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盈珠傅晏熹的其他类型小说《诱我为妾?我与夫人携手废他九族盈珠傅晏熹小说》,由网络作家“等闲度春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季明死了,被轻红活生生捅死。尸体被发现时,轻红满身是血,跌坐在尸体边又哭又笑。众人要拿她去见官,她不愿受辱,跳江自尽。早已凄惨死去的人如今又活生生站在跟前,盈珠一想到她兴高采烈地去奔赴的是那样悲惨的命运,心中就五味杂陈。她那时看着轻红沉没在江水中,心中虽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却也仍对谢怀英抱有希冀。“我与那宋季明不同,你也不是轻红。”谢怀英也道:“盈儿,你于我有恩,我绝不负你。”他是那样信誓旦旦。可结果呢?事实证明,他不过是更会伪装的宋季明罢了。天光大亮时,藏春阁的大门被打开了。官府里的人召集阁里的姑娘,当众宣布了可赎身脱籍的事。这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脱籍?我没听错吧?这是真的?”“妈妈不在了,藏春阁也要倒了,...
《诱我为妾?我与夫人携手废他九族盈珠傅晏熹小说》精彩片段
宋季明死了,被轻红活生生捅死。
尸体被发现时,轻红满身是血,跌坐在尸体边又哭又笑。
众人要拿她去见官,她不愿受辱,跳江自尽。
早已凄惨死去的人如今又活生生站在跟前,盈珠一想到她兴高采烈地去奔赴的是那样悲惨的命运,心中就五味杂陈。
她那时看着轻红沉没在江水中,心中虽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却也仍对谢怀英抱有希冀。
“我与那宋季明不同,你也不是轻红。”
谢怀英也道:“盈儿,你于我有恩,我绝不负你。”
他是那样信誓旦旦。
可结果呢?
事实证明,他不过是更会伪装的宋季明罢了。
天光大亮时,藏春阁的大门被打开了。
官府里的人召集阁里的姑娘,当众宣布了可赎身脱籍的事。
这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脱籍?我没听错吧?这是真的?”
“妈妈不在了,藏春阁也要倒了,我能回家了?”
“太好了!我终于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官府给出的赎身条件很是人道,依照每人接客的年数和价格来算。
像盈珠这样卖艺为生的清倌人,赎身加上脱籍的银子,一共是四十两纹银。
而像玉蕊这样还没挂牌子的,只用四两银子便可成为良籍。
玉蕊紧紧跟在盈珠身后,满眼都是即将重获自由的欣喜。
有人喜,自然也有人忧。
“我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怎么办?我家里人都死光了,也没人会来赎我了。”
“何大人,若是我们选择不赎身呢?”
“不赎身自然也有不赎身的去处。”
领头的大人姓何,正是这广陵县的县令,他生得矮胖,眯缝眼,蒜头鼻,一笑起来两眼就眯成两条黑线,颇有喜感。
“欢笑坊可以收留诸位。”
欢笑坊隶属府衙管辖,里头全是犯罪官员的妻女充作的官妓。
“好了。若是选择赎身脱籍的,来这里交银子,若是选择去欢笑坊的,就去另一边。”
一切都和上一世没什么两样,盈珠定了定心,领着玉蕊站到了要赎身脱籍那一列。
她不单要赎身脱籍,还要两份便于出行的路引。
听闻她们一少一小要去京城投奔亲戚,主簿惊诧地看了她们两眼,目光停在盈珠的脸上。
盈珠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却听那主簿操心道:“你这张脸委实太过招摇了些。”
“山高路远,若有多余的钱财,还是请两个护卫傍身吧。”
盈珠一愣,心底微暖,俯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忠告,民女自当谨记。”
拿到属于自己的良籍文书时,盈珠的脊梁骨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从这一刻起,她才算是个真正的自由人。
身家性命最大程度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用担心再被卖来卖去了。
收好文书和路引,盈珠领着玉蕊回房收拾行李。
一回头,就发现轻红在窗前翘首以盼,那急切又掩不住欣喜与期待的模样,看得她顿住了脚。
想了想,盈珠还是大步朝窗边走去。
“在等你那前未婚夫?”
轻红回过头,满是警惕与防备:“是又如何?”
