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栀陈易的其他类型小说《生娃后和离:夫人你为何这样完结文》,由网络作家“三鲜馅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当天晚上,宋栀和王氏说了出门去县里的事,用了去看绸缎铺子和布行的经营情况的理由。绸缎铺子和两间布行是宋栀明面上的嫁妆,王氏听完就应了下来。小儿媳是城里人,对安阳县熟悉得很,带上陈宛也没什么事。“我还想去看望一下夫君,就是不知会不会扰了他。”去都去了,不主动提下去看陈易说不通,但若是王氏不让她去,那简直就是皆大欢喜。王氏这时才露了个笑,带点揶揄,似乎是在说:看铺子是假,看我儿子才是真吧。宋栀......“才成亲,正热乎着,你娘我也是过来人。”她小声和宋栀说了句。“你不用担心扰了老三。他小时候去下河村老秀才那里读书时,我去偷看过。边上孩子再怎么吵闹,他也能认真读书。”宽慰宋栀,也顺带夸夸陈易。王氏现在对宋栀是真的满意。漂亮端庄,贤惠孝顺...
《生娃后和离:夫人你为何这样完结文》精彩片段
当天晚上,宋栀和王氏说了出门去县里的事,用了去看绸缎铺子和布行的经营情况的理由。
绸缎铺子和两间布行是宋栀明面上的嫁妆,王氏听完就应了下来。小儿媳是城里人,对安阳县熟悉得很,带上陈宛也没什么事。
“我还想去看望一下夫君,就是不知会不会扰了他。”去都去了,不主动提下去看陈易说不通,但若是王氏不让她去,那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王氏这时才露了个笑,带点揶揄,似乎是在说:看铺子是假,看我儿子才是真吧。
宋栀......
“才成亲,正热乎着,你娘我也是过来人。”她小声和宋栀说了句。
“你不用担心扰了老三。他小时候去下河村老秀才那里读书时,我去偷看过。边上孩子再怎么吵闹,他也能认真读书。”宽慰宋栀,也顺带夸夸陈易。
王氏现在对宋栀是真的满意。漂亮端庄,贤惠孝顺,心里还记挂着她儿子。
宋栀刚进门时,早上不起,不事公婆,唯有吃饭时露个面。便是这露面,也跟个病秧子似的白着一张脸,眉间也总是微微皱起,偶尔流露出的嫌弃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出来。
陈家这样的庄户人家,娶了个县城里的富贵小姐,是委屈宋栀了不假,但他们家也不是上赶着,非娶不可啊。
王氏没往宋栀已经到了非嫁不可的年龄这上面想,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嫁进来,就好好过日子,而总觉得自己委屈,这日子是必然过不好的。
所以王氏不止看那点眼前事,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谁伺候?比起宋栀那娇养了十七八年的小身板,她可要有力气能干多了。
还不是怕她和陈易过不好。
夫妻俩,就得互相记挂着,互相心疼着,日子才能越来越好。
宋栀也不反驳她,记下了陈易午休的时间,又问:“也快端午了,家里也有什么缺用,我正好带回来。”
王氏摇头,“端午过后就是你小妹的生辰,咱家都是五月初四去县里。”
宋栀故作惊讶,“讶!是我们小碗儿的生辰啊!”
