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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术 全集

卷帘西风666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话音刚落,却见二肥大步跑了进来。“哥,这是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的。你看看,是咱们林场的东西嘛?”说着,将一个5公升的白色塑料桶递了过来。塑料桶没有盖子,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林海伸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确认是装过汽油无疑。“这肯定不是林场的。”王心莲说道:“为了防火,我们这儿装汽油都是铁桶,绝对不可能用塑料桶的,至于盛水嘛,那就更不用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区也是如此,老爷岭一带有很多云杉分布,这种木头制作的木桶结识耐用,价格也很便宜,不仅能盛水,甚至连蒸饭都用它。林场大大小小的杉木桶足有好几十个,还真就不用塑料桶。桶还在,可里面的汽油却没了,然后仓库又莫名其妙的失火,把这些信息往一块串联下,用脚都能想明白...

主角:林海徐广涛   更新:2025-03-28 14: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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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女频言情小说《官术 全集》,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话音刚落,却见二肥大步跑了进来。“哥,这是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的。你看看,是咱们林场的东西嘛?”说着,将一个5公升的白色塑料桶递了过来。塑料桶没有盖子,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林海伸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确认是装过汽油无疑。“这肯定不是林场的。”王心莲说道:“为了防火,我们这儿装汽油都是铁桶,绝对不可能用塑料桶的,至于盛水嘛,那就更不用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区也是如此,老爷岭一带有很多云杉分布,这种木头制作的木桶结识耐用,价格也很便宜,不仅能盛水,甚至连蒸饭都用它。林场大大小小的杉木桶足有好几十个,还真就不用塑料桶。桶还在,可里面的汽油却没了,然后仓库又莫名其妙的失火,把这些信息往一块串联下,用脚都能想明白...

《官术 全集》精彩片段


话音刚落,却见二肥大步跑了进来。

“哥,这是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的。你看看,是咱们林场的东西嘛?”说着,将一个5公升的白色塑料桶递了过来。

塑料桶没有盖子,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林海伸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确认是装过汽油无疑。

“这肯定不是林场的。”王心莲说道:“为了防火,我们这儿装汽油都是铁桶,绝对不可能用塑料桶的,至于盛水嘛,那就更不用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区也是如此,老爷岭一带有很多云杉分布,这种木头制作的木桶结识耐用,价格也很便宜,不仅能盛水,甚至连蒸饭都用它。林场大大小小的杉木桶足有好几十个,还真就不用塑料桶。

桶还在,可里面的汽油却没了,然后仓库又莫名其妙的失火,把这些信息往一块串联下,用脚都能想明白其中的问题。

“大哥,肯定是贺老六让人放的火!妈的,这个老逼太坏了。”二肥恨恨的道。

林海没吱声,只是盯着那个塑料桶出神。

贺老六这把火放得挺绝啊!估计明天肯定狮子大张口,不仅租金一分不用给了,林场很有可能还要赔偿给他一笔巨款。

同时,仓库失火,属于责任事故,按规定是必须上报的。去年11.7的一场大火,让杨书记恨得牙根痒痒,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森林防火是重中之重,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对火灾责任人的处理绝不姑息。

而自己刚刚走马上任,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徐广涛暗中再煽乎一番,结果可想而知:停止待查,听候处理。

怎么办?!林海的脑子飞速转着,一度有些绝望。

没有破解之法!就算明知道是贺老六暗中指使人纵火,可拿拿不出有力证据呀,报案嘛?派出所的那个刘所长显然跟贺老六是穿一条裤子的,指望他积极破案,简直是天方夜谭。

忽然之间,张大鼻子的一番话浮现在脑海之中。

识大局,知进退,善谋略。该忽悠的时候,绝不能嘴软,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叫本事.......

对,此时此刻,绝不能退,任何退缩都会导致自己被逼上绝路,只有拼死向前,拿出背水一战的决心,豁出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前途,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呗。

这样想着,吩咐二肥几人把现场简单收拾下,然后拿出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徐广涛的电话。

徐广涛的电话居然占线。

看来,应该是正跟贺老六研究下一步的计划呢,林海默默的想,稍微等了几分钟,再次拨了过去,这回立刻就接通了。

“徐科长你好,这么晚打电话,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林海非常客气的说道。

“说得哪里话!今天我还跟老刘聊呢,打算过几天抽个时间去看看你,毕竟十多年的同事了呀,冷不丁分开,还真有点想你呢。”徐广涛的态度很亲热,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双方是多年的好朋友呢:“怎么样,老爷岭的情况如何呀?”

林海微微一笑:“情况嘛.....空气新鲜、鸟语花香,远离城市的喧嚣,宛如世外桃源,总之是美不胜收,令我乐不思蜀了。”

“让你说得,我都想去当这个林场主任了。”徐广涛笑着道。

“真的?要不,咱俩换换,你也来享受几天?”林海不软不硬的回了句。


没当官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当上了领导,一呼百应,号令天下,可真当上官才发现,别说一呼百应,就面前这十个脑袋,摆弄起来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别说误餐和交通补助了,连劳保用品都发不下来,护林员巡视一次,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一年下来,光是鞋就得穿坏五六双,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脚丫子满山跑吧?”

“是啊,防治病虫害要喷洒药剂,药没有,设备没有,钱也没有,拿嘴喷呀?现在邻县的林区,都是雇民用直升机喷药,我们这可好,连老母鸡都没见到呀。”

“每个月就两千多钱的工资,你还要求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家里一大摊子活,老娘们也干不过来呀!晚上回家,还不得天天打架啊,日子长了,谁能受得了?”