“宋大哥答应过我,要来赎我回家成亲。”
她将她上下一打量,又朝外头望了望,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顿时就笑开了。
“你那位京城来的谢公子呢?不是说要来赎你么?他人呢?”
“不会吧不会吧?我们的盈珠姑娘不会就这样被人抛弃了吧?”
盈珠按住瞬间暴动的玉蕊,风轻云淡地笑:“轻红姐姐,你来藏春阁也有三年多了,这世上男人的本性,还看不开么?”
“我出身青楼,哪怕是清倌人,在那些权贵们眼中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与其送上门叫人玩弄,还不如自寻出路。”
她目光灼灼:“你说呢?”
轻红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也不耽误她嘲讽的话脱口而出:“你没人要,我可有人要。宋大哥可与那些权贵们不同,他说过要——”
“是不同,你的宋大哥眼睁睁看着你这个未婚妻沦落青楼为妓,他还有心思点姐妹们陪客呢!”
轻红瞬间涨红了脸:“你!”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盈珠收起先前的温和笑意,眼中秋水霎时凝成飘雪寒潭,“若他真心牵挂着你,第一次来藏春阁就该赎你回去,而不是让你在这儿受了三年的苦,他却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几句甜言蜜语就将你哄得团团转。”
“你知道些什么?!”
轻红恼恨万分,死死地瞪着盈珠:“你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评价我和宋大哥?”
“我被卖到这儿,是宋家伯母的主意,宋大哥不知情,他怎么会不想赎我?”
“可伯母身体不好,又厌极了我卑微的出身,若宋大哥执意赎我出去,被伯母知晓,她定会气坏身子......”
“哈?”
盈珠讽笑出声:“他儿子流连青楼赌坊她都不生气,赎你出去她就会气坏身子?”
轻红的脸青白交加,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盈珠在心底叹息一声,“轻红姐姐,逼良为娼在我朝是犯法的,你不要忘了,你本是良民,不该在这儿蹉跎年华的。”
语罢,她没再看轻红一眼,转身就走。
玉蕊急忙跟上。
“她她她、她有病吧?”
身后传来轻红恼怒的声音:“再怎么样都是我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小年纪,又非亲非故的,还教导起我来了?”
有人不满:“轻红,盈珠也是好心,你那未婚夫着实太不像样——”
“不许你说我宋大哥!”
“他是好是坏,都是我的宋大哥,再说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他马上就要来赎我回去娶我为妻了!”
“宋大哥不会辜负我的,不会的!”
她声音颤抖,明显不如先前那般坚定了,但仍旧努力说服着自己。
盈珠步伐一顿,到底是继续往前走了。
她是想拉轻红一把的。
就当为了上辈子临死前,她劝她的那句话。
但若是轻红仍旧执迷不悟,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寻常在藏春阁里,轻红姐姐可是将盈姐姐视作头号仇人的!
玉蕊不可置信地看看轻红,又看看盈珠。
终于确信自己没听错,也没看错。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盈姐姐,轻红姐姐此刻说不定就已经落到那宋季明手里了。
所以道谢也是应该的。
按照玉蕊脑补的流程,接下来她们应该冰释前嫌,然后友好地互问前路,最后再分别。
但盈珠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和轻红的关系还没有达到友好的程度。
因此她只是笑笑,点个头权作回应,然后转身离开。
轻红看着她的背影大松一口气。
这样最好。
她把盈珠当仇人嫉恨了那么久,也实在做不到平心静气地去寒暄。
她们在前方街口分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皆是去奔自由的前程。
如无意外,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盈珠带着玉蕊先去了当铺。
她将首饰里太过招摇的那些全当了,只留下几样低调朴素,叫人无法一眼看出其价值的。
然后又去客栈开了间上房。
拿出上妆的工具,给自己改妆。
方才那主簿说得没错。
她这张脸确实太招摇了。
不说容貌如何,就说与她生母荣国公夫人太过相像。
她不能在被认回荣国公府之前被谢怀英找到。
“玉蕊,帮我瞧瞧,如何?”
玉蕊看着眼前的盈珠。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就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从前的盈珠清纯、艳丽,如三月初枝头盛放的带露的桃花。
就是放在美人如云的藏春阁里,那也是拔尖的。
眼前的盈珠却只能称作小家碧玉,肤色黑了,眼睛小了,嘴唇也薄了,十分容貌损了七分。
可细瞧,却又能看出几分从前的模样来。
真是神了!