她把陈宛半搂在怀里,“小碗儿有没有想要的想吃的,嫂子给你买。”
陈宛没亏过嘴,也不知道想吃什么,见过的东西也不多,也说不出来要什么,只是扭了扭小身体,呵呵笑。
话都说到这了,宋栀就问了下陈老汉和王氏的生辰。
王氏:“问这做什么,我们大人又不过生辰的。”
宋栀:“你们就是不过,我做儿媳妇的也得知道,哪怕当天给您端上碗长寿面。”
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比如以后每年过这种话。她和陈家哪里有以后的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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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半时辰的牛车。
好在今天去县里的人少,虽车费多了两文,但能松泛许多。不算赶车的赵老汉,除了宋栀和陈宛两个,对面只坐了一对妇人。
陈宛一开始还兴奋不已,半个时辰后就被晃悠的昏昏欲睡。宋栀把陈宛牢牢搂住,让她趴在自己腿上,手还在她后背上慢慢拍着。
“秀才娘子是个心细的,等将来有孩子了,肯定能把孩子照顾好。”对面说话的妇人四十多岁,面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不少,眼睛却带着些清亮,挺温柔的模样。
宋栀觉得眼熟,但不认识。
见宋栀露出些迷惑的样子,夫人自我介绍,“我姓乔,夫家姓张,村里人都叫我乔娘子。”
宋栀有些印象了,这位乔娘子守寡多年,抚养一子一女长大成/人。寡妇门前是非多,就是有子女在身边也免不了被一些风言风语搅扰。
宋栀听王氏提起过,说这位乔娘子头些年过得很苦,好在儿子成家立业,女儿也嫁了个不错的人家,日子也算是好起来了。
寡妇......宋栀心里一动,接话道:“婶子,我听娘提起过您,您这是去县里买东西?”
她是做不了寡妇,自己和乔娘子的境况也天差地别,但总归要独身抚育儿女。宋栀想了,不管说什么,和她说说话总没错,万一那句话就给了她启发呢?她这叫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是也不是......这是我儿媳妇,带她去医馆抓几副汤药。”
宋栀看向挽着乔娘子胳膊的女子。
女子二十多岁,半低着头,听到婆母介绍自己才挺了下脖子。
宋栀瞧她脸上带了几分苦相,“张大嫂。”
女子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眼趴在宋栀腿上睡得香的陈宛,又把头低了下去。
宋栀见过这样的眼神。羡慕的,想接近又不敢的,再带着许多的可怜。
乔娘子拍了拍自个儿儿媳妇的手以示安慰,又和宋栀说:“这小碗儿,上车没多久就开始睡。陈家嫂子会养孩子,我看着她比村里同龄的孩子都高。”
“是,能吃能睡。”
一路无话,直到快到县城。
宋栀问:“婶子,您是带嫂子去的仁心医馆吗?”
“是啊,仁心医馆开了多少年了。”乔娘子答过后眼睛闪了闪,“是有什么不妥吗?”
秀才娘子是城里人,知道的肯定比她们多,乔娘子往前探了探身体。
“倒也没有,只是我娘常去的是回春堂。”
乔娘子疑惑,“回春堂?十多年前不是因为......”治死了人,被人拆了牌匾,砸了铺子。
“是,回春堂牌匾没了,但那位老大夫还在。”具体发生什么,宋栀也不知道,但她能来到这世上,用她娘的话说,感谢完列祖列宗和天地神灵,还得感谢下这位姓李的老大夫。
宋栀觉得,说起感谢李大夫时,她娘的神色语气要认真多了。
“我就是想起来了说一嘴,仁心医馆也是个好去处的。”宋栀不再多言。她也是看张家大嫂求子艰难,人也没有精气神,一副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样子。
李大夫惹过人命官司,除了一些真实得到过他救助的在安阳住了二三十年的老人儿,别人信不过他也是正常。
宋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心软。
听她娘说,仁心医馆在回春堂对面开张不久,回春堂就出了事,从此仁心医馆一家独大。现在整个安阳县,除了些实实在在受过李大夫救助的老人儿,还记得他的人不多了。
仁心医馆没有赶尽杀绝,但不见得能容忍李大夫抢病人。
想到这,宋栀眉心微蹙。她怕自己多嘴再给李大夫带去麻烦。
乔娘子很敏锐,见宋栀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就知道她有些后悔多管闲事。忙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对县里知道得少,更别说十多年前的事了,还不是都听别人传的。我家大郎在赵家镖局做活,虽也打听了些,也打听不到深点的......”
