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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成仙葛玄李明治全文

葛玄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散成一地碎金。街道两侧,人人惬意慵懒,无人捡拾。一片细叶被微风吹落,打着转从面前落下,落入了葛玄掌心。他拈在指尖转了转,轻声一笑。笑得像个得到玩具的大孩子。小和尚不解,不明白一片落叶有什么有趣的。但大先生拈叶一笑,却笑的那么开心。难道是看到了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吗?“大先生,您现在很高兴吗?”“呵呵,葛某只是稍微想通了一些事。”葛玄放松开手,任由那片树叶继续自由落体。他抬首望向远方,忽觉心头没那么迷茫了。静静望了一段时间后,他又看到那名面摊前、怔怔望着街口的老人。树荫遮住了所有阳光,令老人同四周显得格格不入,又如此孤独。葛玄忽然开口。“小师傅,去吃点什么吧。”小和尚歪了歪脑袋,双手合十。“全听大先生的。”…在没...

主角:葛玄李明治   更新:2024-11-02 18: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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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葛玄李明治的武侠仙侠小说《羽化成仙葛玄李明治全文》,由网络作家“葛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散成一地碎金。街道两侧,人人惬意慵懒,无人捡拾。一片细叶被微风吹落,打着转从面前落下,落入了葛玄掌心。他拈在指尖转了转,轻声一笑。笑得像个得到玩具的大孩子。小和尚不解,不明白一片落叶有什么有趣的。但大先生拈叶一笑,却笑的那么开心。难道是看到了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吗?“大先生,您现在很高兴吗?”“呵呵,葛某只是稍微想通了一些事。”葛玄放松开手,任由那片树叶继续自由落体。他抬首望向远方,忽觉心头没那么迷茫了。静静望了一段时间后,他又看到那名面摊前、怔怔望着街口的老人。树荫遮住了所有阳光,令老人同四周显得格格不入,又如此孤独。葛玄忽然开口。“小师傅,去吃点什么吧。”小和尚歪了歪脑袋,双手合十。“全听大先生的。”…在没...

《羽化成仙葛玄李明治全文》精彩片段


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散成一地碎金。

街道两侧,人人惬意慵懒,无人捡拾。

一片细叶被微风吹落,打着转从面前落下,落入了葛玄掌心。他拈在指尖转了转,轻声一笑。

笑得像个得到玩具的大孩子。

小和尚不解,不明白一片落叶有什么有趣的。

但大先生拈叶一笑,却笑的那么开心。

难道是看到了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吗?

“大先生,您现在很高兴吗?”

“呵呵,葛某只是稍微想通了一些事。”

葛玄放松开手,任由那片树叶继续自由落体。他抬首望向远方,忽觉心头没那么迷茫了。

静静望了一段时间后,他又看到那名面摊前、怔怔望着街口的老人。

树荫遮住了所有阳光,令老人同四周显得格格不入,又如此孤独。

葛玄忽然开口。

“小师傅,去吃点什么吧。”

小和尚歪了歪脑袋,双手合十。

“全听大先生的。”



在没生意时,老屠总是呆呆望着巷口与往来过客,期待里面能有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落。

这时,身后有人问了一声。

“老丈,现在还有面吗?”

老屠收回心神,点头哈腰着站起。

“有!有!客官要吃点什么?”

扭过身去,看到来者是名样貌俊美的公子以及一名唇红齿白的小和尚,不由一愣。

这二者显然同这个破旧的小摊格格不入。

俊美公子薄唇含笑,轻声说道:“麻烦老丈来两碗素面,不要辛辣荤腥。”

小和尚吃不得这些,还是提前说声的好。

“心自在山见佛,劳大先生费心了。”

“好好,小老儿这就去做。客官先喝些凉茶等上片刻。”

老屠取过毛巾上擦了把手,想到有僧人在,他便将锅中的水全倒在了柳树下,从木桶中舀了两勺。顺手又舀了半勺给自己冲了冲手,这才重新烧锅做饭。

一边揉面,一边同两人闲聊。

“老丈,你们这清山县倒是有趣,依山傍水,颇有一番韵味!”

“那是!客官别看咱清水县小啊,但这儿好东西可多着哩!”

听到外地人夸家乡,就跟夸他自个似的。老屠干劲都足了不少,兴致大开。

“俺们这儿山美、水美,您要是在这儿待上一段时日,山上浆果就都熟了,又甜水又多!”

“等野兔野鸡贴上秋膘,那肉肥美鲜嫩的哟~保管您在其他地儿都吃不着!”

“是吗?那还真是特色。”

念及有小和尚在,葛玄虽感兴趣却未多说。

老屠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对,话头一转,讲起清山县的风土人情。

“以前啊,俺这还不叫清山,而是叫雾山。天天雾气遮眼,啥都干不成。好多后生搬出去,再也不回来。连山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哟...”

“直到后来,来了一位老神仙!他就那么一挥袖,嘿!居然把所有雾气都给收了!”