玉蕊惊叹:“盈姐姐,你好厉害啊,和你本来的样子太不一样了。”
“你上妆的技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
她凑近细看,满眼都是新奇。
“我上妆的技术本来就好,只是从前是往美了打扮,不往丑了打扮而已。”
盈珠笑着撇开她的脑袋,收拾桌上的妆奁。
这一手还是上辈子她在侯府时学的。
她和世子夫人周氏为了争夺谢怀英的宠爱,简直十八般武艺齐上阵。
为了让谢怀英一直对她保持新鲜感,妆容也是重中之重。
久而久之,就这么练出来了。
一想到,她和周氏机关算尽,就为了谢怀英的宠爱。
而谢怀英戴着温润如玉的面具,背地里却是促成这一切的真凶。
不仅愚弄她们,还要嘲笑她们,盈珠就恨得牙痒痒。
“盈姐姐,我们现在就走吗?”
玉蕊抱着包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已经快到午时了。
乌云散去,露出后头倦怠的太阳,洒下薄薄的日光。
这是入了三月以来的第一个好天气。
街上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现在就走。”
得赶在谢怀英到来之前出广陵县的地界。
二人下楼,退房。
又往城中最大的镖局去。
短时间内要寻到能护送她们平安抵达京城的,盈珠只能想到镖局。
城内最大的镖局名为兴隆镖局,生意做得大,口碑也好。
四进的院子几乎占了板桥街的一半,漆黑的牌匾上是四个鎏金的大字:
信义天下。
门前停着几辆马车,有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装货,也有统一服饰的镖师进进出出。
马车上,兴隆镖局的旗帜在三月春风里飘扬。
盈珠和玉蕊才走进去,就被一道哭声吸引了注意力。
“掌柜的,就当我求你了,我女儿的病真的等不得了。”
“不是我不肯接。”
说话的是个穿深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他生得高大,面庞端庄,神色无奈极了。
“咱们镖局的规矩一直如此,达不到标准,就没办法起镖。”
“你要去的是京城,从扬州出发,马车日夜兼程,那也要大半个月,还不说你女儿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他话还没说完,他面前的老汉就连连点头:“受得住,受得住,她受得住。”
中年男人叹气:“老伯,八十两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
“你要马车,我得给你配一个车夫,四个镖师,一共是六匹马,五个人,再加上路上的食宿,八十两真的不算多了。”
“可我只有这六十两了。”
那老伯弓着腰,头发花白,神情凄苦又可怜:“这还是为了给我女儿治病,东拼西凑出来的救命钱。”
他想了想,迫切道:“不然这样,掌柜的,你去掉两个镖师和车夫,老夫也可以赶车,就留下两个镖师护送我们行不行?”
掌柜为难地拒绝了:“老伯,若是从前,这倒也不是不行。”
那老汉刚要激动,就见他继续道:“只是近来淮安匪患严重,我得保障客人和镖师们的安危。”
“起镖最少要四个人。”
盈珠听明白了。
那老伯想带着女儿去京城治病,按照他的要求,镖局起镖的标准费用是八十两。
可这老伯却只能拿出六十两来付给镖局。
“当家的,要不然,你带着女儿去吧,我就留在这儿。”
跟在老伯身后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出声了,她满眼希冀地看着掌柜。
“掌柜的,若是少了一个人,这样够到起镖的标准了吗?”
掌柜的道:“是够了......”
“不行!”
那老伯反对道:“宅子都买了,你留在这儿吃什么喝什么?”
“你带着女儿去,我留在这儿。”
“爹,娘。”
老夫妻的女儿瞧着和盈珠一般大,却比盈珠要瘦小得多,她面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一看就是久病中人。
“我不治了,这个病这么多年了都没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红着眼眶,哽咽道:“咱们一家三口把剩下的日子过好不行吗?我不想你们为了我背井离乡,到了晚年还要分开......”
“你胡说什么?”
老伯厉声道:“有希望为什么不治?”
“什么剩下的日子,等你把病治好了,你还要长命百岁呢!”
“就是!月儿,你别担心,爹娘有办法的,别怕,啊?”
