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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这妈宝男我不想要孟晚宋亭舟全局

梦里解忧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孟晚饭后偷偷拓印了宋亭舟的鞋底,毕竟跑去直接问还挺羞人的。晚上睡觉不再是伴着隔壁乱七八糟的声音,孟晚睡了个安心的好觉,第二日一早又在宋亭舟朗朗的读书声中醒来。孟晚心痒痒,想从宋亭舟那儿借本书看,倒不是他多好学,而是想多学几个字好研究研究禹国律法,虽然他是三流大学生,混到的毕业,但法律的重要性是个明白人都懂,便是往后接触不到,多识些字也好。他心里压着事,起床的时候常金花已经开始点火了,孟晚望着外面灰沉沉的天,蹲在常金花身边,“姨,我烧火。”常金花赶他走,“你个小哥儿也忒不讲究,不去洗漱跑灶房来干啥,快去去。”孟晚无奈跑去洗漱,等他洗漱好,又束了发,常金花已经盛了两碗豆浆放桌上,还有两张昨天剩的饼,她自己守在灶台便看着锅里的豆腐,一手也...

主角:孟晚宋亭舟   更新:2025-04-04 14: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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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孟晚宋亭舟的女频言情小说《救命!这妈宝男我不想要孟晚宋亭舟全局》,由网络作家“梦里解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孟晚饭后偷偷拓印了宋亭舟的鞋底,毕竟跑去直接问还挺羞人的。晚上睡觉不再是伴着隔壁乱七八糟的声音,孟晚睡了个安心的好觉,第二日一早又在宋亭舟朗朗的读书声中醒来。孟晚心痒痒,想从宋亭舟那儿借本书看,倒不是他多好学,而是想多学几个字好研究研究禹国律法,虽然他是三流大学生,混到的毕业,但法律的重要性是个明白人都懂,便是往后接触不到,多识些字也好。他心里压着事,起床的时候常金花已经开始点火了,孟晚望着外面灰沉沉的天,蹲在常金花身边,“姨,我烧火。”常金花赶他走,“你个小哥儿也忒不讲究,不去洗漱跑灶房来干啥,快去去。”孟晚无奈跑去洗漱,等他洗漱好,又束了发,常金花已经盛了两碗豆浆放桌上,还有两张昨天剩的饼,她自己守在灶台便看着锅里的豆腐,一手也...

《救命!这妈宝男我不想要孟晚宋亭舟全局》精彩片段


孟晚饭后偷偷拓印了宋亭舟的鞋底,毕竟跑去直接问还挺羞人的。

晚上睡觉不再是伴着隔壁乱七八糟的声音,孟晚睡了个安心的好觉,第二日一早又在宋亭舟朗朗的读书声中醒来。

孟晚心痒痒,想从宋亭舟那儿借本书看,倒不是他多好学,而是想多学几个字好研究研究禹国律法,虽然他是三流大学生,混到的毕业,但法律的重要性是个明白人都懂,便是往后接触不到,多识些字也好。

他心里压着事,起床的时候常金花已经开始点火了,孟晚望着外面灰沉沉的天,蹲在常金花身边,“姨,我烧火。”

常金花赶他走,“你个小哥儿也忒不讲究,不去洗漱跑灶房来干啥,快去去。”

孟晚无奈跑去洗漱,等他洗漱好,又束了发,常金花已经盛了两碗豆浆放桌上,还有两张昨天剩的饼,她自己守在灶台便看着锅里的豆腐,一手也端了碗豆浆喝。

“表哥,吃饭了。”孟晚轻声唤宋亭舟。

小屋的读书声停止,宋亭舟开了门走出来,天还没亮他就先起床出去磨了豆浆,回来后又点灯读书,不可谓不辛苦。

就这饼子喝了碗热乎乎的豆浆,浑身的冷气都被驱散光了,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宋亭舟背上书箱要走,孟晚送他出院门,在他临走时轻声细语的问:“表哥,你房间的书我能看吗?”

宋亭舟怔愣了一下,“可以,你想看哪本看哪本,只是有些里面放了夹注,要仔细些不能弄丢。”

孟晚声音雀跃,“我一定会小心的!”

常金花上午在门口卖豆腐,孟晚收拾了厨房,到鸡舍里把鸡都放出来让它们自己出去找食,然后去小屋找书看。

他早之前就发现小屋的柜子里放了书本,只是没有宋亭舟的允许不敢随意翻看。

如今一打开柜子,一股纸张和墨水混合的奇特味道便扑鼻而至。

孟晚抽了抽鼻子,觉得不太好闻,有些沉朽。

他随意翻看几下,发现这一柜子满满登登,除了书大部分都是宋亭舟用过的纸张,字迹从稚嫩到熟练,笔峰渐成。

柜底还有几支破旧的毛笔,是最便宜的猪鬃笔,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孟晚这会儿还分不清什么毛,只是觉得这些笔软塌、分叉、不成型,他在大学的时候见过同学的紫毫,那个又细又硬,看起来精致且豪。

文言文读起来真是艰涩难懂,孟晚连蒙带猜的读着,时不时记记比划,差点在小屋睡着。

晌午刚过,常金花便收了木托盘进来,“昨日你不是说还去找满哥儿纳鞋底,怎么没去?”

孟晚从小屋出来,“我这不是担心你自己在家卖豆腐吗,现在就去找他。”

常金花险些被这小哥逗笑,“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用你盯着?快去吧。”

孟晚主动拎着他的小箩筐出门,怎料运气不好,一出门便遇到竹哥儿和小梅从外回来。

小梅主动开口,“晚哥儿,你要去哪儿?”

孟晚尬笑一声,“我去找满哥儿做活。”

“满哥儿是谁?我也和你一起去找他玩。”小梅也是今年新媳妇,村里的人认得不全乎,还以为小满是本村的哥儿。

“他是大力哥的新夫郎,有些怕生,怕是不太方便。”孟晚找了个借口拒绝。

小梅失望的说:“那好吧。”这几天家里事情多,她好久没去找孟晚了。

竹哥儿在小梅身后,像是恢复了几分神志,依旧是往常沉默寡言的样子。

孟晚没聊几句便赶忙溜走了,倒不是他怕了竹哥儿和田兴,而是觉得他们这种人像是毒蛇加鼻涕虫的组合,一个很可能会趁机咬你一口,一个看着无害实际最恶心人。

下午又和满哥一起纳鞋底,他今天的状态比昨天熟练许多,自己那只鞋底已经纳得差不多了,另一只他不打算做了,直接裁了双宋亭舟尺寸的鞋底,打算明天便开始做,天色不早,孟晚起身回家。

满哥儿送他出门,和他说:“明天红庙村大集你去吗?”

日子过得真快,孟晚一听大集还愣了下,“又到开集市的日子啦?我家肯定得去,要去卖豆腐的。”

“也对,我还想和你结伴去的,忘了这茬。”满哥听婆母说过孟晚会做豆腐,来了宋家后又将做豆腐的法子教给了大伯娘。他心里是很羡慕孟晚的,一个小哥儿还未嫁人,就已经有本事挣钱了。

孟晚回他:“我和我姨去的早,等卖完了豆腐咱们一块回来。”

他走到家门口,宋六叔和儿子大力正往他家门口垛柴呢,两个汉子常年干力气活,才两天就打了十多捆的柴。

“六叔,大力哥。”孟晚打了声招呼。

“诶,晚哥儿回来了。”宋六叔笑呵呵的说。

自从孟晚和常金花开始卖豆腐,村里人都高看他一眼,也有看不惯他的比如张小雨,和在宋大力与满哥儿喜宴上闹得不愉快的四婶。

结果孟晚一进屋,这位四婶正坐在他家炕头上,对着常金花一顿猛吹。

孟晚脚步停住,迅速溜进小屋将门关上。

“我那侄儿家里十五亩良田,人又老实本分,上头爹娘都跟着老大家住,晚哥儿嫁过去便能当家作主……”

巴拉巴拉,四婶的大嘴一会儿都没闲着,常金花都找不到可以插嘴的缝儿。她脸色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村子里谁都猜到她家晚哥儿是给大郎做夫郎的,偏偏宋四婶这么没颜色,还颠颠的跑过来说要给孟晚介绍亲事。

眼馋孟晚会做豆腐的人不少,卖豆腐的时候还有外村人同常金花打听,她每日推脱解释本就烦不胜烦,本家妯娌还过来掺和。

“晚哥儿刚到我家还不到半年,我想再留些日子,多谢四弟妹好意,就不耽误你侄儿相看了。”

都是附近村子,真当她不知道她娘家的烂账吗?十五亩田只有五亩水田,老大家就占了五亩水田五亩旱田,分给老二的只有一间茅草房和五亩旱田,别说晚哥儿不可能嫁给他家,就是嫁过去守着那五亩旱田加上税收,等着饿死吗?

常金花越想越是一肚子气,孟晚到他家连农活她都没让他干过,顶多收拾收拾菜园子烧烧火,真是一半当自家哥儿,一半当未来儿媳对待的,配宋四媳妇的娘家?那一家子偷奸耍滑的懒货,她也好意思张嘴!

宋四婶也不知是真看不懂人脸色还是怎么地,愣是坐着不走,张嘴闭嘴还是那套话语,她侄儿怎么怎么地。

常金花委婉的送了好几次课她都不挪屁股,孟晚无奈只能先到厨房做饭,不然一会儿宋亭舟回来吃什么?