“据说那位老神仙道号‘清道人’。为此,俺们就改名叫‘清山’。”

清道人?

葛玄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像这些民间故事,极可能是真实记载。

便追问了句:“老丈,这位清道人…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闻言,老屠忽停下手中动作,将抻好的面放入锅中。拖着跛脚凑近,压低身体说道。

“公子,这你就问对人了!整个清山县也就老儿知道!”

“那老神仙啊…现在就住在这山里!俺还亲眼见过哩!”

老屠发黄的混浊眼珠中是近乎狂热的兴奋。灼热的视线令葛玄略不舒服地后仰了些。

“是…是嘛,对了老丈,咱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明显是要岔开话题,老屠吧嗒吧嗒嘴,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好拉着人强说。

回到灶台前,一边搅着面一边说:“咱这的山葵菜味道鲜得很,一定要尝尝。路边小吃味道也可以。”

“哦!对了,三娘家的水粉可买不得!那娘们不是个正经人…”

老屠唠唠叨叨一圈后,拿两个大碗用水涮了涮,再将煮好的面浇上酱汁水,这才端上了桌。

“来咯~~这是您二位的素面。”

素面上浇了一层绿色的植物榨成的酱汁,有股冲鼻的味道

“啊——秋!!!”

小和尚挠了挠脑袋,好奇着凑近鼻头嗅了嗅,被呛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葛玄闻着感觉有些熟悉,用筷尖蘸了下尝尝,眼睛都瞪大了。

嚯~合着这山葵菜就是芥末!那小和尚倒是吃不得了。

“老丈,再下一碗素面吧,这次不要放这个酱汁了。”

老屠先是一愣,接着一拍脑门连连告罪。

“哎呀都怪老儿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这碗饭钱就不要了,老儿这就重新下一碗。”

“不必不必!谢谢大先生和施主了,小僧吃的。”

“哎哎——”

小和尚一把端过,抓着筷子便大大嗦了一口。那速度之快,葛玄拦都拦不住!

接着,小和尚眼眶一红,鼓着腮帮子艰难吞咽下。

辣劲一上来,感觉整个鼻腔都是通风的。一张清秀小脸皱成一团,眯着眼流出泪珠,鼻头更是红得像个果子。

“噗嗤——”

葛玄忍不住捧腹笑了,老屠也是苦笑地从灶台旁柜子里拿出一个陶罐,端着往碟子里倒了一些液体,拿到小和尚面前。

“小师傅…这山葵菜可呛得很,可不敢这么吃!来,快闻闻酒能好些…”

“???”

小和尚见净连连摇头,一顿饭的功夫,他居然连破两戒?!不由幽怨地看向看热闹的大先生。

“咳…葛某也是无心之举。不过确实是葛某的疏忽,给小师傅赔罪了。”

葛玄被盯得不自在,拱手告了罪。

“...心自在山见佛。怨不得大先生,是小僧修行不到位。”

“如是我闻,修禅修心。”

小和尚摇摇头,捡起掉到地上的筷子,冲过水后一言不吭地继续吃了起来。

听罢,葛玄沉吟片刻,轻拍掌心有感而发:“心有菩提意,何需登灵台。小修在身,大修在心。

小师傅通透,未来不可限量啊~!”

小和尚持着筷子,一遍遍呐呐低语,眼中思绪飞转。

“心有菩提意、心有菩提意...”

“何须...登灵台!!”

“......”

老屠刷着锅在旁听了一会,总觉得两人对话奥妙非凡。却苦思冥想也悟不透,无奈只能放弃,继续怔怔望向街口。

吃完饭,葛玄二人额上都是汗,一吹风身子却冷得很。

“老丈,一共多少?”

“哎~一共六枚通宝!”

通宝,即是常说的铜钱。大同国所用均为‘昌运通宝’,每枚净重五铢,又称五铢钱。

葛玄还分不清怎么换算,干脆拿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子递过去。

“这,等老儿称量称量。”老屠回到灶台前准备翻找。

“不用找了。老丈,我这有个罐子你帮着我放两天。”葛玄指了指桌上的黑罐子:“存放费就从这银子里扣。”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老屠有些为难:“保存个东西罢了,也用不了公子给钱。”

然而,葛玄与小和尚二人已经离去,声音遥遥传来。

“先拿着吧,我再来吃饭也从里面扣~”

“公子、公子?”老屠拖着跛脚追了两步,没追上。

站在街道中央,耳朵贴在罐壁上晃了晃。

“铛铛~铛铛~”

里面粘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



游玩尽兴后,回客栈时天色已晚。隔壁三兄弟已经回来,熬煮着浓郁药味从窗户中飘忽进来。

是夜,隐隐有木鱼与诵经声传入,并不扰人。

一夜好眠。



第二天,葛玄睡到了自然醒,忍不住伸起懒腰。

“叩叩叩~”

“先生,该洗漱了~”

老黄惯例送来洗漱用具,面上有些苦涩。

“怎么了黄叔,遇到什么事了?”葛玄一边蘸着细盐一边问道。

老黄摆了摆手,苦笑了声。

“哎~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清山县物资不够充足,干粮暂时备不够,还要等上半日。可是看这天色天气像是要下大雨,恐怕一时半会走不了咯!”