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林海并没显得很慌张。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县委工作了十年,也算见过些世面,对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方法,多少有点心得。

当官,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工作。

说简单,是因为不需要有太高的学历和智商,只要有足够的情商就可以了,甚至情商都可以免了,只要有个好爹,并且没弱智到不识数的程度,基本都能凑合着比量。

而说其复杂,则是因为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就是人心,而当官不仅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还得把这些人摆弄得明明白白,当然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了。

林海心里很清楚,让面前这十个人乖乖听话,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物质刺激,可惜,林场账面上只剩下200块钱了,这个办法暂时行不通。

没有钱,就只能靠嘴了。所幸的是,林海的口才向来不错。

他要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这个希望不是画大饼,而是让他们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能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拿贺老六开刀。

只要这一刀开出效果,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面带微笑的环视着众人。大家嚷嚷了一通,发现新来的领导不动声色,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呗?”他平静的问。见无人吱声,这才又继续道:“既然你们不说了,那就听我说几句吧,我非常理解大家困难,但所有这些,都不是不上班的理由,或许你们说,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凭啥你来了就要改变呢!”

房间里非常安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隐约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来之前,在杨怀远书记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为限,如果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整改方案,并让林场的工作发生根本性改变,就自动辞职,所以,对我来说,没有退路可言。”林海缓缓说道。

“林主任,你别拿这种话忽悠咱们,这么多年了,林场主任换得跟走马灯似的,还不都是转一圈就走嘛,你要政绩,可以理解,我们大力配合,保证随叫随到,没必要非得折腾大家吧?”老李接了句。

林海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几年,林场主任的职位确实没少换人,但我恐怕是个例外,具体的情况也没必要多说了,总之一句话,我是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甚至是十年以上。”

这句话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大家互相看着,都有点将信将疑。

林海则继续说道:“关于时间的事,我就不做过多解读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相处的日子久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下面,我讲第二件事,与在座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往下听去。

“拖欠的工资和各种补助,由我来解决,半个月之内,发放到大家手中,至于劳动保护用品和其他各种开销,一个月之内,力争解决,就算不能解决,也会给同志们一个说法。”林海慢条斯理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连始终缩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贺远也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此刻的林海,已经彻底放开了。

他不想画大饼,但当下的局面,不画也不成。

“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可我们守着五千多亩的金山银山,却只能给贺老六打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还得被他盘剥和欺负,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有点亏啊。”

提到贺老六,坐在角落里的贺远顿时两眼放光,大声问道:“林主任,你不用兜圈子了,直说吧,想怎么干?”

林海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打算,但并非靠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需要大家的配合和支持,请注意,这里所说的配合和支持,不是说按时上下班就可以的,要所有人都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群策群力。我的话,大家听懂了吗?”

会场仍旧安静,但林海知道,他的这番话已经把大家心里的火点燃了,剩下的就看如何煽乎了。

“能具体说说嘛?”护林员老李试探着问道。

林海思忖片刻:“对不起,暂时还不能,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能耐,但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兑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说出来,那纯属忽悠人,我不想那么做,但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咱们得打破贺老六对山货收购业务的垄断,换句话说,就算要垄断,也得由咱们垄断才行,垄断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实现,国营林场就是我们的金字招牌,只要价格公道,难道还愁竞争不过一伙地痞流氓吗?”

“林主任说得对,咱们就是心不齐,只要拧成一股绳,还至于被贺老六欺负?就像今天二肥挨打这件事,当时如果大家都动手的话,能把这帮王八蛋屎打出来。”贺远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嘲笑道:“老贺,你也就在这敢吹牛逼,有种儿当着贺老六的面说去,论起来,也就二肥算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剩下的有一头算一头,包括你我在内,都只配蹲着尿。”

贺远虽然被抢白了句,倒也不恼,只是苦笑着道:“我之前确实怂,但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跟着林主任,挺直腰杆了,妈的,贺老六欺人太甚了!”

林海微笑着说道:“对了,老贺,你和二肥认识吗?”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贺远说道。

“那就好,需要他的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林海说道。

贺远连连点头。

有人带头相应,其余众人略微犹豫了片刻,也都纷纷附和。林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了,话题基本围绕着提高工资待遇的方面,他没敢轻易做什么承诺,只是认真倾听,闹闹哄哄的说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告一段落。

整个会议期间,王心莲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的看着林海,可当与他的目光相遇时,却又连忙避开,显得有些慌乱。散会之后,林海找了机会,低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王心莲低着头说道。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跟我说。”林海笑着说道。

王心莲略微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能在林场干很久吗?”

林海想了想:“干多久,我个人说了不算,但我确实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王心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嘴角处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她低声说道:“其实,你刚刚说金山银山的话,张大鼻子跟我爹也聊过,有一次他俩喝酒,张大鼻子说我爹是个蠢货,要是让他来当这个头儿,肯定能把林场搞得热火朝天的。”

林海不由得一愣:“是嘛,那这位大鼻子先生有什么见解呀?”

王心莲却叹了口气:“我当时在做饭,也没往心里去,就听我爹说他是纸上谈兵,狗屁不懂。”

林海略微沉吟了下,说道:“等你脚好一点,带我去拜访下这位张先生,我跟他聊一聊。”

“我这就去关帝庙,跟他说一声。”王心莲说完,转身便走,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没恢复,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林海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她也不吱声,只是飞快的瞥了眼林海,脸颊上飘过一抹红晕,像天边的朝霞般迷人。


王心莲叹了口气:“他大名叫贺胜,在家里排行老六,他爹曾经当过林业站站长,在镇里也算是个人物。贺老六高中毕业就成了林场正式职工,不过他一天班也没上过,先是在镇上开了个饭店,后来又在县里搞了个歌厅,据说还养过车,反正做生意挣了不少钱。”

林海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老高说,他现在垄断了蕨菜的收购生意,是这样嘛?”

