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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新时代全文

大海与荒岛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三桂子目光中似喷出火来,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定然已经尸横遍野。他飞身跨上枣红大马,勒转马头,对传令兵吼道:“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目标山海关!”瘦脸亲兵急忙上前抓住三桂子坐骑马头,道:“少爷不可冲动,若降而复叛,只怕闯军对老爷不利,而且我关宁铁骑若回山海关,到时前有建虏,后有闯军,那是绝境啊!”“啪”的一声脆响,瘦脸亲兵脸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印。三桂子手提马鞭,怒目圆睁。“贼子如此欺我,此去京师无异于羊入虎口,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吴家才是真正完蛋了。现在去夺了山海关,还能有一线生机。滚开,再拦老子,马上宰了你。”三桂子狂怒之极。传令兵骑马传令而去,三桂子的大军兵锋回转直指唐通镇守的山海关。是夜,三桂子大军驻扎永平鲁庄一带。那个挨了三...

主角:崇祯李自成   更新:2025-03-09 12: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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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崇祯李自成的女频言情小说《崇祯新时代全文》,由网络作家“大海与荒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三桂子目光中似喷出火来,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定然已经尸横遍野。他飞身跨上枣红大马,勒转马头,对传令兵吼道:“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目标山海关!”瘦脸亲兵急忙上前抓住三桂子坐骑马头,道:“少爷不可冲动,若降而复叛,只怕闯军对老爷不利,而且我关宁铁骑若回山海关,到时前有建虏,后有闯军,那是绝境啊!”“啪”的一声脆响,瘦脸亲兵脸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印。三桂子手提马鞭,怒目圆睁。“贼子如此欺我,此去京师无异于羊入虎口,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吴家才是真正完蛋了。现在去夺了山海关,还能有一线生机。滚开,再拦老子,马上宰了你。”三桂子狂怒之极。传令兵骑马传令而去,三桂子的大军兵锋回转直指唐通镇守的山海关。是夜,三桂子大军驻扎永平鲁庄一带。那个挨了三...

《崇祯新时代全文》精彩片段

三桂子目光中似喷出火来,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定然已经尸横遍野。
他飞身跨上枣红大马,勒转马头,对传令兵吼道:“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目标山海关!”
瘦脸亲兵急忙上前抓住三桂子坐骑马头,道:“少爷不可冲动,若降而复叛,只怕闯军对老爷不利,而且我关宁铁骑若回山海关,到时前有建虏,后有闯军,那是绝境啊!”
“啪”的一声脆响,瘦脸亲兵脸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印。
三桂子手提马鞭,怒目圆睁。
“贼子如此欺我,此去京师无异于羊入虎口,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吴家才是真正完蛋了。现在去夺了山海关,还能有一线生机。滚开,再拦老子,马上宰了你。”
三桂子狂怒之极。
传令兵骑马传令而去,三桂子的大军兵锋回转直指唐通镇守的山海关。
是夜,三桂子大军驻扎永平鲁庄一带。
那个挨了三桂子一鞭子的亲兵,也是吴家的家生子吴国贵冷着个脸带着几个亲兵巡营。
几个士卒押着一人走了过来。
“你们押着的是何人?”
“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军营外窥视,我等怀疑是细作,便将其捉拿。”
“你他妈才鬼鬼祟祟,你才是细作,你祖宗十八代都是细作!老子堂堂正正,锦衣卫百户官程麒麟是也。真以为你们那三脚猫功夫能捉住老子?”
那大鼻子双眼皮大嘴巴,颇有些英气的疑似细作双肩一抖,不知怎的缚住他双手的绳索就脱落下来。
“啪”
“蓬”
押他的士卒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拳一脚打翻两个。
士卒们大惊,抽刀持锐就朝他砍杀过去。
自称程麒麟的疑似细作连退数步,巧妙躲过砍杀过来的兵刃,连连摆手。
“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不是俺老程对手。刚才只是小小惩戒尔等有眼不识俺这个锦衣百户......哎…咦,还打?不给尔等点颜色瞧瞧,还以为锦衣卫真是吃素的不成?”
也不知程麒麟用的什么手法,竟一把拽住一名士卒的手腕,然后一拉一拽,那士卒被他拉来挡在身前,其他三士卒招呼过来的兵刃连忙硬生生收住。
程麒麟一肘将那士卒打倒,兵刃被他抢到了手中,只见他如蛟龙入海般矫健地一连抖出一串刀光,那三个士卒手中兵刃竟纷纷脱手落地。
营中士卒闻得声响,纷纷持刀着盾向程麒麟围过来。
程麒麟将手中刀丢在地上,对围过来的士卒们道:“真的不打了,俺真的是锦衣卫百户,奉皇帝圣命来给吴总兵传旨来的。”
疑似细作亮出的一手空手入白刃以及精妙刀法把吴国贵震住了。
“住手!”
吴国贵喝住如临大敌的士卒们,又向程麒麟问道:“你真是锦衣卫百户?”
“如假包换。”
程麒麟将一个物事丢了过去,吴国贵一把接住。
吴国贵在火把下仔细一看,果然是锦衣卫百户铜制腰牌。
“从何而来?”
“从天津卫过来的。追关宁铁骑后面可真够辛苦的,若不是你们调头回山海关,只怕还真追不上。”
“我带你去见我家大帅。”
吴国贵带伤的脸上不自禁的浮现一股喜色。
三桂子的牛皮营帐中,三桂子捧着圣旨凝神发呆,那个程麒麟则守着桌上一堆肉食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三桂将军:
见此信后,朕命你立即率领关宁骑兵部队设法转移至江南休整。关宁铁骑对我大明尤为宝贵,若能保全便是大功一件。
若非常境况事不可为,可降闯,却万不可降建虏。降闯以保全关宁骑兵,他日反正亦是有功无过。但若降建虏,三桂将军将成我华夏民族千古罪人,背负万古骂名,将军的前辈先人、后代子孙都将为之蒙羞,万望慎之!