葛玄倒不着急赶路,一路只当是游玩。

但信安商队却是着急赶往北境,本就已经绕了段路,现在还碰上下雨。也不知能不能在北境诸国开战前及时赶到。

老黄不想用这事叨扰葛玄,没多说什么。等他洗漱后便退下了。

下楼准备吃饭,没见宋涯三人与小和尚。

昨天听小和尚说有所顿悟,需要参悟一阵。宋涯三兄弟也差不多,应该还在修炼。

正在想吃些什么时,一个小厮跑过来传了个话。

“公子,门外有个小孩非要说见您,您要不看一看?”

“小孩?好,有劳了。”

葛玄朝小厮笑了笑,一出门便听到一声甜脆干净的嗓音。

“糖罐哥哥~”

“嗯?是小如意啊,你怎么来了?”

葛玄有些诧异,面前的小姑娘正是昨天最后喊他‘仙人’的小女孩。现在倒是改了口…

“糖罐哥哥,这、这是我娘让我送你的。她说要知恩图报才行!”

小如意摊开手,露出掌心中两颗青皮果子,多半还没熟呢,只是看着口腔便停不住分泌酸水。

但对家境不好的小女孩与她妈妈而言,这便是她们最珍贵的东西。

小如意吞了口口水,连忙撇开眼。待葛玄拿过后,还不时偷瞄两眼。

“咕噜~~”

腹部不满的声音令小如意一阵窘迫。

“糖罐哥哥,小如意先走了…”

“等等!”

葛玄攥着果子轻笑一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糖罐哥哥还没吃饭,小如意陪哥哥好吗?”

说着,还没等她拒绝就攥住她的小手,遥遥冲街角喊了一声。

“老丈!来两碗杂碎面,多加杂碎咯!”

正望着街道的老人收回视线,看到大手牵小手的一幕,瞬间明白了。

毛巾在身上一搭,烧火起锅。

“哎~~两碗杂碎面,您二位里面请~~”


霓裳剑舞一曲成,技惊四座无杂声。

然而,再惊艳终究只是俗舞,在座诸位见识颇广,没多久便意兴阑珊不再过多关注。

当葛玄三人在台上闲聊时,底下官员与皇子们也随意交谈起来。

可毕竟在皇帝眼皮底下,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

皇子们大多随弘帝。相貌俊朗,身姿挺拔。有一副好皮囊的同时也分外好美色。

玉足裸露的窈窕美姬看得几名皇子心下微痒,决定等宴席结束,一同向父皇讨来几个。

三皇子虽也有些心动,却不会像老七老八那样表现明显。

面上依旧成熟稳重,与人谈吐有礼。

偶然侧首时,瞥见了同宴席显得格格不入的六皇子…太子。

他暂时止了话头。

端起酒杯凑过去拍了拍李明治肩膀,笑邀:

“今日家宴,六弟怎独自一人在此也不同兄弟们玩耍?这样感情可是淡了啊。来,陪三哥喝一杯。”

三皇子早已注意到,老六除了一开始看两眼舞蹈后面就一个劲埋头苦吃。身边宫女来来往往,不知换了几波。

居然从宴会开始吃到了现在!

是故意装傻?还是别有打算?!

李明治闻声抬起头,面上醉态格外明显。

憨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又放慢语速尽可能吐字清晰。

“还望三,三哥饶恕。治…已不善酒力。”

他听了葛先生的话。在宴席开始举杯同饮时,便饮尽一杯酒。

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仅一杯后便觉天旋地转。

看歌舞时眼前人影都是重叠的,除了听个音儿别无兴趣。

饶是李明治也觉得这样有些丢脸,干脆稳坐桌前以免暴露自己的状态,一直吃到现在。

三皇子一眨眼,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还以为这位兄弟是胸中有了城府,没想到还是这般…憨傻。

“倒是三哥错怪了,只可惜了这场宴舞,凡间难见几次啊。”

两人的交谈声尽数传入不远处的五皇子耳中。

他这会心情不好,正独自一人闷声喝酒。见到这‘兄友弟恭’的一幕后,心中更是烦躁。

拿来酒壶一轻,摇晃摇晃无响声,壶内空空如也。

喝完了?

不耐的喊了一声:“拿酒来!”

却半响无人回应。

这才回想起侍女已被他挥退支走。远处几名侍女佯装看不见,无人肯来服侍。

今日事事不顺心,现在就连几名贱婢也该无视他!惹的五皇子一阵恼火,不满大吼一声。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快给本皇子拿酒来!”