王心莲幽幽叹了口气:“不仅是蕨菜,几乎所有山货收购都被贺老六垄断了,他纠集了一帮人,在主要路口设卡,只要是外来的收购商贩,见一个打跑一个。”

“够嚣张的呀,难道没人管嘛?”林海问。

王心莲摇了摇头:“镇领导和派出所被他用钱摆平了,都瞪眼装糊涂,挨打的大多是外乡人,即便是报警,拖上几个月,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爹出事,也跟贺老六有关?”

王心莲继续说道:“我爹脑子挺活的,十多年前就开始收蕨菜了,他为人厚道,十里八乡的农民,都愿意把蕨菜卖给他,生意做得挺好的。”

别小看这走街串镇的活儿,没有两把刷子,还真做不了,林海自幼在农村长大,深知其中的门道儿,于是笑着道:“看来,王主任不仅工作认真,而且还是老爷岭的能人呀。”

王心莲苦笑:“我们这儿的野生蕨菜都销往日本,06年的时候,贺老六见这生意挺赚钱的,便也加入了进来,起初我爹没怎么介意,毕竟大家都认识嘛,还帮了他不少忙呢。”

“后来呢?”林海问。

王心莲叹了口气:“第二年,贺老六跟县里的一个当官的合伙了,仗着资金雄厚,故意抬高收购价格,抢走了不少生意,但还是有些老山民,宁愿低价,也要卖给我爹。这下他就不高兴了,07年过完春节,他带着几个人来我家,摆明了说,以后蕨菜就他收了,让我爹别干了,我爹没答应,两人不欢而散。”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属于恶意竞争,扰乱市场秩序的话,那后来明显就属于欺行霸市了,说得严重点,甚至有黑恶势力之嫌,而贺老六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估计与徐广涛在背后撑腰有关。

“之后呢,贺老六没再找麻烦?”他问。

王心莲道:“开始的时候,我爹还很提防,可渐渐就不那么小心了,五月中旬的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窜出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把我爹的车给截住了,不容分说,上来就打,蕨菜也抢走了。后来我爹报了案,咬定是贺老六指使人干的,可派出所的警察却说没有证据,无法立案。”

林区不像城镇,到处都是监控,荒郊野外的,想要证据,谈何容易,林海听罢,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爹脾气倔,见派出所和稀泥,一气之下,就直接去县里反映情况,派出所得知之后,说他无理取闹、告黑状,我爹不服,和派出所所长吵了起来,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发生了点撕扯,结果被以妨碍公务和寻衅滋事为由拘留了十天,从拘留所出来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在林场呆着,跟谁也不说话,连家都不怎么回了。”王心莲说到这里,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也有点哽咽。

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在农村并不罕见,说是一抓一大把也不为过。派出所方面拿了贺老六的好处,自然是能拖就拖,而王增全没什么证据,干瞪眼没辙。

挨打被抢没证据,但闹事却铁证如山,说实话,拘留已经是轻的了,如果玩得狠点,直接给定个袭警,那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这种事确实挺难处理的,其实,王主任这么聪明,应该先稳住了,等拿到证据再说。”林海沉吟着道。

“荒山野岭的,上哪里找证据,只能是吃个哑巴亏。”王心莲叹了口气道:“正好08年的时候,爹被县里任命为林场主任,从那之后,他就把全部心思都铺在了工作上,但我知道,他这口气始终憋着,只是用拼命的工作去缓解内心的郁闷而已,或许是感觉太窝囊,或许是工作过于劳累,去年他突发心脏病,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走了。”

林海听罢,不免有些唏嘘。沉吟片刻,又问:“刚刚你说,贺老六跟县里的一个当官的合伙,那个当官的是谁啊?”

王心莲想了想:“一个姓徐的,去年来过,跟我爹还聊了挺长时间,大高个,白白净净的,说是等转过年,让贺老六给我爹补偿一笔钱。”

奶奶的,果然是徐广涛这个垃圾,外表装得跟人似的,其实满肚子都是坏水。这样想着,不由得冷笑一声。

王心莲见状,试探着问道:“您认识他吗?”

“认识。”

“他是多大的官呀,县长还是副县长?”王心莲忽闪着眼睛问道。

林海撇了撇嘴:“狗屁县长,他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最多也就是给县长提鞋吧!对了,这个明天贺老六能来吗?我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够呛,现在是他最忙的时候,不过也没准,他收上来的蕨菜,都存放在林场的仓库里,说不定能顺道过来看一眼。”王心莲说道。

林海一愣:“存在林场的库房里?”

“是呀,林场以前有个木材加工厂,那个库房就是加工厂的干燥车间,通风干燥设备都有的。”王心莲说着,指着窗外又道:“顺着这条路走,拐个弯就能看到了。”

“仓库一年租金多少呀?”林海问。

王心莲苦笑:“一分钱租金也没有呀,不仅没租金,还白用通风和干燥设备呢,一年下来,光是电费就小两万块钱呢。”

我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林海略微思忖片刻,找来雨伞,迈步外门外走去。

“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王心莲诧异的问。

“去库房看看。”林海说道。

王心莲犹豫了下:“我陪你去吧。”说完,飞快的下了楼,找来一件雨披,跟在林海身后,朝库房走去。

库房很大,足有两千多平方米的样子,而且,养护得还挺不错的,至少门窗都完好无缺。两人还没等走近,便听到一阵狗的狂吠声。随即,库房的小角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头来,朝两人这边看了眼。

“干什么的?”男人问。

还没等林海吱声,王心莲抢着说道:“新来的林主任,要去库房看看。”

那男人听罢,连理都没理,直接把门关上了。

看来,贺老六还真挺牛,连给他看库房的人都这么嚣张,好歹我也是新上任的林场主任,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这未免有点装过头了吧,林海在心里想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库房上做点文章吧。


徐广涛的表现的非常镇定,似乎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听罢之后,恨恨的道:“妈的,这小子挺阴啊!”

