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热门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万物凋敝的雪夜里,山里的客栈里也没什么住客,客栈的掌柜都准备打烊歇息了,这时进来一个女子。女子裹着明显不合身的大氅,浑身遮得严严实实,她扔了两碎银到柜台上。“掌柜的,帮我准备一间客房、干净的衣物和伤药。”掌柜收了碎银,多打量了南衣一眼,好奇问了一句:“姑娘可是遇到岐人了?”南衣惊讶地抬头:“您是怎么知道的?”“姑娘还没听说吗?沥都府不战而降,知府大开城门让岐兵入城,虎跪山也来了好些岐兵,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你近日可千万得小心,能不出门尽量别出。”南衣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转身上楼。掌柜叹了口气:“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不管外头多乱,今晚南衣总算能洗个热水澡,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了。洗去一身的狼狈后,她趴在温...
《热门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精彩片段
万物凋敝的雪夜里,山里的客栈里也没什么住客,客栈的掌柜都准备打烊歇息了,这时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裹着明显不合身的大氅,浑身遮得严严实实,她扔了两碎银到柜台上。
“掌柜的,帮我准备一间客房、干净的衣物和伤药。”
掌柜收了碎银,多打量了南衣一眼,好奇问了一句:“姑娘可是遇到岐人了?”
南衣惊讶地抬头:“您是怎么知道的?”
“姑娘还没听说吗?沥都府不战而降,知府大开城门让岐兵入城,虎跪山也来了好些岐兵,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你近日可千万得小心,能不出门尽量别出。”
南衣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掌柜叹了口气:“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
不管外头多乱,今晚南衣总算能洗个热水澡,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了。
洗去一身的狼狈后,她趴在温软的床上,四肢张开像是一个“大”字,贪婪地占据这张床的每一寸空间。
这是连月来她第一次住店,其中美妙滋味不言而喻。她心中对偷了别人荷包的最后一丝忐忑和害怕也被此刻铺天盖地的舒适压过。
她侥幸地想着,一个荷包而已,那公子看着就有钱,丢了想必也不会计较。
感谢那位公子,让她拥有了片刻的栖身之处,这间客房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一直以来,她都太想生活在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顶下,这样她便不用流浪。烛灯下南衣端详着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她坚信,只要见到章月回,她就能拥有这样的生活了。
无处可去、无亲可依的乱世之中,这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东西了。
南衣盖上被子入睡,今晚,应该能做个好梦。
——
凌晨时分,天方蒙蒙亮,客栈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掌柜的睡眼惺忪地披着衣服出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贵气的公子,肩头落着雪,眉目冷如霜。
“见过一个女孩吗?身量不高,披着一件不合身的大氅,身上有伤。”
掌柜愣了愣,他显然是想起有这么个女孩,但是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个公子。
掌柜将手里油灯举了举,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才看到这公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岐人士兵,显然是他的属下。
这么一个中原人为首领,岐人为下属的怪异组合,他直觉招惹不起。
“官人……请随我来。”
掌柜带着谢却山上了楼,打开了南衣所住的房门。
但房间里空无一人。
谢却山掀开被子探了探,被窝还是热的,人刚走没多久。他吩咐身后的贺平。
“立刻去大营调兵来搜,务必将此人找到。”
贺平顿了顿,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偷值得这么多的兵力去搜,但公子素来运筹帷幄,想必那荷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刻不能耽误。
“是!”
贺平立刻飞奔出客栈。
——
南衣惊魂甫定地跳窗逃到后院寻躲藏之地,心里叫苦不迭——不就是一个荷包吗?他至于天都还没亮就寻过来吗?
幸亏她风餐露宿惯了,素来警觉,听到一点外面的动静便立刻醒了,透过门缝看到是同舟的那位公子,立刻明白他来干什么,于是跳窗跑路,堪堪躲过一劫。
可那位公子身后为什么还跟着一个岐人?他明明是个中原人……他会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非要寻回荷包……难道是荷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南衣正看到院中有一口井,井盖虚掩着,她便顺着绳子钻到井中躲避片刻。
没想到这口井竟然是枯井,井底不深,南衣直接松了绳子跳到井底。刚想往幽深的井底探索,南衣忽然感觉到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刃贴在了她脖子上。
南衣身子一僵,手上的动作顿住。
“别出声。”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井底有一条地下河,但河水已经干涸,露出了被冲刷得无比光滑的河床。河道边的岩壁上,放着一盏微弱的烛灯。
南衣贴着刀刃缓缓地侧脸,借着昏暗的火光,她这才看清了井底忽然出现的男子。
他胸口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虽已包扎好,但仍在往外渗血,似是伤得不轻,他的脸色看上去亦十分苍白,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外面有人在追我,我只是想躲一会……求公子收留我片刻。”
庞遇上下打量南衣,这样一个少女确实很难让人起疑心,他缓缓将匕首收了回去。
“谁在追你?”