西屋渐渐安静下来,东屋里头陈老汉和王氏在低语。
陈宛睡得香,冒了一脑门汗,王氏给她抹干净汗后又用手背去碰她红扑扑的脸蛋儿。
还是没忍住把小女儿耳朵上的两粒金丁香摘下来。
看王氏把它们放在帕子里包了又包,陈老汉笑话她:“就知道你不能让小碗儿那么戴着。”
王氏不觉得被笑话,“你这老鬼吃了顿好饭就骨头沉了是不?小碗儿多大点,还能把金子戴耳朵上?”
太招眼了,就跟前两天她那三儿媳妇头顶上的金步摇。
我的乖乖哦,一晃一晃的,比天公老爷都刺眼!
提起这个,王氏小声说:“老三媳妇也挺懂事。这不今天就没戴?才嫁人,戴两天新鲜,也正常。”
她不知道宋栀今天戴的桃花粉玉簪更值钱,陈老汉也不知道。
“老三媳妇出手就是鸡蛋金子,晚上还有野鸡汤,我看你这老太婆是被哄住了。”陈老汉并非挑拨婆媳俩,就是觉得自家老婆子真能变脸。
田里干活时还憋了一肚子气,耕牛一样埋头苦干,干得比他都快。这才过了几个时辰,都开始给老三媳妇圆了。
“哼,你知道我不是。”王氏没再多说,把装了金丁香的帕子塞进箱柜底下,就要睡了。
但没睡着。
“儿媳妇手艺不错。”
陈老汉害怕自己老婆子找事,提问:老娘做的菜难吃是吧?于是保持沉默。
“老头子?”
陈老汉迷迷糊糊:“嗯?”
“下午我不去地里了,明天儿媳妇回门,得备些礼。”
午觉醒来,东屋门窗紧闭,王氏在炕上扒拉家里的铜钱袋子。
分家后,明面上分得十二两银子,他们老两口也攒了一两半的私房银子,一共就是十三两半。
十三两半的银子,还有一间房,要不是老三读书,这日子其实挺好过。就在她开始为将来发愁的时候,老三年后中了秀才,又被选为了叫什么廪膳生员的。
什么生她不懂,就知道是老三念书好,知道有钱有粮食拿,一个月有两钱银子加上半石的米。
才有点笑模样呢,老三就带回来一个说不清是好是坏的消息。
娶妻肯定是好的,就是这妻竟是县城里宋员外家的独生女儿。宋员外她知道,农闲时挑菜去县城里走街串巷,县衙边上的一处宅院就是宋家。
但王氏第一个反应是愧疚。
老三快十九了,老大老/二这个年龄的时候,孩子都在媳妇肚子里了,到他这却是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有。
王氏可不记得小儿子多花的学费纸笔钱。
读书明理,当初每个儿子都送去前山村老秀才那里读了几天书,偏只小儿子被留了下来。
儿子是读书的料,做父母的还能不理会?哪个乡下老妇不想做宰相娘?老/二媳妇不也是为着这个闹腾?