“可不是嘛,简直是坏透腔了,这种损人,出门过马路都得加小心,指不定哪天就得被车给怼死。”林海故意恶狠狠用最恶毒的语言说道,说完,自己心里暗笑。

徐广涛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海则继续说道:“我不搞他,他却想搞我,今天晚上又放火烧了仓库,这不是瞪眼把我往撤职查办的路上推嘛。”

徐广涛却哈哈一笑:“什么就撤职查办啊,你是杨书记亲自点的将,谁敢轻易撤职查办?至于仓库失火,既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经济损失也不大,我看可以暂时压下来,有些事,私底下能处理的,最好私下处理,一旦上报,各方面都很麻烦,你在县委工作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不明白吗!”

林海哦了声,做恍然大悟之状:“多亏给徐科长打个电话,要不你怎么进步得快呢,处理问题的就是够成熟,不像我,脑子里就一根筋。”

“你可别扯犊子了,猴儿都没你机灵。”徐广涛回道。

林海略微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依着你的意思,我最好跟贺老六握手言和,相安无事呗?”

徐广涛非常谨慎:“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刚到林场,还是要稳一些,当然,这都是个人意见啊,仅供你参考,至于具体如何选择,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我哪有什么主意啊,这十来年,天天写材料,都快写傻了,遇到这种棘手的状况,还得请教科长大人呀。”林海笑着道。

徐广涛估计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硬是拿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说道:“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从工作角度出发,都想把工作做好嘛,你说对不对。”

“对!非常正确,你这话都快说到我心里去了。”林海正色说道:“但是还有一样,我这边想求稳,但贺老六那边未必答应啊,明天一大早,人家跟我要蕨菜,我拿什么给啊!连火烧带水泡的,一半都不能用了。”

“我觉得他没这个胆量。”徐广涛道。

林海想了想:“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愿别出什么意外,否则,这事想不闹大,都难啊。”

“放心吧,肯定不会闹大的。”徐广涛缓缓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林海答道。

“那就挂了吧,早点休息,过些天,我抽空过去看你,咱们见面再聊。”徐广涛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是咬着后槽牙的,林海甚至能听到格格的响声。

放下电话,林海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骨子里是率真的人,平时最讨厌那种明面搂脖子抱腰,可背地里却偷偷下绊子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掩饰自己的好恶,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不仅学会了阴一套阳一套的招数,而且还有所发挥,运用自如。

是环境改变了我,还是我主动向环境妥协了呢?他默默的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不管是谁改变了谁,但这顿忽悠,总算是将危机暂时压了下去,迫于压力,贺老六乖乖交钱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剩下就是如何处理这些蕨菜了。指望贺老六把所有损失都承担下来是几乎不可能的,只能是自己想办法。

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他顾不上休息,简单包扎了下伤口,便带着几个年轻人连夜把蕨菜收拾了出来,并将被烧塌的屋顶铺上了苫布,等忙完了一切,天都快亮了。


“林哥,不用你请客,镇上这些饭店的厨子,还没莲姐手艺好呢,过几天,到山里抓头野猪,让莲姐给炖了,肯定老好吃了。”二肥咧着大嘴说道。

林海却把眼睛一瞪:“野猪是国家保护动物,能随便抓嘛?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连护林员也当不了。”

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眼,都嘿嘿的憨笑。

二肥眼尖,发现林海手中的牛皮子袋子鼓鼓囊囊的,便试探问:“哥,这里是啥啊?”

“钱。贺老六给的,十万块。”林海平静的道。

“我靠!你太牛逼了。”二肥大声说道。

林海淡淡一笑:“贺老六欠林场的租金,我要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可牛逼的,别以为他这么痛快给钱是什么好事,刚才已经明确表态了,仓库里的那些蕨菜不要了,让我来处理,这等于是把包袱甩出来了,我还犯愁怎么跟大家交代呢!”

“这有什么呀!蕨菜是贺老六收的,一分钱没给,就只打个欠条,打酒跟提瓶子的要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二肥满不在乎的说道。

林海却轻轻摇了摇头:“贺老六不管,我也不管,那大家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事儿不能那么做的,必须有个交代。”

说话之间,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瞧,原来是林场职工打来的,说是附近的不少村民都听说仓库昨天晚上失火了,一大早就都赶了过来,问怎么办。

林海想了想:“让大家稍微等会,我这边有点事,处理完了马上就回去。”

缝合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医生给打了针破伤风疫苗,并建议他挂瓶消炎药,林海心里有事,自然不肯耽误,执意马上就回去,王心莲见状,只好让医生把点滴和注射器都开了,说是回去之后,她负责给扎。

“你会扎针嘛?”林海将信将疑的问。

还没等王心莲说话,二肥抢着说道:“莲姐啥都会,去年我家牛病了,就是她给打的针救过来的。”

“开什么玩笑,给牛打针和给人打针,能是一回事嘛?”林海笑着道。

王心莲瞪了二肥一眼,解释道:“我爹和张大鼻子都会给牲口看病,我经常给打下手,偶尔也给扎个针,给人也扎过,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你又不胖,血管很好找,应该没问题的。”

这话倒也没毛病,都是往静脉血管里打药,林海听罢,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催促赶紧回去。

一路无话,等赶回林场,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刚进大门,几十个村民便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着,也听不出个数。

林海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不要吵,先听我说。”

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他这才接着道:“仓库失火的事,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都连连点头。

“这把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至于是谁搞的鬼,你们心理都有数,就不用我多说了,咱们现在就谈一谈损失吧。”林海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大致估算了下,应该有三分之一左右的蕨菜坏掉了,这部分损失由林场负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片刻的沉默之后,二肥率先说道:“林哥,火是贺老六放的,蕨菜损失了,应该找他算账啊,怎么能让你来承担呢?”