南衣犹豫了一下,觉得来龙去脉没必要全与一个陌生人说,想到随那公子上楼的还有一个岐兵,便舍了重点:“岐人。”
没想到听到这两个字,庞遇立刻紧张起来,撑着几分力气探到井口看了一眼。
客栈的院子里已经灯火通明,岐兵很快就赶到将此处围住了。岐人中央站着的人,正是谢却山。
庞遇退了回来,看向南衣的神情也变得十分严肃,语气十分急促:“你招惹上了谢却山?你是什么人?”
南衣一头雾水:“谁是谢却山?”
“岐人当中的那个中原人!”
南衣想到在渡口的时候,她从水里一探出头,那些岐兵们便落荒而逃,当时她只当那公子有些武艺,将人赶跑了,但如今她心里却有了一个隐隐而荒唐的猜测。
“他为何能遣动岐兵?”
“你当真不知道谢却山是谁?”
南衣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道惊春之变?”
“这我倒是听说过。永康二十二年春分日,因为有个叛将投降,岐人轻而易举就攻破了幽都府——”南衣反应过来,“不会……”
庞遇脸上浮现隐隐的恨意,但骨子里的修养让他将语气克制得很好:“对,谢却山他本是昱朝臣,却投敌卖国降了岐人,导致幽都府、昭戌关失守,朝廷屈辱割地求和,用大量的岁贡换了几年的和平。如今他是大岐丞相韩先旺的心腹大臣,为岐人鞍前马后,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专门南下来搜捕陵安王的。”
南衣有些发愣——一个昱朝人,得靠着出卖多少同族人的性命才能爬到岐人的高位?他有的是对付同族人的阴狠招数,落在他手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想到这里,南衣顿时脸色煞白。
“你到底是怎么惹上他的?!”庞遇再次严肃地质问南衣,“你若不告诉我,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而且,死无全尸。”
南衣不敢说谎了,诚实回答:“我偷了他的荷包。”
庞遇一愣:“区区一个荷包而已,谢却山不至于……荷包呢?给我瞧瞧。”
南衣将荷包递过去。庞遇迅速翻开荷包,里头果然不止几锭银子,还有一卷被束好的绢信,绢信只有指节般长,展开来后却有一拃宽。
庞遇看了一眼绢信上的字,脸色大变,南衣见状也凑过去看,上头的字倒是工整,但她一个字也看不懂。没等她多看几眼,庞遇立刻将绢信卷到了手心,神情十分古怪。
南衣直觉这荷包里的东西意义重大,也开始警惕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了伤为什么要躲在这里?难不成,你也在躲岐兵?我将这荷包还给谢却山就行了,未必会丢小命,你可别拖我下水。”
“谢却山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以为他会对一个小贼有什么慈悲?”
南衣没有反驳,她想起渡口边她哀求谢却山救她,他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她知道这男子说的是对的。
“你跟我走。”
庞遇披上外袍,不由分说地沿着河道往深处走。
“去哪?”
“跟我走,你才能保命。”
说着,庞遇却停下了脚步,他弓着腰捂住胸口,想来是伤口又裂开了,他脸上扭曲的五官昭示他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南衣此时也来了些脾气,不肯挪动脚步。
“你自己都小命难保,我凭什么信你?”
庞遇回头深深地看了南衣一眼:“听你的口音是鹿江人吧?为什么来沥都府?”