醉意下有些收不住声,声音大了些。众人本在交谈,偏偏在他说这一句时殿内恰好安静了一瞬。

猖狂声在宽旷殿内反复回荡,台上闲谈的三人闻声同时止住音。

一道道压迫感十足的审视视线同时落在他身上。

五皇子浑身一抖,直冒冷汗褪去几分醉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惧意霎时间笼上心头。

刚要告罪,便听见一道威严声从台上传来。

“哦?老五,你对朕安排的宴席有何不满?”

那冰冷的嗓音明显带有怒意。令五皇子惊恐万分当众俯首跪地。

“不,儿臣不敢!”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哼!”

弘帝眼中没了一丝笑意,手中酒杯也砰的一声盖下。溅出的酒液洒上手背。见此,身后侍女拿起巾帛想去擦拭也被挥退。

帝皇一怒,百官俱静。

弘帝凝视着五皇子压低的冠顶,冷声开口:

“朕听说,你为此次宴席寻了不少民间异人。想来确实比这些庸脂俗粉好看。那就带上来,让诸位开开眼。”

“儿臣——”

五皇子猛地抬起头,想说那些异人是兄长们所寻。

可他转念又一想,今日已屡次惹父皇不愉,若再犯错必受重罚。挨罚倒是其次...就怕父皇会直接废了他!

不行!必须做些什么挽回!

恰好今日大哥二哥不再场。不如...搏一搏!

‘二哥啊,谁让你今天不在呢?这桩功绩就暂时借吾一用吧。’

想到这,五皇子起身一拜。

“是!儿臣这就带人上来。”

五皇子暂时告退后,美姬们也都下去了。

弘帝又恢复那副平易近人的样貌,命人收拾桌上一片狼藉。

朝身旁告罪一声:

“寡人这不争气的儿子倒是让先生见笑了。来,再饮一杯!”

放下酒杯,葛玄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扫了眼殿门的方向,揣起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有热闹看了!



没过一会,殿外响起一片嘈杂声。

众人纷纷望去,见是侍卫拦堵在殿门前,兵戈声乒乒作响。

“吵什么?文良,去让他们进来。”

正听葛玄讲述一些秘闻听到兴致高昂,忽地被这一遭给打断。弘帝皱眉颇有几分恼火,吩咐身后厚嘴唇宦官前去传话。

“喏!”

得到传令后殿前侍卫让开道路,走入十三名全身罩在黑披风,还戴着面具的‘人’。

难怪五皇子好说歹说侍卫也不让路。

这群人完全把‘可疑’二字挂在了脸上!

挨个打量跪倒在地的众人后,弘帝嗤笑了一声。

“老五,这就是你找来的异人?怎么,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连脸都不肯露。”

“还请父皇息怒。”

五皇子自信向前一踏,抱手告道:

“这些异人相貌奇异,儿臣恐辱了父皇的眼。却均是本领高强之辈,手段不弱于装神弄鬼的方士。”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瞥向台上某侧。

也不知五皇子是醉了说胡话,还是单纯没脑子。又或是这群异人真的有大本事,令他过度自信了。

在场除了李明治,哪个不是人精?五皇子这话里话外在暗讽谁,众人能听不出来?

本打算安安静静看戏的葛玄忽感到道道传来的视线。

对五皇子言语上的针对,他仅轻笑一声不放心上。

可他不在乎,主位上的弘帝却是震怒了。

“砰!”

他一拍桌面,眼神愈发冷冽,听似平静的声音中更是压抑着危险。

“朕,希望你不是在说大话。”

“是!”

五皇子没听出弘帝的隐意,招手示意斗篷人开始。

十三人未言,点头应了一声,一同将斗篷面具迅速取下。

露出的相貌却是令台下众人一阵惊慌,甚至有人连忙唤来侍卫。

弘帝虚眯起眼审视一番,抬手制止。

只见,那斗篷下的根本不是人。

而是十三头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物!

分别为:白羊、水牛、肥豚、老猿、黑犬、灵鹿、赤狐、苍狼、小狈、神龟、狸奴、大虫、鲮鲤。

皮毛有顺有滑,甲壳有重有轻。

那栩栩如生的模样令葛玄都呆滞一瞬。若非其周身无半点异常之气,还以为是群成了气候的妖怪。

见众人先是震恐后是惊奇的神色变动,五皇子更多几分自信。

“父皇,诸位大人勿惧。这些异人所展示为‘化牲’。据说要将有灵性的牲畜的皮活活剥下,再由人披在身上后仿其习性。直至与牲畜皮融为一体,忘掉人言时方为大成!”

“这些异人可都是深修此道的高人!儿臣花了不少功夫才寻到哩!”

介绍过异人的本事后,他也没忘给自己拉拉功。

这招果然有用,弘帝微微颔首。

“嗯,倒是有趣,开始吧。”

一声令下,从那十三名披毛戴甲的牲畜中走出一头羊,四肢着地走到七皇子燕几前。

竖瞳看得后者一阵发寒,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一旁八皇子也感到不舒服,身子挪动挪动坐远了些。

“咩~~~!”