老妇人强颜欢笑安慰女儿,可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
玉蕊也有些抽噎:“真可怜。”
再转头,却发现方才还在身边的盈珠已经朝那边去了。
“是那个女人亲口说的。”
“交州首富周正丰要纳她为妾,她带着一个小丫头去投奔了。”
“谈及周正丰时,她口呼公子,神色娇羞。”
“......并未提到公子您。”
谢怀英黑着脸站在客栈二楼临窗位置,死死地瞪着隔了两条街的藏春阁。
她怎么敢?!
他对她不好吗?
他表现得还不够在意她吗?
他堂堂宣平侯世子,愿意纳她一个青楼出身的清倌做妾,她难道不该感恩戴德吗?
她竟然听信一个商人之子的甜言蜜语,而放弃了侯府的荣华富贵?
何其蠢笨!
两天了,谢怀英脑海里还不断回荡着那日手下人前来汇报的盈珠的情况。
他完全无法接受,那个将他视做救命稻草的青楼女子,竟然会放弃他这根高枝,而择了旁边的野草。
什么首富,归根结底就是个商人,如何能和他侯府世子的身份做比较?
“世子爷。”
心腹心惊胆战地回:“您那时说,您并未告知那女子您的真实身份。”
谢怀英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
他是没告知。
可他知道她看出来了!
哪怕谢怀英唾弃沦落青楼多年的傅晏熹变得世俗谄媚,可他也得承认她是个聪明有眼界的。
再加上这半年,他时常会给她写信。
她也一封封回得殷切。
谢怀英就知道她将他当做了离开藏春阁的希望。
他一边唾弃盈珠的精明算计,一边享受她的殷勤讨好。
从来没想过,盈珠会不告而别,转而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谢怀英心中仍有怀疑。
他不愿意相信盈珠会弃他而选旁人。
更不愿意接受自己输给商人的事实。
他怀疑这所谓的投奔周正丰是假,被那人接去了才是真!
“世子爷。”
有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谢怀英回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去:“查到了吗?”
“他究竟知不知道盈珠的存在?”
底下那人单膝跪地,额头冷汗落下:“禀世子爷,府衙戒严,什么消息也查不出来。”
“咔擦——”
谢怀英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神情扭曲起来:“什么、也查不出来?”
“世子爷恕罪!”
那人急忙告饶:“并非属下查不出来,府衙周遭被那群绣衣使者看得严严实实,属下实在不敢打草惊蛇啊!”
“废物!”
谢怀英气急,扔掉手中的碎片,用力踹上那人的肩头。
“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那人跌倒后又迅速起身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谢怀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不能再耽搁下去。
不可能的。
他安慰自己,若那人当真寻到了盈珠,不会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
况且他封了扬州城最红火的青楼,如今指定麻烦缠身,脱不开身呢。
比起盈珠被那人寻到,谢怀英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她是去交州投奔那个商人了。
他必须要尽快寻到盈珠。
正要起身吩咐人起程往交州去,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爷!世子爷!不好了——”
是谢怀英的一名下属,他满头大汗,神情焦急,还没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一道清洌的男声就自他背后响了起来。
“何事不好?”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
谢怀英却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织金锦缎绣着墨色云纹的袍角。
来人一身黑金绣衣,腰间佩玄铁长刀,不过几步,周身肃杀的气势就寸寸压了过来。
“不如世子爷同本官说说,本官在这扬州城待了些时日,说不定能替世子解决。”
他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长眉入鬓,目若朗星,唇红齿白,肤如温玉,立在这夕阳晚照洒下的橘红色光晕里,好似那画中人、天上仙。
可偏偏玄衣配玄刀,生生将那股谪仙般的气质砍去,他整个人宛若一把早已开刃饮血的长刀,哪怕此刻眉眼带笑,身上那股寒凉的气质还是将本就不暖和的屋内冻成了数九寒冬。
谢怀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察觉到自己害怕退缩后,他又恼怒地往前垮了一步。
“不用了,下人无状,叫将军见笑了。”他强颜欢笑。
“不打紧。”
江竟云语气随意,他缓步走进这个天字号房间,打量了一下屋中的摆设。
地上跪着的人连忙给他让路。
江竟云看见他正在淌血的额头,脚下忽然一动,他低头一瞧,竟是踩中了一块茶杯碎片。
“这人犯了何事,叫世子爷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谢怀英转过身来,仿佛不经意间挡住了窗口。
“没什么,说出来怕叫世子爷笑话。”
他竭力叫自己的笑容变得自然,奈何心中有事,实在心虚,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僵。
江竟云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两眼,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在谢怀英恼恨、不解、复杂的目光中喝了,他才佯装歉意道:
“世子爷不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谢怀英面上笑着,心底却将眼前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竟云他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察觉到了盈珠的存在?
