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庄序怔在原地。
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怎么可能？那份文件一直封存在警局，她从哪里知道的？”
助理额头渗出冷汗，声音颤抖。
偷瞄了眼病床，压低声音说：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姜小姐确实把复印件寄来了。我试图联络她解释，可电话打不通。我担心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还没来得及去警局核实，就赶来向您汇报。”
7.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她决定起诉，这些年公司好不容易建立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
病床上的祝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随即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序哥，公司出什么事了吗？如果很紧急的话就先去处理吧。我没什么大碍，江野待会就来照顾我了。”
庄序面色凝重，迟疑许久才开口：
“卿卿突然失联了，我很担心她的安危，得去找找。”
祝瑶听罢，掩唇轻笑。
“原来是姜卿啊，她一贯如此，你还不了解吗？大概还在为宴会的事情闹别扭，不必太放在心上。”
“给她些时间冷静，她自然会回来的。眼下公司的事更要紧，她会理解你的。”
庄序闻言稍感宽慰。
可刚要离开，身后传来祝瑶剧烈的咳嗽声。
他只得让助理先去查我的下落。
自己留下来照看病人。
助理刚走，祝瑶的咳嗽奇迹般停止。
躺在床上滔滔不绝地说起往事。
字里行间都在暗示我的任性刁蛮。
这些话传入庄序耳中。
他却觉得格外刺耳。
沉默良久，他终于忍不住打断：
“住口，你根本不了解卿卿是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令祝瑶瞬间泪如雨下。
慌忙下床想要解释。
“对不起序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姜卿很好，你也很好，这些年多亏有你照顾，我只是不想她的任性伤了你的心。”
“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恶意。”
“关于周阿姨的事，我真的只是想给姜卿一个惊喜，谁能预料到会发生那种事......”
每当提到那场悲剧。
庄序的心就如同被利刃穿透。
痛得无法呼吸。
他清楚祝瑶看似无辜，但当时的证据链条分明显示这不是简单的意外。
警方的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回想起婚礼上我惊恐的表情。
他第一次对祝瑶产生了反感。
8.
“别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还有工作，让助理过来照顾你。”
祝瑶不甘心地想要挽留。
但庄序只是冷漠地转身离开病房。
刚走到医院门口，助理就打来电话。
“庄总，我已经查过了，一天前姜小姐去警局调查过当年的案子，什么也没说就复印了谅解书离开了。”
“现在时效还没到，警方不会立案。”
“情况不太对劲，您最好尽快回去看看！”
庄序的脚步戛然而止。
“一天前？”
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安，他立即冲向停车场。
一路狂飙往家赶。
红灯都来不及看。
空隙间不停给我打电话发消息。
可提示音始终冰冷机械。
我的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这在五年来还是头一次。
结婚以来我们连争执都很少。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完全失联。
庄序甚至不知该如何挽回。
听着电话里的提示音。
他心里越来越不安。
推开家门的瞬间。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墙上原本的婚纱照不见了。
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
庄序眼眶瞬间发红。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卧室。
里面只剩下他的西装。
他疯了般搜遍每个角落。
最后在桌上发现一份离婚协议。
翻开看了两眼。
财产分割那栏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
净身出户。
这四个字像利刃般划过他的心脏。
他紧握着协议坐在沙发上。
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脑海中全是这五年的点点滴滴。
画面太过清晰，让他几近崩溃。
手机还在不断自动重拨。
却始终无人接听。
良久，他从恍惚中回神。
给助理发去一条消息。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林雪！”
当晚，他没有留在家里。
拿着离婚协议去找了公司律师。
律师看后摇头叹息。
“既然姜小姐已经知道真相，就不会再回来了。她没有选择起诉你，已经很仁慈了。你还是放手吧。”
“如果激怒她，公司就完了！”
庄序神色颓废，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我不会放弃，只要能找到她，不管她要我坐牢还是身败名裂，我都认了......”
9.
