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虔诚地,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解下背上那把用旧锦包裹的“流泉”。
动作轻柔,生怕发出一丝不和谐的声响。
就在这片清幽寂静、月华如水的竹影之间,他拂开地面湿润的落叶,席地而坐。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激动、敬畏、感怀与渴望,都凝聚于指尖。
然后,他试探着,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铮——”一声清越的回应,带着一丝忐忑,一丝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终于找到同类的激动。
琴声划破夜空,向着那茅舍,发出了无声的问询。
茅舍内,沉寂了短暂的、令人屏息的一息。
随即,另一道琴声再次响起。
温和,包容,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轻轻接纳了他的试探。
一问,一答。
一呼,一吸。
两把琴,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轨迹,却在这一刻,于这片月下的竹林中,奇妙无比地交融在一起。
初时,如同两条溪流的试探与靠近。
继而,仿佛汇入同一条河流,奔腾、回旋、应和。
琴声时而如高山之巅俯瞰流云,开阔壮丽。
时而如幽深峡谷静听泉响,清冷孤绝。
时而又如空谷中悄然绽放的兰花,暗香浮动,遗世独立。
无需任何言语。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理解,所有的共鸣,都在这流淌的音符中传递、碰撞、升华。
仿佛是两个孤独已久的灵魂,跨越了时空的阻隔,挣脱了世俗的樊笼,在此刻,进行着一场酣畅淋漓、心意相通的深刻对话。
曲终,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月光流淌的声音,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万籁俱寂。
茅舍那扇简陋的竹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了。
苏晚音立在门内,月光温柔地勾勒出她清丽温婉的轮廓,比窗边的侧影更添了几分真实。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席地而坐的沈青崖身上。
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在问:你是谁?
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一种仿佛早已在琴声中认识了他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青崖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泥土与落叶。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然后,对着门内那位素衣胜雪的女子,郑重地,深深地,长揖及地。
这一拜,是敬意,是感谢,是相见恨晚,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