不。
若依照他的性子,他一旦知晓盈珠的存在,绝不会如此淡定。
想明白了,谢怀英方才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
“去,给将军上茶点,再将这碎片收拾了。”
他吩咐完下人,撩起袍子在江竟云旁边坐下,摆出待客的姿态来。
既然江竟云不知盈珠去向,那就好办了。
“世子爷到扬州所谓何事?”
“上次为阿黎准备的及笄礼物,她很喜欢。”
谢怀英气定神闲,拿出早就编排好的理由,“眼下又快到荣国公夫人的生辰,所以托我再来扬州打一件。”
“那匠人年纪大了,不好请,上次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请得出山,所以为表诚心,这次我也亲自来了。”
他笑着问:“不知将军可为国公夫人准备了寿礼?”
江竟云的面色渐渐冷了下去。
她挣开他的手,声音很轻:“我不想嫁给你了,也不想跟你走了。”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挎着长刀从阁里走出来。
“谁?谁敢在我们大人面前闹事?”
盈珠指着宋季明:“就是他!当街殴打民女,哄骗无辜妇女以身抵债!”
那两个衙役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慌张的宋季明。
完了。
他想。
宋季明拔腿就跑。
两个衙役拔腿就追。
开玩笑,那位京城里来的大人最是严苛,这一连好几日都在府衙办案呢。
本来他家大人就因办事不力被训斥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今日这差事。
这小子敢在这儿闹事,这不是明摆着没将他们大人放在眼里么?
这还不将人抓起来好好教训一番,证明他们确实有在认真办事?
宋季明又嫖又赌,身体虚得要命,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两个衙役给逮住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求饶:“两位官爷,都是误会,误会啊!那不是旁人,那是和我有婚约的未婚妻......”
路过轻红时,他就叫得更可怜了:“轻红救我!”
“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今日来此,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去,娶你为妻的啊!”
“我错了,我不该三心二意,你帮我说说好话,轻红——”
轻红面上浮现出一抹不忍。
却没像刚才那样,宋季明挨一巴掌就心疼得不得了。
她逼着自己转身,不去看那边的宋季明。
身后竟传来辱骂:“你个臭婊子,死破鞋!”
“枉我好心来赎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烂货,怎么有脸要求我娶你为正妻?”
“贱人,你等着,若是我......”
“老实点!”
辱骂声被衙役的呵斥声打断,宋季明很快就被堵上嘴巴拖进藏春阁里去了。
轻红发着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抬眸对上盈珠淡然的眸光,她又慌忙火急地擦干泪水,昂起了下巴。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就算宋季明是个混账又怎样?你那个周公子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盈珠毫不客气地回怼:“周公子再不好,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未婚妻卖进青楼里去。”
轻红脸色一变,却到底没说什么,扭头又进了藏春阁的大门。
“大人,劳烦您,我来交换籍的银子。”
好在还没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盈珠带着玉蕊跟上去,寻了方才的衙役将事情经过交代了清楚。
那衙役是个年轻面孔,立功心切,看宋季明的目光热切无比。
“姑娘放心,这小子敢在我们大人办事时闹事,就得做好吃教训的准备。”
宋季明被堵住嘴,眼睛怨毒地瞪着盈珠。
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也不中用了。
本想带上盈珠和轻红,一个自己享用,一个以肉抵债。
却不想到最后鸡飞蛋打不说,反倒将自己坑到了官府手里!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再没有了方才的痴迷和不甘。
只有深深的怨恨,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盈珠却是看也没看他。
得了衙役那句话,知道宋季明此番不能善了,她就放心地带着玉蕊转身离开。
时辰已经不早了。
上辈子,盈珠一直在藏春阁等到天黑。
官府的人走了,藏春阁也被封了,她带着玉蕊守在门前,被不少地痞流氓骚扰。
谢怀英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一马鞭打退了那些地痞,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对不住,是我来迟了。”
来迟了好。
这辈子等他寻来藏春阁,就会得知她已经跟随周正丰南下交州的消息。
玉蕊没说假话。
这个周正丰是盈珠的客人,也曾有意替她赎身。
他的信紧跟着谢怀英的信来。
信上说,他信守承诺,愿纳盈珠为妾。
若她愿意,便拿着信去周家的商行寻人。
他们会将她带去交州。
若不愿,他亦不会勉强。
今时今日,周家的人确实在扬州,但不在广陵县。
他们也确实今日要出发交州。
不过不是为了接她,而是为了运送货物。
“盈姐姐,你瞧。”
玉蕊忽然拉了拉盈珠的袖子。
“轻红姐姐怎么跟着我们?”