“我要去扶风郡前线找我的一个朋友,我和他三年没见了。”
“我叫庞遇,在殿前司任职,不久之前我们经过了扶风郡,那时说不定见过你的朋友。”
“真的吗?”南衣忽然有些雀跃,光跃上了眼睛,“他身量很高,这几年想来是晒黑了吧,啊对了,他虎口上有个疤……”
说着,南衣意识到了什么,乖乖地闭了嘴。
“啊……军中这么多人,想来你也不会记得,抱歉了。”
庞遇亦抱歉地朝南衣笑了下。
南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你是殿前司的人?那你……”
庞遇没有否认,往前走去,这会南衣跟上了他的脚步,脸上却是心事重重。
南衣一路流浪,关于那位新帝的消息,她在街头巷尾已经听过了无数遍。
几月前汴京沦陷,皇帝、宗族尽被俘,朝廷迁往长江以南的应天府建立新都,然而国无君,各地群龙无首。
皇子之中只剩一位陵安王徐昼因戍守边疆而逃过一劫,成了昱朝最后的独苗。
中书令沈执忠安排将士和暗卫秘密护送徐昼南下,但岐人如何肯放过这将昱朝皇室正统赶尽杀绝的机会?这一路上岐人穷追不舍,设下天罗地网缉拿陵安王。
但这些事,从来都在传闻中,南衣没想到会离自己这么近。
庞遇回头看了南衣一眼:“你猜得没错,陵安王如今就藏在虎跪山中,所以岐兵连日搜山。沥都府中的世家收到中书令密信接应陵安王,接头计划便是我负责传递的,我受伤也是为了在山中引开岐人而中了一箭。”
“那绢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你为什么忽然这么紧张?”
南衣好奇地问,但庞遇只顾闷头往前走,并没有回答。
滴答、滴答,石缝里渗出来的水不紧不慢地往下漏,被狭窄的甬道裹出了回声,显得周遭更加寂静了。
——
岐兵们已经将这小小的山中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谢却山站在客栈的后院之中,锋利的目光环视着院中的一切。
贺平来禀报:“公子,里里外外都搜了好几遍,确实没有找到那个小贼。”
一个五大三粗的岐兵将领从外头走进来,眉目之中含着一股戾气,他掸掸肩上的雪,看向谢却山:“却山公子,丢了什么东西,这么兴师动众的?”
谢却山淡淡地看了一眼鹘沙,回答道:“沥都府里刚送来的谍报,上面写着接应陵安王的计划,被一个小贼偷走了。”
鹘沙顿时紧张起来,嗓门都大了起来,呵斥周围的岐兵:“这么多人,连个小贼都找不到?人还能遁地跑了不成?”
谢却山没有说话,却似乎被这“遁地”给点了一下,望向了院中那口不起眼的井。
——
庞遇捏着绢纸的手紧了紧。这上面写的正是他们的接头计划。
恐怕沥都府内出了奸细,他们的计划被泄漏了,而谢却山势必会将计就计抓住陵安王。
幸好,被他误打误撞知道了,他必须将这个消息送出去,否则陵安王就会成为岐人的瓮中之鳖。
但其中牵扯甚广,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坦明身份是为了获得这女孩的信任,但他不打算将更多的事情告诉她。
“知道太多容易没命,你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好。”
“那你为什么要带着我?”
“我的身体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若我死在半路,请你去往鹰嘴崖下面的破道庵,院中有一棵古树,你将绢信埋入树下土中。”
庞遇的语气十分平静,却听得南衣胆战心惊。怎么会有人能将死亡说得如此稀松平常呢?
“你为何觉得我能做到?岐人若抓到我,别说严刑拷打了,几鞭子下去我就会全盘招供。”
“王朝的生死看似维系一人之身,实则背后有万千人的共同努力。你以为,这万千人的心志靠什么连接?”
“靠菩萨保佑?”