林海摇了摇头:“到底谁是纵火者,咱们说了不算,那得是公安机关宣布才有效,如果有一天,真确定就是他在暗中捣鬼,那不仅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还得赔偿所有的经济损失,但这需要时间,不是一天半天能搞定的。”


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在中国的公务员体系中,这两个人既要互相协作,又免不了各种拆台。除非有一方特别强势,而另外一方甘当绿叶。否则,明争暗斗不断。

杨怀远从政多年,自然深谙此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再坚持自己的观点,那就等于闹僵了。班子的老大老二闹僵,以后的工作就更不好干了。

略微思忖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

王忠田微笑着道:“广涛啊,你通知下去,让经发局立刻组织实施,拿出个具体的方案来,咱们特事特办,以最快速度,把林业开发区成立起来。”

徐广涛连忙答道:“好的,散会之后,我马上就办。”

王忠田又转向林海接着道:“小子,如此一来,你身上的担子可就重咯,怎么样,需不需给你安排个副手?”

林海苦笑:“如果有人愿意来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这是跟组织叫板呢!”王忠田开玩笑的道。

众人听罢,纷纷笑了起来,刚刚压抑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事已至此,林海索性就放开了,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全县林业系统的领导都在,这时候不提要求,岂不浪费。

这样想着,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诸位领导,我能说几句嘛?”

王忠田歪着脑袋,笑吟吟的道:“看来,这小子当官心切啊,还没等正式上任,就开始提要求了,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啊,不许要钱,要钱也没有,要命倒是有两条,杨书记和我的,你随便拿。”

林海听罢,不免泄气,苦笑着道:“那就算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可是你自己不想说的。”王忠田笑着道。

杨怀远微微叹了口气:“林海啊,我知道下面的困难很多,但县财政确实紧张,老爷岭这盘棋,到底能走成个什么样,就看你的能耐了。”

散会之后,林海正打算收拾东西走,却被喊住了。

“先别走,去办公室等我。”杨怀远命令道。

他答应一声,不敢怠慢,径直去了书记办公室,跟值班秘书说明情况之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规规矩矩的在沙发上坐定。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起身,迎到门口,垂手而立。

办公室的门一开,杨怀远大步走了进来。

“站这儿干嘛,改行当保安了?”杨怀远沉着脸说道:“过来坐吧。”

他没敢吱声,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待杨怀远坐好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对面坐了,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

杨怀远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应该看出来了吧,他们都不支持成立林业总公司。”

林海眼珠转了转,斟酌着道:“这个......我多少看出来点。”

杨怀远淡淡一笑,拿出烟来,自己点燃,随后扔给林海一根。他伸手接过,却并没敢抽,只是默默的攥在手心里 。

“说说吧,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呢?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中立的,就像七星山那个风水先生和洋河的老郑,含含糊糊的表个态,或者干脆和稀泥。”

林海低着头,思忖片刻,苦笑着道:“怎么说呢,杨书记,您可能对我的处境不够了解,目前,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干出点名堂,要么被就地免职,从此彻底边缘化,所以,如果换成您,估计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杨怀远微微点了下头:“选择是因为没得选择,对吧?”


刘所长与贺老六寒暄了几句,转向林海,神态略显倨傲的点了点头,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沉着脸问道:“我们刚刚接到群众举报,说林主任带着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把老贺的仓库给封了,还动手打了人,有这么回事吧?”

这句话的倾向性是显而易见,林海听罢,顿时便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眼一旁的贺老六,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想不到贺老板学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了呀。”

贺老六却连连摇头:“天地良心,我可没报案。”

林海微微一笑,转而问刘所长道:“请问警官同志,这个报案的群众,又是何方神圣呢?”

刘所长冷冷的道:“谁报的案,与你无关,就说有没有这件事吧!”

林海反唇相讥:“报案人的叙述与事实严重不符,捏造事实,有诬告之嫌!首先,什么叫身份不明,这个词从何而来?其次,说我们动手打人,证据何在?这些关键问题必须搞清楚呀。”

“废话,我这次来,不就是要搞清楚这些嘛!”刘所长提高声音说道。

林海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你压根也没搞,上来就直接定性了,所长同志,你平时都这么办案嘛?”

刘所长有些恼了,敲着桌子说道:“林主任,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方式。”

“我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没有任何问题,质疑,是我的权利。”

刘所长撇了下嘴:“我知道你以前在县委工作,见过点世面,但别动不动就提权力。你确实有权力,但更有义务,请先回答我的问题,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

林海歪着头想了想:“好吧,我配合。”

刘所长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问道:“那就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下吧。”

林海不慌不忙的把事情经过讲了,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封仓库属实,但我以党性和人格担保,没发生任何冲突,如果你口中的报案群众一定说发生了斗殴,那请他拿出证据,否则,我保留追究其责任的权力。”

刘所长哼了声:“放下打架的事不说,先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封仓库吧?”