朱由检亲笔
甲申年三月二十日夜
这是一卷特别的圣旨,其特别之处并不是那白话,比这更白话更口语化的圣旨三桂子也见到过,特别之处在于语气,规劝的意味大于命令。
三桂子惊异于崇祯皇帝将他的处境和可能采取的行动揣摩得如观掌纹,他正是打算夺下三海关,然后与多尔衮联络,与清兵共抗闯军。
三桂子的舅舅祖大寿前年降清后,在满清伪皇帝红歹是的要求下多次写信给三桂子劝降,都被三桂子拒绝了,现在走投无路之下,与清军联手对付闯军似乎成了唯一选择。
但现在接到崇祯这圣旨,三桂子犹豫了。
程麒麟吃饱肚子,擦擦满嘴的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程百户确定天津卫还未降闯贼?”
三桂子锐利的眼神盯着程麒麟。
“千真万确,我就是从天津卫过来的。吴总兵可经天津卫从海路,或运河至江南,天子会安排水师来接,也可从陆路到淮安休整待命。皇上口谕,他的家人也都落入闯逆贼人手中,因此心情与总兵大人是一样的,必倾全国之力打击闯贼,解救身陷水火的黎民和家人。皇上对总兵大人寄予厚望,望总兵大人速做决断。”
程麒麟一边说一边打量三桂子神色,打死他都不会告诉三桂子,崇祯还给他下了一道密令,若三桂子决意降清,那就要立即取三桂子性命。
三桂子脸上阴晴不定,一旁吴国贵焦急地等着三桂子决断。
“本将绝无降建虏之心,只因闯贼欺我太甚,本欲夺回山海关与贼死战,现在既得皇帝圣旨,自然唯圣命是从。”
三桂子起身,朝着南方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之前打算夺回山海关,联合清兵杀闯军,只是一时激愤,此时既知还可退至天津卫再图报仇,三桂子也不是天生贱骨头,自然不愿再冒着风险去投靠建虏当汉奸。
处于小冰河时期的北京城终于不再春寒料峭,气温回升,暖意融融。但是北京城里百姓们的心却似坠到了冰窖之中,寒冷彻骨,因为北京乱了,一反最初进城的纪律尚可,北京城里的闯军上行下效失控了,他们如疯了一般四出劫掠百姓,奸污妇女,杀人越货,城里尽是恐怖气氛,人人自危。
但李自成没心情去管这些,这段时间他完全放飞自我,宫中美女一个都不放过,全部睡了个遍,痛快荒淫至极。
闯军将领李岩向李自成上书进谏,要求严肃军纪,李自成只是批了三个字——“知道了”。
京城的官宦贵胄比之普通老百姓处境还大大不如,这段时间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大狱中,明朝内阁首辅魏藻德,那个特能写又特会说,崇祯钦点的状元公,虽然献上了几万两银子,还主动把美貌的女儿献给刘宗敏,还是被刘宗敏用尽各种酷刑,折磨五天五夜后,脑裂死于狱中,年仅三十九岁。
老子死了不算完,刘宗敏又派人去将他儿子抓来,向其子追征助饷银。
可怜那首辅之子,曾经的天之骄子像堆烂泥般瘫软在地,满面鼻涕眼泪的哭诉道:“家中财已罄,家父若在,还可到诸门生故旧家中去借。今已死,还到哪儿去借?”
“既然无财,留之无用。”
那刑讯的部将磔磔冷笑,一刀将之砍杀。
不仅魏藻德,明朝官员被酷刑拷打而死者甚众。大狱中关不了那么多人,刘宗敏就把明朝的官员八百多人,全部押进自己的军营,大刑伺候,有的被火烧,有的被断足,生不如死,只有两个字,交钱。
军营中惨叫连连,如人间炼狱。
许多官员受不了折磨而自杀,还有些官员就算交足了钱财,还会被杀,难逃一死。
一片恐怖的气氛中,街上行人稀少。
广化寺街胡同,有三个人影先后脚进了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其中一人马脸剑眉,正是潜回京城的曾南三人。
民宅小院杂草丛生,窗纸破落,显是许久无人居住。
“如何?可有三位皇子消息?”
客堂中,曾南神色冷峻。
那目光炯炯有神,右脸颊有颗大痣的男子道:“打听到了,三位皇子都没能逃出城,现在被关在宫中。”
曾南道:“甚好,袁汉,你设法将此消息传递至南京,然后我们寻找机会营救皇子。联络京中锦衣卫旧识的情况如何?”
“闯军在城中大肆拷掠,就连锦衣卫的低级武官也不放过,这算是帮了我们的忙,现在留在城里的原锦衣卫都恨闯军入骨,因此不用多费唇舌,人人都愿重新回归锦衣卫。”
单眼皮、高颧骨,气质沉静的男子道。
“甚好,但定要注意行动隐密,不可大意,大部闯军沉溺于享乐,但那闯将李岩所部在城中仍然戒备森严,小觑不得。”
天津卫城门大开,四万关宁铁骑浩浩荡荡进入城中。
让关宁铁骑部众意外的是,城中百姓似乎倾城而出,街道上人头攒动,夹道欢迎关宁军的到来。许多百姓还端来许多美酒吃食赠予将士,一些老大爷老奶奶还往将士们手里塞了不少好吃的糕点鸡蛋啥的。
关宁铁骑们还从未享受过这待遇,面对如此热情欢迎,向来社会地位低下、被人鄙视的大兵们不由心里暖哄哄的。

牛金星不以为然,道:“崇祯皇帝说瘟疫是从人呼吸飞沫、跳蚤传播,有何根据?若他真知控制防疫之法,如何这京师疫情一直不绝?至于辽东总兵吴三桂,其父吴襄去信后,他已经纳上降表愿意归顺,皇上诏其来京受降,以他如今丧家之犬,晾他也不敢抗命。皇上,崇祯皇帝历来好名,都城陷落之下,如此故作姿态也可理解,不需深究。只是此信最后说,若大顺同意招安,可封王爵,镇守北京,抵御外侮,虽然可笑,以我大顺现今之势断不可答应,但也不失为一个信号,可与之谈判,若能与南朝暂时划江而治,我大顺在北方稳固统治,积蓄力量,然后等时机成熟后再一举南征,天下可平。”
李自成沉吟不语。
宋献策道:“我大顺一直流动作战,未建稳固后方,此为大隐患。若能与南京方面达成某种默契,暂时休战,容我大顺有时间按此前计议将所占郡县无主之地尽数分予百姓耕种,恢复地方秩序,如此我大顺必将大获天下民心,我长彼消,天下可定。”
李自成道:“军师之言甚善。此前一直忙于征战,是时候兑现俺对老百姓的承诺,均田地,不纳粮。”
“皇上,这不纳粮,却如何养军养政,图谋天下?”牛金星毫不客气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这小老百姓艰苦异常的土中刨食,俺若在其口中夺食,与崇祯何异?至于养军养政,自有他法。”李自成颇为不快道。
宋献策此时及时献策,道:“皇上之言极是。即使不纳粮,也可养军养政。一则可效仿明太祖朱元璋的卫所制,将田地分予将士,且不许买卖转让,这样朝廷可不费一文即可养百万之兵;二则可收商税,实行盐铁专营,如此养政养官足矣。崇祯朝商贸盐铁之利尽为大官僚们所有,积重难返,崇祯想改革也是无能为力,而我大顺新朝轻装上阵,自可大刀阔斧革除弊政,令天下气象一新。”
李自成哈哈大笑,满意道:“善!正合我意,军师真乃我之子房也!”
