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道宗弟子，秉承祖师教诲，一生行事光明磊落，遇弱者！帮！遇盗者！打！锄奸惩恶，匡扶正义！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
同样的话何弃疗已经抄了不知多少遍。
夜已深，何弃疗困得不行。他两眼半张，酸软的手还在纸上抄写。他的意识睡了一半，人已麻木，握笔的手自己在纸上涂写。
一千五百遍。
程安安抄了一百遍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咯吱。
就在他要睡着时，忽听见身后有动静。
何弃疗警觉地醒了过来。
门打开，一道倩影从外面进来，她手里端着东西，何弃疗鼻子动了动发觉是一碗素面。
身着长裙的苏茗向他款款走来，她将盘中素面放在何弃疗面前，示意他吃下。
“大师姐……”何弃疗正想说话。
嘘！
苏茗的玉指抵在他嘴上，轻声道：“别吵醒她。”
她侧头示意睡着的程安安。
除了小师姐何弃疗还是第一次离女人这么近，他的心跳得很快，脸也发烫，虽贪恋对方身上的幽香，却不想让人发现他此刻很慌张。
何弃疗端起面低着头，自觉退到屋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享用师姐煮的素面。
见他离开，苏茗从怀中取出一瓶灵药，微凉的手指在程安安小脸上轻轻涂抹。她动作极轻，生怕弄疼熟睡的师妹。
睡着的程安安似乎感觉脸有些发痒，清秀的眉头微蹙，每当这时苏茗就会停下手中的动作，等她放松后才继续上药。
她涂得很仔细，害怕小师妹脸上会留下痕迹。
吃完面的何弃疗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失笑，心想这位大师姐也是嘴上强硬，其实很疼爱年幼的师妹。
他不忍打扰这温馨一幕，站在门口等待对方把药涂完。
不一会儿，苏茗从里面出来。
“剩下的明天再抄！”她对何弃疗道。
何弃疗点头道：“师姐发话那就明天再抄。”
“数日前，我与师傅在外游历，她忽感留在师妹法器中的一缕灵识消失，想必与你有关？”苏茗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
何弃疗道:“请师姐放心我一心拜玉长老为师，只为修行，绝无其它非分之想。”
“我相信你不是坏人，时间不早了，我得休息了。”她笑着离去。
“大师姐……程师姐怎么办？”何弃疗在门边问道。
“就让她趴在桌上睡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倩丽的身影消失在夜幕。
“……”
何弃疗无语，这大师姐的性格还真奇怪。有时温柔有时……何弃疗想了半天，找出一个词形容，有时“心很大。”
熄灭灯火，何弃疗轻声将房门关闭。
他此时正在玉峰别院，是玉长老一众弟子的住处。
程安安给何弃疗安排的住处离玉峰较远。苏茗只叫他歇息却没给他安排住处，想必对他还没完全相信。
何弃疗理解她的防备之心，这里常年住着女子，忽然搬来个大男人，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他唤出玉葫，返回自己的住处。
老旧的房屋很僻静，何弃疗将屋子简单收拾一番，躺在床上觉得很安心。
前世，他也曾来过玉玲珑的洞府。
这里与他以前居住的地方很像。
回忆往事他又想起先前在天渊遇到的华服男子，心情不由变得沉重。
实力！
他等了万年好不容易得到众人的认可，却迟迟不能步入修炼，在练气门外一直徘徊。
“心急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嘶哑的声音从窗边传来，烟杆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银色的烟杆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世间有不少人在寻你，你越早暴露也就越危险！”
何弃疗不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变强。坐在床上苦着脸道：“前辈你说我以金色异象震惊所有人，修行本该一帆风顺。可为什么运气这么差，到现在还摸不到炼气的门槛？”
烟杆老人没有回答，而是吞吐烟雾问道:“世人皆知灵根有九品，那你可知自神魔大战，神人消失，这世间为何再也见不到九品灵根？”
“为什么？”何弃疗奇怪，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片天地是劫难之地。自上古神魔大战后，天道崩毁，仙路渺渺。道法运行万年才拨乱反正，灵气得以复苏。”