至于这桩婚事,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懂,明知在聘礼上会有些为难家里还开了口,那就是真喜欢真想娶。
县令夫人做媒人,王氏也没有士农工商的弯弯绕绕——吃饱肚子才几个年头,还瞧不起富贵商户?而且正如儿子所说,将来若真有考取举人功名那一天,有个有钱的老泰山,也不必为了赶考的盘缠银子给旁的地主豪绅多好得脸色。
她听说过,邻县头些年出了个举人老爷,中举的好消息传到家门的同时,三五个富贵员外就带着银两田地和貌美丫鬟登了门。
当时让多少人羡慕啊,一传十十传百的,结果没过上两年呢,那举人身上的功名竟被撸了干净。似乎是为着他身上挂着太多地主的田地,能免税赋,让朝廷收不上来钱了。
当时她就想了,商人多精怪,还能白给你银子不成。
可老泰山会。
宋员外家人口简单,本人名声也不错。
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氏节俭到抠搜,在大事上却绝不含糊,第二天就回娘家把三两银子的欠账要了,手头上就有十六两银子。
十两银子做聘礼,算是图个十全十美;三两银子办个有三个大荤的酒席,儿子中秀才多长脸的事。娶妻立业,双喜临门值得把肥鸡鲤鱼和肘子都摆上桌。
二两银子给全家老小都做身细布衣裳,半两银子置办些新的瓷碗筷子。
王氏又算了一遍算过无数遍的账,再次确定手头上确实就剩了不到二两银的散钱。
老大和老/二的媳妇都是前后村的,家里过得不如陈家,二两银子的聘礼是半文没带回来不说,嫁妆不过一身新衣裳和两条薄被。凡事都讲究礼尚往来,说是回门礼,叫俩儿子切上两斤猪肉带回去添个菜都算礼重,老三媳妇这边,还真让王氏有些头疼。
八抬装得满登登的嫁妆,雕花木床都是娘家送过来的,为了全陈家脸面,只说是儿媳妇认床。更别提还有现银二十两。
这是明面上的,背地里肯定给了更多。
不是她算计惦记。
她可是秀才娘,自有点傲气在身上,才不会见天儿想着怎么搜刮儿媳妇的嫁妆。
将心比心,假说她要是有那么大一份家财,等小碗儿出嫁那天,非得陪上自己半数私房。这还是因为小碗儿不是独女,否则全家不还都是她的?
一家人分不清,再说不用儿媳嫁妆,天长日久下来,肯定是他们占便宜。等儿媳妇生了孩子,更不用说了。
便是眼前的,今天午饭后她给了小儿媳妇五十文,也被退回来十文,儿媳妇只收了野鸡的钱。
唉,穷就是穷。
王氏琢磨来琢磨去,把钱袋子收起来,出了屋。嘱咐了几句陈宛不要乱跑,就拎着背篓,往山里去了。
“赵家镖局?”宋栀也往前倾了倾身子。
乔娘子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宋家买卖贩货,偶尔需要镖局护卫。
“我家大郎身子骨不错,也有些造化,得了石师傅青眼。走镖危险,好在能得到些酬劳。”她看着宋栀的神色,试探着说了句。
见宋栀果真感兴趣,才继续:“只是听他的意思,自赵老爷去了,镖局倒是还有活计,做的却不如以往顺心。”
宋栀身体又靠了回去,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乔娘子看出宋栀的顾虑,主动道:“陈家嫂子既和秀才娘子提过我,也一定提起过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信陈家嫂子的儿媳妇。我悄悄去找李大夫,一定不叫旁人知道。”
听了乔娘子的话,宋栀心中感叹,一个寡妇能把家给支应起来,比起女中豪杰也是不遑多让的,可真是个聪明人。她的婆母也确实夸赞过乔娘子。
宋栀说了个地址,“敲门敲三下,等上半刻钟若无人应,便不要等了。进了门就说是宋家金娘子引你来的。”
乔娘子一一记下。
到了安阳县,下车后和赵老汉约定了汇合时间和地点,宋栀姑嫂俩和乔娘子婆媳二人便朝着两个方向去了。
宋栀庆幸安阳县不大,宋家和县学也在前后巷,她的几间嫁妆铺面也都在好地角,要不一个时辰可不够她走的。
她低头,嗯,还有个一步迈不到一尺长的小短腿。
小短腿哪里知道宋栀为什么突然笑,仰着头问:“我们先去哪呢。”