“晚哥儿这不是在家吗?大嫂你还骗我。”

宋四婶下炕进了厨房,“晚哥儿这是做饭呢?瞧瞧,多能干啊。”

孟晚正在烙饼,上次他做的宋亭舟爱吃,一顿能吃三张,见宋四婶看猴似的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也就是做个饭而已,不像四婶那么厉害,四处帮人张罗席面。”

宋四婶上次在弟妹家做席搞砸了一锅菜的事,已经在村里传了个遍,她脸色不好看,“你家晚哥儿真是长了张巧嘴啊。”

常金花轻描淡写的说了孟晚一句,“怎么和四婶说话呢,快些做饭,我送送你四婶。”

宋四婶嘴角一僵,“今儿你四弟回来的晚,我不着急走。”

孟晚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四婶既然不着急就在屋里坐会儿,我们在厨房吃饭,两不妨碍。”

宋四婶暗骂孟晚个小蹄子没爹没娘没家教,也不知道请长辈坐下吃饭,歪着头看常金花,怎料常金花就像哑巴一样,一句客气话也没有。

难不成还真留下闻人家饭香?

宋四婶拉个脸往外走,常金花送她出去。

“四婶。”

孟晚往锅里倒油烙饼,听见门口传来宋亭舟的声音。

常金花送完人和儿子一起进来,“你六叔是个实在人,自家柴火垛了一半听说咱家要买,就紧着咱们的先给垛上了,每捆都捆的牢牢实实,可比集市上卖的强。”

宋亭舟道:“既然买便多买些,快下雪了提前备着。”

常金花琢磨也是,自家不光冬日烧炕,每日一早还要做豆腐,日积月累一垛怕是不够。

“你六叔家也要打自家的柴,那就再从田老大家买一垛?他家往年也是卖的。”

孟晚插了一嘴,“小梅今年有了,他家没准不卖,不然问问别家吧?”

常金花,“卖柴的人家有的事,租咱家地的刘家也卖,明儿赶集回来我就去问问。”

孟晚听说过这个刘家,三泉村宋姓和田姓最多,还有几户搬来的外姓人,其中就有刘家,他家是前些年府城北面的村子闹水灾,整个村子都被冲塌,才过来投奔亲戚,就此在三泉村安了家。

因为没有田地,也买不起,便租村里别人家的地来种,常金花还算地道,本朝田税税收是三十一税,不算重,每三十斤上缴一斤。

将田税该上缴的粮食上缴完后,两家再平分剩下的粮食。

刘家人每年都是把稻米晒晾脱壳弄干净再给常金花送来,小麦则是常金花自己去磨。

刘家人老实本分,从不拖欠,两家人这些年相交不错,前阵子刘家的人刚给常金花送来了粮。

宋亭舟家六亩水田,八亩旱田。水田一亩能产二百二十斤的稻子,旱田次些,能产一百五六斤的小麦,上缴田税后每家还能剩下一千多斤,这些便是今年开始到明年秋收所存的粮食,村里人大多自己留一半卖一半,一家几口都指着这笔收入,交徭役税,或是修盖房子。

不似别人一大家子等着吃喝,常金花和儿子两口人,粮也够多。所以当时买孟晚的时候,常金花是有底气的,别的不说,粮食够吃。

明日去集市要做两板豆腐,饭后宋亭舟先拎着桶去晒粮场磨豆子,常金花也跟着。

“四婶少有到家里来。”宋亭舟提着两桶泡好的黄豆问。

常金花无奈的说:“来给晚哥儿相看人家。”

宋亭舟脚步一顿,“他怎么说。”

常金花第一下没懂,“谁?哦你说晚哥儿啊,他更不待见你四婶。”

“年前便定亲吧。”

常金花本来还在絮絮叨叨的说前阵子在宋大力喜宴上的事,被他突然的一句话镇的半天没做声。

“啥?”

红庙村集市——

孟晚懵懵的站在常金花旁边收钱,他就要定亲了,虽然早有预料可能是这个结果,但真被通知的时候他还是怅然若失。

常金花一脸喜气的卖着豆腐,她常年板着脸,看着一脸苦相,今天笑起来仿佛都年轻了几岁。

集市上人多,他们两板豆腐很快便卖完了。

“你六婶跟我扯几尺布,你和满哥儿溜达溜达去。”常金花给孟晚塞了一把铜板,约莫二十多个。

孟晚被满哥儿拉走,“今日都大雪了,往年这个时候早就下两场小雪了。”

孟晚魂不守舍的应付他:“是吗?”

满哥儿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他:“你怎么啦?”

孟晚苦笑一声,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乐意和宋家人定亲吧,那别人不得骂自己白眼狼。

他只能反问满哥儿,“你快成亲的时候紧不紧张?”

满哥儿搓搓手,脸羞的通红,用很小的声音说:“紧张的,但我爹和阿娘说大力家人都很好,是个好人家,我婆母也去过我家,两家大人商量好了,定亲的时候还和大力见了一面,算是不错了,我表姐直到成亲当晚才见得我姐夫呢。”

古时讲究三媒六礼,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但乡下饱腹都难,自然一切从简,只保留了纳吉,既订婚,还有最重要的亲迎。

媒人被男方请到女方家提亲,女方家同意后,两家便可商议订下亲事交换信物,多是做些女红,绣个帕子等。男方家境好的便送上玉石首饰,若是不富裕起码也要送些吃食意思意思。

同时男方的聘礼定亲时也要送到,村里多是送布匹加聘银,富贵人家可就讲究多了,这个往后再提。

定亲结束,男方父母找附近有名望的阴阳先生算了成亲的良辰,将将算出来的日期送到女方家中,最后就是亲迎,新郎亲自前往女方家中迎娶回自家,拜堂成亲。

和满哥儿说的差不多,婚前见男方一面已经算是幸运了,更多的是盲婚哑嫁,父母说什么便是什么,父母谈好了亲事只等出嫁便好。


“哦哦。”小梅不知信没信她的话,答了句就回屋了。

田大伯娘笑脸一收,狠狠的剜了眼了眼还在墙头看热闹的孟晚。

孟晚托着下巴嬉笑,田大伯娘真是好人,刚好他还想不到借口疏远小梅呢。

“怎么爬那么高去了?”宋亭舟背着一篓红纸回来,一进院门便看见站在石头上,扒着墙的孟晚。

孟晚从石头上跳下来,“回来啦,我给你倒热水去。”

两人相偕进屋,宋亭舟把背篓放在地上,红纸多,小屋放着显得拥挤,他将红纸放在大屋炕上整理。

孟晚端着碗热水递给他,“买了多少张?”

宋亭舟两口喝净碗里的水,走了半天,确实口渴。

“红纸比白纸贵些,一百一十文一刀,买了三刀。”

一刀一百张左右,三刀就是三百张,他卖福字初步定价是八文一张,若都能卖出去也才二两半的银子,再刨除三百三十文的本钱还不够二两,只能得一千九百文。

孟晚琢磨着该多想几种花样添上去,这样还能卖贵些。

宋亭舟从怀里掏出块褐色棉布,打开来是一支细长的毛笔,“店家还送了只笔,略微小巧些,我用不惯,正好给你用。”

孟晚接过笔拿在手里端详,笔杆小巧纤细是棕红色的,笔尖尖锐,上面的毛根根分明,笔肚圆润饱满,他就算不懂毛笔,也能看出这是只好笔,恐怕比那三刀纸的价格还贵,店家怎么可能白送?

孟晚轻叹一声,“那就谢谢表哥了,晚上包包子,你想吃酸菜馅的还是白菜馅的?”

“白菜。”

宋亭舟把炕桌搬到大屋来,提笔看书。

孟晚去后院地窖里拿了颗白菜回来,在厨房切馅,满满一大盆的白菜馅切好,他将小锅下填上柴火,锅热放下两勺猪油,白菜太多,没肉便只能多放猪油。

葱姜切沫炸香,再下一碗切好的蘑菇丁,蘑菇是孟晚中午泡发的,深秋时山上的野菌,温水泡完之后也有些干瘪,不如香菇肉厚,不过香味浓郁,孟晚喜欢用它提鲜。

将锅里的连油带蘑菇都舀进白菜里,加盐搅拌均匀,简易版的包子馅就拌好了。

厨房包包子动手,刚才孟晚已经将面板放到大屋炕沿上去了。他抱着菜盆子进屋,宋亭舟见状忙放下书本去接他。

“就几步路而已,我能端得动。”孟晚有些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照顾。

宋亭舟把木盆放到面板上,语气平淡的说:“我是男人,不是死人,下次直接唤我便好。”

孟晚不知道怎么回他这句话,答应的话又好像有些依赖宋亭舟似的。

他不想依赖别人,就像他小时候全身心依赖父母后父母意外去世,他的人生就好像崩塌了一样,要用很久很久才能从那种全世界都抛弃了我的状态中走出来,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

他可以嫁他,但他不敢去依赖他。

宋亭舟没有非要孟晚回应他的意思,若无其事的重新拿起书本来看。

常金花回家来,先惦记她的几只鸡,“晚哥儿,鸡喂了没?”

“喂了,刚才切白菜的菜根,我都剁碎了拌着糠喂鸡用了。”

孟晚洗净了手掀开发面的木盆,面团发酵的不错,里面已经有均匀的蜂眼了。

他上手揉面排气,常金花掀了布帘子进来第一眼看见儿子在这屋看书,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第二眼看到擀包子皮的孟晚才回过神来,这就对了。


孟晚委屈的说:“二叔嬷你长得如此娇小,我与小梅又没弯腰低头,可不是没发现你吗。”

矮的和个冬瓜似的,打人都得跳起来吧!

张小雨眼睛似要喷火,“你说我矮?”

孟晚一脸无辜,“我没说啊?小梅你听到我说二叔嬷像矮冬瓜了吗?”