“请问刘所长,你上班离开家的时候会锁门嘛?”林海突然问了句。

刘所长一愣:“当然锁门了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的家,我说了算。”

林海微微一笑:“这就是答案,仓库是林场的,是登记在册的国有资产,作为林场负责人,我把库房暂时封了,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如果你今天非要一个答案,那也可以告诉你,很简单,工作需要。”

刘所长吃了个软钉子,一时无语,沉吟片刻,这才又缓缓说道:“林主任,你这句话可就不在理了,仓库是林场的不假,但里面存放在别人的货物啊,你凭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给封了呢?”

林海还是很平静:“什么货物?”

“蕨菜呀,价值好几十万呢,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没劲儿了。”刘所长冷笑着道。

林海不慌不忙:“谁允许私人的货物存放在国营林场的仓库里的?我可以不经允许,把个人物品存放在您的家里吗?”

刘所长一愣,扭头看了眼贺老六。

林海则继续说道:“退一步讲,放就放了,可使用仓库的租赁合同呢?四年了,房租给谁了?水电费谁缴?”

“你问我,我问谁啊?”刘所长把双手一摊:“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四年前,贺老板未经任何人许可,便私自撬开仓库大门,并强行使用至今,四年期间,没有交纳一分钱租金,连水电费都是林场垫付的,这些情况报案人跟你提了吗?”林海问道。

刘所长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了解这些事,这属于你们之间的经济纠纷,经济纠纷不归公安机关管辖,但你不打招呼便封仓库,导致引发冲突,这我就不能不管了。”

“我再重申一遍,没有引发任何冲突,事实上,贺老板正在跟我协商解决这件事,不过既然提到冲突,我就顺便报个案吧。”说完,起身走到窗口,大声喊道:“二肥,你上来。”

二肥答应了声,快步上楼,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请看下吧,刘所长,这是当地村民二肥子,对不起,大名我还真不知道。咱们先说正事,昨天上午,他在林场的院子里,被贺老板的人围殴,打人的凶手就在楼下,对了,现在报案可以吧?”林海微笑着说道。

刘所长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问题,一会带回所里做个笔录。”

林海却不依不饶:“两个行凶者就在楼下,我请求公安机关采取相应措施,立刻将人控制起来。”

刘所长有点恼了,指着林海的鼻子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啊,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海也毫不示弱:“这不是指手画脚,只是提醒和请求,如果因为你的不作为,导致行凶者逃走,进而对案件审理造成影响,我保留向上级公安机关申诉的权力。你别瞪眼珠子,我的话没有任何毛病,要不咱们给高局长或者姚政委打个电话,请他们给评评理。”

这招儿在兵法上叫做连蒙带唬。

在县委工作十年,林海对县各局办的领导还是很熟悉的,这些县里的大员来拜见书记,偶尔也会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聊上几句,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大多混了个脸熟。

刘所长当然不服气,冷笑着道:“你少拿局长和政委吓唬人,我现在是正常接警,询问当事人,有什么可评理的。”

林海呵呵一笑,指着他说道:“有你这样正常接警的嘛?我办公室里有监控,就凭你现在这扮相,我甚至可以怀疑你的真实身份。要是我把监控录像交给县纪委,你这个所长能不能继续干下去,都在两可之间。”

这句话起到了点作用,刘所长听罢,连忙将警服整理了下,气焰也不那么嚣张了。

旁边的民警见状,连忙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林主任,刚刚刘所情绪有点激动,你别介意啊。我是这么认为的,贺老板使用仓库四年,没付租金是属实的,作为林场的负责人,你有权向其讨要,但扣押仓库里存放的货物,就有点不妥了,这是两回事,不能混淆。”

这位警官的话确实说到了点儿上。

从法律上说,即便贺老六没交租金,林海也无权扣押他的货物,公安和司法机关扣押公民财产时,也需出具相关的法律文件才能执行。

林海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唱好了,诸事顺利,唱不好,全盘皆输。

他不慌不忙的点上根烟,微笑着对那个年轻警官说道:“你说得非常对,但需要解释的是,我没说扣押贺老板的蕨菜呀,只要他把拖欠的租金和水电费付了,随时可以拉走,但是如果拒不认账的话......”说着,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然后递给了年轻警官。

“什么意思?”年轻警官没有伸手接。

“没什么意思,你打下这个电话就什么都清楚了。”他平静的说道。

年轻警官瞥了眼屏幕上的备注,见写着杨书记三个字,不由得微微一愣。刘所长也歪着头看了眼,然后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半个月前,杨怀远来老爷岭镇调研,行程中本来是没安排去国营林场的,可谁也没想到,书记突然提出要去看一看,搞得镇领导措手不及,很是被动。

书记既然下命令了,大家也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作为镇派出所所长,刘万全当然全程陪同。亲眼目睹了杨书记看到林场破败不堪和管理混乱的状态之后大发雷霆,把几个镇领导训得跟三孙子似的场面。

杨书记走后,镇政府的几位头头聚在一起,琢磨了很久,也没搞明白这位新上任的一把手,为啥对已经多年无人关心的林场感兴趣。

难道林海的背后有杨书记的支持?刘所长默默的想,否则,这小子新来乍到的,咋敢这么狂呢?