白羊仰头一叫,无论是颤声还是音调都与真羊无疑。低头在燕几上叼起一枚果子入腹,嘴中咀嚼个不停。

那以假乱真的动作及神态令人啧啧称奇,言说难辨真假。

正这时,又钻出一匹苍狼伏低身体。

匍匐间肩胛骨凹陷交互,呲起的獠牙间黏连着腥臭涎水。

看到苍狼悄无声息的接近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紧张不已。那双狼目凶光闪烁毫无人性,已没人能将其当做披着狼皮的人。

七皇子更是吞了口口水,当看到那头狼爪印抓地时。连忙连滚带爬的躲开生怕受到波及!

野兽捕食时是最安静的,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

爆发仅在一瞬之间,青灰色虚影如闪电般划过,利爪在半空之中舒展前扑。

白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就要撒腿奔逃,才回过神,便被一跃而起的苍狼扑倒在地。四肢连连弹跳,想要做殊死挣扎。

“咔吧。”狼吻一口咬断脖颈。

弹动的四肢逐渐放缓,最终僵直失去生息。

众人或攥着酒杯,或拿碟子护身。心惊胆跳的看着苍狼在身下撕咬。

直到二者再次人立而起,他们才缓过神轻呼一口气。

那一幕,他们只看到两头野兽,哪有什么人影?

不过...‘狼捕羊’,还是捕食公羊。

这里面的隐喻未免太直白了些!怎么敢的!

皇子群臣不敢评判,显得殿内一时有些冷寂了。

过了片刻,还是台上响起掌声。

“啪,啪,啪~”

公羊宰相笑呵呵的抚掌轻叹。

“了不起,了不起。能将羊狼之貌习得如此,当真可称为绝技。”

见他都如此,其他人停息片刻后也都不再吝啬掌声。

葛玄看去时,见这老头子朝他挤眉弄眼,面上看不出丝毫被人隐喻的不愉。

过了这一出,剩下的十一名异人挨个上演。

老猿摘桃,狸奴梳毛,神龟伏地,鲮鲤钻山…

作为压轴出场的,是那匹灵鹿。

“哒哒,哒哒。”

仅是随意走动几步,便令先前所有表演都暗淡几分。

灵鹿通体雪白,头顶一对镶嵌金线的鹿角。

步伐轻灵,雪白身躯花纹如落英缤纷。一双鹿瞳灵气十足,姿态优美。

当得起灵鹿二字!

灵鹿走到殿前,鹿唇微张。与其他已忘记人言的异人不同,其口中竟传出清脆悦耳的女声。

听声判断,应该正值碧玉年华。

“相传,于东鼎洲外有一仙岛。岛中有仙人,以山岳为熔炉采集天地灵根,炼化九九之数成丹。”

“其丹色通体璀璨胜金,上有九道云纹。闻一闻益寿延年,尝一颗不堕轮回。”

“今日,为贺佳节大喜。有灵鹿窃来仙丹,欲献予陛下。”

只见红舌舒展后,鹿唇中竟真含着一枚绽放神光的金丹!

灵鹿窃丹献人皇!

见如此奇妙一幕,弘帝心头大喜。将先前所有不愉都给忘了,连道三声好。

“好,好,好!善儿有心了,朕,甚悦。”

殊不知五皇子这会也是震惊的。

献丹?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霎时间,他联想到曾被癞子头道人所坑。

可见到父皇如此高兴,又将所有的思绪抛之脑后。

“哒哒,哒哒~”

灵鹿鼻息中喷吐白烟萦绕周身,每一步仿佛踏雾而行,雾中一点金光璀璨分外神异。

从殿下经过时,大臣们也探着头想看清金光之中究竟为何物。

见灵鹿登台。

葛玄袖口下的手指悄悄牵出一缕墨线。

德才公公与另一名太监也稍上前一步。他们动作很轻,在加上所有人被灵鹿吸引去心神,并未注意二人。

也没人看到,那十二名人立而起的异人再次伏下身。懵懂无神的兽瞳中凶芒毕露。

“呦~~~!”

“呦~~~!”

“呦~~~!”

踏到台上时,灵鹿鸣叫三声如空谷传响。

恰那时,鹿唇内神光内敛收束,化作一枚平平无奇的金丹。

丹成!

献丹!

可下一瞬。

温顺的白鹿忽踏地向前,本还灵气十足的鹿瞳满是杀意与癫狂。

一念杀意起!

锋锐的鹿角划破长风‘呼呼’作响,照准皇帝的胸口径直一顶!

弘帝不闪不躲,面色冷静非常。甚至端起酒杯,微酌一口。

两侧太监同时出手。

一人变掌为爪,另一人扫出浮尘。

“孽障受死!”