小梅磕磕巴巴的作证,“没……没听到。”

张小雨快气疯了,他说不过孟晚,就嘴里不干不净的开骂:“就显得你长了张利嘴,如此不敬长辈,也是十多岁该嫁人的哥儿了,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和个表亲一个屋檐底下住着,长得那么个狐媚子样,也不知把宋家大郎的心勾去了没。”

古时名声甚至大过性命,哪怕是农家贫苦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张小雨这番话也是污人名节,若是京都大户,甚至会要人性命。

小梅脸色煞白,她不敢再掺和下去,悄悄踮着脚跟往后挪。

孟晚还不知道其中利害,但也晓得这些话不能随便被人听了去,“二叔嬷你……”

“晚哥儿!”

常金花连丈夫早亡都能挺过来一手扶持儿子长大,今日见到老娘虽然伤怀,可到底只是伤心一阵就过去了。

见孟晚不在家中,她便出来寻他,岂料正听见张小雨的一通谩骂,怕孟晚和他不清不楚的掰扯吃了亏,常金花急忙叫住了他。

冲上前去将孟晚护在身后,常金花冷肃着一张脸,“你也知道你是做长辈的,我们还是同宗同族,你脸都不要了这么污蔑小辈,今天这话如果传了出去我就叫晚哥儿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再拉着你一块跳河去!”

张小雨本就没理乱吠,且还怕常金花,见她的冷脸就像见了活阎王,她还不服,但在常金花面前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小声叨咕,“本就是他先取笑我,再说周围又没旁人在,我骂他两句也是他该。”

常金花冷笑一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既然如此咱们就上你公婆面前分辩去,看你男人不把你个烂嘴的哥儿给打个半死!”

“我不去,我没说,你快松开我。”

眼见着常金花真要拉他去见公婆男人,张小雨才真急了,他本来就嫁过来几年没有孩子,在家里抬不起头来,若是犯口舌惹到公婆那儿,他男人是真会将他吊起来打,毫不虚晃。

常金花力道大,人又比张小雨高,当真将他给拖拽了两步出去,吓得他惊慌失措,“好大嫂,是我错了,我嘴欠,我不是人,你可别跟我计较了,晚哥儿,你快劝劝你婆,啊呸,劝劝你姨啊!”

孟晚也看不出常金花只是吓一吓张小雨,还是来真的,他名声虽然重要,但张小雨家和宋亭舟家是同宗同族的堂亲,他听常金花说过,张小雨男人宋有财和宋亭舟父亲是堂兄弟,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只是宋有财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成天吃酒玩乐不好种田,三十好几才娶上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快要被爹娘卖儿卖女的张小雨,虽是个哥儿,但也娶上了,总比没有媳妇儿强。

宋有财虽然混账,但平日还是敬重大嫂的,常金花在村里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素日少与旁人接触,就是怕她一个寡妇,犯了什么口舌,如今要是真为了他打上堂弟家里,岂不是惹得旁人看笑话?

孟晚心思一转,忙拉住常金花,“姨,算了,谅他往后也不敢再编排我,这次就饶他一次。”

常金花听后表情果然有所松动,看来刚才别看言辞激烈,实际也在犹豫。

“好大嫂,你那兄弟又跑去喝酒,我地里还有活计要做,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快放我走吧。”眼见着又有人推着粮食往这里走,张小雨急得不行,连忙求饶。

孟晚扯扯常金花手臂,常金花便顺势放了他。

张小雨推着车粮食慌不颠的跑路,孟晚在他身后声音不高不低的威胁,“二叔嬷,你若是在村里乱传我闲话,我时间更多,坐在村口瞎掰两句也成,不比二叔嬷一大家子人,还有两个正值妙龄的小姑子,若是她们名声被你连累了,想必二叔一家一定会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张小雨哪还敢再惹她,灰溜溜的跑了。孟晚再一转身,发现小梅早不见了,不禁苦笑两声。

“走吧,先回家。可是得少往外跑,你二叔嬷是个假把式,几句话都能唬住,你是不知道有的厉害媳妇,真是三两下恨不得要你的命。”

孟晚嘴上答应着,他还以为常金花说的要命只是个夸张的形容词,怎料不久过后,三泉村真的会闹出了人命。

——

下午回家孟晚将明早要用晒粮场磨豆子的事和常金花说了。

“做豆腐要磨黄豆,这我知道,明早我去磨,你在家准备你的。”几斤的豆子而已,倒不是活计轻重的问题,做豆腐的技艺都是祖传的,她怕她在场孟晚会不自在,按说奴的生死都该由主人家掌控,别说一个小小的豆腐方子,便是十个、百个方子,主人家想要,奴便要毫无保留的上交。

但宋家买孟晚可不是让他为奴为婢的,而是想让儿子娶了做夫郎,那就不是一样的待遇了,虽然孟晚没有娘家,可她们宋家该有的体面要给人家,家传祖方必是不可视人的。

孟晚还不知道常金花的心思,他倒是没有什么避着人的想法,如果研究成功,肯定是他和常金花一起忙活。

夜里他在小屋睡得正香,却被一阵压抑的痛呼声吵醒,孟晚瞬间瞪起了眼睛,——又来了。

他初时听到还以为是人家隔壁两口子亲,有些脸热,后来又觉得不太像,但也不好意思细听,白天听小梅一说才解了关窍。

原来是在家暴。

打的人闷不作声,被打的人低声忍耐。

这又与孟晚粗浅了解的家暴不同,仿佛两人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孟晚心底发寒,自从穿成这个年代的哥儿后,他几个月没照镜子,隐约从宋家破旧模糊的铜镜中和清亮的水盆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长相。

怎么说呢——和他前世的长相极为相似,但又柔弱精致的几分,且最大的变化除了年岁小了外,体力也差了起来。要知道一般成年男人的体力和女子比起来绝对是压倒性的,可孟晚现在的力气竟然还不如常年劳作的常金花。

伴着磨人又磨心的声音,孟晚思虑太多,导致他这晚睡得并不踏实,这一夜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但大部分醒来便忘了,记忆深刻的便是他抱着个婴儿身体、大人头颅,长得和宋亭舟一样的怪物,然后那怪物一个劲叫他妈妈,找他要奶喝。

孟晚硬生生被吓醒了,家里就他一人,常金花又是早早起来去磨豆子,孟晚还不太适应闻鸡起舞的日子,好在常金花也不约束他,他起床洗漱后没吃饭,去看他化得盐卤。

橱柜最上面就是一碗淡黄色的盐卤块化得水,孟晚仔细交代过常金花这东西有毒,一定要放在隐蔽的地方别被人误食了,也不知常金花放到哪儿了,总之他没在明面上看见过。

见卤水化好,孟晚便去院子里搬柴,这时常金花也提着木桶回来了。

“姨,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找一块大些的麻布。”麻的质感与纱布相似,做好豆腐用它做布包刚好。

常金花应声去找布,孟晚便刷锅准备过滤豆渣,今天做了三斤的豆子,常金花找来布,孟晚让她搭把手两人一起用麻布过滤豆渣。

常金花颇感意外,她笑道:“让我帮你?你不怕我偷学了去?”

孟晚才是真的纳闷,“这有什么好偷学的?你不想学我也要教你,不然我一个人做多累啊。”

常金花气骂他,“我还整日说隔壁田家娶了个赖孙媳妇儿,谁料我家这个更懒,指使起我来了。”

嘴上说着他,但常金花心底不免深受触动,她看出孟晚无一丝勉强,可见心里是真没想背着她。

孟晚一听她的话便回想起昨夜那个奇葩的梦,不由得闭口不言默默干活。

第一次试验,豆子用的少,也只出了半桶豆浆,过滤好后倒入锅里,他掏出火石打火。

“晚哥儿,这些是啥?怎么用?”常金花指着剩下的豆腐渣问。

孟晚点着火,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那个扔院子角落晒干,等白菜萝卜大起来点,碾碎了当肥料用。”

常金花喜笑颜开,“还有这作用?那我过几日试试去。”

孟晚说是第一次试,可常金花见他加水过滤皆有章法,像是极有把握的样子,因此也跟着放松不少。

孟晚渐渐把锅里的豆浆烧开就不再添火了,浓郁的豆香味传出屋子,常金花疾步进来,“晚哥儿,是不是成了?”

孟晚找了双筷子和两只大碗,用筷子沿着锅边挑起一层乳白色豆皮,放进碗里,又舀了半勺豆浆进去。

“姨,你尝尝豆皮,这东西比鸡蛋补身体。”

常金花推脱,“你喝就是了,还给我留什么。”

孟晚等着下一层豆皮凝固,他说:“总归咱们今日不做买卖,你不吃咱们也吃不了这小半锅,一会儿我还有呢。”

常金花听闻这才端起碗,轻吹两下抿了一口,讶道:“这……这可真是醇香浓厚,竟比豆腐还要好吃。”

孟晚也起了一层豆皮,舀了碗豆浆,碗热的烫手,他皮肤比常金花娇嫩,不能像她似的端着碗喝,便把碗放到灶台边上,蹲着小口抿了一口。

我滴个天爷,也太好喝了,再加勺糖就好了,可惜糖精贵,被常金花锁进柜子去了。

两人喝的头也不抬,孟晚又起了第三张豆皮将其晒晾到新栓的细麻绳上,“这张留着给表哥,若是之后家里真做成了豆腐买卖,就能多给他留些,这东西是补物,有益处。”

常金花皱纹舒展开,晚哥儿是个有心的,如此她就放心了。

豆浆好做,豆腐难压,孟晚拿起卤水沿着锅边小心着倒,右手拿起大勺边搅,如此看到锅里的豆浆渐渐开始凝固,他便不搅了。

又添了小把柴火,盖上盖子稍微闷了一盏茶的功夫,孟晚将锅盖掀开。

“姨,豆腐做成了。”

“这就成了?”常金花凑上前瞧,只见锅里的豆浆凝聚在一起成冻状,豆香味扑鼻。

“怎么人家的豆腐都是一小小块,咱们的这么稀嫩?”