牛金星气量本就不大,听李自成这么说,对宋献策不由嫉恨,道:“明朝卫所制使得卫所士卒皆为武官之奴,兵不兵,民不民,因此毫无士气,遇敌即溃,教训还不深刻吗?”
宋献策笑道:“宰相之言有理。想那明太祖、成祖时卫所战力强悍,追亡逐北,横扫天下,便是士卒拥有土地,因此人人用命,无人能挡。现在之所以崩坏,便是武官兼并士卒土地,任意压榨士卒,让士卒无战斗意志所致。所以康年才说要禁止土地买卖兼并,从根本上防止这一好制度变坏。”
牛金星还要说什么,李自成抬手止道:“好了,就按军师之策。我李自成一小小驿卒,能走到今日这般地位,靠的便是民心,是天命,若不能兑现均田地、不纳粮承诺,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那这多年的造反有何意义?”
牛金星无言。
宋献策乘机继续进言:“刘将军近日锁拿拷掠京城旧朝百官,让他们按照官职大小交钱,规定内阁十万金,京卿、锦衣七万,或五三万,给事、御史、吏部、翰林五万至一万,部曹数千,勋戚无定数。如此做法,只怕不妥,毕竟百官已降我大顺......”
宋献策尚未说完,李自成做手势打断他的话,道:“此无须多言,此乃我与汝侯定议之计。我大顺不要百姓纳粮,这军需钱粮都须从那些狗官身上去取。那些狗官害我百姓苦矣,我只要他们交出家中银钱,并不杀他们,这已经够宽宏大量,这些狗官不感恩戴德,还待怎地?”
宋献策道:“只是听闻刘将军拷掠手段十分狠辣,只怕有违天和,有损大顺仁义之师之名。”
李自成独鹰眼中寒光闪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这些贪官死不足惜,受点活罪又有什么?汝侯之父被狗官逼税上吊而死,其母在乞讨路上冻饿而死,现在对那些狗官狠辣一些,情有可原。”
宋献策心中暗叹,道:“只是刘将军将辽东总兵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也锁拿到狱中,还将吴三桂爱妾陈圆圆收入房中,若吴三桂知道此事,只恐山海关有变。”
李自成想了想,道:“也罢,为了平辽大计,我亲自去一遭,让汝侯放了那吴襄,还有那个什么圆圆扁扁的小妾,也一并还给吴三桂。”
李自成说走就走,出宫而去。
刘宗敏所部大营,李自成骑着那匹杂色大马,在众卫士簇拥下直入大营。
营帐前,两名站岗的士兵竟然躺在地上睡大觉,一军官出帐连抽几鞭子,呵斥几句,才极不情愿地站起来。
李自成一行奔驰近前,一卫士对营帐前军官说:“皇上驾到,汝侯何在?”
军官答道:“汝侯此时不在营中。”
“却在何处?”李自成颇为不满问道。
军官单腿跪地拜伏,道:“末将不知。”
李自成道:“将他找来。”
军官见李自成脸色不豫,不敢怠慢,连忙领命而去。
过了许久,满脸大胡子的刘宗敏在亲兵簇拥下纵马入营,急步跨入营帐,道:“大哥寻我何事?”
李自成黑着一张脸,劈头骂道:“汝侯,你是怎么带的兵?方才我巡你营房,士兵们纪律松散,各行其是,喝酒赌博睡觉打架都有之,这哪里还像个军营的样子?”
刘宗敏刚才本在其所占崇祯老丈人田弘的宅第中与部下饮酒作乐,这急匆匆被李自成叫来大营,心里本就老大不爽,现在又被当着众部下的面叱责,他的牛脾气上来,也硬生生顶撞道:“大哥,兄弟们跟随你打江山,这多年来九死一生,可曾喊过一声苦?现在终于造反成功,哥哥也当了皇帝,就不能容许弟兄们乐呵几日吗?”
李自成默然,刘宗敏的忠心与功劳他比谁都清楚,他造反多年,数次身陷绝境,都是刘宗敏奋力拼杀卫护,不然这条命早没了,这一路刀山血海兀自历历在目。
李自成不由放缓语气,道:“兄弟们与俺一起打的天下,打下江山自然与兄弟们共享。只是现在天下未平,而且还有那建虏女真虎视眈眈,松懈麻痹不得。”
刘宗敏不以为然道:“我跟随大哥东征西讨,血雨腥风过来的,这分寸自然晓得。”
刘宗敏此人勇猛善战,脾气也是臭得可以,李自成颇有点拿他没办法,便也不跟他废话,道:“将那在狱中被拷掠助饷的京营提督吴襄送入宫中,我设酒宴为他压惊。还有那个什么圆圆扁扁的,速归还与吴三桂。今后天下都是你我兄弟的,区区美女,将来还不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刘宗敏怪眼一瞪,道:“那可不成,吴襄还未交够助饷之银,如何能放?至于那圆圆,只不过是吴三桂一小妾,若吴三桂真心降我大顺,送与我又如何?”