他挠了挠头:“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是十点半了,你睡了三个多小时了,跟头小猪似的,拔点滴都没醒。”王心莲说着,走过来摸了下他的额头:“烧退了,你不许乱动啊,我把面给你热一下,吃了继续睡,明天就彻底好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

林海却还是坐了起来,急三火四的穿上了鞋。

“咋这么不听话呢,让你别动嘛!”王心莲嗔道。

他咧嘴一笑:“我的莲姐,再不动就尿裤子了,憋不住了!”说完,拔腿便往外走去,王心莲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抓了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解决完内急,洗了把脸,感觉精神了不少,点上根烟,刚吸了一半,王心莲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进来。

他确实饿了,接过来便呼噜呼噜的吃了下去。

王心莲则坐在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默默的注视着他。

林海没有抬头,但仍旧可以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目光。

深夜的办公室里,荷尔蒙的味道愈发浓烈,两颗年轻的心都微微有些悸动。

“明天去县里,晚上就不能回来了吧?”王心莲喃喃的问了句。

这句话属于明知故问,老爷岭镇和县城之间每天只有两个班次的客车往返,除非自己开车,否则,根本不可能赶回来。

林海点了点头:“得第二天才能回来。”

王心莲沉吟良久,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好像有一年多没去县里了......”

林海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呀?我开会,你自己逛街,顺便买点衣服啥的。”

王心莲的眼神里瞬间就充满了欣喜和渴望,但转瞬即逝,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吧,还得找地方住宿,太折腾了。”

“不折腾呀,我认识个开民宿的老板,他家干净又便宜,条件相当不错,还能给你打折。”林海说道。

王心莲似乎有些失望,轻声说道:“我天生就胆小,晚上一个人在家都害怕,要是住店的话,估计连觉都不敢睡了。”

林海略微犹豫了片刻:“要不这样,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两个房间,咱俩一人一间。”

王心莲的脸颊上掠过一丝红晕,低着头,声音低得跟蚊子叫差不多。

“那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林海哈哈一笑:“不麻烦,我走的时候也没顾得上收拾,家里乱七八糟的,你可以帮我打扫下,我还得感谢你呢。”

王心莲抿着嘴笑了:“好吧,那就权当是给你当小时工吧。”

林海也笑:“提前声明,我可不给钱哦。”

王心莲歪着头想了想:“那怎么行,你是当领导的,不能这么欺负人呀。”

“晚饭和路费我包了,这种可以吧?”林海认真的道。

“这还差不多。”王心莲笑着道。说完,起身将面碗拿了起来,说了句你赶紧歇着吧,便匆匆出去了。

林海睡了三个多小时,烧也退了,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哪里还睡得着,虽然不知道明天的会议内容,但既然把四个国营林场的负责人都找去了,想必是与林场的工作有关,自己虽然才上任三天,但已经有了些想法和思路,还是要提前准备下,以免被动。

这样想着,找来纸和笔,将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整理出来,很快就形成了个远景规划。正全神贯注的写着,王心莲又推门走了进来,见他正伏案工作,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起来了呀,你烧刚退,不好好休息,病在重了咋办?”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办公室,正打算歇口气,却发现桌子上放着些稿纸,拿起来一瞧,原来是篇文章,标题是《老爷岭的历史源考》,署名张铭澜。通篇是钢笔手写,字体苍劲有力。

想不到邋里邋遢的张大鼻子居然叫张铭澜,这名字倒是蛮雅致的,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累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似的,实在无心细看,本来打算先收起来,等歇过乏再说,可无意中扫了一眼,便被内容吸引住了。

虽然是学术型文章,但丝毫不艰涩难懂,遣词造句,朴实无华,严谨准确。文章引用大量史料,将老爷岭地区从东汉末年一直到唐明清的历史沿革进行了详细的考证。

原来,老爷岭汉代名为兀骨山,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唐初,当时这一带是古高句丽政权的势力范围,如今的黄岭县叫做大行城,有重兵把守。唐高宗年间,名将李勣与左武卫大将军薛仁贵率军至此,与守军鏖战,斩杀高丽军三万余人,追击二百余里,最终攻破平壤,灭亡高句丽。

其中以兀骨山一战最为惨烈。

高句丽军队据险而守,唐军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当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高句丽军倾巢而出,将薛仁贵团团围住,危难之际,关公突然显圣,顿时乌云散尽,狂风倒吹,而李勣的援兵也正好赶到,与薛仁贵会师于兀骨山下,唐军士气大振,全歼守敌,并乘胜一举攻克了大行城。这场战役,在正史中有明确记载,史称兀骨岭大捷。

而关于关帝显圣的事,大多出于唐人笔记,史料并不可考。

然而,张大鼻子却从破败的关帝庙中发现了线索,经过多年研究,最终在附近一家村民的猪圈里,找到了当年修建关帝庙时候留下的石碑。

可惜的是,千年的时光让碑文的字迹模糊不清,而且石碑也被毁成了三截,其中一截至今尚未找到。尽管如此,残缺的碑文仍旧可以证明这段传奇的历史。

根据碑文记载,唐军灭高句丽后,凯旋而归,行至兀骨岭,李勣率薛仁贵以及众多将领登山祭拜关帝,并出资建造了一座关帝庙,并立碑为证,将兀骨岭改名为关老爷山。

同时,他还在老爷岭一带发现了大量古代军事遗迹,都做了详细的考证和标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之间,关老爷山被叫成了老爷岭,而那段历史的荣光也被时间所湮没,以至于现在无人知晓了。

文章的最后,还详细列举了所有史料的出处,并附古今地图以对照,另外,那残缺的碑文也被记录下来。

看完文章,林海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黄岭有很多民间传说,大多与评书《薛仁贵东征》有关,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图书馆里,还翻看过清代光绪年间和民国时期的县志,县志中对黄岭县的由来也没有做过多的记载,只说是从明末开始,中央政府在此设立卫所。可张大鼻子的这篇文章,却将黄岭县的历史推至唐朝,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赞叹之余,关帝庙的故事更是引发了他的遐想。