孟晚从碗柜里取出只大深碗,舀了满满一勺豆腐进去,“咱们这个是老豆腐,压了之后才能成块,不过我更爱吃这种,咱们留一勺吧。”

常金花笑了,“今儿你是大厨,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孟晚也笑了,老豆腐做成基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姨,你把我外面晾着的麻布拿进来呗,接下来还要你帮忙。”

“诶,我这就去。”

孟晚将锅里剩余的豆腐舀进洗晾好的麻布里,装在个稍微浅一些的饭盆中。

他昨天就在河边捡了块圆润的石头,擦洗干净还用滚水烫了两遍,最后再将这块石头压在麻布豆包上。

“咱们再等会将布包取小便是豆腐块了。”

孟晚话语中说不出的欢喜,显然能一次成功,他也十分惊喜。

“姨,我去坛子里捞颗咸菜当卤子。”

“去吧去吧。”常金花一瞬不差的看着饭盆里的豆腐,此时就算孟晚要吃糖只怕她也开了柜子给了。

孟晚捞了颗萝卜咸菜出来,这是今年初春腌的萝卜,真是秋季无菜时家家户户都吃这个就着糙米粥。

宋亭舟不在家时,他与常金花也是如此,只不过常金花隔几天给他煮个蛋或是做顿精米粥。

孟晚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常金花如此对他以与亲子没甚区别,村里顿顿糙米粥的不是没有,总也比在人牙子手里过的舒心。

他也不是不知恩的,常金花要给他煮水煮蛋他便将蛋打了加水做成蛋羹,这样两人都能吃上几口。

孟晚用菜刀用的利落,将腌萝卜一分为二,只取一半,重新干净剁成细丁,锅闲出来刷干净,常春花就守在厨房里,见状顺手给他添了把柴。

孟晚将锅底沾了丁点的猪油,下入葱丁和咸菜丁翻炒,炒出香味再加一小勺水。萝卜丁够咸,他也没再加盐,见汤汁慢慢收尽便盛到碗里。

如今条件在这,卤子只能糊弄一下,倒是过阵子有空可以喊小梅一起上山采些蘑菇菌子之类的,加上那些做卤才香!


孟晚在厨房做起了小厨郎,前院常金花上完了礼金也没往席上坐便直接走了。她是寡妇,大喜的日子主人家难免忌讳,老六媳妇和她关系好,如此才更不好让人为难。

便是如此,还是有闲话传到了孟晚耳朵里,不是别人,正是借住在杨家的夫郎。

“小家子气气的,连厚被子也不给我们找,就那两床薄被。”

“五个人挤在一炕上,她家小哥儿却自己独占一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晨起她家小哥儿一顿吃喝,我家大娘小哥儿在旁瞅着,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连口吃的都不舍给孩子呦!”

“死了男人的就是心狠,长得一脸克人的样儿,脸拉的比驴还长。”

那夫郎吃饱喝足坐在席上一顿大放厥词,见引得酒足饭饱的亲戚们侧耳后,便洋洋得意的将嗓门放的更高。

孟晚和一众帮忙的大娘婶子媳妇儿们凑了一桌,宋六婶特意给她们留了一桌菜。

这边几人刚动筷,孟晚便听见那边桌上的胡言乱语。

这一桌坐着的都是本村媳妇,见孟晚“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全都站起来开劝。

“晚哥儿,你快别过去,累了半天好好吃饭,理他干啥。”

“那可不,你还未出嫁,和他个泼皮无赖争执,只会惹人争议。”

掌厨的田伯娘说话最靠谱,她跟着起身,“你先别动,我去找你六婶过来,她也是倒霉,忙活了一天不说,尽是些糟心的亲戚。”

孟晚气势汹汹的动作一顿,确实如此,今日是大力哥的大喜日子,她本来就忙的脚不沾地,自己若是一闹,确实出了气,但六叔六婶一家不得埋怨他生事?他少不得还得在三泉村混些时日,得罪人的事他不能干。

可看着那个夫郎如此侮辱常金花,孟晚若是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也未免对不起常金花的一番呵护。

他咬紧牙关,突然不顾众人阻挡离开座位,却没走到那边女眷那一桌,反而去了宋六婶的四弟那头。

“这位是王家四叔吧?”(宋六婶母家姓王)

这边做的都是爷们,因着喜宴有酒吃,饭菜比女眷那边下的慢,都在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胡吹海吹。王老四桌上一圈都是上了点年纪的叔伯,突然被个小哥儿问话,还真把王老四问住了。

“你是哪家的娃?找我干啥?”

孟晚弯眼一笑,“王四叔,我是宋家这边的,您夫郎昨晚恰好住的我家。”

王老四一辈子在村里转悠,谁叫过他您不您的,都是老四老四的叫,孟晚这一尊称,把他整不会了。

又见这哥儿样貌顶好,说话客气像个大人,也跟着客套,“那是麻烦你家了,我们孩子多,没吵到你们吧?”

“孩子是很乖巧,只是我家里简陋,四叔嬷好像不太满意。”

王老四听着话头不对,他如何不知道他夫郎是个啥德行,往女眷那边一瞅,那货面前是舔得比狗碗还干净的空碗,两个大的带着小儿子,他正唾沫横飞,好一顿讲究着人家,不用说就知道在说谁,没见人家小哥儿都找过来了!

孟晚为难的说:“家里实在招待不周,我这才过来问下四叔,不然还是让四叔嬷住到别家去吧。”

古时人最重脸面,被人家撵出来,更是丢了大人了,偏偏孟晚说的有理有据,是你们先嫌弃人家家环境不好的,如此人家干脆不招待了,说来说去不还是自家嘴碎丢人的错?

王四叔被一桌的王家人看着,脸上更是挂不住,还有辈分大的说他两句:“老四,今日咱外甥大喜日子,就不说啥了,回家可得管管。”

丢人的货,一天竟在外丢人!

王四叔圆目立竖,气得酒杯一甩, “我现在就去把这个丢人东西带家去!”

孟晚急的鼻尖冒汗,拦着他,“四叔千万别,这么多人看着,你让四叔嬷的脸往哪儿放,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千万别伤了你们家和气。”

他不劝还好,一劝王四叔更是冒火,酒也不吃了,大步流星的就往女席上走。

孟晚没跟上去,他悄悄地回了席,看也不看那边的热闹,自顾自的吃着饭。

大锅饭就是香,忙活了一天累死他了。

一桌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他,她们刚才劝孟晚没劝住,却见孟晚并没有直接去找那夫郎麻烦,与他吵架,反而去了爷们那边说了几句话便回来了。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但都累了一天也顾不上什么,开始扒饭。

再说宋四婶离了厨房后被宋六婶劝了两句,也没再回厨房,顺势坐在院子里女眷的席面上,她家上了礼钱,又是亲眷,凭啥一口不吃就走啊?

坐上桌捏着筷子挑挑拣拣,边吃边指点,这个难吃那个火大的,最后顶她吃得最多。

这会儿她剔着牙听闲话,突然就被掀了桌子,吓得她差点窜到桌子底下去。

王四叔也不知道是吃酒吃的,还是气得,满脸通红,连脑门都一片赤色。

他一把抓住还在胡侃的夫郎,二话没说就甩了个耳刮子上去,农家汉子的一巴掌可是实实在在的力道,他夫郎被打倒在地上,捂着半边脸发懵。

“王啊四,你要死啊你,打我作甚!”他反应过来尖声叫骂,整个院子都能听见他的尖锐嗓音。

在门口与写账先生说话的宋六婶一家也听见了,宋六婶留了丈夫儿子核帐,自己紧忙活跑到院里女眷那边的席面那儿。

就见她四弟拖拽着夫郎要走,四弟夫又抓又叫死活不肯,嘴里还骂着,“我不走,我上了那么多礼钱,才在她家吃了两顿就要回去?要回你自己回,我带我儿子明天走。”

王阿四恨不得再给他几个大嘴巴子,“不走你往后都别回王家,爱去哪儿去哪儿!”

说罢他竟然真的松手,从大姑娘怀里夺了小儿子,也不管老大老二,抱着小儿子就要家去。

宋六婶赶过来拦住他,“你外甥的大喜日子,可把你给威风坏了,有啥事不能上家炕头上说去,非要在席面上闹开了?”

王阿四对着阿姐也抹不开面子,他挣开宋六婶头也不回,“你问你的好弟夫都干了啥。”

四弟夫啥性子,宋六婶不是不知道,嘴上是碎了些,但王阿四这个孽障东西也是,哪儿有把夫郎留在别人家自己走的道理。

宋六婶拽他,“你真乐意走也把他给我带着,大喜的日子也要给我找些不痛快,快快都家去我也省心。”

她也气恼了,本是娘家在镇西的村子离得远,喜宴结束她好心好意多留这些远房亲戚住一晚明早再走,如今一瞧还留出麻烦来了,既如此还是各回各家吧。

王老四夫郎摆了会儿脸色,见无人理他,还是灰溜溜的跟上王老四走了。

其余人吃完席还看了出热闹,酒足饭饱离得近的都家去了,离得远的看着情形也不想讨人嫌,都连夜结伴回家。

孟晚这桌吃饭晚,宋六婶送完了亲戚又回来感谢他们一通,给掌厨的田伯娘包了红封,余下的分了肉菜,大家一齐帮宋六婶收拾残局,宋六叔和大力将借的桌椅送还。

忙活到月上柳梢,约莫戌时(七八点),常金花不放心过来宋家门口喊人:“晚哥儿,还没忙好吗?”

