一瞧,玉佩呢?
她顿住脚步,慌里慌张地到处找东西。
“嫂嫂,怎么了?”
“薇妹妹,我玉佩不见了。”
卫云薇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腰上空空如也。
方才招待她们的婢女开口说话,“这位夫人刚才的确戴着一块玉佩。”
掌柜动员店里的小厮和婢女找东西,在桌底下找到了那枚玉佩。
莹润剔透的玉佩落在掌柜手心,上面有喜鹊叼海棠的镂空雕刻,泛着润泽。
掌柜多看几眼,迟疑着思索片刻。
一只手夺走玉佩,挂在腰间。
“多谢掌柜了。”
叶玉转身离开,掌柜连忙喊了一声。
“夫人,你这玉佩有些眼熟,能否借我再看一眼?”
叶玉疑惑,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这是伴我从小到大的玉佩,瞧瞧,这上面的穗子是陈旧的,可不是您店里的新货。”
掌柜头冒热汗:“夫人见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是故人之物。”
叶玉一听,看他面色诚恳,解下来交给他。
“那掌柜可要看仔细咯。”
叶玉期待着他能看出什么来,掌柜一手拿着玉佩,一边到处找,寻不见要找的图纸。
十年前,当初的骁勇将军,也就是现在的宁王发下一张画着玉佩的图纸,要求寻到此物或者持有此物的人赏万两黄金。
年岁久远,那张纸不知被他放去哪里了,左右皆寻不到。
看见客人等急了,他只好把玉佩先还给叶玉,左右他已经记下玉佩的样式与主人的身份。
是卫家少夫人。
待他日寻到图纸对比一下便知。
掌柜内心如此盘算,暂时按下缘由不表,悻悻道:“真是对不住,夫人,或许是我记错了。”
叶玉没说什么,但显然有些失落,她拿回玉佩同卫云薇离开了通宝楼。
马车帘子一撩开,里面赫然坐着一身杀气的卫云骁,二人皆吓了一跳。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叶玉几日不见他,看见那张脸回忆起新婚那句威胁,还是有点怵,不自觉缩在卫云薇身后。
谁料卫云薇也有些怕他,后退几步,踩在了叶玉的鞋面上。
她感知到了,露出歉疚的目光,朝叶玉笑了笑。
“上来,送你们回去。”
卫云骁板着脸,跟个煞神似的。
叶玉并不想回去,待会还要去游金陵湖呢,她打探许久,准备去踩点看看地方怎么样。
为了早点脱身,叶玉壮着胆子道:“夫......夫君,我们还要去游湖,暂时不回去。”
卫云骁没回话,黑着脸冷冷道:“上来。”
左右拗不过他,卫云薇先上马车,叶玉失了庇护,底气不足,也跟着一起上去。
卫云薇同叶玉面对面,坐在卫云骁两侧。
车夫一抽鞭子,马车缓缓驶去。
马车内气氛凝滞,静谧得可怕,道路两旁的吆喝声、行人谈话都能清晰听见。
两个女子一声不吭,无声的话语在二人双眸流转。
卫云骁眼神一扫,她们迅速错开目光。
*
雨后天色晴朗,草叶沾露,金陵湖倒映碧空,水天一色,几片浮云摇曳水波间。
两侧的树丛投下一片绿色倒影,一片叶子被微风吹拂,“滴”地一声,落在水面上,一圈涟漪晃荡开来。
湖畔两侧荷叶亭亭,晶莹的雨水积在中央,风动,吹弯了叶杆,哗啦啦的水从荷叶倾泻下来,惊走了底下翱翔的鱼群。
马车停在湖畔,一行人下来。
一艘画舫早已候在此处,叶玉和卫云薇见了,这才舒展笑容。
卫云骁脸更黑了。
这两个小女子一路上给他摆脸色,感情是以为他要强制带她们回家?
胸腔浮上一抹烦躁,在她们心里,他是这样的人吗?
卫云薇笑道:“多谢哥哥相送,你先回去吧。”
一旁的叶玉感慨,这位置真好啊。
内心估摸着她在湖中央掉下去,然后游到荷叶丛那边藏起来,没人了就上岸逃跑。
听见卫云薇的话,叶玉也开口:“多谢......多谢夫君相送。”
一个眼神也不给,专注地看着广阔的湖面,满意极了。
卫云骁愣了愣,这是要赶他走?