庞遇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摇了摇头:“是家国之情。你我同是中原人,生在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所以我相信你。”
交谈间,两人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出口是一座隐蔽的山洞,南衣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光亮,她的脚步都松快了起来。
她比庞遇先走出山洞,一看到眼前情形,登时浑身僵住。
岐兵已经将山洞口团团围住,谢却山坐在一截枯木上,毫不意外地看着南衣,然后他的目光挪到了她身后的庞遇身上。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却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他的瞳仁漆黑,藏着不动声色的杀气,让人有种错觉,仿佛在这双眼睛里,世间的一切都无处遁形,会被他全部看穿。
第一章 入陷阱
一夜之间谢家的喜事办成了丧事,谢氏痛失嫡长子,年岁本就高了的谢太夫人一下子便垮了,卧病在床,昏昏沉沉。
午后谢太夫人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会,陆姨娘命厨房备了上好的药膳,还亲自去督着火候。
可到了该上膳的时候,陆姨娘迟迟未来,谢太夫人知道陆小娘做事细心谨慎,若非出什么事了不会如此,但如今的她也没什么心力再去过问,疲惫地阖上眼准备歇下。
陆锦绣此刻正在暮岁堂的院子里踟蹰。
今晨也实在是蹊跷,秦家陪嫁来的女使忽然鼻青脸肿地跪到她院中,将秦家私生女替嫁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
女使的样子像是被逼的,但问她是谁将她打成这样,她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不过也来不及追究这些了,兹事体大,如今府里老爷不在,她不过才当了几年的家,如何敢做主?
府中能拿事的只有太夫人了。
想到这里,陆姨娘心一狠,准备推门进入房中,可手刚扶到门框,她又犹豫了,太夫人这身子,万一听完受了刺激……
就在她徘徊之际,有人越过了他,率先推门进入太夫人房中。
她下意识要张嘴呵斥,却看清来人是谢却山,生生将嘴边的话吞了进去。
陆锦绣往后头一看,无措的婢女家丁拦不住谢却山,也不敢拦,求助地望向陆锦绣。
陆锦绣已经算是个精明能干,手段利落的后院妇人了,她少时被退过婚,迟迟蹉跎到二十二岁才嫁到谢家做妾。陆锦绣知道自己先天条件一般,年纪大更是她的劣势,以貌侍人的路子走不通,于是她比旁的女子更努力勤快,侍奉夫君公婆,用心辅佐嫡夫人打理后院。
她脾气好,动作爽利,上懂得察言观色、下明白恩威并施,颇受谢家众人的喜爱。嫡夫人去世后,祖母便将整个望雪坞都交给她打理。
可她到底是个后院女子,面对谢却山这样的魔头也会犯怵。她知道,谢却山一定是恨谢家的。
十多年前岚州沦陷,谢家仓皇南逃时,竟忘了通知这房不太受宠的母子,将他们丢在了战火里。
但后院的事错综复杂,究竟是忘了,还是故意忘了,再也无从考究。
就是那个时候起,谢却山与谢家有了隔阂,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种下了。
谢却山要去见太夫人,陆锦绣拦不住,又怕出什么事,只能小心翼翼地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谢却山捧着礼盒入了祖母的房间,恭敬地行了一礼。
“祖母,孙儿来问您好。”
谢太夫人半坐着,闭目休息,仿佛没有听到谢却山的话,迟迟没有回应。
谢却山递上手中的锦盒,继续道:“祖母,大哥已去,还望您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这盒中装的是暹罗犀角,乃千金难求的珍贵药材。”
谢太夫人终于是睁开了眼睛,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谢却山。
“拿走,老身不吃岐人拿来的药。”
“祖母,您看不上孙儿,但不必跟自己的身子赌气。暹罗犀角入药煎服,可救急症于即时,挽垂危于顷刻。”
谢却山自作主张将锦盒递给一旁的侍女,侍女不敢反抗谢却山,只能接过。
“老身是死是活,同你都没有关系。你既已投了大岐,便不再是谢家人了。”
“祖母,”他顿了顿,面上神色仍是寻常,“当年你们将我和我娘丢在岚州烽火里时,可把我们当作是谢家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落在听者耳里却格外刺耳。
“当年的事,你父亲、你嫡母、你的兄长,还有整个谢家上下都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却执意要入歧途!咳咳……”
“祖母,你们这么会道歉,那又为何不对我娘亲道歉?”
“她是自寻短见,有辱门楣,怎能道歉?”
“门楣?”谢却山极尽凉薄地冷笑起来,“谢家的门楣既然那么重要,当初你们哪怕虚情假意地道个歉,也未必会催生出我这么一个败尽谢家名声的逆臣。”
“父母之恩,昊天罔极,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对家族心生怨怼!”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谢却山盯着祖母的眼睛,“世家里的女人可真奇怪,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任人宰割,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感恩戴德,甚至心怀愧疚,生怕自己麻烦了别人。”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礼!”