“先带你去见外祖......”宋栀紧急停了下来,陈宛太小,差点让她弄错辈分,“带你去见我的爹娘。”
宋家门房看到宋栀时,呆傻傻的,“小姐?”也不知是在震惊小姐这么快又回来,还是震惊小姐牵着个女娃娃。
“不是我还能是谁?”宋栀哼了声,领着陈宛进门。
陈宛长这么大,来县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来也是跟着王氏直奔布行或是蜜饯铺子,直到县城里面好,和上河村黄黄的路面以及青青白白的房子不一样,但没想到县城里面的里面这么好。
她靠近影壁,举手摸了下上头突出来的石刻祥云纹,等过了垂花门,小家伙没忍住“哇”了一声。
实在是天真可爱。
宋母酷爱侍弄花草,前院后院的花圃里便都种满了各色花朵,牡丹芍药开得正艳,十分好看。
田间地头和错落树林的天然小花惹人喜爱,人工花圃中精心饲养的花卉也能夺得人心,都美。
“老爷去了淮安府,宋管家跟着一起去的,约莫得两日后才能回来。夫人上午去了林家,才进门不久。”门房跟宋栀说了下男女主人的行踪,便退下。
宋栀牵着陈宛的小手进了内院,就见宋母急步迎了上来。
“哎呦你个小冤家,回来也不说一声!”宋母边说边埋怨,她要是也不在家,岂不是白回一趟?她难受,女儿也难受。
报信的小丫鬟只顾着说小姐回来了,看到抱着女儿大腿的小女童,下意识“诶”了声,便猜到了这是陈易的小妹,“这是,小宛吧。”
宋栀轻轻拍陈宛后背,“叫婶婶。”
宋母喜欢小孩子,也了解自己的女儿,若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子,才不会领回家认门。
小姑娘有些怯,依赖女儿的姿态明显,软乎乎的,瞧着十分可人疼。宋母才去了于家,身上的宽袖长裙还没换下来,不方便抱孩子,否则定要弯下腰把她抱起来。
宋栀问:“林家办宴会?”
母亲穿了时兴的妆花料子,上面绣了桃花,正红色的比甲领口用了镶红宝的扣子。很华丽的一套衣裙,胸前的羊脂玉鹿衔灵芝镶金嵌各色宝石的项圈闪闪发光。
“不是说这个太华贵?”宋栀笑话母亲,她可记得年前父亲献宝拿出来时,母亲口是心非的样子。
“林家那位姑奶奶回来了。”宋母挑了下眉。
宋栀了然。
林家原是本地的一个小瓷商,家资不丰,待家中女儿做了前几任安阳知县的宠妾,才水涨船高起来。如今这位林家的姑奶奶已经不是知县宠妾,已经是庐州府台院里有子傍身、地位稳固的林姨娘了。
按说各家关起门来过各家日子,推辞不了的交往敷衍过去也就是了,可谁叫当年金家女和林家女争宋父一个?
这话宋栀当然不会说出来,否则她娘定要和她瞪眼睛,说:我可没争!你爹可不是我争来的。
换言之,宋父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宋母一人,是林家姑娘一厢情愿。
宋母和所有女子一样,喜欢金银首饰,其中更喜欢项圈,宋父为讨妻子欢心,每年都要送给宋母一个精致华贵的项圈。这个事儿可以说全安阳县都知道。
宋母换过常服,饭桌已经摆好。
翡翠很有孩子王的潜质,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能让陈宛跟着屁股跑了。宋栀看她照顾陈宛得心应手,就专心和母亲说起话来。
“娘,镖局的事可有进展?”
宋母给她夹了块没刺的鱼肚肉,“我和你爹说了,你爹也去谈了,但......”
见女儿要急,赶紧又说:“赵家有让利的意思,原本是百两货物补五两,现在是三两。”
宋栀气死,她盘算过自家家底,多说能有五万两。这五万两可不是纯纯正正的现银,是宋家三代从商步步小心积攒下来的、连带着田产铺面房子马匹甚至要加上宋母的二十个项圈折算在一起,能凑上五万两?
就是一下全压进去了,佣金不过两千五百两。百两让二两,加起来能有几个钱。
这笔帐她都能算明白,宋父不可能算不明白。
见女儿定定看着自己,宋母心说女儿嫁了人还真是变聪明了。
“赵家二郎和你爹哭了一通,你爹就心软,说什么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遇了难处......”