他带着不可置否的强硬语气道:“此处水深溺人,过于危险,我告假半日陪你们。”
听得此话,叶玉舒缓的面容僵硬,卫云薇也笑不出来了。
卫云薇上了船,晃了晃才站直身子。
叶玉跟着上去,画舫荡了荡,她趔趄几步,抓住了一个稳健的手臂,转头一笑。
“多谢薇妹妹。”
“不必客气,嫂嫂。”
二人携手入了画舫,站在岸边的卫云骁抱臂旁观,晦暗的眼眸闪过一抹流光。
默然片刻,他也上了画舫。
画舫内,点心水果还有茶水摆上来,船夫撑竹竿划船,一叶之舟遨游在水面上。
叶玉和卫云薇坐在船尾,脱了鞋子赤足泡水。
四周景象往前飞奔,湖底的鱼群清晰可见,还有几只红鲤鱼藏于其中。
二人欢喜的笑声充斥空旷的湖面。
卫云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落在叶玉身上。
苏氏那一脚令他生了警惕,谁家娇滴滴的千金如此勇猛?
明知两家有隙,苏芸却还愿意嫁进来,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甚至还把单纯的幼妹拐来此处,肯定是别有用心。
他就这么在此候着,看苏氏能翻出什么浪来。

叶玉在前头赶马,其余人躲在车厢。
马车疾驰,往长安城而去,她不识路,全靠卫云薇的侍女指路。
“嫂嫂,他们人那么多,阿兄不会出事吧?”
叶玉一抽鞭子,眉头夹紧。
“所以咱们留下来只会徒增负担,要快些回去喊救兵,否则他们就危险了。”
卫云薇也明白这个理,但如此果决抛弃哥哥,她内心还是有些负罪感。
想起在通宝楼,卫云薇也舍身救她,叶玉不免头痛,人好,但是太傻了。
她抽了一鞭子,马儿疾驰,雨后湿润的风拂过脸颊,遥遥看见远方的树顶上方冒出长安城的城头。
叶玉沉寂思索,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划过一抹怅然。
开口叮嘱道:“薇妹妹,无论发生什么事,性命永远是最重要的,你要活着,才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凡事先利己,再利他人。倘若你连自己都不爱惜,更无人会爱惜你。”
卫云薇滞愣片刻,她内心明白嫂嫂是为她好。
可母亲自小教她,要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自己好,一时也有些捉摸不清该如何是好。
在她沉默着思索时,马车渐渐抵达长安城门口。
“我等是中郎将家眷,在郊外金陵湖遇刺,中郎将生死不明,还望尔等速去营救!”
叶玉把一路上腹诽琢磨的措辞向城门守卫飞快道出。
守卫听了,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家徽,转身去禀报城门校尉。
城门校尉得了消息,赶忙确认对方几人,身处何处,持何等武器。
叶玉囫囵作答,勉强描述个大概,她一看见有刺客就跑了,没时间数几人。
城门校尉领着五十人快马前去支援。
叶玉赶马回到卫家。
卫云骁官场政敌太多,人人都想杀他,她不懂什么政治,但也知道村口的狗群也是分帮派的。
别看它们都是狗,平日犬吠得欢,实际上狗咬狗最凶。
若是那城门校尉与卫云骁不是一个派系,那他危矣。
*
葳蕤堂。
刘观音正在做绣活,叶玉晨间说的话她听进去了。
她虽然不喜欢苏氏女,但她诞下的孩儿是卫家人,想到孩子,她一闲下来就开始做红肚兜。
挑了一早上,才选中了麒麟戏仙鹤纹样。
“母亲,母亲!夫君他又遇刺了。”
叶玉拉着卫云薇来到葳蕤堂,向婆母刘观音陈情。
闻言,绣针扎破手指,一滴嫣红的血冒出来。
刘观音抬眸看见叶玉与卫云薇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模样,慌了起来,六神无主道:“骁儿,骁儿遇刺了?”