李自成骂道:“叫你放你就放,让你归还你便归还,废话连篇,当我这个皇帝说话是放屁么?”
刘宗敏梗着脖子道:“皇帝之权归你,拷掠之威归我,大哥与我各司其责,别再啰嗦可好?”
李自成被刘宗敏气得黑脸都变绿了,腾地站起,一脚踹翻案几,一言不发怒气冲冲出帐上马而去。
李自成前脚回宫,刘宗敏后脚就跟来,还将吴襄一并带进了宫。
吴襄五十多岁年纪,身上衣衫破烂,脸上手上都是带伤,神色恐惧慌张,全身抖筛地跟在趾高气昂的刘宗敏身后。
“大哥,我将吴襄带来啦!”刘宗敏一见李自成便没事人一样高声道。
李自成狠狠瞪了刘宗敏一眼,心里的气却已经消了一半,暗道以后再找机会教训这刺头,脸上挂上歉意,对吴襄道:“吴老大人受苦。”
吴襄显然是被整怕了,扑通一声跪李自成面前,哭道:“小老儿的银钱都捐与大顺助饷,这实在已经捐光了,拿不出来了啊,皇帝陛下开恩啊。”
刘宗敏骂道:“装什么可怜,谁不知你在辽多年,辽饷就数你贪得多,还敢在此诓我大哥?”
“你给我闭嘴!”李自成对刘宗敏吼道。
刘宗敏这下倒是老实闭了嘴,只是狠狠盯了吴襄一眼。
“左右,扶吴老大人下去更衣,包扎治疗伤口。今晚置办酒宴,我要给老大人压惊赔礼。”李自成吩咐道。
当晚,李自成与刘宗敏一起陪吴襄喝酒吃饭,吴襄自始自终惊魂未定,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如同是与两个阎王爷一起共宴一般。
酒酣宴罢,送走吴襄,刘宗敏满脸酒气,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道:“大哥是皇帝,更是我老刘永远的大哥!大哥,我今天特意准备了大礼,大哥务必笑纳。”
李自成酒量比刘宗敏好得多,冷瞥刘宗敏一眼,道:“大礼?大哥我什么没有?还要你送甚大礼?”
“且随我来。”刘宗敏趁着酒劲拉着李自成就往坤宁宫方向走。
宫门一开,便是见过世面的李自成也惊呆了。
殿内一片雪白,数百名未着寸缕的美女一排排玉树般立在那里,香气一阵阵袭来。
李自成发愣,刘宗敏哈哈大笑。
李自成假装矜持地回头看了看刘宗敏,道:“汝侯,这是?......”
刘宗敏:“大哥,这些都归你了!”
李自成道:“那么,汝侯你呢?”
刘宗敏道:“这是皇上的待遇,我有一个陈圆圆就够了。”
“大哥好好享用。”刘宗敏得意地悄悄退出,掩上殿门。

山东巡抚衙门。
一乘官轿在数十明军士卒护卫下停在门口,一身材高挑,面容清瘦,唇角两撇短须,年约三十的年轻官员从轿中下来,急匆匆便往里拾阶而进,边走边问身边一环眼圆脸幕僚:“果真是来传圣旨的锦衣卫?”
“禀大人,已经验明身份,确实是锦衣卫,便是那圣旨,属下也专门验看过,乃崇祯天子手书笔迹无疑,圣旨之上皇帝玉玺等印信俱全。”幕僚道。
年轻官员道:“帝阙陷落,如今能得天子消息,天子想来已然脱身,幸甚!”
官厅内,两名锦衣卫正在等候。
年轻官员跨入内,揖礼道:“本官右佥都御史丘祖德,未知钦差到来,有失远迎。”
两个锦衣卫对望一眼,都未想到这巡抚山东的御史如此年轻,当此危局,他能撑得住吗?
“我乃锦衣卫总旗林英俊。”
“锦衣卫小旗王宝贵。”
两锦衣卫还礼。
那叫林英俊,其实相貌跟英俊一点不沾边,飞剑眉、眼窝深陷、方形瘦脸的锦衣卫道:“我二人奉皇帝御旨,特传布诏令于天下,请丘大人接旨。”
这么简单直接?不用搞一堆繁琐礼仪了吗?
丘祖德跪地拜道:“右佥都御史丘祖德恭接圣旨!”
憨厚方脸,身材较矮小,叫王宝贵的锦衣卫将一个卷轴递给丘祖德,道:“这便是圣旨,请丘大人自看。”
丘祖德接过圣旨,有点懵逼,虽然也知道宣喻圣旨并非专司逮捕审讯的锦衣卫本行,但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丘祖德站起身,展开圣旨,见此圣旨用的竟然是白话,便是念给没读过书的老农听,也能听懂。
圣旨云:逆贼陷京,建虏狼视,此大明危急存亡之际,朕特诏喻天下,朝廷中枢移至南京,凡临敌之府州县立即实施紧急状态,授予各临敌前线总督、巡抚、知府、知县以紧急状态下独断之权,对不听号令者可先斩后奏。凡有官员临敌擅离职守者,一律免官以观后效,其官职以次级官员按资历递进补缺。各临敌之前线,立即坚壁清野,组织战区之民安全有序撤于后方,后方各府衙全力妥善安置前线撤离之民众,使民众有房住,有工做,温饱无虞。若因疏于职守致民众流离失所,衣食无着,朕定差锦衣卫查实后问罪。各临敌前线在无绝对把握之下,不可轻出与敌野战,除遣少量游击骚扰敌人后勤补给及驻地外,务必凭借城池险要有效杀伤敌人。尽量有效杀伤敌人,摧折敌人实力锐气后,若城池已不可守,各前线不得恋战,应运用熟悉之地理,利用夜晚等有利时机安全撤退,保全实力。对被迫从贼、降敌者,只要能予反正,将功补过,朕全部特赦免罪,对生活无着者,朕亦全部予以安置。各地方首脑务必切记,人民是国家之最大财富,城池失去还可夺回,却不可使我人民死于战乱困苦,切记。天佑我大明,历尽劫难,必涅槃重生!