宋六婶忙拉了晚哥儿出去,“大嫂,我正要送晚哥儿回去呢,家里事多,今天您多担待。”

她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今天席面上她四弟夫说的混账话,对常金花又是愧疚,又是感谢孟晚今天实心实意的帮忙,一个未出嫁的小哥儿,忙活了这么老些的活。

她家大郎成亲,亲妯娌和弟弟一个赛一个的给她添乱,反而是宋寡妇孤儿寡母的又是借住又是借人,这份情,她是承下了。

常金花跟她客气了两句,接过她给的肉菜带孟晚回家。

到自家灶头上打开篮子一看——一条整鱼、一碗红烧肉炖萝卜,一碗炒河虾,一碗土豆烧鸡块,席面上一共四荤四素,四个荤菜都给孟晚拿来了,其他帮忙的人家顶多拿了一种荤菜两种素菜。

常金花将菜放进碗橱里,现在天气凉了,这些菜她和孟晚能吃三四天。

“姨,你给我烧水啦?”

孟晚将他的大木桶提出来,刚要烧水发现锅中有一锅现成的温水。

常金花依旧是责备的语气,“就你爱干净,这么冷的天也要天天洗澡,家里这点柴火都不够给你烧洗澡水用。”

孟晚往桶里舀水,颇为不好意思,“再冷点我就不天天洗澡了,不然明天我去山上捡柴吧!”孟晚还真挺喜欢上山玩的,目阔心明,空气清新,还能捡点山货。

常金花放好了菜准备进屋歇息,“你不嫌累就去,怪了,昨天老六媳妇不是说她弟夫要在咱家住两晚,今儿怎么没来?”

孟晚面不改色的说:“晚上他们好多人结伴回村了,六婶的亲戚们好像都没留宿。”

“那也好,孩子夫郎的都忒不讲究,住这一晚明天我还要拆洗了她们用过的被褥,怪麻烦的。”

常金花进了大屋,隔着门叮嘱孟晚,“晚哥,洗了澡就钻被窝里,洗澡水明日再倒。”她怕孟晚出屋子倒水再被风吹到了。

孟晚应了声,如今天冷,他终于不用再穿那件羞耻的小肚兜,常金花给他做了两身中衣,没有现代睡衣那么讲究,中衣白天也是穿在外衣里头的,一般人都是将外罩一脱,直接穿着里面中衣睡觉,孟晚倒也没有洁癖,但今天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天,一身的油烟味,他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中衣,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很快睡着了。

后半夜又被那种闷哼声吵醒了,这次除了拳头砸到什么的声音外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嗬嗬”的声音,很细微,照理说孟晚应该听不见的,但他就是感觉到那道“嗬嗬”声像是在求救。

孟晚腾的一下从炕上坐起来,他披着衣服踩着鞋,动作飞快的趴到自家与田家中间的那堵墙上。

他住的小屋紧挨着田家的东厢房,田家人多房子盖得也多,除了正房三间住了田爷和大儿子大儿媳,西厢房是田旺娶小梅前新起的,东厢房住的是田兴夫夫俩。

孟晚紧盯着东厢房的门窗,他房间与田家的东偏房隔着两堵墙,趴到墙头比在他房间里听得还真切些,那种“嗬嗬”的声音好似残年老朽,在最后的时光里从胸腔憋得一口长气,气断了,人也就没了。

可竹哥还年轻啊,他不该遭受这些,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在漆黑无月的夜里。

孟晚趴伏在土墙上,“咳咳。”假装咳嗽了两声。

但是没用,那道声音依旧越来越弱,孟晚犹豫了有三秒钟,终于忍不了一道鲜活的生命在他一墙之隔外凋零。

“竹哥儿!”

乡下没有娱乐活动,入睡的也早,他这一喊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东厢房的动静终于停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犹如被砂纸刮磨过的声音,“晚……哥儿?”

孟晚声音清亮有活力,他扬声道:“明天晌午我家卖完豆腐。我想去蛇沟拾些柴火,你去吗?”

“去。”竹哥儿粗哑的声音中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哭腔。

小梅在西厢房也听到孟晚的喊声,她嚷了一嗓子,“晚哥儿,你是说明天去蛇沟吗?我也去!!”

孟晚在墙头冻得哆嗦,他急着回屋,下了墙才回道:“去去去,明天一起。”

重新插上厨房门,常金花突然出现在厨房里,并冷声道:“胆子那么大管人家屋里的闲事,活该冻着你。”显然是孟晚那一嗓子把她喊醒了。

她话是冷的,却还是一猫腰将厨房一角剩的两把柴添进了小屋灶坑里。

漆黑的厨房里冒起了火光,孟晚眼睛里是跳动的光和蹲在地上的妇人。

他突然冒了句,“姨,今晚是第一次有人接我回家。”

常金花填完火起身往锅里舀了半勺水,声音并不柔和,“都十六了还矫情上了,我像你那么大都快备嫁了,还有田家的事你少管,不是什么好人家。”

她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手上却麻利的切了姜丝放到碗里,锅里的水滚了便舀起来倒进碗里,一股生姜的味道直冲鼻腔,激的孟晚眼泪都飙了出来。

常金花洗了把手将碗放到桌上,“稍稍凉凉就喝了进屋,我可进去睡了,早起还得去磨豆腐。”

孟晚没出息的擤了把鼻涕,洗了手脸,趁热将姜汤喝了,冒着热气进了被窝,这次隔壁没有奇怪的声音,孟晚却也没睡着,新烧的炕热乎乎的,熏得他浑身都暖,左右来回翻了两下,成功把两边枕头都蹭湿了。


他家飘香了好几天,隔壁的小梅却再也没爬墙问他做了什么好吃的。之前被小梅缠着还没什么,如今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豆腐上午都卖完了,下午无事,孟晚拿着小背篓出门,“姨,我想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蘑菇。”

“去吧,别往深山里走,那里头有狼。”

这几天连轴做豆腐孟晚也累的不轻,常金花想让他松快些,也不据着他去哪儿。

孟晚得了话,背上背筐走到隔壁家大门外,他先张望了两眼,见院里只有晾衣服的竹哥儿,便问他:“大嫂,小梅在不在家啊?我想找她采蘑菇去。”

农忙结束后家家户户都在洗衣服,清扫院子,收粮种粮都是累活,大家都是紧着干活,哪有空收拾这些,如今才稍微空闲下来,但地里还有些农活留着慢慢收尾,因此家里拾掇家务的都是年轻媳妇或是家里女娘小哥儿。

竹哥儿干了一上午的活计,下午又才洗了几件衣服,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挂到杆上,回孟晚:“小梅和二弟回她娘家了,她娘家的地多,二弟过去帮忙收粮。”

“哦哦,那我先走了大嫂。”

孟晚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天没见着小梅,还以为她被上次的事吓到,不敢再找他玩了。

“等会儿晚哥儿。”竹哥儿竟然主动叫住他。

隔壁住着,同为哥儿,孟晚却一直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他回身,见竹哥儿也背了个篓子,便问了句,“大嫂也上山?”

竹哥儿不好意思的说:“过几日我也想回娘家看看,上山采点山货带回去,我一个人不敢去,找你做个伴。”

孟晚笑笑,“正好我一个人也无趣,咱们搭个伴挺好的,那走吧,去蛇沟。”

蛇沟这个名字听着有些恐怖,其实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山沟,这座小山在另一座山的北面,常年日照缺稀,容易滋生菌类。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的农事都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北方冬季寒冷又漫长,村民们收完了粮还要缴一部分粮税,剩下的勉强果腹而已,还是要自己踅摸些吃的,靠山就采些山货,靠海便捕捞些鱼虾。

孟晚到蛇沟的时候,山脚下已经有不少农妇和哥儿女娘猫着腰往山上的羊肠小道上攀爬。

竹哥儿说了句,“看来今天人不少。”

孟晚往干枯的草丛里钻,也顺着山道上山,“不知道能不能采到蘑菇,咱们快点上去吧。”

竹哥儿沉默的跟上他,孟晚总感觉他有种想找自己说话,又社恐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无力感。

他与竹哥儿本就不熟,也没有做人心灵导师的意思,只想找个人搭伴而已。

半山腰的树根下都被人捡干净了,剩下些小的没人动,等着下次长大了再来。

他与竹哥儿各捡了三两个,望着不远处蛇沟前面挡着的大山,竹哥儿提议道:“要不咱们往后面山上走走吧,那边也有咱们本村的汉子砍柴,不怕的。”

孟晚则想着常金花的叮嘱,保险起见,“还是算了吧,过几日再来没准能多采些,我该回家了,不然我姨担心。”

竹哥儿不会劝人,纵然还想让孟晚陪他,到底说不动人,临走时看了眼那座山头,低头晃了晃脑袋。

农忙结束,喜事便接踵而至,先是隔壁的小梅从娘家回来便整日头晕,去红庙村的赤脚大夫家里摸了脉,结果是有喜了。

隔壁田家自然是欢天喜地,田大娘难得主动找常金花说话,又是夸了小梅生得机灵,又是偷偷摸摸的说当时相看小梅的时候,能就看中她小儿媳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等等。

人家家喜事,常金花当然顺着她的话夸,又说小梅总找孟晚来玩,看着就是个大大方方不小家子,田大娘听了这话欢喜,她就是喜欢小儿媳胆大爱说爱笑,礼尚往来的夸了孟晚。

“你家晚哥儿也不错,长得出挑,我刚进来瞧了,也是个大圆屁股!”