“母亲,快救救哥哥。”卫云薇扯着她的袖子道。
刘观音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去官府报案救骁儿。”
叶玉拉住刘观音,“母亲,城门校尉已经去救夫君,为免意外,咱们应该派家中护卫去接应。”
“对对对。”刘观音带着狼狈不堪的叶玉与卫云薇立即跑去松柏堂。
老夫人听了,连忙把主持中馈的二房主母王玲喊来。
王玲正在午憩,在一胖一瘦两个嬷嬷的催促下姗姗来迟。
知道卫云骁遇刺,惊呼一声,交了可以支使护卫的令牌,这才调动了五十名护卫前去金陵湖支援。
看着护卫总把头领命离去,刘观音这才余惊未定地坐下来喝口茶。
这群护卫是用自己儿子的俸禄养着护家,可她想使唤却要经过老夫人、甚至是二房弟媳的同意,前后浪费了半个时辰。
也不知是否来得及救下骁儿,她内心担忧不已。
刘观音想着,自嘲地笑了笑,这事传出去都是一桩笑话。
婆母强势,偏心二房,她只好抛下一双儿女跟着夫君外放,眼不见心不烦。
可如今,女儿养得唯唯诺诺,胆怯内敛,儿子遇难她却无能为力。
左右刘家已然起复,她刘观音也不必惧怕任何人。
她越想,眼眶越红。
刘观音挺直腰杆,开口道:“母亲,既然儿媳已经回府,往后也不同夫君外出,那家中庶务总该理一理了吧?”
弟媳王玲,以及老夫人的眼神齐刷刷扫过来。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玲开口问,不急不缓嘬茶,看不出情绪。
刘观音顶不住压力,鼓起来的气焰霎时萎靡。内心的委屈涌出眼眶,拾帕抹泪。
“我......我只是担心骁儿,可怜我的儿啊,父亲在外无法庇护,身处危难却拖来拖去难得救援。”
如今丈夫不在身边,她毫无底气索要管家权,只能委婉地哭诉。
“母亲,我们孤儿寡母不如二房讨您喜爱,但您也不能这么偏心呐。”
她越说越委屈,方向也越来越歪。
老夫人皱眉,“你这是怪我故意耽搁时间不去救骁儿?”
刘观音身子一抖,抹泪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王玲开口:“嫂子是想说什么?”
“如今调动护卫的令牌有两个,一个在骁儿手上,另一个在我手上,我管理府中多年,自然要管着令牌以防不时之需,这不,骁儿出事了,我便给了令牌调人去救。”
刘观音扯着嘴皮子道:“浪费半个时辰才去救人,我儿只怕危在旦夕。”
说到此处,她嚎啕大哭起来。
提起卫云骁,老夫人自然担忧孙子,整个卫家的门楣都是他的军功撑起来的。
可生母却实在自卑怯懦,毫无头脑,自信不足,根本撑不起当家主母的派头。
这才是她让二房管家的缘由,至少无功无过,这个家平稳地运行下去,不闹笑话。
老夫人锐利的双眸盯着刘观音,含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刘观音一边哭,一边嘟囔着嘴,欲言又止。
弟媳与婆母光顾着看她,毫无表达,她都这么说了,怎么还没懂她想要什么?
刘观音觉得不服,要站起来理论,或许气势就足了些。
叶玉叹一口气,伸手按下刘观音的肩膀,轻声道:
“母亲,我来说吧。”

有了卫云薇的话,叶玉接下来的两天都快活极了。
吃好喝好,睡得好,面色红润许多。
灵芝却是郁闷不已,有什么好乐的?
厨房送来的吃食一日比一日差,从鸡丝粥到馒头腌菜,她在苏家就没吃过这等次货。
她试探问:“小姐,您没发现最近的伙食变差了吗?”
叶玉正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双手捧脸,感叹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听见灵芝的话,她有些疑惑,差?这是差吗?
叶玉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卫家给她吃的是稻米粥,入口软烂,而不是卡嗓子的粟掺麦麸。
腌菜是新鲜萝卜和芥菜,清脆爽口,而不是烂菜叶,吃起来有霉味。
十四文一个的鸡蛋蒸成软滑的羹,她以前过年才能吃一次呢,现在天天吃。
伙食好得很,怎么会差?
叶玉投去一个质疑的目光,似乎在说,你是不是挑食?
灵芝有些郁闷,苏家的马夫杂役才会吃这种东西,身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可以说是小姐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小姐,您现在是郡守千金,卫家这是看不起你呢。”
灵芝在卫家三天吃的都是这等货色,接下来的日子只怕难捱,不如挑唆叶玉去争辩一番。
哪个好人家会苛待媳妇吃食?
叶玉不知道苏卫两家到底有什么旧怨,但从成亲那日开始,这不是赤裸裸摆着的嘛?