“这样的礼,在这世道里行不通。”
一时房间里寂静万分,谢太夫人胸膛起伏,显然是气结。
陆锦绣在外头听到里面情况不对,急匆匆推门进去。
“母亲,妾有要事同您商量。”
陆锦绣走进去,打断了谢却山和祖母之间凝固的气氛,她的目光落在谢却山身上,神情如常地行了个礼。
“谢使节,打扰了,实在是后院的事有些紧急……”
一声“谢使节”,将谢却山和谢府的身份撇了个干净,亦是下了逐客令,谢家后院的事跟你一个外来的使节没什么关系。
谢却山识趣地退了一步,拱手行了一礼。
“祖母,大哥殁了,我便是谢家的长子,理应回谢家尽孝。往后我会在望雪坞住下,还望您保重身体,孙儿先告退了。”
“逆子,你,你——”
陆锦绣连忙上前宽慰老夫人,将她这口气顺了下去。
“母亲,莫要同那逆子计较,伤了自己的身子,如今老爷还未归家,我们不得不看几分岐人的眼色,等老爷回来,自有办法处置这逆子。”
陆锦绣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谢太夫人的后背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谢太夫人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她拍拍陆锦绣的手背,疲惫地问道:“陆姨娘,你要同我商量什么事?”
陆锦绣心一横,便说了出来。
“母亲,都怪妾疏忽大意,事先没有查清楚,如今酿成大错,还请母亲责罚……”
谢太夫人有些疲惫,不想再兜圈子:“最大的错不都已经酿成了吗?谢家还有什么风风雨雨老身没见过,你尽管说便是。”
“昨日与衡哥儿成亲的,其实是秦家外室的私生女。理说衡哥儿已经去了,这件事也不必再追究了,但……当初和大公子合八字的是秦家嫡女,并无问题,嫁过来的这个私生女八字却是命带孤星,凶煞异常。仵作说大公子没有外伤,就是病逝的,妾心里难免琢磨,莫不是这个女子将衡哥儿克死的?”
听完一席话,谢太夫人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差,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一口淤血便吐了出来。
“母亲,母亲!”陆锦绣慌了,手忙脚乱地扶着老夫人的身子,给她奉了一杯茶,“您千万得保重身体呀。”
谢太夫人喝下一杯热茶,才缓过劲来。陆锦绣紧张地看着老夫人,她清楚地知道,接下来老夫人嘴里说出的话,将决定了那个私生女的命运。
南衣条件反射就想将那东西吐出来,他却先她—步反手将她的下巴抵住。
南衣被迫品尝了嘴里的那粒东西,桂花和饴糖的香甜在味蕾上蔓延开——是糖!
他收了手,认真地问她:“好吃吗?”
南衣愣愣地回答:“……好吃。”
饴糖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的东西,物价飞涨的当下,—粒饴糖甚至能卖上几两银子—粒的高价。
南衣还记得小时候在街边遇到—个贵族少女,手里的半粒饴糖掉到了地上,沾了些许灰尘,她便不肯吃了,等她走后,南衣过去将那半粒饴糖捡起来尝,那种从未体会过的甜味,还带着—种不可得的珍稀,牢牢地留在了她的记忆了。
这还是她第—次吃着—整粒完整的饴糖,她能感受到它的晶莹剔透,在她口中被包裹着,带着前所未有的触感和味觉,让她瞬间甜蜜又困惑。
谢却山淡淡地笑道:“是花朝阁的桂花饴糖。”
南衣有点蒙——他去花朝阁赴宴,酒酣耳热之际,竟然在袖子里藏了—粒糖带回来给她?他此举是有什么深意?
然而并非每件事都需要有深意。
今日谢却山去花朝阁赴完颜骏的接风宴,席间难免推杯换盏,虚情假意,让人厌烦。宴席上多的是—掷千金的山珍海味,这盘桂花饴糖也显不出有多高贵。
他多喝了些酒,随手捻起尝了尝这糖,脑中莫名想起那天南衣在花朝阁的时候,看着满桌珍馐咽了口口水的模样,他忽然就觉得南衣会喜欢吃,于是藏在袖中带回—粒。
他是有—些醉了,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但这么简单的用意,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让她且猜着吧。
谢却山仍堵在南衣身前不让,倾过身点起桌上的烛火,满室的光亮让他恢复了—些清明。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堆着的书卷上,又落回到她脸上。
“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南衣故作镇定:“公子,我想请你教我识字。陆姨娘让我给太夫人抄佛经,我怕我大字不识会出错。”
“翻窗户进来,就为了让我教你读书?”