律师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不解。
思索片刻，他正色道：
“当初我就提醒过，用婚姻换取谅解书是最大的错误。你既踏上这条不归路，就该明白，你们之间永远不可能纯粹。”
“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你又何必执着？”
“你想对她说什么？说对不起，不该利用她的名义放走杀母凶手？还是跪地求饶，说不该为了一纸谅解书欺骗她的感情？”
庄序身形不稳，脸色惨白。
“瑶儿是无辜的...这件事本来就—”
律师冷声打断他的话。
“庄总，作为律师我善意提醒你，不要感情用事，用直觉判断案情。这在法律上是大忌！”
“法官不看你的感觉，警察更不会因你的猜测改判。”
“当年车祸案件，所有证据都指向祝瑶！”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辆故障车从何而来？她怎么知道周夫人正好那时下飞机？为什么偏偏是她去接人？”
连番质问让庄序哑口无言。
他瘫坐在地上，痛苦地闭上眼。
“还有，以家属名义开具谅解书，这又是谁的主意？”
“庄总，你很聪明，我只说到这。这件事里，只有姜小姐是真正的受害者。”
“你的爱情，不该建立在她母亲的死亡之上！”
律师的话如同重锤击打在他心上。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手机。
翻看我们的对话记录。
映入眼帘的都是我的关心。
“今晚加班吗？我煲了你最爱的排骨汤。”
“下周是不是要出差？我给你收拾行李吧。”
“天凉了，新买的围巾你记得戴上。”
“明天能陪我去看看妈妈吗？我想给她上柱香。”
......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这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从未在意过。
直到此刻才发现，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想擦，却越擦越多。
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他抬头看向律师。
“能帮我查查，这份离婚协议是在哪打印的吗？”
“求你帮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与此同时，我的飞机已经降落。
人在国外。
与国内时差八小时的地方。
气温很低。
街上行人寥寥。
10.
我匆匆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厚外套穿上。
叫了辆出租车，前往早已定好的酒店式公寓。
整理完行李，总算能歇口气。
还没来得及倒杯水，胃就开始抽痛。
这时才意识到。
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从逃离那个家的那一刻起，所有感官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想吃饭，不想喝水。
活着的唯一意义。
就是逃离。
真的到了地球另一端。
却发现内心依然空荡荡的。
我机械地套上大衣，再次踏出房门。
楼下是一家装修精致的餐厅。
里面坐满了年轻人。
让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吃饭时，我尝不出任何味道。
但突然获得的自由，让我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微笑还未消散。
店里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有对情侣正在这里约会。
白雪纷飞的夜晚，男生单膝跪地求婚。
周围的朋友们围成一圈。
起哄让新人拥吻。
我望着这温馨的一幕。
下意识想要拍照留念。
可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婚纱照。
手指顿时僵在半空。
换掉那张照片时。
求婚仪式已经圆满结束。
年轻人们开始热闹庆祝。
我随着他们的节奏，轻轻叩击桌面。
餐厅老板被欢乐的氛围打动。
宣布这顿饭免单作为礼物。
陌生人的善意总能击溃心灵最后的防线。
我五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在这里，竟如此容易就获得了。
女孩激动地扑进男友怀里抽泣。
我看着他们，泪水不知不觉滑落。
这世上总有人在幸福。
至少此刻。
他们是真实快乐的。
逃离后，我刻意屏蔽了所有国内的信息。
但庄氏集团的新闻总是无处不在。
推送铺天盖地涌来。
最新消息显示，庄序和江家的矛盾愈演愈烈。
之前承诺要转让给祝瑶的影视公司股份。
他突然变卦了。
江家眼看这么大的蛋糕要飞走。
买通水军，疯狂抹黑庄氏集团失信。
评论区充斥着谩骂声。
庄氏集团面临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合作方纷纷提出解约。
即使要赔付巨额违约金，也要撤资。
供应商切断了资源供给，要庄序给个说法。
娱乐圈就这么大。
几家公司不敢得罪陈家，但更不敢触怒江家。
11.
不用猜也知道是江野在背后操控。
我盯着屏幕上的新闻，越发看不懂庄序。
这五年他暗中给祝瑶转了上亿资金，现在不过是一个影视公司的股份，他又在装什么清高？
我都离开了，他不该和祝瑶开香槟庆祝吗？
这五年为了在我面前演戏，祝瑶一直躲在国外。
怕我发现她根本没被关进监狱。
好不容易洗脱嫌疑重获自由。
庄序不赶紧去陪她。
反而在这装什么正人君子？
思绪还没理清。
一个熟悉的号码打来。我习惯性接听。
那个声音传来的瞬间。
我立刻挂断。
把所有国内号码都拉进黑名单。
但庄序显然不打算放弃。
源源不断的道歉短信跨越千里而来。
开始我还会一条条删掉。
后来发现根本删不过来。
只好整页整页地清空。
短信被拒，他又开始狂轰滥炸我的邮箱。
一小时内塞满99+未读消息。
看着那个刺目的提醒标记，我头疼欲裂。
最后干脆把邮箱软件从手机里清除。
只求彻底切断与庄序的一切联系。
此时的国内，庄序看着如石沉大海般的消息。
几近崩溃。
助理站在办公室，手足无措，手里攥着合同。
“庄总，要不您先看看合同吧？最近舆论影响太大了，很多合作方要撤资，公司这样下去——”
“人找到了吗？”
助理愣住。
“什么人？”
“让你找的人呢！”
“庄总我已经尽力了，但查不到姜小姐的任何踪迹，机场、车站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我真的无能为力，公司现在这个状况，我也走不开啊！”
庄序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直奔警局。
可报案时，警方搜索半天，毫无线索。
“陈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系统显示姜小姐的身份信息已注销，您若不能提供准确信息，我们也帮不上忙。”
注销？
瞬间，他想起那天早上我接到的电话。
他立即带着警察赶往户籍办理处。
工作人员见到警察不敢怠慢。
很快查出我注销后重新办理的身份信息。
期间，祝瑶不断发来消息。
他直接删除，连看都不看一眼。
12.