叶玉白了她一眼,毫不上钩,顺着她的意思道:
“人家本来就看不起我呀。”
她手指沾了点胭脂抹在脸上。
“再说了,这吃食已经够好了,外头许多人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吃草根和观音土填肚子。”
叶玉又拿起石黛描眉,孤芳自赏地对镜眨眨眼。
“你知不知道观音土?一口吃下去,最先拉嗓子,然后粘在喉咙跟咯痰一样,吃下去就感觉不到饿,人再熬几天就会死。”
灵芝不知她怎么突然扯到这方面来,赶紧开口:“好了好了,小姐您别说了,怪瘆人的。”
叶玉像是看稀奇货一样打量灵芝,都说贵族高坐云端不知疾苦。
没想到,贵族身边的仆婢也跟着不谙世事。
灵芝一身古板的规矩多如牛毛,却连人间最基本的生存环境都不知道。
叶玉第一次羡慕给人做丫鬟的,起码不愁吃喝,还有的挑剔。
她暗暗摇头,长吁一声。
叶玉若是苏芸小姐,以后都吃住在这里,肯定会去闹一通。
但她不是,更不会在卫家久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一万五千两相比,这点小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刚才卫云薇的侍女来传话,明日就能出门了。
叶玉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她要开始寻个机会死遁了。
*
“噼啦!”
一道闪电劈向大地,轰隆隆的雷声随之传开。
细密的雨丝连绵不休,拍打着瓦片,从屋檐滚落地面,飞溅起一片水花,洇湿半边廊庑地面。
此时,天还未亮,下雨天乌云密布,灵月撑伞遮裙摆,防止水珠飞溅到身上,顺着廊庑推门走入房内。
今日是灵画值夜,灵月拍醒灵画,叫她去端水。
她转身进内室,撩开帐子,唤醒叶玉。
“小姐,醒醒。”
昨日叶玉吩咐无论如何,这个点都要叫醒她。
叶玉睫毛动了动,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发丝凌乱地铺陈在身下。
“小姐,该起了。”灵月柔声道。
叶玉一下子清醒了,是了,今日要和卫云薇出门游玩。
她一激灵坐起来,听得有哗哗雨声、闷雷滚滚、还有滴答滴答的水珠落地声。
叶玉问:“下雨了?”
“是啊,下一夜了,指不定待会儿就歇了。”灵月道。
叶玉起来推开窗,看见如珠般的水滴从屋檐落下,形成一片整齐的剔透珠帘,抬头望天,牛毛细雨洋洋洒洒。
还好,雨不大,应该还能出去。
叶玉洗漱完毕,就跟着芳踪先去松柏堂问安,却发现老夫人这边已经支起席。
刘观音、卫云薇、卫云雪还有二房的大媳妇王春月都在这里。
卫云薇看见叶玉,眼眸掠过一抹欢喜。
“嫂嫂,来我这边坐。”
叶玉抛弃自我,引苏芸小姐上身,款款道:“孙媳身子不适,来晚了,还请祖母与母亲莫要怪罪。”
模样乖巧,声音柔弱。
刘观音闪过一抹烦躁,“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在屋里呆着,下雨天出门做什么?”
卫云薇出门的请求两日前就答应了,此时不宜反悔。
叶玉看一眼自家婆母,欢喜道:
“还有半年便是祖母生辰,芸儿擅苏绣,准备给祖母绣一幅万寿图,今日出门是为了挑选丝线,若无合适的,便只能从南边运过来。”
老夫人沉声道:“你有心了,快坐下吃饭吧。”
“哎,祖母,孙媳这就来。”
叶玉笑着盘腿跪坐,什么苏绣都是假的,苏芸小姐不会,她也不会。
等半年后,她早跑了。
以孝道为借口,婆母也不好为难她,不给她出门。
叶玉笑着拾起筷子,夹了一个葱饼给婆母。
“母亲,您尝尝这个。”
刘观音放下筷子,板着脸。
“你瞧瞧你大嫂,嫁过来一年就怀了一个,还有四个月就临盆了,你准备何时让我抱上孙儿,让祖母抱上曾孙?”
叶玉刚夹一块肉入口,暗叹这里伙食真好,以后要常来蹭饭。
听得此话,嘴里的肉滑进肚子。
被点名的王春月有些羞赧,“二弟妹是个有福气的。”
其余的不肯再多说。
叶玉不是好吓唬的,张嘴就画大饼。
“母亲,我与夫君还年轻,孩儿会有的,芸儿保证半年之内必定怀上,五年之内生三个。”
说完,还竖起三根手指。
刘观音嗤了一声,连夫君都拢不住,还大言不惭说要生孩子,不害臊!