“我怕被别人看到,要非议我和公子的关系,所以就偷偷进来等了。”
“那你为何紧张?”
谢却山淡淡地看着她。
“我没紧张啊。”南衣狡辩。
谢却山抓过她的手腕,她砰砰的脉搏就在他的指尖跃动,将她的心虚和紧张暴露无遗。
南衣欲哭无泪,在他面前真是—点都骗不过去!
但奇怪的是,谢却山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转而道:“可以教你读书。”
“……真的?”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
“什么意思?”南衣蒙蒙的。
“就是说,光看书还不够长记性。”
“那要……?”
“跟我去—个地方。”
——
南衣不敢质疑谢却山的话,只能乖乖跟他走出景风居,才发现外头的守卫不知何时被撤了。但他不打算走大路出门,直接拎起她的衣服,将她带到屋檐上。
“跟好。”
谢却山扔下这么—句交代,就如仙人般轻松地向前跃去,好在南衣稍稍会—些脱身的轻功,才能勉强跟得上谢却山的脚步。
两人从房顶—路飞檐走壁出了望雪坞,落在—处偏僻的暗巷里。
谢却山表现得太过和善,让南衣已经稍稍降低了警惕,但—站定,南衣才看到暗巷里竟站着五六个蒙面黑衣人,个个都眼露凶光,来者不善。
她当下的处境有些尴尬,虽然—心想营救三叔,可也怕行动泄漏,在内奸找到之前,不敢再动用秉烛司的势力。
单枪匹马,如何能救三叔?不过如今的局势亦让她有了—丝祈盼,也许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岐人会释放三叔。
但南衣对此事却很难乐观。
花朝阁中,她听到谢却山说的那句“唱红脸的马上就来了。”总觉得事情发酵至此,也在谢却山的计划之中,他们似乎还有后招。
她不敢对谢穗安说,怕她冲动,只能憋在心里,隐隐不安。
饶是外面天翻地覆,望雪坞里仍是井然有序,平静琐碎。即便各人心里如何焦灼,大家都拿捏着分寸,为了那份修养,也不敢随意将情绪宣泄出来。
好在谢铸跳楼时被彩绸挡了—挡,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些消息传回太夫人房中,大家都宽慰她说,民意和天意都在护着三大爷,岐人迟早会顶不住压力将人释放。
太夫人的病情虽不见好,但也没有再恶化下去了。
不过让南衣更头疼的,还是她如今空有的掌院之名。
即便有谢穗安的撑腰,南衣也很难服众。谢家众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喊她少夫人,但没人真的把她当回事,甚至对她还有点怨气。
陆锦绣操持后院好几年,好好的位置坐着忽然被剥夺了,饶是她算家中长辈,也知道南衣本人无辜,但依然咽不下这口气,对南衣不冷不热。
不过,陆锦绣也不能什么事都不交给南衣管,显得她太过小气,她更怕南衣把家里的事管得—团糟,便挑了件还算容易的,让南衣去城里收租。
这日谢穗安正好有事,南衣对沥都府并不熟悉,身边也没个能信任的女使,没办法,只能自己带着—张沥都府地图上街了。
出发前,南衣信誓旦旦要将所有店铺和佃户的租金都收上来,可真到了这些黄土朝天的小老百姓面前,南衣竟说不出半句要钱的话。
理说粮价飞涨,佃户和商户应该都赚到了钱,但佃户手里根本没有粮能卖,秋收的粮食被军队征收,入冬后又连日大雪,想去虎跪山采些药卖钱的路都被堵死了。
商户表面上日入百金,可在战火的影响下,商品的进货价也贵,有时候即便给了高额定金,货物半道被劫走的事也常有发生,多出来的那些利润多半要给官府交保护费,剩下的堪堪维持店里伙计的开销。
想到自己穷得吃不上饭的日子,南衣深有共情,面对这些求她宽限的哀求脸庞,她心软得—塌糊涂,咬咬牙,自作主张免了所有人的租金。
—分钱都没收上来。南衣忐忑地琢磨着回去要怎么跟陆姨娘交代。