“老的才死,也不能真的不管小的。”宋栀把话补齐,也没忌讳,大剌剌说了死字。
宋母忽略女儿的无理,只是叹了口气。
宋栀又问,“那前往蜀地......”
“这个你爹倒是应了,但你二叔却想走一趟,你爹有些不放心......”
宋栀这下是真要被气死了。
她长呼一口气,把在牛车上和乔娘子的对话和宋母说了一遍。
见宋母若有所思,便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赵家明明不止做我们家的生意,却不惜让利也要做。二叔,娘,你明明原来还怕他起异心,怎么现在不怕了?”
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屋内的石板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让人见之生寒。
紧靠东边墙壁放置的床帐里却是火热一片。
离家去县里书院求学已有三载,同窗里不乏有放/浪形骸之人,陈易自认恪己守礼,一心向学,从来不为外事扰乱心境。
可女子乌发凌乱,半合的双眸里要溢出来晶亮水珠挂在眼睫,整个人像一朵被骤雨袭过后颤抖脆弱的白色栀子。
“阿栀,阿栀……”陈易呢喃着,心头燃着的火倏地窜到了额间发顶。
这是他的妻子,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陈易这样告诉自己,而且二人前日才成婚,新婚燕尔,便是放纵些又如何。
有了完全正当的借口,陈易不再克制,把身体压得更低,去亲吻女子的眼角嘴角。
如一叶扁舟置于茫茫江水之上,宋栀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她下意识张开手掌合起,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她抓不住,只给陈易的后背添了几道指甲痕。
这点细微的疼痛于男人来说,就是奖赏。
月落参横,情意缠/绵未断。
陈易抱着宋栀,掌下肌肤光滑细腻,他一边摩挲着她的腰侧,一边意犹未尽地啄吻她的额边鬓发。
宋栀身体僵硬,心跳如雷,脑子里好像装满了熬烂的不见米粒的白粥,浆糊一碗。
可腰侧渐渐越来越重的按压感……她现在头脑不清,但还是能瞬间接收到陈易的意思。
她按住男人的手,“有些累。”
陈易动作一顿,抬手摸了下鼻尖,“后日……明日回门,今晚我不闹你。”
回门?
宋栀胸口震动,呼吸有些不畅。
同时把头更深地埋进了陈易的胸膛里。
然后就感受到男人胸膛的震动,他在笑她。
笑什么。
可比起骂他掐他咬他,比起身体的粘腻不适,宋栀更想理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一定不在长安城,不在失控颠簸的马车里,也没有以为会有的粉身碎骨的疼痛与沉溺在水面之下的压榨窒息感。
她还好好活着,没有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哪怕是在陈易的怀里,她也在好好活着。
元朔二十五年春,她随陈易从临清州进京作政务述职,六月中旬考核结束后,陈易被任命为户部郎中,属陕西清吏司,官职为正五品。
临清是直隶州,知州是从五品,从临清知州到户部郎中,别看只升了半个品阶,同样的品阶来说,京官天然就比地方官高了半级,何况还进了户部,这一来一回,算是大升。
这一年,陈易不过三十有二。
三十二岁的陈易儒雅俊美,周身皆是非阅历所不能得的独特魅力,圣人见了直言道:当年果真点错状元,合该叫你做探花郎才是。
圣人有眼,圣人的女儿也不瞎,偶然的一次见面,孀居的升平公主竟对陈易一见钟情。
那一段时间,宋栀出门赴宴,身上总有目光投来,这目光有名字,叫做同情。
升平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而无论哪一位公主,也绝对不可能做妾,她们已经给她定好了结局。
像是阴天的水面,宋栀则是水面下的一条鱼。
渔人会在阴天撒网捕鱼,宋栀知道自己应该潜入深水中,可她要想活着,却必须浮出水面呼吸。
这次的阴天持久稳定,一眼望不到头,让宋栀分不清比起父母离世那次的暴雨倾盆,哪个更让她难捱。
她与陈易的夫妻关系淡薄,几近形容陌路,要不是有一双儿女,日子过不下去半分。
荣华富贵,加官晋爵,皇亲国戚,就连她自己都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她不觉得陈易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理由也正当:迫于权势。
他依旧清清白白。
宋栀煎熬了一个月,直到去南山青云观的前一晚,陈易来到后院。
他对她说,“我不会休妻,公主也不会进我陈家门,你不要多虑。”