丘祖德看得目瞪口呆,这般事无巨细详细安排的圣旨还是第一次看到。确立地方长官在临敌时的独断权力好理解,因为大明为制衡地方行政权力,除了地方权力交叉混杂,还派了中官监督地方,这种体制在平时还好,在战时就会因权力分散而无法有效组织,天子果断诏令确定巡抚等地方长官决策权,无疑能集中权力确保战时强有力组织指挥。只是崇祯天子历来刚愎寡恩,这圣旨却说从贼投敌的,只要反正就可赦无罪,对临敌擅离职守的,也只是免官观后效,这般仁厚宽宏,完全不符合天子以往性情啊?而且这将百姓的生命看得比城池土地重要百倍,更是让丘祖德一时看不明白。
对这种风格的圣旨,丘祖德还需要点时间来消化吸收。他小心合上圣旨,道:“皇上现在何处?”
王宝贵道:“算起来不日就将到南京了吧。丘大人,你快找人抄录圣旨,这圣旨原件还得送去其他临敌前线传喻,让各地依旨行事。”
林英俊道:“须多抄录些,陛下口谕,此旨除传至州治县府,还需遍谕百姓。”
“遵旨。”丘祖德恭敬作揖而拜。又道:“陛下圣旨心怀万民百姓,仁慈厚德,丘某深为敬服。只是对临敌擅离职守之官员的处置是否失之以宽,让擅离职守者没了畏惧之心?”
林英俊道:“陛下对此有说明,擅离职守者,乃胆怯无能之辈,若重加惩处,会让此辈因畏惧惩罚而强留职守,甚至通敌投降,不利于我安民守土。”
丘祖德一想,确是这个道理,不禁佩服崇祯天子思虑周密,滴水不漏。当然他不可能知道周密详实正是崇祯前世安排工作的风格,前世那个李家堡并不是一个事必躬亲的人,但只要是他经手之事,必定切实了解清楚情况后,做出周密战略部署安排,然后充分放权执行,他再回过头来监督考察执行效果,作出战略上的调整或完善。
丘祖德又问:“圣上诏书里对防守方略有明确布置,若公之于众,让贼人知我方略,会否不妥?”
王宝贵抢着答道:“巡抚大人说的这个问题,皇上他老人家也给俺们说啦,俺们所定之战略是阳谋,不怕贼人知道,俺们的总战略就是只许占便宜不准吃亏,这可是皇帝老人家原话。皇帝老人家还说啦,俺们要取得最终胜利,必须放手发动群众,无论是坚壁清野,还是后勤转运,都需要老百姓的支持配合,所以务必让皇帝老人家的诏令遍谕人民,方能全国上下团结一心。”
林英俊只更正了一点:“皇帝并不老!”
“俺们老家都喊皇帝老子皇帝老子的,所以皇帝就是最老最老的老人家。”王宝贵咧开大嘴憨厚地笑着说。
林英俊翻翻白眼,有一种想向天下申明自己跟这个土得掉渣之人并不是很熟的心情。话说如此掉渣,是怎么混进锦衣卫队伍的?锦衣卫果然是堕落了。
“听口音,钦使是河南的?”丘祖德道。
“俺河南登封滴。”王宝贵用一口浓重的河南话说,继而黯然道:“俺自幼少林学武,俺娘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俺才到京城入了锦衣卫,现在河南兵荒马乱,也不知俺娘怎样。”
“天天俺娘俺娘的,你是个还在吃奶的娃吗?”林英俊嫌弃道。又对丘祖德揖身抱拳:“请丘大人速派人抄录圣旨,并安排行事干练武艺高强数人明日一早随我二人一起西行传旨。除了临敌前线,我等还要深入贼寇所占地区,另有圣旨向那些被迫降贼之人传谕。”
“还请帮衬些盘缠,此去路途遥远,我二人身上盘缠定是不够。”王宝贵补充。
林英俊比较爱面子,如此赤裸裸的索要银钱让他有点郝然,脸红道:“盘缠之事,若是巡抚大人方便......”
“巡抚大人定是方便的。”王宝贵笑着抢答。此人虽然憨厚,脸皮却着实不薄。
“我能说不方便吗?哈哈哈。”丘祖德笑道。若不是他确实认识崇祯笔迹,又确认圣旨上皇帝玉玺印信,他都要怀疑这两个插科打诨的家伙是骗子了。
“哈哈哈,巡抚大人真是个大方的人,没说的,俺王宝贵交定你这个朋友啦!对了,差点忘记了,这里还单独奉送皇帝他老人家连夜手书鼠疫防治隔离手册一本,这个也没多的,须找人抄录才行。”
天津卫。
一片井然有序忙碌景象,洋溢着一种异样的活力。
城墙上下,人们在修缮加固城墙,整修守城器械。
城门外视野范围内的窝棚正被逐一拆除,暴尸荒野的人及啮齿动物尸体也有专门人员进行掩埋,城门口不远处支起几口大锅,锅里熬好热粥,难民和流民有序排队领粥。
另一边还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难民逐一登记,领取木制号牌。
所有出城的工作人员都戴着简易口罩、手套,系着头巾,全身捂得严严实实。
领到号牌的人五十人一组,由差役宣谕圣旨,讲解据说是圣上亲自草撰的鼠疫防治手册。
当听到这所有一切都是当今天子安排布置,再听到圣旨里“勿使一民冻饿而死”、“全力防治,让我民众勿受瘟疫之害”的暖心话语,原本已被苦难折磨得麻木不堪的流民难民们情绪迸发,人人痛哭,拜倒磕头,谢恩不止。原来,终究还是有人记挂着他们,而且这个人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城门右侧,支着几口大锅烧水,一旁搭着一排简易木排棚,难民流民按手持木制号牌为序,一一分男女进木棚,有专人将全身毛发剃得干干净净,以使据说传染瘟疫的跳蚤无所遁形。
无论男女老幼,洗浴消毒,再换上官方准备的干净衣裳,十人一组,由士卒领进城去。

三桂子与王晋、汪猛等并骑而行。
天津城百姓的热情,城中异常干净整洁的街道,百姓们泛着红光、神采奕奕的脸庞,如此等等,都与大明其他地方绝然不同。
百姓们这般模样,一看就是这段时间吃饱喝足,心情愉快,可是......如此兵荒马乱的年代,王晋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三桂子有点疑惑。
“本将率领关宁铁骑到天津城,必然深为李自成所忌惮,估计闯贼不日必率军来袭天津,指挥使大人如何打算?”