只见叶玉继续说:“老大给祖母捶腿,老二给母亲揉肩膀,老三跟姑姑下六博,放风筝。”
孩子还没生出来,就已经开始分配好了。
儿孙绕膝的画面在脑海浮现,老夫人面色不自觉柔和几分。
卫云薇来兴趣了,抢着道:“那我要个女孩!”
叶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都行,都行。”
刘观音撇撇嘴,好似男女她都能控制一样,不过想起那画面着实美好~
心底不自觉愉悦几分。
屋内气氛喧哗热闹,前来请安的卫云骁站在屋外,眸子一暗。
他就说这个女人在勾引他,企图利用子嗣在府内站稳脚跟。
他偏不让她得逞!
卫云骁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摸不着头脑的石砚紧随而去。
*
细雨天青,稀稀拉拉的牛毛雨还在下,长安集市热闹喧嚣,一辆马车辚辚而来,停在通宝楼门前。
一路行来,叶玉都在掀帘看热闹。
不愧是长安啊,果真是个迷人眼的富贵地。
卫云薇见嫂子看花了眼,内心也有些得意,殷勤道:“以后嫂嫂想出门,尽管叫我便是。”
叶玉刚想答应,就看见一抹灰青色身影从远处的香烛铺走出来。
他身着山青色交领长袍,下着褐色间裳,气质温润,眸子含情,撑着一把油纸扇,只是身躯清瘦,瞧着有些清冷孤寂。
叶玉眨眨眼,再看一遍!
若她没看错,那不是她第一任前夫,王闻之吗?他怎么也在长安!
叶玉吓得立马撤手,令帘子合紧,一颗心忐忑不安。
卫云薇笑问:“嫂嫂,长安好不好?”
叶玉勉强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好啊。”
长安好,遍地是前夫。

叶玉是个下九流的戏子。
偶然间,她发现了一桩好买卖。
那就是替人处理无法退掉的亲事。
她曾替嫁给两名男子,成功在婚后死遁,帮助主顾切割姻缘关系。
第一次。
她嫁给一个偏僻村子的穷秀才,因当地县令酒后昏头,扬言要将女儿嫁给他。
文人重诺,当众许下的婚约不可更改,县令酒醒后懊恼无比。
经人介绍寻来叶玉替嫁,要求一年内必须假死,将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姻亲关系彻底斩断。
叶玉做得很好,半年就掉进河里死遁逃走,成功获得三百两酬金。
第二次。
她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家中捐官做了个县令,整日招猫逗狗、眠花宿柳,不务正业,前途堪忧。
女方家族蒸蒸日上,两家门第日渐悬殊。
故而寻来叶玉替嫁,要求半年内必死,助两家断亲。
她这次有了经验,婚后三月有余便假装掉下山崖,尸骨无存,获得酬金八千两。
第三次。
她要替郡守千金苏芸嫁给残暴冷酷的中郎将,卫云骁。
苏卫两家有不可调和的旧怨,卫云骁是个手段狠辣的奸佞酷吏。
苏郡守仅有一独女,如珠似宝地宠着,生怕嫁进卫家被磋磨得香消玉殒。
这门亲事有陛下证婚无法退掉,碍于卫家效忠宁王,苏家投靠怀王,他们政见不合,一旦结亲更遭怀王猜忌。
苏家左右为难,寻来叶玉替嫁。
此事危险,酬金开到一万两,叶玉才答应下来。
因为她实在缺钱。
这门亲事早已过了婚书,双方姓名写得清清楚楚,苏芸小姐只好舍弃多年的姓名,改名苏慧。
苏家对外扬言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女儿苏慧记入族谱,待叶玉一年内死遁成功,世间再无苏芸。
苏卫两家也再无瓜葛。
*
长安郊外驿馆。
叶玉鸡鸣而起,天还未亮,晨光淡淡,青色苍穹如海波,浮云游动天际。
早鸟已醒,落在树梢啾鸣,来回跳跃。
一扇窗被推开,吱呀一声,雀鸟惊得成群结队掠过青色天空,留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啾啾”声。
女子手如柔荑,因开窗伸出手露出一节细白皓腕。
她刚起,素面未着妆,肌肤红润白皙,吹弹可破。
鹅蛋脸上点缀一双狐狸眼,两排睫毛又长又密,琼鼻挺翘,樱唇粉润,脸颊有一点婴儿肥。
她身着白色中衣,下着布裙,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身子微微向前倾,闻了一口清晨的凉爽空气,其间混着淡淡的花香与草木香,心满意足伸懒腰。
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圆脸侍女捧着铜盆入内,身后跟随两名捧红漆缠枝托盘的侍女,一人捧婚服、一人捧金玉首饰。
叶玉眼眸一下亮起来,虽不能带走这些好东西,但短暂享受美玉华服也是一桩美事。
圆脸侍女叫灵芝,其余二人名叫灵画、灵月。
她们是苏芸小姐的陪嫁,也是监督她尽快完成任务的。
她们戏很好,从不出错,哪怕这种私密场合,也恭恭敬敬喊她“小姐”。
“小姐,该洗漱换婚服了。”
灵芝福了福身子,举止流利,冒着热气的水毫无倾斜。
“好,我这就来。”
叶玉离开窗子,走到梳妆台前任由三人服侍。
她们历经一月有余的奔波,五日前早已抵达长安郊外驿馆,派去腿快的小厮与管事到卫家通禀,只得了个“候着”的回信。
拖了五日,昨晚卫家匆匆派人来告知今日成婚。
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
这让叶玉很是好奇,苏卫两家到底有什么旧怨?值得这般互相为难?