“砰砰”两声先后而至。

先一爪掠向鹿顶,将那一张清秀鹿面直接捏成碎肉。

硕大眼球在不可抵抗的巨力下挤出眼眶,牙齿与碎肉混成一团。接着细长脖颈被扭断成麻花,又是一旋一转,皮毛崩裂,鹿首连着脊椎骨被一同扯出,

另一浮尘紧随而至,将一对飞出的鹿角直接抽碎。

台上眨眼之间糟乱平息。

可台下多是文官,无人可应。

孙太保反应最为迅速,惊变之际立即掀起燕几,连着餐盘酒杯一同朝近到身前的老猿踢去。

那猿猴掌心厚实如石,扬起一掌将飞来的燕几拍碎成齑粉,落掌余力不减继续前压。

孙太保终是上了年纪,面对无法抵抗的力道居然没第一时间躲避,而是双臂交叠在胸前欲要阻拦。

脑袋先一步反应过来后懊悔不已。

心中苦涩道:“吾命休矣!”

正这时,却听一道悠悠叹息声飘来。

“难得佳节,还是少些戾气。”

“定!”

一个简简单单的‘定’字落下,众人顿觉眼前一花,再回归神时却见众兽已僵直不动。

顺着声音望去。

见那人端着酒杯站起,指尖一牵飞出一缕酒液成线,环身旋转如透明披帛。

一双无情冷眸扫视诸孽,无悲无喜。

仅轻斥一声:

“镇!”

酒液散开,分化十二份四溅而去。

同一瞬,众兽身荡起波纹消散,陨落倒地!


当国师?

开什么玩笑!

靠着泼天的运气才忽悠过去。留在朝廷岂不是随时会露馅?!

但念及对方毕竟是皇帝。

葛玄思索一番,搓了搓辞,给弘帝找了个台阶下。

“陛下,葛某深修于山林,近日有所悟。灵感难求,不宜入世。”

“此行入朝,实在是六皇子盛情难却。”

“还了此情,葛某当返林间,参玄悟道。”

“然,葛某与大同缘分未尽,今后自会相遇。”

换成人话,就是:我能力不行,胜任不了,放我走吧,下次一定!

缠绕周身的异象渐渐淡去,葛玄气场虽依旧出尘,却失去了随时会遁世飞升的距离感。

听了这话,弘帝心下稍安的同时,又对葛玄高看几分。

不愧是有能真修!不仅修行通天,更是如此谦虚。

这等能人若不能留下,他必定日夜不眠!

但,葛仙师这般人物说‘与大同有缘’,自然不会有假。

总不可扭头就跑吧?

哈哈,也罢!今日且随他去了。

弘帝神色几变,略作思索。没再走上高台,而是站在葛玄身侧,当文武百官的面高声宣布:

“即日起,六皇子李明治为我大同太子!”

“另,赠‘坐忘’一山,予葛玄仙师作道场。”

“退朝!”

“父皇,不可!陛下!”

六皇子与葛玄近乎同时开口,以至于二人眼对眼的愣了下。

“葛先生,我…”六皇子本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苦涩的朝葛玄拱了拱手,蔫哒哒垂下头。

弘帝主意已决,当即挥退众臣。

有官员还想劝陛下三思,但见陛下此刻态度过于坚决,不好再议,只能暂且退去。

哭喊求饶声中,殿台前的尸首与剩余方士也被侍卫们强行拖走。

除了尸体就属癞子头最安静。公羊宰相老当益壮,那一笏板当真给他砸晕了过去!





待群臣退朝,几位皇子目目相觑。老六被立为太子,他们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父皇,我们…”三皇子最沉不住气,忐忑不安的问道。

弘帝背着手,意味深长地扫视过众皇子,足足看了十几秒后才开口:“你们也先下去吧。”

“...是,父皇。”

临走前,不甘心的二皇子还用阴狠视线刮了葛玄一眼。

太子之位本该归他所有!

现在却落到那个窝囊无能的李明治身上!

如果没有这个人…

弘帝将二皇子的小动作收在眼中,却没说什么。

反而仁善亲和地同葛玄说道:

“快午时了,先生可愿陪寡人一同用膳?”

又喊住同九皇子并肩走的六皇子:“治儿,你也一同来罢。”

“啊?哎!”