实际村里人都知道常金花把个外亲接到家里住的目的,宋家大郎过了年就十九了,准是怕再出了杨家那样的意外,好人家嫁女娘哥儿也是要挑的,磋磨的年纪大了一样不好娶妻。

孟晚正给她们的茶缸子里添水,闻言:“……”

他默默退回小屋,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屁股。

好像是有点圆,也有幅度,但是大吗???

大吗!!!!

常金花前脚送走了到处吹嘘眼光毒辣的田大娘,后脚宋老六媳妇就急急忙忙的找上来。

“大嫂,你家亭舟这两天回家吗?”

常金花似有所料,“他过几日回来,是不是家里住不下了?”

“可不是住不下了,我家娘家离得远,家里兄弟姐妹又多,各个拖家带口的过来了。大嫂你可帮我匀间房出来吧,凑合两晚上,明晚成完亲后天一早他们就走了。”

老六媳妇急的不行,明日她儿子宋大力娶夫郎,家里的远亲今日便提前到了,家里还要腾出一间婚房出来,根本住不下,只能四散给往亲族家里借住去了,如今还剩她四弟夫郎带着三个孩子没住处。

“住倒是可以,但也只能在大屋炕上和我挤挤了。”常金花说话直白。

“嗨,只要能挤下就行,哪怕打地铺呢,大嫂你就给管个住处便好了,其余一概不用你操心。”

说定了住处的事,老六媳妇又忙忙叨叨的走了,头遭筹办儿子昏礼,琐碎的事太多,如今又没有手机,有点事只能一家子出去挨家挨户的找。

都走出门老远了,老六媳妇又折返回来叮嘱,“大嫂,明早让晚哥儿早点过去,他稳重,我看比其他小媳妇夫郎的靠谱,叫他给我多搭把手,忙活忙活。”

孟晚听见了回她:“放心吧六婶,明早我早早就过去。”

“诶!”宋六婶响亮的嗓门里透着喜气。

晚上宋六婶带了个精瘦的夫郎和三个孩子来常金花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是个女娘,十来岁,老二是小哥儿七八岁,最小的也有三岁,是个男娃,一家四口人个顶个的又黑又瘦。

孟晚也瘦,但他身形匀称,腰细腿长,脸颊还有些婴儿肥在,不像他们一家瘦的和难民一样,看着就是吃不饱饭的样子。

宋六婶忙着呢,将她们娘四个送来交代了两句,又问常金花,“大嫂,那明早晚哥儿和我去,豆腐谁做啊?”

她也是忙忘了,光想着多多人过去帮忙,但席面订了常金花家二十五块豆腐呢!

孟晚刚要说豆腐常金花如今也会做,常金花便扯了他一下,阻了他张口。

“白天豆子我都磨好了,后半夜辛苦晚哥儿点,让他把豆腐先做出来再去你家。”

老六媳妇感动不已,“好孩子,辛苦你了,明天六婶给你包个大红包。”

孟晚赶紧推辞,“那到不用了六婶,大力哥成亲是喜事,我也乐意去帮忙的。”

客气了一番,老六媳妇又急忙走了。

家里被褥没有多余的,常金花也不舍得将儿子的借着外人用,便将夏天的薄被找出来两套。

“四弟夫,不好意思了,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还有两套薄的,你和孩子们挤挤盖吧。”

本以为宋六婶的四弟夫郎,看着是个老实的,应当不会有异议,没想到人家张嘴便问:“你盖的不就是厚的吗?老大老二盖不盖都行,我儿子可不能冻着。”

那夫郎还抱着儿子从炕上起身,四处打量,毫不客气。

“咱们五人挤这一炕上太挤了吧?”

他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一把推开小屋的门。孟晚住的小屋杂物少,他收拾的也干净整齐,那被窝看着就舒服。

“这屋我看挺好,我带我儿子住这儿,你们五个去那屋睡大炕正好。”他说了就要脱鞋上去,鞋上的黑色脏污不说,那脚一露出来那股酸臭味真是绝了。

“等等!”孟晚软软乎乎、干净净的床铺眼瞅着就被那双臭脚玷污了,他紧急叫住了。

常金花也适时开口,“那是我儿子的屋,不方便外人住。”

那夫郎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又趿拉上鞋走了。

他一走孟晚赶紧开了条窗缝通了通风,好险好险,那几个孩子看着也不太干净,明晚还有一晚,后天定要跟常金花一起把他们睡过的被褥都拆了洗了。

“姨,不然你晚上过来和我睡小屋吧?”

常金花也颇感头疼,“算了,我看这家子不是什么老实人家,晚上我看着点也好。”

“那如果有事你再叫我。”

第二天天不亮常金花先醒了,孟晚年岁小,她总是想让他多睡一阵儿。

孟晚是被豆香味唤醒的,他在温暖的被窝里抽离,换上常金花上次给他做的新袄裙,这个稍薄点,正适合现在穿。

“姨,我起晚了。”

常金花拿着碗卤水全神贯注的点豆腐,“不晚,这啥也用不到你,我白天没事还能回来睡个觉,你一会才有的忙,桌上留了豆浆,快去喝了去你六婶家。”

孟晚冲她弯了眼睛,“姨你真好。”

常金花仍是板着脸,说再关心人的话都是硬邦邦的语气,“快去吧。”

孟晚洗漱好后在厨房喝了碗豆浆,里面还有张豆皮,一大碗喝进肚子里温热又顶饿。

大屋的门帘被掀开了一条缝,女娘和小哥儿对着孟晚的碗底流口水,孟晚甚至都能看见她们嘴角透明的涎液,顺着脖颈滴到又黑又硬的布料里,让那块布料的颜色更深了。

她们有父有母,孟晚没闲心可怜她们,他也不耽搁,洗刷了碗筷便出门。

常金花留在家里压了豆腐块,且不说这四口人是来她家借住的,万万没有她来管饭的道理,光说那夫郎的一通做派,她也看不惯。

那夫郎带儿子起床见厨房没有吃的,嘴一撇抱着孩子去宋老六家了。

孟晚到宋老六家的时候新夫郎还没接回来,他和一众宋家的年轻小哥儿女娘装扮新房,往床上撒花生红枣,大家都年龄相当,说起话来也没隔阂,真是又热闹又好玩。

等过了辰时新夫郎跨火盆进门拜堂,宋老六家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开始往席面上坐,后厨又开始忙了。

这一忙不得了,年轻女娘小哥儿们都不敢上手,都是与宋六婶交情好的婶子伯娘们掌管后厨。

宋家是大家族,本家人多,桌子摆的也不少,厨房缺了人宋六婶忙拉了孟晚顶上,先是摘菜,都弄得差不多了他又去切菜,最后菜上的太慢他还换下来个婶子上去开始炒菜。

掌勺的大师傅都是村里的田伯娘,不是常金花隔壁的那个,这个田伯娘不爱吹牛,人家是炒菜手艺好干活利落,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请她去掌厨,末了给人家封个红包拿些肉菜。

宋家的桌面多,因此除了她掌厨还有两个灶上也站了人,都是宋家的妇人,大菜掌厨的管着,普通素炒就由这两位准备。

有位婶娘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时不时就要跑个茅房,回来手也不洗接着炒菜,眼见着来回几趟,锅底都要糊了,掌厨的实在看不下去,“晚哥儿,你家豆腐送过来了,这个你会弄吧?你来烩一锅豆腐,你四婶今天肠胃不好,你用他那个灶头。”

“哦,那我烩个白菜。”掌厨的发话,孟晚只能赶鸭子上架去了。

四婶被个小辈顶下来,脸色很不好看,把勺子甩的乒乓响,“那你来,还没出嫁的哥儿倒是能耐了。”

掌厨的见菜出不去才着急上火,还能怕她?

闻言刺了一句,“你和个孩子耍啥威风,是我让他上来的,这豆腐是金贵的东西,不比你刚才炒糊那锅菜还能糊弄糊弄。”

四婶被掌厨的田伯娘说了脸上挂不住,一甩袖子就要走,厨房里几位婶子都去劝他。

宋六婶见菜还没上过来催促,刚好见了这一幕。宋四婶是她妯娌,俩人的男人是亲兄弟,她如何不知道自己嫂子什么德行。

“四嫂,你又起啥幺蛾子呢,今天你大侄儿成婚,你就不能消停会,少给我找点事?”

掌厨的田伯娘将事情原委与主人家说了,气得宋六婶眼冒泪花。

“你非要上来掌勺,我让你来了,你看看刚才那锅啥东西,那菜我就是扔了也不能送上桌让人家笑话啊,你还和晚哥儿争啥呢?你不嫌臊得慌啊?”

“嫌我炒菜不好我走就是了,往后你让我登你家的破门我都不来!”被妯娌当众指责,宋四婶脸色又青又白,扒开看热闹的妇人们出了厨房门。

宋六婶也是急了才说的那么重,见宋四婶走了又忙着出去追,不然大喜的日子与妯娌吵架不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孟晚置身事外,婶子们让他摘菜他就摘菜,让他切菜他就切菜,掌厨的让他上灶帮忙他就上来。

如今一锅豆腐烩白菜已经炖好,他又拿捏着数量均匀的分盘给端菜的年轻女娘小哥儿们。

掌厨的田伯娘见他做事有章法,遇到四叔嬷那样挑刺的也不慌乱,暗自点头。


“我叫孟晚,你们几时来的?”孟晚找了个他们下游点的位置,把鱼甩到岸边找了块石头利落拍死。

从叔婶家过得那些年,洗衣做饭带孩子这一套活他没少干,收拾起死鱼来也得心应手。

小梅被他凶悍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叹道:“你还会收拾鱼啊!”