“前辈的意思，这片天地本就是被毁灭之地？现在的道法已容不得神人出世？”何弃疗心惊，怪不得前世万年未见一位神人出现！
就连小师姐也几次摸到门槛而不得进入！
原来是这片天地本身出了问题！
“但前辈，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何弃疗问道。
“从某种意义来讲，你就是被天地限制之人！”
被天地限制之人……何弃疗神情呆滞，颤着声道：“难道说……我的灵根是九品之相？”
“确实如此，若是放在上古时期你乃神人之资，但现世人们从未见过九品灵根，只会觉得你很怪异。随时间印证，他们会认为自己是对的！因为你根本无法修炼！”
“什么！”何弃疗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双目圆睁，“我无法修炼？”
“确切说是现在无法修炼。”
火星在夜里发出红光，老人吐出烟气，缓缓道：“你的灵根本应坚如磐石，以现在的条件不管是什么感应法，都无法将它唤醒！”
“你应该很奇怪，自己明明能聚集灵气为何不能修炼？”
烟杆老人解释道:“你身上传承的功法之所以名叫“天蚕宝典”，是因为这种上古灵物在寿命将尽时会脱去毕生修为，获得新生。”
“上古传闻，真正的修炼法一共有九境，远不是现在的七境，也就是说自古修炼之法都是不完整的！”
“修士修炼的目的是与天地齐寿，不死不灭，成就无上金身！但神人依旧会死……虽然他们能活上万年，但寿命仍有时限！”
“不知从何时起，神人之上还有境界，虚无缥缈的真仙传说由此传开……”
“这也是黄泉宗覆灭的原因，因为有传闻称黄庭道经记录了神人之上的事，关乎最后两个至高境界！”
见何弃疗听得入神，烟杆老人将话拉回他身上：“九境对应人体九个部位。”
“有得必有失，你虽如天蚕脱壳重获新生，但每蜕掉一个空壳相应的要舍弃自己的毕生修为！我们将其称为一世功，你历经九劫，已活了九世，相应的你丢失了九世功！”
“九转金身成就神王之体！”
烟杆老人道：“我不知这个传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只知从神人时代，就不断有神王传承出世！但他们都只是昙花一现，在世间留下一具空壳。”
“直到见到你，我才知道传说原来是真的。”烟杆老人神情惋惜，“可惜现在这片天地以不再适合修炼。若在上古时期，以你现在的天资或许真能超越神人，成就神王！可现在，连神人都无法出现，更何况是你这种藏着世间最大秘密的人！”
他的话让何弃疗心情低落，想要修炼要等天地恢复上古模样！即使他现在得到炼气法门也无法修炼！
那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道这一世也只能碌碌无为？”何弃疗满心不甘，前世他耗费毕生时间才冲开灵根的桎梏！
“为何我这一世回到了万年前？”何弃疗突然想到这件事。
若真像老人所说这片天地已不适合他修炼。他也只能一世世蜕去空壳……那前世他并未修炼蜕的什么？他又为何活了万年，这些他实在想不通。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烟杆老人神觉敏锐，看出他在犹豫。
何弃疗内心惆怅。
无法修炼！这四个字像巨石堵在他胸口，让他无法喘息！他考虑许久决定对老人道出实情！
“前辈……”
他犹豫着说道：“其实我已经活了万年。”
没有震惊，烟杆老人似乎早已知晓，神情依旧淡然地看着他。
直到他将自己的秘密全部吐露。
这下老人连烟都没吃了，他沉默很久才说道：“万年后这片土地真变成死寂……”
“传说是真的……九祖真的来自域外……”他自言自语说着何弃疗听不懂的话。
思绪飘忽，烟杆老人忽然道：“你不是第九劫……你是第十世。”
“第十世？！”何弃疗懵了。
“玄阳帝君说得不错，天地异变，这世间所有道法都不适合你，你得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烟杆老人沉声道。
“自己的路？”
何弃疗不能理解他的话。
老人猜测道：“我怀疑你所舍弃的并非是你的修为！而是九境对应的人体九个部位！”
“九个部位？！”何弃疗惊呼出声。
“这或许才是导致你不能修炼的原因！也是后世再无传人出现的根本！”烟杆老人分析道。“想要修炼你得取功！”
“取功？”
“对！”老人无比肯定，“杀一具空壳取一世之功。”
何弃疗的心猛跳了几下，他似乎听懂对方的话！
“这也许就是传承的最后一步。”
烟杆老人推测道：“你不去杀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你要夺取留在他们身上的一世功，他们也想夺取你的金身取代你！”
如此说来……。
何弃疗的表情变得无比古怪。
“我杀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