三桂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晋。
三桂子出身辽东将门,且因英勇善战而屡立战功,一向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他看王晋面白肉嫩,长相儒雅,不似武将倒似文官,所以心中存有轻视,以为王晋知道闯军要来,必然大惊失色,吓得屁滚尿流。
谁知王晋面色自若,摸摸唇上的小胡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津早就做好杀贼的万全准备,就怕闯贼不来呢。”
三桂子很有些惊异,这王晋名不见经传,竟有这份胆识?
“不知王大人准备如何抗敌?”
“我天津城内粮草充足,又通海、运河、陆地三路,贼军根本无法将我军围死,凭借坚城利炮,我军可以很小代价大量杀伤敌人,只要不生什么内乱,守个三五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毫无压力。万一不敌,我军也可从海上、运河、陆地三路从容撤退,保管敌军讨不到半点便宜。”
虽然在天津担任主官不足一月,但王晋已经从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千户官蜕变成了一个充满自信的领兵将领。
“天津守军也正好在守城战中得到淬炼,会越打越强,越战越勇。”
汪猛笑嘻嘻地补充。
果然是天下处处有豪杰?看着汪猛很是期待战争的样子,三桂子心中的疑惑更甚了,这不是他熟悉的大明武官味道啊。
“若被围困,城中粮草可支撑多久?”三桂子问王晋道。
“撑个一年应该没有问题,而且因为天津卫特殊的地理位置,敌军除非控制住大海及运河水路,否则根本无法困死天津,外界物资和援助可源源不断运来。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城中个别人内心胆怯,抵抗意志不足,若如此前京师那般有人开城迎敌,那便是再有利的地势,再坚固的城池,也是无用。”
“这段时日我天津守军都在严格甄选武官和士卒,凡战斗意志不强的,都转任地方官衙当差役,个别胆怯的,则转移至江南,强扭的瓜不但不甜,还有毒,呵呵。”汪猛仍是那般笑呵呵的补充。
“若如此,我关宁军也愿留下来与天津卫共抗贼军。”
三桂子不安分的心思活泛起来。
“不妥,皇上可是明令将军带关宁铁骑移师江南休整。而且守城战也发挥不了骑兵野战的优势。”
王晋皱起眉头,明确表示反对。
“在天津或是在江南休整都是一样,而且国难之时,我关宁军若躲到后方去,岂不惹天下人耻笑?另外,我关宁军久在关外守城,守城经验只怕不是一般军队可比,并不是只能野战。我即刻启奏禀明圣上,圣上必能允准。”
三桂子一脸骄傲。
“有关宁铁骑如此强军一同守城,我军胜算大增,我觉得可行。”
汪猛说道。
王晋想了想,未再反对。
满清所谓京城——盛京,也就是后世沈阳。
满清睿亲王府,汉奸范文程与满清睿亲王多尔衮在书房中密议。
“秦失其鹿,楚汉逐之,是我非与明朝争,实与流寇争也。我大清应抓住机会,立即出兵进取中原。”
脑后留着一根猪尾巴,面容清癯的范文程手捻胡须,一脸老谋深算。
斜八字眉,一脸肥胖的多尔衮听了大为意动。
“那李自成把明国搅了个天翻地覆,这对我大清可能是个绝好机会。哈哈,不管是不是好机会,我们都要做好准备,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这次大清挺进中原,范先生有何建议教与本王?”
“战必胜,攻必取,贼不如我;顺民心,招百姓,我不如贼,因此要一改以往的屠戮抢掠政策,约束军卒,做到秋毫无犯,即不仅战略上改变得城不守之策,要入主中原,在战术上也要招揽民心,实行王道,一统天下。”
范仲淹十七代孙,资深汉奸范文程呕心沥血为主子出谋划策,说到兴奋处两眼放光。
满清实际统治者多尔衮深以为然。
北京紫禁城英武殿,李自成急诏宋献策、牛金星、李岩、刘宗敏等文武核心议事。
“吴三桂那厮给脸不要脸,降而复叛,刚接到军报,原本来向我军投降的四万关宁骑兵转头开进了天津卫,根本不将我大顺放在眼里。大家且来议议,如何处置?”
李自成坐龙椅上,目露凶光。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把大军开过去,将胆敢轻视我军的吴三桂等宵小碾成肉糜!”
刘宗敏撇撇嘴巴,很是不将什么吴三桂、天津卫当一回事。
宋献策晃晃他圆圆的脑袋,道:“据天津传回消息,天津现下守卫森严,守将王晋将城池经营得水泼不进,急切之下不易攻取,若强行攻城,只怕我军会付出很大伤亡代价。我建议不攻天津,而是设法恢复与明朝皇帝的和议谈判,拖延时日,消化吸收我大顺已经占据的地盘,稳固统治后再图进取。北京直面建虏的威胁,压力甚大,若明朝皇帝能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大顺能进一步获得大义名份,甚至可以将北京暂时还给明廷,让明廷继续将其国力耗费在辽东战事上,待我军有足够实力一举消灭建虏时,再与明军一决雌雄。”
李自成耐着性子听完宋献策的话,大摇其头。
“北京城都攻下来了,小小一个天津有何可虑?你们这些读书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如此畏手畏脚,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做大事业?”
李自成一口否决了宋献策的提议,又对刘宗敏道:“汝侯,你率兵十五万去攻天津,明日开拔。”
“为什么是我?凭什么你在北京城享福,却叫我去拼命。”
刘宗敏老大不乐意。
“那么你就在城里享福,我亲自带大军去扫灭关宁军。”
李自成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刘宗敏挑挑眉撇撇嘴,没有说话。
次日,北京城中除李岩所部外,其余闯军倾巢而出,浩浩荡荡出城征讨天津。
刘宗敏忙前忙后组织指挥着军队有序开拔,一副任劳任怨劳模模样。
“大哥,前军已经开拔出城,预计明日可以抵达天津卫,后勤供给也已安排妥当。”
刘宗敏一副老实模样的向崇文门前骑着杂色大马的李自成汇报。
“哼!”