孟晚把鱼提到河边的大石头上,拿起剪刀开膛破肚,头也不抬的回她,“大家不是都会吗?”

“对,是……是啊。”小梅说的有点心虚,她是家里小女儿,她爹娘偏疼她,有时候躲个懒偷个闲娘也纵着,灶上的活都由嫂嫂们做,她烧个火还嫌灰头土脸的。

来到婆家,厨房掌厨的是婆婆和大嫂,她也就是做做样子打打下手,仍旧是大嫂竹哥儿做得多。

竹哥儿从旁抬头望她,哪家出嫁的女郎,哥儿,不是没日没夜的操持家里活计,唯恐婆母说一句不是,偏偏小梅在家有父母兄弟疼惜,成了亲娇俏嘴甜又惹他婆母喜欢。

竹哥儿垂下头在石板上搓衣,掩下眼底的羡慕。

孟晚不懂他们妯娌间的眉眼官司,小梅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有时候也主动说点什么,不大会儿功夫他便刮净了鱼鳞,洗好内膛血水,用河水涮了涮剪刀,起身准备回家。

“诶,你要走了啊?我同你一起。”

小梅嫁过来不久,难得遇到同龄人聊聊,还没热络够呢。她一堆衣服才洗了几件,剩下一股脑扔给竹哥儿,“大嫂,你帮我把剩下衣服随便揉搓两下吧,我去找晚哥儿玩会去。”

也没等竹哥儿应话,她起身便追着孟晚去了。

竹哥儿默默将她的衣服堆儿挪到自己这边,全家七口人的衣服都在这儿了,轻叹一声,竹哥儿继续浆洗衣裳。

小梅太过热情,一路和孟晚聊到宋家门口,孟晚就站在门前和她尬聊,半点邀请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屋里做衣裳的常金花听到了动静却半天没见人影进来,忍不住唤他,“晚哥儿,怎么还不进来,该做饭了,晌午大郎便回来了。”

“诶!姨我马上就来。”孟晚应了声,为难的看着小梅,“今日不能再同你闲聊了,我表哥一会儿回来,家里饭还没做呢。”

小梅不解的问:“你不是客人吗?哪有客人准备饭食的道理。”

孟晚笑道:“我是家里无人过来投奔我姨的,那儿算什么客人?我姨留下我给我口饭吃已是感激不尽了,今日不便招待,改日我们再凑堆说话吧。”

他算看出来了,小梅看不太懂人脸色,他不把话说明白还脱不了身。

“那好吧,你做饭,改日我来找你玩,咱们两家就隔着一堵墙,你一喊,我便就听见了。”小梅一步三回头的回家。

孟晚进屋先跟常金花说了两句话,宋六婶已经回家了,家家户户做不完的活计,没空在别人家闲着。

“姨,我回来了,刚才在河边碰到隔壁的小孙媳妇,她跟过来聊了几句。”

常金花在缝制衣裳,闻言头也没抬,“找她说说话也好,你们年岁差不多,能玩到一块去,快去炖鱼吧,豆腐碗橱里放着呢,用不用我给你烧火?”

“不用了姨,我自己能弄好。”

从院子里抱了柴进来,孟晚蹲在灶膛前熟练的点着火,他现在对这套动作已经烂熟于心。

大锅刷洗干净,烧干水分,孟晚从油坛子里挖了勺猪油下锅,油温上来把鱼下锅煎至两面金黄,也不用捞出来,用铲子将煎好的鱼铲到边上,放了半勺自家发酵的黄豆酱、葱段、姜、蒜,大火炒香,将鱼铲回来加上开水。

碗橱里的豆腐还剩下两块,孟晚取出一块,切成方方正正的几小块扔进鱼汤里,捏了两撮盐盖上锅盖。

糖被常金花锁了起来,酒也是贵重东西,哪怕少放了几种调味,鱼香味仍是飘出老远来。

常金花出来看见孟晚在灶膛下添火,问:“炖上了?”

孟晚最后添了两根粗柴,“炖上了姨,我把竹帘子放上蒸饭?”

常金花闻了满屋的香味眉目舒展,“不用,我去舀米蒸饭,你去菜园子摘点菜回来,上次凉拌的胡瓜不错,比我弄得好吃,你去架子上找找还有没有了。”

“好。”

孟晚从外面的水缸里舀水准备洗手洗脸,隔壁墙头冒出个脑袋来。

“晚哥儿,你家又做的什么好饭啊,香味都飘到我家来了。”

小梅不知踩着什么趴在墙上望他。

孟晚真是无语了,这家媳妇还真是外向。

“我家炖了鱼。”

小梅也不嫌土墙上的土灰蹭脏了衣服,仍旧跟他打听,“是不是宋家大郎又要回来了?”

孟晚在灶台烧火弄得脸上沾了灰尘,他先回了小梅一句,“是啊,表哥一会儿就该到家了。”

然后低下头用木盆里的水洗脸。

小梅看着他洗脸也要惊叹两声,“刚才就想说,你长得好白啊。”

“诶,对了你……”小梅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自家大嫂端了两个大盆满是洗好的衣服,两个大盆叠落在一起,竹哥儿走的格外艰难。

“不和你说了,我大嫂回来我去帮他晾衣服。”她下了墙头去接竹哥儿。

她走后孟晚才想起上午明明是她和竹哥儿一起洗衣来着,怎么她后来那么早就洗完走了,竹哥儿却现在才回来?

人多就是是非多,好在宋家人口简单。

孟晚从盆里抬起脸来抹了一把,他也不擦干,顶着湿漉漉的脸去菜园子摘胡瓜。

菜园子就在大门口的位置,门外一进人孟晚便察觉到了,他将脸从瓜秧中探出,与刚回来的人四目相对。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秋日中午的阳光并不刺眼,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孟晚脸上眉梢还残存水痕,肤色在光晕下白的晶莹剔透,眼下的赤色小痣艳的勾人心魄,他红润的唇一张一合,清透的声音便自口中传出,“表哥,你回来啦。”

宋亭舟背着竹编书箱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本来神情难掩疲惫,却在见到孟晚的一瞬间下意识挺起腰背,“怎么这么叫?”

孟晚以为他不爱听,低下声答:“是宋姨说的,叫公子太过生份,在外唤你表哥。”

宋亭舟万般心思,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字,“嗯。”

孟晚有些怕他,虽然相处不久,但他就是觉得此人与常金花不同,常金花是面冷心慈,而面前这位,他看不透,也不敢看。

“表哥进屋吧,我还要摘些菜。”

宋亭舟放下书箱,“我帮你。”

孟晚一把拽下近在眼前的胡瓜,“我摘完了,表哥请。”

他手里拿着那根营养不良似的胡瓜,一溜烟跑进厨房,宋亭舟背起书箱,清晰的听见厨房里常金花的谴责声,“造孽哟,这么小的瓜你摘它作甚,墙头上不是有只大的吗?”

接着是孟晚娇娇软软的辩解声。

“我没瞧见。”

“姨我错了,一会就去将它全家老小都带来见您。”

“呵。”宋亭舟嘴角带笑,转瞬即逝,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顾影惭形。

孟晚貌美,聪慧伶俐,他几次入谷阳县县试,也曾见过官家小姐仆从侍女随身出行,排面极大,一静一动都是尺量般规矩,行走坐卧间全是风雅,不免有书生钦慕,暗自遐想。

风流佳人与落魄书生的话本卖的最是紧俏。

可孟晚与那些世家女比起来又是不同,他如今说不上孟晚是哪儿不同,但却隐隐发觉自己似有些与他不配,不匹配、不般配。

谦谦公子,却不免自惭形秽。

宋亭舟回来,家里又是一顿好饭,常金花的肉刚炖上,米饭蒸在鱼肉锅里,隔着竹帘子。

孟晚在厨房看火,屋内母子俩谈话声不大不小,没有避着他的意思,他隐约能听见几句。

“不是十日一旬假,怎么这才隔了这么久才回来?”

“约了同窗在书店里抄书,这些是抄书赚的银两,娘你拿着,不必我回来才吃肉。”

“家里总之饿不着,你读书才是大事,抄书只是小道,万一影响了你读书可如何是好?”

“只是假期里才去一日,平时还是在私塾念书,好了,钱您收着,不必惦记我。”

孟晚拌了盘胡瓜,他心思转动:看来宋家的家底也不厚,现在又多了他一口人吃饭,宋亭舟读书也是大头,光这样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孟晚将拌好的胡瓜端上了桌,打断了母子间不甚愉快的交谈,“姨,菜饭都快好了。”

常金花将炕上没缝制完的衣服往里一推,下了炕,“我去看看。”

孟晚跟着她出去端菜端饭,饭桌上宋家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常金花尝了口孟晚炖的鱼,赞道:“晚哥儿手艺真是不错。”平日她炖的鱼腥味难去,也就只是能入口而已,村里嫁娶置办的席面上有些也有鱼,比她做的好吃照晚哥的却也差些。

宋亭舟闻言也夹了一块鱼肉尝了尝,“是……晚哥儿做的?”

下厨被人肯定是件幸福的事,孟晚笑眯眯的说:“我用家乡的法子做的,你们再尝尝豆腐。”

豆腐炖够了时辰,吸满了鱼汤的酱汁,一口下去又烫又香,自然也是好吃的。今天这顿饭三人连红烧肉都少动,反而将鱼和豆腐吃的一干二净,连汤汁都拌饭吃净了。

宋亭舟那么高的个子没白长,他一人便吃了五碗米饭,孟晚吃了三碗。

常金花有喜有忧,孟晚聪明能干是好事,家里钱财不多也是事实。

晚上宋亭舟要住他的小屋,孟晚又将被褥搬到大屋炕角,晚些睡觉时候两人隔着帘子说话。

“姨,表哥一年束脩多少?”