两年前,林海曾经参加过省委组织的一次经济会议,会议议题之一,就是如何让文化促进经济发展,也就是当下比较时髦的提法,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大学教授,不太可能吧,当年我们村子也有下放户,拖家带口的,后来落实政策之后,早就都回去了。”林海笑着道:“估计是以讹传讹,要不就是他自己吹牛。”

王心莲却摇了摇头:“是我爹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他是省城大学的历史教授,当年因为成分不好,就被下放到农村接受再教育,其实,他本来是在邻县的,与我们村子一山之隔,由于懂中医,便被借过来帮忙培训赤脚医生。”

“后来呢?”林海饶有兴趣的问。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在咱们这边住下了,生产队还分给他一处房子,等到落实政策那阵,他就有点疯疯癫癫的了,整天背着个包,也不回家,就在山里转悠,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镇里曾经主动找过他,说要省城的学校在四处找他,可他却说自己的工作没做完,哪都不去。转眼五六年过去了,渐渐也就没人提了。”王心莲说道。

闹了半天,这个倚老卖老的张大鼻子,还真是个知识分子。林海在心里默默的想。

王心莲又接着说道:“他只是看上去疯疯癫癫,其实,人可厉害了,不仅懂中医,还能掐会算,每逢过年,十里八村找他给算命的人都得排队呢,这还不算,对林下参养殖也非常在行,自己总结出了规律,免费教给村民,但大家都不咋买账,他特别生气,说村子里的人就是群会说话的猪,然后就搬到关帝庙住了,一晃七八年,谁劝都不肯回来。”

东北是人参的故乡和主产区。

人参对自然环境的要求很高,海拔高度,光照时间,温度湿度,土壤养分等等,缺一不可,所谓林下参,就是在适合人参生长的林区人工种植的参,处于半野生状态,在野山参几乎难觅踪迹的今天,林下参已经成为市场的主流。

“种植林下参很赚钱的,大家为啥不买账呢?”林海好奇的问。

王心莲想了想:“品质好一点的林下参,至少要十年甚至十五年左右才能采摘,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和风险都很大,村民们都不愿承担,说是十年下来,还不如去城里打工赚钱呢。最重要的是邻县那边都是大棚种植人参,产量高,把价格拉得很低,所以就更没人愿意种了。”

原来如此。

人参园大规模种植,产量确实能上去,但药用价值难免打折扣,价格自然就低,林下参的种植时间长,风险确实大一些,但如果是林场统一管理,就可以通过规模效应来降低风险,只不过 前期投入比较大,目前的经济状况难以承受,但以后就不好说了,可以作为远景规划,至少,在给杨书记的汇报中,完全可以大书特书一笔。

多年从事文字工作,林海深知写材料的重要性,像类似这些事,不论将来是否能实现,只要能写出个一二三来,就会被视为工作能力的体现。

“看来,我对这位张先生有失恭敬啊,抽空得专程去拜访下。”他笑着道。

“好呀,到时候我陪你去。”王心莲高兴的得道。

林海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在贺老六的租金交上来之前,林海所能做的,就只能是搞卫生了。吃过了午饭,他带着众人来了次彻底大扫除,忙了一下午,将破败不堪的办公楼收拾得焕然一新,有了生机。

四点半,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回家了,二肥主动请缨,表示要带着几个哥们晚上在仓库值班,以免贺老六暗地里了动手脚,林海也有这方面的顾虑,略微犹豫了下,也就点头答应了。

他挑选了三个年轻机灵的小伙子,算上二肥,总计四人,正好能凑一桌麻将,也省得长夜漫漫,无法消磨时间。

将四个人安顿好了,他这才返回办公楼,却发现王心莲没走,也不知道在食堂里忙活什么。

他推门走了进去,问道:“你咋还不回家?”

王心莲擦了把额头上汗,笑吟吟的说道:“我不走了,明天早上给你和二肥他们几个做早饭。”

“不用,你赶紧回家吧,几个大男人,少吃一顿饿不坏的。”他笑着道。

王心莲却摇了摇头:“不吃饭怎么行,你不用管了。”

“可是,你住哪儿呀?”他问。

王心莲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折叠床:“我早就准备好了。”说完,抿嘴一笑,嘴角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不容分说,便将林海推了出去。

“楼下太凉了,要不,你上楼睡吧,我住下面。”林海说道。

“不用,我都习惯了。”王心莲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着那纤细的背影,林海会心一笑,转身回了办公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将自己的一些思路和构想记下来,这是他多年从事文字工作养成的习惯,别小看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但积攒多了,把这些碎片综合起来,就能形成一份非常有说服力的文字材料。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合上电脑,正打算在去仓库那边转一圈,王心莲拎着个大号的水壶和一个塑料盆推门走了进来。

“我刚刚来过一次,看你正忙着,就没进来。”王心莲说道。

“有事?”他问

王心莲很认真的说道:“烫脚啊,你忙了一天,很解乏的。我还特意采了些草药,都是有助睡眠的,保你能睡得跟头小猪似的。”

说完,将水倒入盆中,调试好水温,便端了过来。干了一天的活儿,林海也确实有点倦意,有人伺候,自然乐得享受,于是便将鞋子脱了,刚把脚放进去,就听外面有人扯着脖子喊道。

“大莲儿,你他妈的跑哪去了?”

那声音略显沙哑,却穿透力极强,一听就是张大鼻子的。

王心莲听罢,连忙起身打开了房门,说道:“我在这儿呢。”

“妈了个巴子的,让你给老子炒几个菜,你跑楼上干嘛去了。”张大鼻子一边嘟囔,一边走径直上楼,推开门往里看了眼,两个浑浊的小眼珠转了转,笑着道:“怪不得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小鲶鱼要钻莲花瓣儿,我是不是有点碍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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