盈珠一回头,果然就见轻红挎着包裹,神色纠结地跟在后头。
见她回头,她活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左看右看,似乎想躲。
奈何这段路周遭没有店铺,也没有另外的胡同,笔直宽敞的一条路,直通最繁华的东大街。
等等。
这是条大路啊!
轻红一想明白,瞬间镇定下来,抚了抚长发,目不斜视的从盈珠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玉蕊皱起脸。
轻红姐姐到底想干嘛?
她是觉得她们没看到她刚才那慌张的模样吗?
盈珠笑了,她喊:“轻红。”
女人顿住脚,别别扭扭地转过来:“干什么?”
盈珠很好脾气:“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嘿,你这人,明明是你叫住我的,怎么就成了我有话要对你说了——”
轻红看着盈珠的眼睛,一下子止住了声。
盈珠是丹凤眼,眼角如细钩,眼尾微微上翘,虽然细长,却并不小,光是形状就漂亮极了。
偏偏她瞳仁还黑,眼白又干净,水汪汪两潭清泉嵌在里头,仿佛能照明世间所有善恶。
往常她的那双眼睛里头,是天真、桀骜和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以前轻红每每见她,都觉得自己被她比到了泥里去。
哪怕盈珠从未想过要与她比。
现在那双眼睛里头,是沉静、温润、包容。
好像自从藏春阁被封以后,她体内的灵魂就飞速地成长了起来。
轻红还是觉得自己被比到了泥里去。
可她心中再没有了从前的怨愤。
因为她知道,盈珠从未想过要和她比。
她得承认,是盈珠点醒了她,救了她。
虽然事情真相很残酷,她几乎承受不住。
可总好过日后真被宋季明推出去以肉抵债,坠进更深的深渊里去。
“谢谢你。”
她收敛起所有伪装,认真说:“谢谢你,盈珠。”
她抿了抿唇,有些挣扎的样子,但还是接着道:“对不起。”
玉蕊瞪大双眼。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轻红姐姐居然在向盈姐姐道歉?
这是把她和妈妈一块儿咒上了。
玉蕊气坏了:“我盈姐姐好着呢!”
“倒是轻红姐姐你,如今妈妈只是被抓不是没了,藏春阁可还在呢,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咒她,等妈妈回来,我一定要将你这句话告诉她!”
轻红嗤笑一声,明显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再怎么等,妈妈都不可能回来了。”
后面那句话她声音压得又轻又低,一双漂亮的柳叶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怎么办呀盈珠,没了妈妈撑腰,你往后——”
剩下的话她没再说出口,可意思却不言而喻。
轻红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她也不在乎盈珠的反应,哼着小曲儿,柳腰轻摆地下了楼。
“得意什么?就算妈妈回不来,我们......”