灵芝紧闭双唇,只说自己不知道。
这模样让叶玉怀疑,一万两是不是要少了?
万一两家是什么杀人害命的仇怨,只怕她一进门就血溅当场。
或者是像话本那样被罚去当奴才折磨死,纵然有万两黄金也买不回自己的小命。
一张美若仙娥的脸上俱是愁绪。
叶玉是个孤儿,六岁被戏班子看中拉去学唱曲。
那戏班主对她和其他姑娘很好,温声细语,从不打骂,开口就是“恩情孝敬”之类的谆谆教导。
比她年长的几位姐姐成了名角,身边环绕一群富家老爷。
姐姐们依次离开戏班子,告诉她去过好日子了。
叶玉这才明白,她们为何被养得细皮嫩肉。
十四岁那年,她卖的价钱最高,赎身就得三万两。
膀大腰圆的老爷很爽快,当场直接付清了。
叶玉被强行带走,途中,她把人杀死,转身就回戏班子,趁着众人醉生梦死,一把火将戏班子烧个干净。
比她小的孩子们被她带回庵里。
她担起做长姐的责任,到处赚钱养活他们。
这片土地经过十年战乱,大魏王朝初立三年,动荡的社会并未安稳。
她缺钱呐~就把主意打到这替嫁上。
叶玉一边让侍女们打扮,一边翻看一本册子,册子记载苏家与当地的风土人情。
苏家位于南边的江杭郡,吴侬软语的水乡之地。
苏芸小姐性子活泼伶俐,喜粉色与青色,口味偏甜,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样样不行。
但一张巧嘴走天下,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叶玉虽当了八年戏子,但她读书不行,写字如鸡扒,只会唱曲。
演戏,她是专业的,这样的娇女形象够她演一段时间了。
她飞快翻看书册,尽快将里面的内容记下来,若不是第一次替嫁的穷秀才教她识字,只怕连大字都不认得。
进卫家前,这本详细记载人物风情的册子必须烧毁,要想往来应付的细节不错漏,全靠她的记性。
日上三竿,叶玉这才在三位侍女的打扮下穿戴整齐,肚子饿得咕噜叫。
圆溜溜的瞳仁可怜兮兮地盯着灵芝。
“好姐姐,灵芝姐姐,给我一口吃的吧,我从起来就没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
灵芝很严肃,不苟言笑地拒绝:
“小姐,你涂了唇,入食会吃掉,你的牙上也会有残渣,这般不雅,影响苏氏女温雅形象,您再忍一忍。”
叶玉忍不了一点,大户人家讲究昏嫁,也就是说,她得等到落日黄昏,拜堂入夜之后才能进食。
天塌了!
“那给我喝口糖水,可好?”
叶玉圆溜溜的眼睛冒起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看着她。
灵芝吁一口气,被她打败了,转身吩咐人取来。
叶玉这才笑起来,朱唇轻启,若娇花绽放,晃花人眼。
灵芝神情一滞,将糖水递给她。
叶玉刚准备入口,一群兵卒踹开房门,哐当一声!
两扇可怜的房门歪歪扭扭挂在门框,来回晃动,几欲倒塌。
叶玉一抖,手上的碗也吓得掉落在地,“啪啦”碎裂开来,飞溅起来的水花洇湿朱红裙摆,留下点点痕迹。
灵芝慌了一瞬,厉声呵斥:“我等是中郎将家眷,尔等何人!”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