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西看着秋眉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莫名觉得她好笑。
好笑之后是从心中生出的一份惋叹,周西西悲悯地看向秋眉:“你到底是多么自卑,才要一直在我身上找存在感啊?”
“你!”秋眉的眼睛瞪大,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周西西用无可救药般的眼神望向她,莫名觉得呼吸一滞,随即是蓬勃的怒意,周西西一个乡野村妇,竟然敢说她自卑!
“你胡说!”秋眉气势凌人,恶气道:“你不要以为你进了世子院落,你就可以瞧不起人了!”
“如若不是自卑,那你为何总是扒着我不放!”周西西一针见血。
秋眉气焰不减,反而理所应当地咬牙道:“我只是看不惯你欺负人罢了!”
周西西懒得与她再多费口舌,见她一直拦着自己,索性就撞开她,自顾自地去拿炉炭。
掌事记下了她的名字,随后将炉炭递给了她。
周西西瞧也没瞧秋眉一眼,径自走了。
秋眉的手紧攥着,指甲掰断了都不自知。
周西西在回去的路上,正走到一个路的支口,蓦地顿住脚步,她脚步后撤转身就想走,却不料身后的路也被一伙人堵住了。
周西西无奈地转身看着为首的四小姐和乖巧立在四小姐身边的秋眉。
此刻的她低眉敛眼,哪里还有方才站在柴房门口那气势凌人的嚣张模样。
四小姐穿着桃粉色的缎子衣裙,裙带是木槿花的金丝镶边,手上的玉镯晶莹剔透,衬得衣裙如同浅红色新蕊,一双芙蓉象牙底鞋踩在脚下,处处彰显富贵。
她身上扑了精细的香粉,周西西虽然离她半丈远,也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名贵的花粉香味。
奚月芳朝周西西慢慢走来,头上的珍珠玉钗流苏相撞叮咚作响,她朱唇轻启:“就是你抢了我院子里的炉炭?”
周西西一听她开口,就明白是秋眉黑白颠倒向奚月芳告了状。
奚月芳薄粉敷面,柳眉如烟,端的一副扫眉才女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尖酸刻薄:“不过是进了二哥的院子,就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禀告四小姐,奴婢绝对没有抢您那一份炉炭,如若炉炭不够数,掌事也绝不会再给我。”周西西试图解释,但奚月芳却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莫要狡辩了!贪心的奴才我见得多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生出了不该有的贪恋心思,实在恶心。”奚月芳杏眼明仁,流盼的眼中全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看向周西西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只不断挣扎的苍蝇。
周西西:???
不就是多拿了一份炉炭吗,什么贪恋心思,她在说什么鬼话。
四小姐虽也是嫡女,却不是世子生母所出,而是继房所生。
若论血玉叶金枝,龙血凤髓的血统怎能赶得上世子,可偏偏这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做派却一比十的足。
周西西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四小姐也不会理解她了。
奚月芳已经掉进了自己的思维怪圈,困囿于她自己狭窄的视野里,她是不可能了解并领会周西西的意思了。
索性,周西西一言不发。
却不成想自己这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闲适模样,反而更让奚月芳不悦。
奚月芳派这么多人一起来堵周西西,可不是为了看她毫不在意、坦然无惧的。
奚月芳不由得蛾眉倒蹙,微微瞪眼道:“怎么,现在已经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还不待周西西反应,她就继续咄咄逼人道:“看来真是二哥脾气太好了,将你一个小丫鬟都惯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了!”
“你给我跪下!”奚月芳一声娇喝。
然后不待周西西反应,身后左右就迅速来了几个力大无穷的奴仆,一下子将她死死摁在了地上,周西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身姿敏捷,一边挣扎着起身躲过了左侧几个人的束缚,接着又伸腿直踢右方,到最后,竟还真被她挣脱了出来。
奚月芳更觉丢面,杏面桃腮的脸上被一股羞怒侵染,她伸出养护极好的白嫩手指,一指周西西道:“把她给我摁下!”
周西西依旧挣扎着:“奴婢是世子院落里的,要惩罚也该世子来!”
“你少拿二哥的身份压我!就算他来了,你该受的惩罚也不会少!”奚月芳毫不留情,伸手示意奴仆将周西西死死地摁倒在地上。
奚月芳莲步轻缓,慢慢走到周西西的眼前。
周西西只感觉一股香气扑鼻,一双芙蓉象牙底鞋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但她无法抬头看奚月芳的面庞,因为她的头正被奴仆使劲摁在地上。
奚月芳娇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看来二哥真的对你疏于管教了,需要我来好好教训你了!来人,把她绑起来,让她一直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给她松绑!”
“是。”周西西听到了秋梅应声的音调,她的声音似乎含着笑。
“卑贱的丫鬟,今天已经算是我心情好了,要不然我会让你尝尝我鞭子的厉害!”
接着,周西西就又觉得自己的头被更用力的一抵,她被迫地对地重重一磕头。
周西西发现自己的身躯并不完全受自己的意识影响,残留着的周喜喜的神识是逆来顺受、老实听话的,明明这种事在她是周曦茜时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可偏偏的,在她成为周喜喜时,内心里一直有一股意识在督促她要忍。
如果上一世周曦茜的意识带来的是与生俱来的贵气的话,那这一世的周喜喜的意识带来的则是包容忍耐。
周西西的后牙紧紧咬住。
周喜喜,你就是因为一直忍,一直忍才落到那种地步的!
对于伤害自己的人包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周西西的眼睛眯起,奚月芳,是吗?
她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于奚月芳,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这里是道路的一处支口,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但周西西被绑住了身子,只能佝偻着身躯跪在地上。
她看不见来往人的面庞,只能瞧见他们走动的衣角和细碎的谈论声。
后来看累了,她索性连衣角也不瞧了,只闭目养神。
她不知道这些来往的人有没有世子院落的,她也不清楚世子知不知晓此事的发生,她的心中是存着一分期冀的,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一分期冀也逐渐消退不见了。
湿润的雨滴落在背后将衣服洇湿,她初时觉得潮湿,可随着雨越来越密,雨点越来越大,她已经习惯了,习惯雨滴落在衣裳上带来的点点打击感了。
周西西的心里憋着一股气,就算被雨淋,她也浑然不觉的惧怕,像是一簇火烛在烈烈燃烧着。只等着一个出口,就能席卷燃烧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