阴霾天瞬间放晴,就算只是她头顶的那片水域被照亮,她也想不顾一切地探出水面拼命呼吸。
陈易的怀抱被女子填满,女子的发丝不住地摩擦他的颈间。
清淡多年的栀子花香突然浓郁,从来睿智敏捷的陈大人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直到耳边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夏衫单薄,很快被泪水浸湿,陈易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抱住宋栀。
那一夜的二人,好似重回到十多年前夫妻和顺的时光,他们恍然大悟,原来对彼此是这般渴求。
第二天一早,宋栀很羞涩,以致看都不敢看陈易一眼。
往日去青云观,心中遍布愁云,除了两个孩子的身子康健,宋栀别无所求,但这回她还给西南院里的月老庙添了把香油钱,叫两个贴身丫鬟笑红了脸。
变故来得很快,就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马车突然被拦,车夫被杀,来人张狂道:“陈夫人,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车马狂奔,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颠簸出来,很快行到南山北侧的断崖山道,山道下方便是渭水。
车马坠落,马车的布帘翻起,宋栀好像看到了那人腰上的玄铁烫金字的腰牌,金色的“升平”二字刺眼到让她想流泪。
濒死的惊惶与绝望席遍全身,宋栀用力掐着手心,转动了身体,背对着陈易。
其实,她不止挡了升平公主一个人的路。
没有人不想做驸马,她其实一早就知道。
马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宋栀恋恋不舍,一直叮嘱双亲要照顾好自己。
宋父看了看天色,“行了,快些回吧,趁着天亮,马车还能快些赶。”天亮之前到陈家肯定是最好,没到也没办法,谁叫陈易酒量那么差,要怪就怪自己儿子吧。
但肯定是不能再耽搁了。
二人上了马车,车夫便挥起了马鞭。
一架的小马车,不是那么稳当,大约是出于这点,车座上铺了好几层垫子。
折腾了一天又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宋栀真的有些困了,脑袋一点一点。陈易伸胳膊把人揽在了怀里,懂了几下寻了个让坏中人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马车比牛车快多了,天擦黑时,驶进上河村,停在了陈家的大门口。
陈家左边邻居姓王,见有马车,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就从家门跑了出来,但不一会就回来了。
王家婶子就问,“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大一点的说:“就一匹马,也没上回那两匹好看。”语气显然有些失望。
王家夫妻俩却是互相看了一眼,陈家结的这亲家可真有钱,这说明家里养了至少三匹马。
小孩子瞧了都觉得失望,大人们开门看了眼便也没出门看热闹。
“还以为能给陈家带回来多少好东西?王婆子多抠的人,竟要给儿媳妇回门带只鸡!”幸灾乐祸加上不赞同。
也有人持不同观点,“总带东西像什么话,陈家也是好好过日子的人家,人那亲家这样做是要好好交亲的意思。”
赵老汉赶着牛车也就比陈易他们早回一个时辰多一点,到田埂上告诉了陈老汉陈易夫妻俩估摸着会晚些到家。
陈老汉一听,就知道亲家肯定会用马车送儿子儿媳回来。
宋家二老这回确实没给宋栀带回来什么,只有些吃食。两个纸包里分别是莲子糯米糕和枣泥山药糕,纸包不大,几个人分几块就能吃完,当尝个新鲜。红枣和红糖倒是装得多些,大房二房也有份。比较惹眼的是两个白瓷坛子。
宋栀道:“我外祖家祖传的腌菜手艺,我娘叫带给您二老尝尝,一样是红腐ru,一样是八宝酱菜。”
王氏觉得,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往屋里头送东西,陈老汉则和陈宛一样看着马。
陈宛跟男孩子一样,也喜欢马,跑到马车前头,手里攥着一把炒黄豆。
炒黄豆的味道焦香,马儿长长的眼睫忽闪了下,低下了头。手心被马嘴碰到时,还能感受到它的两个大鼻孔喷出来的热气。原本有点紧张的陈宛,“咯咯”笑出声来。
车夫笑着说:“黄耳喜欢小小姐。”
陈老汉见状也放下心来,和车夫谈论起马匹,“这马看着年纪不小了。”
“陈老爷好眼力,快十五岁了。不过还算有劲儿,黑天里山路上,让它驮着最放心了。”
“是,老马识途啊......”