民警见他坐立不安，出声提醒让他稳住情绪。
可庄序依旧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神色焦虑不已。
航班信息调取出来后，他立刻拍照发给了助理。
不到十分钟，我的航班动态就传到了他的手机里。
庄序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吩咐助理订机票，自己则驱车奔向机场。
路上，祝瑶发现他没回复消息。
便直接拨通了电话。
庄序接起来时，话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什么事？”
祝瑶明显愣住了，随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阿序，你这是怎么了？我伤口发炎了，江野一直在忙工作室的事情抽不开身，只能找你帮忙了，你是不是很忙？要是你没空的话我就......”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但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挂断的意思。
换做从前，庄序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立刻赶到医院。
但这一次，他紧皱着眉头，语气冰冷。
“发炎了去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我还有事，先挂了。”
“阿序......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姜卿找你了？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知道阿姨去世她心情不好，如果她说我挑衅在先，你别跟她争，等我好了我去给她道歉。”
这套说辞他已经听得太多，庄序不想再配合她的表演了。
“祝瑶，你演够了没有？别把姜卿想得跟你一样！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反倒是你，一直在诋毁她！”
“那件事都过去五年了，你现在提起来是想听什么？想听姜卿原谅你了？还是想听她承认错在自己？”
“那通电话你说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姜卿不是那种人，她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祝瑶，你骗得了别人，可别连自己都骗了！”
“网上那些评论你以为我没看到？三天之内给我处理干净，等我回国后，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他不等祝瑶回应，直接切断了通话。
随即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个干净。
等他的航班降落。
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我刚要出门去面试，就在楼下碰见了他。
他的风衣上落满了雪花。
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我不想理会，转身就要走，他却快步追上来抓住我的手腕。
“姜卿.......是我。”
“我来找你了。”
13.
“这五年是我的错，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求你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眼中满是长途奔波的疲惫。
我甩开他的手，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解释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解释那份伪造的谅解书？要解释你给她在国外置办的产业？要解释每月打给她的巨额资金？”
“庄序，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了。”
“我明白你对她的感情，我走了不是正好给你们机会，你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
“是想看看我过得有多惨吗？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知道电脑里的内容。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是的，你听我说，瑶儿在国外举目无亲，我只是担心她的生活，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至于那家酒店，真的只是巧合，我完全不知道她会去那边......”
“够了，庄序，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现在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恶心透顶！”
“自从离开你，我一闭眼就会想起妈妈临终时的样子。”
庄序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语越来越苍白。
他举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对......对不起。”
我笑了，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道歉有什么用？能让我妈复活吗？能让祝瑶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看见你只会让我更恨自己当初的愚蠢！”
说完这些，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庄序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三天后，媒体爆出一条重磅消息。
他主动向警方投案。
承认当年的谅解书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伪造的。
法律上完全无效。
五年前的案件重新被提起调查。
这一次没有谅解书的阻碍，祝瑶终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江野公司随即发表声明，宣布与祝瑶解除一切合作关系。
这个打击让祝瑶彻底崩溃。
庄序趁机提起诉讼，要求追回这五年来给予祝瑶的所有经济援助。
庭审现场两人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现场直播吸引了众多网友围观。
热度直接冲上热搜第一。
我点进直播间看了看，几十万人在线。
清一色都在痛骂祝瑶忘恩负义、蛇蝎心肠。
她已经无力偿还那些钱了。
14.
最后法院判决祝瑶十五年有期徒刑。
江野的工作室遭遇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各大品牌纷纷解约，投资方撤资，合作伙伴避之不及。
坚持了不到一个月，就不得不宣布破产清算。
自此，这个陪伴我二十年的竹马，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庄序入狱那天，我站在公司大楼前，看着眼前这座集团总部。
五年前我众人的笑柄，如今却要以投资人的身份重新踏入这个圈子。
我知道，这不仅是一个结束，更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