玉蕊及时地止住了声。
盈珠看着轻红透着愉悦的背影,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她与轻红是有旧怨的。
不同于她是老鸨买来自小培养的清倌人,轻红是十三岁那年被未婚夫一家卖来藏春阁的。
一开始不愿意接客,她哭过闹过,甚至寻过死。
阁里大多数姑娘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甚至不需要老鸨出手,光是一个龟公的手段就能叫她服服帖帖的。
果然,不出半个月,轻红就正式挂起了牌子。
这样的事在藏春阁里发生过太多回,本没什么出奇,但让轻红与盈珠结怨的原因,还是她那前未婚夫。
都沦到卖女人的地步,那家中指定是揭不开锅了,可谁也没想到,轻红的未婚夫一家,竟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富户。
富户姓宋,轻红的未婚夫叫宋季明,也是藏春阁里的常客。
那宋家公子时隔半年寻来藏春阁,不是为了赎自己的未婚妻出去,而是点自己的老相好陪酒。
却不想被轻红撞见,那宋季明脸不红心不跳,抱着她就是一顿倾诉衷肠。
说什么将轻红卖了是他娘的意思,他压根就不知情。
又说是他对不住她,让她遭此厄运,在藏春阁一定受苦了云云。
好一番深情似海的模样,却绝口不提要赎她回家。
轻红也是傻,竟真就这么痴等。
宋季明回回来,她回回盼,可没有一次宋季明是翻了她的牌子的。
她不怨宋季明,只怨招待了宋季明的姑娘们抢走了她的男人。
这也导致整个藏春阁里,几乎没有姑娘和她交好。
若说她对阁里的招待过宋季明的姑娘们是平等的怨恼,那么对盈珠就是深深的嫉恨。
因为宋季明要替盈珠赎身。
要替盈珠赎身的人多了去了,那时候宋季明被家里管着,拿不出妈妈要的高价,被拒了仍不死心,还含情脉脉依依不舍地冲她挥手。
“珠儿,你等着我,我下回来,一定能带你回家!”
但自从那日之后,宋季明就再也没踏足过藏春阁。
可这并不耽误轻红嫉恨上盈珠。
她得不到的东西被盈珠轻而易举的得到,盈珠却还不以为意,这怎能不叫她抓狂?
她当晚就冲进盈珠的房间砸了个痛快。
盈珠也没放过她,在妈妈跟前一番添油加醋的告状,成功让轻红喜提七日禁闭外加一顿鞭刑。
梁子就此结下。
换作上辈子的盈珠,面对轻红的挑衅绝不会如此平静。
但她看到轻红的第一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她上辈子的惨状。
“男人都是一样的,盈珠,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你。”
她披头散发,唇角淌血,单薄的外袍溅满血迹,整个人都在四月寒冷的江风里摇摇欲坠。
盈珠记得她那时噙着血泪的眼睛,被孤寂和绝望填满,了无生气的模样。
“你要小心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毅然决然地转身,跳了江。
轻红今日如此高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那个前未婚夫传信来说愿意替她赎身,还要同她成亲。
上辈子的今日,宋季明确实来了,但赎身的银子却是轻红自己出的。
不仅赎身银子自己出,就连她早就准备好的脱贱入良的银子也被宋季明拿走。
宋季明哄她:“只要你与我在一处,是贱籍还是良籍有什么区别?左右你都是我的妻子了。”
“这银子正好留下当我们去郴州的路费。”
短短半年,宋季明就从锦衣玉袍的富家公子变成了布衣书生,此去郴州就是要去投亲的。
轻红心疼坏了,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下,包袱一背,美滋滋地跟着宋季明走了。
京城和郴州是同一个方向,盈珠跟着谢怀英走水路,很是不凑巧的在船上偶遇了宋季明与轻红。
那时轻红还嘲笑她,谢怀英这种出身高门的贵公子,不过是将她当做个玩意儿罢了。
不像她,等到了郴州,是要嫁给宋季明做正妻的。
结果不到两天,宋季明就将轻红送上了别人的床。
他特意带上轻红上路,不是惦记着昔日情谊要娶她为妻,而是要推她出去卖身赚赌资!
“装什么贞洁?你,谁睡不是睡?”
“你不会以为我真会娶你这样的女人为妻吧?”
“我宋季明虽然落魄了,可娶妻也要娶清白人家的姑娘,你一个妓女,也配?”
这次轻红终于醒悟,她声嘶力竭的和宋季明大吵一架,可迎来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轻红心灰意冷,要上吊自尽,宋季明又跪下求原谅:
“对不起红红,我错了,我混账,我对不起你。”
“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要是不振兴宋家,我爹娘都会死不瞑目的。”
“你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等我翻了盘,赚了大钱,把我宋家的铺子再开起来,就娶你为妻,我们生一堆娃娃,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如此拙劣的谎话,三岁娃娃都不会信,可是轻红信了。
她那双漂亮的柳叶眼溢满泪光:“当真?”
宋季明迫不及待:“当真!”
盈珠被她蠢得发笑,还要再劝,却对上夜色里轻红含泪的眸光。
她忽然就懂了。
果然。
船靠岸的那天,下层船舱里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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