两人说着话,没注意到石头也凑近了马车,看着空空的马车,祖母也没叫他进屋给他分吃的,他的嘴就瘪了下,一副要哭的样子。
看到他有点怕的马能就着陈宛的手吃炒黄豆,突然有点生气,也不记得要哭。
他都吃不到炒黄豆!
而且娘说了,就是因为有这个小小姑在,他不是家里最小的了,爷奶才没那么疼他这个小孙子!昨天更是,炖了鸡汤都不给他喝一口,三婶也不疼他,什么好的都给了小小姑这个丫头片子!
石头走到陈宛身边,硬邦邦地说:“给我把炒豆子!”
炒黄豆是香,但吃多了胀肚,王氏只给了她一小把,摊在小手里也就两小点。
陈宛满脑子都是喂马,没注意到石头一直往自己耳朵上看,听见石头要黄豆就以为石头也想喂,可她还没喂够,另一个手心攥着不松开往身后藏,说:“我还想喂它呢。”
“你给我!”石头喊了一声,伸手去拽陈宛藏在后面的胳膊。
陈宛比石头还小半岁,又是女孩子,也没设防,根本不是石头的对手,下意识往后撤步躲开。
石头哪里肯罢休,使劲掰她手,见怎么掰也掰不开,就狠狠推了陈宛一把。
石头冲陈宛喊的时候,陈老汉和宋家车夫就注意到了,正往两个孩子这边瞧,见陈宛被推倒在地,陈老汉赶紧冲到小女儿身边,车夫则去安抚受惊的马。
王氏在门口瞧见马匹抬起前蹄的时候,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口舌发干,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她从院子里往外冲,却见陈宛已经一手借着她爹的胳膊站起来了。
天色暗,看不清陈宛神色,只能看见动作轮廓。
小姑娘没哭没闹,脚步哐哐落地,颇有气势,窜到呆站着的石头跟前,双手一抬,把他狠狠推倒在地。
“让你推我!”
王氏步子已经放缓,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才对嘛。
陈家二嫂一直开窗户缝看着大门动静,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推倒了,“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一叫,石头就觉得委屈,扯着嗓子嚎开了。
母子俩怎么嚎也没用。本身就是陈宛占理,陈家二嫂还是做儿媳妇的,而且孩子间的事,大人掺合是最没意思的。
王氏几句话就把哭嚎声压了下去,转身进屋给大房和二房拿了红糖红枣,又给五个孙子孙女一人拿了一块糕点。早给早完,省的他们惦记。
宋家的车夫见没什么事,和宋栀说了一声驱车离开,众人各回各家,陈家院子里外安静下来。
屋里,王氏举着油灯,又把陈宛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摸哪里也不见小丫头喊疼,便放下心来。
和王氏一样,宋栀也喜欢陈宛这个性子,拍了拍陈宛的肩,满意之色从眼睛里溢出来流了一地。
“闺女就得这么养,不然受欺负!”
“娘说得对。”宋栀毫不犹豫点头。
得到儿媳妇赞同的王氏神采飞扬,“等你要是生了孩子,也不要养得太精细,男娃女娃都得抗摔打......”
陈易不赞同,“女儿还是要精细些养的。”
于是陈易这个好大儿,得到了他为人子十八年后,母亲的第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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