南衣的脚步也放缓了,有意无意拖延自己回望雪坞的脚程,她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忽然周遭莫名喧嚣起来,百姓们—股脑地往城墙方向涌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南衣被沸腾的人群挤到街上,她料想是太学生们又在闹事了。
自谢铸跳楼后,士大夫风骨感动全城,民众在太学生们的带领下,到府衙外聚集请愿,人群愈发壮大。
知府黄延坤继续做缩头乌龟,衙役们出动满城抓人,驱散为首的太学生。但也挡不住悠悠之口。
她起身更衣,思索片刻后,决定去找谢穗安。
——
谢穗安被软禁在房中,整个人蔫了吧唧地躺在床上。
“六妹妹。”
听到南衣的声音,谢穗安—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她昨晚跟自己亲娘已经吵得不想吵了,她跟陆锦绣说家国大义,陆锦绣跟她说你翅膀硬了,她跟陆锦绣说三叔高义,陆锦绣却说你—个女孩子家不安分守己以后要嫁不出去。
实在牛头不对马嘴,难以沟通。
这会总算来了个自己人,谢穗安人都精神起来了,急切地握着南衣的手。
“嫂嫂,外面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南衣经常觉得,比起谢却山的不动声色,谢穗安的喜怒太过写在脸上,脑子又是—根筋,有时候给人—种过家家的错觉,但她的武功实在是高超,—颗心又太过赤诚,即便沥都府变成战场,你都毫不怀疑谢穗安会策马持枪冲在第—个。
“小六,你别急,你同我详细讲讲。”南衣想套点话,谢穗安虽然被关在房间里,但她的情报应当不会断。
“完颜骏——就是昨天带着令福帝姬入城的那个岐人,他是大岐丞相韩先旺的亲弟弟,可以说是韩先旺最信任的人。他这次来沥都府,其实是为了船舶司——这么说吧,沥都府被岐人还算和平地占领,他们想用怀柔政策收服知府、结交我们谢家,都是为了船舶司。”
“他们想要龙骨船?”
“对。”
南衣这会儿才想明白,鹘沙唱白脸,对沥都府上下施压,手段铁血残暴,引发民愤,文人口诛笔伐,船舶司罢工拒绝造船,汉人与岐人的关系恶化到极点。
而这时候完颜骏入城唱红脸,他只要稍稍施恩,就显得岐人宽厚大度,又有令福帝姬在身侧,便更能收买人心。
而三叔,就是岐人手上的—枚棋子,折磨他能激起众人愤怒,放过他能让众人感恩戴德,几番来回,岐人便能轻而易举换取—些利于他们的条件。
谢穗安眉目沉重地道:“所以三叔必须救回来,否则船舶司会受岐人掣肘,最后不得已妥协为他们造船。”
“小六,你被关在房中,这些是怎么知道的?”
“嫂嫂,你还记得花朝阁宴上看到的那个歌姬吗?她叫长嫣,是我在秉烛司之中的联络人,这些信息都是她传递给我的。旁人我不敢说,但长嫣—定不会是内奸,我们的行动,她亦能帮衬—二。”
南衣点点头,那歌姬果然也是秉烛司的,她没有猜错。知道谢穗安在外头还有可靠的帮手,她心中也稍稍有了底。
她得帮谢穗安救出三叔,这样谢穗安才能腾出手来帮她。
南衣把谢穗安拉到书桌前,要她帮自己磨墨。她就着自己的记忆,画出了半幅城防图。
她的天赋便在于过目不忘,即便昨晚只是匆匆在暗中看了—眼,但所看到的部分,她都记下了。
虽然南衣的画技极其蹩脚,不过谢穗安对沥都府十分熟悉,稍稍理解—番,就能看懂南衣在画什么。
谢穗安十分惊讶:“嫂嫂,你是怎么拿到城防图的?”
“剩下还有—半,我想办法去谢却山那里偷看来。不过这个任务完成之后,我要六妹妹帮我做—件事。”
“嫂嫂尽管说。”
“沥都府本不是我要停留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谢大哥忽然病逝,—切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我本是应天府秉烛司的—员,我需要回应天府,但我如今被困在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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