李自成重哼一声,毫无感情色彩的道:“怎么?汝侯不留在京城中享福了?”
“大哥一马当先,做兄弟的怎敢落后?嘿嘿,而且这享福久了也是浑身不自在,还是跟着大哥征战沙场爽快些。”
刘宗敏腆着脸说。对李自成的脾气性格,刘宗敏可说是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李自成没再计较昨日他顶撞之事。
“既如此,那汝侯随后军出发,我先随中军出城。”
马嘶声中,独眼李自成扭转马头,双腿一夹,在卫队严密护卫下,从崇文门随大军出城。
南京城,军队的整编有序启动,苦哈哈的士卒们终于不用再吃没什么油水,粗糙得难以下咽的饭食,每天竟都吃上了大白米饭,而且顿顿有肉食,这对士卒们来说完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日子,单只这一点便获取了普通士卒们的衷心爱戴,何况士卒们还破天荒地领到了足额饷银。
军队开始了每日高强度的训练,新整编的皇家禁卫师的训练由忠诚伯爵、少将师长李若琏亲自抓,热衷于现场办公的崇祯皇帝也多次亲临训练现场查看并指导。
训练是艰苦的,但吃饱喝足营养充足的士卒们不怕,严格的训练让士卒们的精神气质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
也有承受不了高强度训练的老弱士卒,全部都人性化的安排退出军队序列,安置到地方巡检司当差役,军队淘汰了老弱,地方治安配备也得到了强化,皆大欢喜。
新编辽东舰队的陆战队队员招募却不是很顺利,就连逃难到江南的流民对参加陆战队远赴辽东作战都不热衷,更别说江南本地人了。
郑鸿逵不敢违背崇祯皇帝定下的自愿参军原则,只好在向崇祯请示后,深入偏远穷困的山区招募士兵。还别说,换了个思路后,陆战队的招募就顺利许多,穷困山区里衣不蔽体的山民们,还有那些常年光着屁股拉船的纤夫们,在得到参加新军可吃饱穿暖的承诺,并在新兵招募处吃了顿八辈子都没吃过的饱饭后,应征入伍的热情一时高涨。
丞相张慎言将拟任内阁名单提交给崇祯审批,拟任内阁成员有高弘图、钱谦益、凤阳总督马士英、姜曰广、吕大器、大学士王铎。崇祯批准了张慎言的组阁方案,并在金銮殿举行拜相组阁仪式,随后带领内阁大臣们及文武百官,拜祭孝陵,谒告太祖在天之灵。
崇祯一刻也不闲着,祭孝陵后,笃信走动管理的他又带着高弘图、高赞周等大臣视察国库。

3月26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海水碧波荡漾,两艘大福船自海上而来,向岛屿方向行去。
那些岛屿上奇岩怪石,有的海滩上还有巨石林立,景观颇美。
一艘福船上,郑鸿逵手指前方岛屿,对崇祯道:“前方便是羊山,这儿有天然深水码头,是水师会哨之所,我们便在此转乘内河船只到南京。”
崇祯目视前方,道:“一到羊山,就请鸿逵遣快船将朕的诏书送去福建你兄长处。朕要调福建水师舰船运送一支军队到辽东沿海占领港口要津之地,陆上军队负责抢掠建虏人口财物,而水师负责控制制海权,通过这个战略运作保持对建虏的骚扰态势,建立战略主动,逐步摆脱被动局面。”
郑鸿逵大喜,道:“这听着似乎是对付建虏的好办法,以前怎未想到?”
崇祯微笑,道:“以前我等都臼于陆上作战,忽略了大海的重要性。海岸线何其漫长,建虏加上男女老幼也才二十多万人,如何在漫长海岸线上建立稳固防御?只要我们牢牢把握制海权,想打便打,想走便走,来去自如,只有我们占建虏便宜,没有让建虏占我们便宜的道理。”
郑鸿逵越听越喜,抓耳挠腮,喜不自禁,主动请缨道:“如此,鸿逵愿为前锋!”
崇祯道:“如鸿逵愿去,朕将封你为主帅,全权统帅辽东沿海水陆两军,而非仅仅前锋。不过,却要鸿逵拟制辽东沿海详细攻略计划,朕若满意,便让你去。”
郑鸿逵挠挠脑袋,笑道:“还要写攻略计划呀?这写东西却非臣之所长。”
崇祯笑道:“把脑袋里的东西落在纸上,方能思维明晰,拾遗补缺。军国大事,首先要有对的战略指明方向,然后要有切实可行的战术加以执行,如此大事可成,缺一不可。”
郑鸿逵腆着脸道:“还请陛下就战术层面也指点一二。”
崇祯道:“朕就全局信息掌握不少,依此可做战略决断。战术上却需要带兵将帅根据实际情况灵活采取得当办法。朕只从三个方向提供思路,一是要解决根据地问题。要长期对建虏骚扰作战,没有根据地是不行的,这根据地自然是不能建在大陆之上,辽东海岛众多,可以制海优势为依托,建立海上基地。二是保持实力,绝不硬碰硬。建虏长于弓箭骑射,短期内我大明还无法培养强大骑兵与之匹敌,所以万不能傻傻的与之硬碰硬,而是要专拣软柿子捏,能占便宜的就打,不能占便宜的就利用海上力量及时溜,四处骚扰掠夺,让建虏疲于奔命。三是以战养战,通过战争不断壮大实力。这几日朕在船上无事,深思建虏这多年来越打越强,而我大明越打越弱,何也?那便是建虏每打一战,必大量劫掠我人口财物,自然越打越强,而我大明只知傻傻的筑城抗敌,只有投入没有收获,自然越打越弱,因为打仗还让百姓不堪重负,以致国内乱事纷起,更加疲于应付。所以今后战争,必想方设法获得好处,以战养战。要多多获取人口,再用人口组织生产,供应战需。女真人的财物军械,更是要多多去抢,这样我们越抢越强,建虏则被我们抢一点就少一点,越来越穷。再有,朕会严厉封禁对建虏贸易,但建虏也是人,要吃要穿,即便再怎么禁止,肯定还是有人会为了超额利润偷偷与建虏贸易,既然如此,这生意何不我们来做?朕会密诏许可辽东之军垄断与建虏贸易之利,获取超额利润,越打越富。”
崇祯一番长篇大论,堂堂一国之君,说起抢掠人口财富,大谈与敌国贸易,毫无羞耻感,听得郑鸿逵一愣一愣,然后又在心里大喊:“爽哉!好卑鄙,我喜欢!”