李明治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被九皇子撞了下肩膀提醒,才乐呵呵地跟了过来。

弘帝不说还好。

这一说,葛玄顿觉腹内饥饿难忍。

不由回忆起苦呵呵的日子。

原身为了培养不染红尘的假象。天天饮朝露、食花蕊,不沾荤腥,不近火气。

这幅仙气十足的相貌体态,完全是饿出来的…

葛玄眉下稍弯,很没出息地对午餐抱有期待。

“那就叨扰陛下了。”





宸和殿后方,即正北方的宫殿,名为乾阳殿。

本是进行朝、夕祭,赏月祈福的建筑。

然而,自弘帝登基后,硬是将其改为同后宫妃子‘演武论道’的宫殿。

为博美人一笑,还在西北角修建了一片占地不小的御花园。

弘帝不好寻常花草,偏爱奇珍。园中也多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

三月常吹东风,清爽宜人。

拂过苍劲老树枝丫,穿过雄浑山石。带着满园春色的香风沿青石板路,刮过一条溪上的雕花木桥,这才吹入翠玉亭。

物如其名,翠玉亭通体由名玉翡翠打造。

亭身以剔透白玉为基,四处檐角微翘,檐下雕文繁杂精美。阳光透过细薄处,照在桌面如水中波纹。

一名名戴着面纱的宫廷美人托着冰玉翠盘,其上盛有奶酪樱桃、淋蜜蒸梨、咸酥糕点…

又端来把手上镶满各色宝石的银壶,为三人斟满美酒。

这些珍宝美食,放在外界都是有价无市、招人哄抢的宝贝。

在这里,却仅是供人解渴消遣。

但对葛玄一介粗人来说,眼前的一切还没一根鸡腿有诱惑。

心生纳罕,难不成皇宫里有什么忌讳?

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可能连肉都吃不起吧?!

特意回寝宫换了身明黄常服的弘帝,端起酒樽向葛玄相邀。

“寡人知先生不食人间烟火,奈何凡间仙果难寻。”

“只有些素酒不错,还请先生将就一二。”

‘不食人间烟火?谁?你在说我吗?’

葛玄有些无奈,合着是自己的外表太有迷惑性,让人给误会了。

有酒也行,还是一国之君敬酒。以后吹牛有谈资了!

恐怕弘帝怎么也想不到,他尊葛玄为仙师。可真实的葛玄,仍是俗人一个。

“陛下请!”

“请!”

六皇子李明治纯属凑个人头,喝完酒也插不进话,抱着个汁水丰富的蒸梨默默啃食。

二人客气地聊了两句后,迅速熟络了。

葛玄被淡然心境同化,并不在乎弘帝的帝王权势。

而弘帝也一次次被葛玄的博学多识所折服。

有些想法观念,初听起来荒谬无理。

可越是琢磨,越是心惊其中蕴含的大智慧。

不仅观点独特,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无论是请教修玄奥妙,帝王心术,还是耕种农活、贩卖话术…

葛玄仿佛无所不知般,都能讲出一二。且通俗易懂,立意深远。

越是交谈,越是让爱才如命的弘帝心痒难耐,恨不得能将葛玄强行留下,夜夜抵足同眠!

酒过三巡,弘帝眼中多了几丝醉色。咂了咂嘴,不舍地放下酒樽,终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葛先生,敢问这世上可有长生之法?”

‘就知道你会问!别说你了,我也想知道啊。’

县村乡绅尚有长生野望。

更何况是一国君王?

但葛玄穿越而来不过半天,还未游历过这方世界,哪里敢妄下结论?

抬眸望向远处,心底充满憧憬。

这方世界神秘诱人,充满无限可能,说不定真的存在长生之法!

但…眼下要先糊弄老皇帝。

该怎么忽悠呢?

“嗒,嗒,嗒。”

葛玄坐下思考时有敲桌子的习惯,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心底发虚地看了弘帝一眼。

‘先前聊得那么愉快,就算说不知道也不会弄死我吧?’

可他的沉默在弘帝看来,似乎有了别样意思。

“哈哈哈~谢过先生,寡人明白了。”

弘帝忽地恍若大悟,饮尽杯中尚不过瘾,挥退斟酒宫女,对着壶嘴,将剩下的半壶咕隆隆一饮而尽。

“啊?”

‘我说什么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葛玄一脸茫然。

弘帝放下银酒壶,身体朝葛玄前倾斜,生怕人听到般压低了嗓音:

“先生刚刚抬首望天,指尖在桌上轻叩三下。”

“是告诉寡人,此为上天之秘,万不可轻传。”

“却又看向寡人,是说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时机,才能传述。”

言罢,他还自我认可着点了点头:“葛先生,寡人悟的可明白?”

葛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几下。

‘我…有这意思?’

尽管内心乱如发丝,一堆想咆哮的话梗在喉间。

可这怨种毕竟是个皇帝,就算他脑补得再离谱,也要顺着话头说。

不言可,也不言不可。葛玄故作玄妙地憋出一句:

“机缘未至。”

这一刻,他顿时领悟那些和尚道士,为什么总搞些‘不可说’、‘缘分所致’这类谜语人行为。

万能推脱词啊!

听不到葛玄的心声,弘帝权当他默认了。

两人又推杯换盏饮了几杯素酒。当葛玄已经有些醉意时,弘帝这才结束交谈。

“先生好酒量。”

“今日与葛先生畅谈甚是愉快。然,寡人还有政务在身,不便多留先生了。”

“他日得闲,必盛宴相邀,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自然,万望陛下身体无虞。”

弘帝起身时恍惚了一下,被鬼出神没的老太监扶直。低头就看到李明治还在吃酥糕,不由脸色一黑。

这小子吃到了现在?!