常金花诧异道:“怎么说起这个?束脩倒是不多,一年一两半的束脩。”

她言语未尽,孟晚问:“还有其他笔墨纸砚和书本钱?”

“谁说不是呢,那些才是大头,一刀最便宜的白麻纸八十文,一只最次等的毛笔也要二十文。”

“这些都还好说,但是书最麻烦,看一本少一本,我也不知道那些个书都是同样薄厚,怎么有的贵些,有些便宜些,总归都是上千文。”

孟晚暗自咂舌,一两银子差不多是一千文,一两银子便够穷苦人家一年的吃喝了,却只等于读书人的一本书?难怪此时农家的读书人如此稀有。

“姨,你觉着集市上卖豆腐的赚钱吗?”

常金花说到宋亭舟读书的花销,面上不免愁苦,被孟晚将话题茬到别处,一时半会的还没反应过来,“啊?你刚说集市上的豆腐摊子?”

“他们两口子那是祖传的手艺,十里八乡独这一份,除了镇上的老王家,就是他们家了,自是比地里刨食的强。”

孟晚大胆直言:“不然咱们也做豆腐呢?能卖的出去吗?”

常金花被他的话逗笑了,“都说了人家那是祖传的手艺,咱们怎么做?也不是没人也想做这个营生,可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成型,别说卖了,自己吃都是一种酸涩味道。”

孟晚在早餐店打工的时候点过豆腐,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会做,咱们自己在家做也拿到集市上卖呢?”

常金花猛地从被窝里坐起来,“你真会做?”

孟晚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磕磕巴巴的说:“和家中长辈做过两次,应该可以做出来,不然明日我便试试?”

常金花亢奋异常,“那当然极好,明日一早我送大郎出门便去村里有黄豆的人家买上几斤。”

“姨,先少买点试试再说。”

“诶,我晓得了,你快睡快睡。”

第二天一早,为免宋亭舟为了家里的事分心,常金花并没提试做豆腐的事。

给他准备了干粮,送他出门,常金花立即去村里相熟的人家问豆子的事,如今秋收,已经有地多的农户开始收秋,刚好有家前两天新打了豆子下来,已经脱皮晒过了,常金花称了四升回去,大概八斤左右。

集市上新豆子约三文钱一斤,村里人收了常金花二十二文,还多给她抓了一把豆子。


孟晚躲在门口沉思了一会儿,如今的社会毕竟不像现代那么方便,能直接接了外祖母就走。

如今常家有儿子在,外祖母是万万没道理住到女儿家去的,便是她肯,宋亭舟舅舅一家为了名声也不可能放人。

宋亭舟是晚辈,且今后还打算走仕途,这个当口上门吵架只会毁坏他的名声。

纵然生气,可如今除了忍,暂无他法。

孟晚想通了事情关窍,换了个笑脸走进院子,打断了宋亭舟舅母常氏接连不断的辱骂。

“这便是舅母吧,您气色真好。”骂人骂的上头,脸红脖子粗的。

常舅母狐疑的看着孟晚,“你谁啊?上我们家干啥?”

一直被喷的宋亭舟终于从哑巴状态走出来,“晚哥儿你先走,一会我就……”

“别说话。”孟晚气不打一处来,宋亭舟到底年少,看着再老成也有几分气血在,冒冒然然的闯到人家家里,除了挨一顿臭骂半点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一走,外祖母只会受到更严厉的苛责。

“好啊,原来你俩是一家的,我的好大外甥长本事了,跑了个夫郎,这是又勾搭来一个?”常舅母阴阳怪气的说。

孟晚的头发没挽上,那就是没出嫁的小哥儿,还未出嫁就随外男到亲戚家,可不就是不检点吗。

孟晚怔愣了一下,什么叫跑了个夫郎,该死的宋亭舟竟然还是个二婚?

不过只一瞬他便恢复过来,仍旧笑对常舅母,“舅母说笑了,我是亭舟表哥的未婚夫郎,今日是来集会上做些小买卖的,路过舅母家,表哥非要进来看望您和舅舅,我这才厚颜登门,这是一点果子,拿来给孩子吃的,您别嫌弃。”

他前面那些什么未婚夫郎,又是做小买卖,什么看望她们,常舅母是一句没听进去,眼睛死死盯着孟晚手里的两包点心。

“这是给我买的?”常舅母手往前伸。

孟晚拿着点心的手往后一缩,笑道:“舅母,咱们在院子里说话也不太好吧?”

常舅母一拍大腿,亲亲热热的拉着孟晚的手,“嗨,你看我这人,光顾着说话了,哥儿快进来坐坐。亭舟啊,快扶你外祖母进屋,她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今儿又把钱给丢了,我这才说她两句,让你们见笑了。”

孟晚拎着那两包点心先一步进屋,宋亭舟见状扶着外祖母也往里走。

老人家拍拍外孙子的手腕,“我见过这小哥儿,叫晚哥儿是吧?是个好孩子,往后好好对人家。外祖母年纪大了,没几天好活了,不用特意过来看我。”她话里说不尽的苍凉。

宋亭舟抿紧嘴唇,是他没用,若是他能考中秀才,常金花不必如此受人白眼,舅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断不会如此对外祖母。

到了屋孟晚也没松手,紧紧捏着那两包点心,直到宋亭舟扶着外祖母进来。

常家的屋子里还算干净,炕上整齐的垛着被褥,有个三岁小童在炕上自顾自的玩手,白嫩的脸上有颗朱红色的小痣,位置和孟晚的差不多,但更偏下一些,是完完全全长在脸上的,看来是位小哥儿。

常舅母将孩子抱起来亲了口,“雨哥儿,看谁来看你来了?小嫂嫂给你带糕糕来了。”

孟晚忙解释道:“舅母,您这就说错了,我叫您舅母是按着亲戚的份上叫的,我与表哥虽然订了亲,可到底还未成亲,您这样叫,若是传了出去,我真是……我……”


“小后生当真不会过日子,这么好的布做铺垫用不是白搭吗?”他们摊位旁的大爷上来就开始说教。

旁边的摊主没人吱声,都是趁着集会想多挣几文钱来的,谁有闲心管别人闲事。

孟晚笑眯眯的说:“大爷,卖东西嘛,不光东西要好,还要摆的漂亮,让人家一看就想买。”不然怎么激起人的购物欲?

他站那儿一扫,这四个摊买的东西基本都一样,正正方方的红纸,然后中间一个墨黑色的福字,除了写字的人书法不同,款式都是这么简单的。

对联也是如此,看头都在笔锋上。

孟晚心里琢磨,应该稳了。别人不知道,他们斜对面的老童生可是靠这个吃饭的,他都准备了那么多,应该是好卖的。

宋亭舟将福字和年画都展开后,从背篓底上又掏出个小木凳子来。

孟晚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装的,路上怎么不让我拿着,怪沉的。”

自家钉的小木凳,凳子面和腿都厚实着,分量不轻,宋亭舟竟然还将它大老远的背到了镇上。

宋亭舟将小木凳放到地上,“不沉,你坐。”

孟晚只能坐上,“一会咱们换着坐。”

那群卖福字的大爷们都自己带着坐垫,家里用破布做的,只有他做了个小凳子,长得好看瞅着又乖巧。

巷子里想买福字的妇人,一眼便看见他们这俩年轻人摆的摊子了。

她走近几步看了他们摊子上的福字更是新奇,“呦,上面这是画的云?还怪好看的。这张呢?”

那妇人视线往右一挪,瞬间被红纸上两个传神的大娃娃吸引了目光。

“哎呦呦,这张我要了,给我包六张。”

那妇人看的眉开眼笑,二话不说便摸了钱袋子出来。

孟晚尴尬的说:“婶,这种送子图只有五张,而且一张三十八文。”

“啥!!!”

“啥玩意三十八文。”

“真是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何等图能值这么银钱!”

那妇人还没说话,周围四个老头不乐意了。

他们要不就是年少时识过字,要么是机缘巧合被人教过两下子,要么就是家里孩子读过书写了春对让老父亲来卖。

以字糊口这么多年,字有好有坏,基本都是六文一张。这回来了个年轻书生便算了,往年也有过书生摆摊的先例,这次竟然还带了个小哥儿。

且这小哥儿张嘴便是三十八文一张!!!

四个年过半百的的老头摊位也不看了,特别是红庙村的老童生,非要过来见识见识孟晚的画。

“这云寥寥几笔,也不过如此。”

“这是蛇?寥寥几笔,倒是画的憨厚可掬。”

“这个哪路神仙?笑的竟然如此慈善。”

“你没见祂来人家手上拿的横幅?身下洒落的元宝?”

“八方聚财,看来是位财神,画的真是好啊。”

“这几张送子图才是好,才五张?张张不同,这张麒麟送子最妙!”

四个花白的脑袋围在这儿,进巷子买春联的人一进来都懵了,“买春联,人呢,都干啥去了?”

老童生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等会儿的。”

那汉子也凑了过来,“你们这是看啥呢?”

看热闹是人的本能,不一会巷子里的人越聚越多。

最开始要买年画的妇人急了,“小哥儿先给我装张麒麟送子,再来两幅对子。”

孟晚给她卷了画,拿了两幅对子,“对子八文一副,加一起是五十四文。”

早就知道了价钱,掏出来的时候妇人还是有几分心疼,等那幅送子图到手,心疼又画作欣喜。这幅图这是怎么看怎么传神,那俩大胖娃娃多喜庆啊,贴到家里不得给她送对这么可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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