一旁的李若琏和王承恩则是一副习以为常老神在在模样,这些日子崇祯异于寻常的言行太多,老实说他们已经习惯了,通通将之归为“雷击后遗症”。
而这段时间尤其喜欢跟在崇祯身边的瘦猴张山则是听得津津有味。张山性情惫懒跳脱,历来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崇祯被雷劈后变得毫无君王架子,甚是随和,张山出于对“皇帝”的好奇,时时假借护卫名义随侍崇祯左右,这几天里崇祯无事便去找船中人攀谈聊天,崇祯两世为人,见识广博深刻且独到,言谈之间的魅力自非常人可比,张山被洗脑得尤其厉害,成了崇祯忠实粉丝。
说来也是奇怪,崇祯雷劈后毫无君王的惺惺作态,在战船上与哪怕最低等的水兵也能亲切平等的交谈,这样非但没有损害他身为帝王的威仪,反而赢得了众人发自内心的爱戴。
“陛下的话可抵百万之军,这个......可否容臣去拿纸笔,将陛下的话都用心记录下来,臣的记性不大好,生怕忘了一句半句,那个损失就太大了。”郑鸿逵露出一口白牙,言辞真挚地笑着说。
李若琏与王承恩两人都城府极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约而同鄙夷骂道:“马屁精!”
崇祯这几日与郑鸿逵朝夕相处下来,对郑的性情自然了如指掌,道:“别拍马屁。朕的这些方略想法也还不成熟,待再多方掌握真实信息,认真研判后,会形成正式方略,到时自会传至军中高级将领。”
崇祯说着又目视远方,脸现沉痛之色,道:“朕近来反思过往,每每想起误用袁崇焕,而袁崇焕此贼矫诏擅杀毛文龙,自毁长城,虽袁贼已经碎尸万段,亦不解朕心头之恨。”
“陛下,那袁崇焕身为辽东督师,为何要杀毛总兵?这对他有何好处?”张山是个好学生,不懂就忍不住要问。
崇祯道:“这件事朕也有很大责任,那袁崇焕曾在朕面前夸下海口,说五年平辽,朕当时年纪小,也就十七八岁,又在深宫中不知兵事,竟然轻信了此人。可恨此人根本就无切实平辽之法,为了完成五年平辽之诺,竟然私自与建虏议和,而毛文龙坚决抗后金,成了袁贼与后金私自媾和的障碍,于是他擅杀毛文龙,以此向后金邀和,谁知建虏根本就是戏耍他,一旦没了毛文龙在其后方牵制,立即放心大胆绕道蒙古,直逼京师城下,杀得京城周遭十室九空,有如人间地狱。”崇祯脑海中闪现往事,脸露痛苦之色。
李若琏瞪了张山一眼,对崇祯道:“无论哪朝哪代,都不乏袁崇焕那般只会夸夸其谈却无能愚蠢害国害己之辈。陛下,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勿再自责。”
崇祯看向他,道:“说起袁崇焕,其实朕有负若琏,若琏当时查一木工是否袁崇焕在京奸细,若琏秉直报告那木工可能是屈打成招,袁在京中耳目众多,不用找一木工做间。但朕当时拿到许多袁贼与建虏私自媾和的确实证据,一时气愤之下,竟迁怒于若琏,将若琏连降两级。”
李若琏没想到一国之君日理万机的崇祯还记得这多年前的往事,还以帝王之尊当面抱以歉意,心中感动,面上却仍一副黑脸,道:“是那木工后来复审时又被打得翻了口供,陛下当时据此处罚微臣,微臣并无怨言。”
崇祯点点头,道:“由此也知若琏之忠直,只可惜以前朕不能辩忠奸,未能重用。幸好将来来日方长。”
李若琏心中感叹,面上仍是黑脸一副,没说什么。
崇祯又对张山道:“张山,朕观你头脑聪明灵活,现在又因机缘常侍朕左右,将来必为将种。你舅舅性格忠直,你当以他为楷模,朕特赐你字——忠直。”
张山单腿跪地拜呼:“谢陛下赐字!”
崇祯点点头,示意张山起身,继续道:“朕当年似你这般年龄时,若有人真心指点,定会少走许多弯路。忠直,你且记住,今后一定努力做一个耳聪目明之人,这个聪明却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这个世界上,归纳起来无非是四种人,一种人既聪明又勤奋,第二种人是虽然聪明却懒惰,第三种人是愚蠢却很勤奋,第四种人是既愚蠢又懒惰。我们都要努力做聪明且勤奋的人。那你说,什么人危害最大?”
崇祯两世为人,难免啰嗦,好为人师。
张山眼睛眨眨,摇摇头道:“不知道。哪种人危害最大?”
崇祯道:“最危险的人是那愚蠢就罢了,却偏偏十分勤奋之人。”
“这是为何?”张山不解。
“因为愚蠢,所以瞎指挥,因为勤奋,所以频频瞎指挥,不停乱指挥,这种人最是祸国殃民,危害你说能不大吗?”
“哦,有道理。”张山似有所悟,完全没注意到他舅舅在暗暗给他使眼色。
“朕以前就是那种人!”崇祯神情落寞。
“......”张山大嘴张着不知该怎么接话。
王承恩跪地泣道:“万岁爷万勿自责过甚......”
崇祯将王承恩扶起,然后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红彤彤的海上红日,仿佛是对身边人说,又好似在对自己说,喃喃道:“朕现在既然摆脱了那深宫,就绝不再做那眼瞎耳聋,还自以为是,整天废寝忘食瞎指挥,害国害民害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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