“治儿,你去送送葛先生。”

“是,父皇。”

两人唠得开心,六皇子吃得也开心。酒没喝多少,大半盘樱桃被他沾着奶酪吃了干净,连啃三个蒸梨,糕点更是不知吃了多少。

起身时险些打嗝,连忙抱手行礼遮掩一二。

“...哎!”

弘帝微微摇头,领着老太监离去。


夜幕降临,耳旁的铜铃声渐渐远去。

直到最后,葛玄也并未给李明治解释太多。

有些话说一半才好,说透了,反倒会失去应有作用。

脑补出六皇子同弘帝说此事的场景,葛玄便忍不住嘿嘿一笑。

“老狐狸不是挺能脑补吗?”

“正好,这次就借你保住你的好六儿!”

天色灰蒙蒙一片,日头已然落下。

一阵夜风吹进脖领,令葛玄止住了笑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望着山路咽了口口水。

坐忘山不高也不陡,且因为临近官道和上京城,年年秋季会有侍卫狩猎山中野兽。

狼豺野猪一属,几乎被剿了个干净。但一些蛇蝎毒虫、野兔野鸡还是有的。

夜走山路对古人而言只是寻常。可在葛玄眼中,面前的山仿佛张开了黝黑大口,等他自主进入。

“哎…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借个火把照明用。”

葛玄叹着气挽起袖子,又提起长袍衣摆。这身装扮在人前有多仙气缥缈,此刻登山便有多狼狈。

山上矮树密集,张狂锋锐的枝杈上,已经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苞,香气淡雅且清新,带有丝丝甜意。葛玄猜测这应该是桃树一类,再具体就认不出了。

光线晦暗难辨,每一步都要分外小心。要是失足跌在枝杈尖,免不了戳出个血窟窿。

还没走上几步,忽地飘来一朵乌云遮盖明月,寒风一起,吹动满林树叶‘飒飒’作响,花瓣飘落。

现在赶路太过危险,葛玄只能扶着树干休息闭目休息。

约莫至月悬天中,乌云才飘去。此刻眼睛也适应了黑暗,再度踩着月色返回。



某处,一间茅草屋屹立在老树环绕起空地的正中央。

墙外用泥浆刷干,每有风吹过,就会吹下不少灰尘残渣。

茅屋庐顶数次被吹动,好在风势不大没有掀翻。若是到了秋高天,这草屋的主人就该漫山遍野去追了。

这样一间怎么看怎么简陋的草屋外,约莫距离五尺的位置插着一块木板。上书飘逸飞扬的文字,颇有大家风范。

“哒,哒。”

一道走近的脚步站在木板前,借助月辉朗声念道:

“结庐参玄妙,桃林醉作仙。”

“嘶~~我字有这么好??”

来者自然是葛玄。

他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灰尘,打量起整座草庐——醉仙庐。

听起来很有隐士风范。实际上,就是个随时会坍塌的危房。

“整得诗情画意,可这玩意儿不就是谷垛吗??”葛玄忍不住吐了个槽,边小心移开充当门的两块木板。

庐内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儿,放门板纯属怕被野猴子当茅厕。

不是玩笑,原身真遇到过这事…

刚进内部,木尘气息钻涌入口鼻,好在最近天晴无雨,尚未发霉。

葛玄无语地左摸摸右看看,再次觉得回来不是个好主意。

但没办法。李明治应许的厚礼,原身一开始故作清高地给拒绝了。事成之后,他也没机会去要钱。导致口袋中一枚铜板也没。

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只有这身长袍。

“算了…勉强凑合凑合。等明天一早就沿着官道赶路。”无奈躺在充当床的草垛上,葛玄自我安慰道。

“嘶~~好扎。”

干草垛睡起来绝不舒服,尤其这身衣服纤薄,仿佛躺在针尖上。

来回转身翻腾几遍,还是没有睡意。刺挠感令葛玄烦躁一瞬,扬手向身下一拍。

‘啪~!’

“什么玩意...”

手掌感受到明显异常于草垛的触感,好奇扒拉开杂草后,发现下方埋着一个包裹。

“这是?”葛玄一边拆开,一边在脑海中搜寻原主的记忆。

奈何,原身的记忆碎片实在凌乱,一时间也记不大清。

拆开棕绿包裹,发现其中藏的是一本书籍。

看边页微微发黄,显然有了些年头。总的还算完整,被保护极好。

搬开挡门木板,借月光艰难辨别,古籍封面字样晦涩难懂,可葛玄却惊讶地发现他居然都认识:

“叁丹经!”

三个字如同关键钥匙,解开埋藏在脑海深处的相关记忆。喷涌出的经历让葛玄忍不住揉捏太阳穴缓解。

吸收记忆完毕,葛玄呼出一口浊气后,瞬间激动起来。

“哈哈哈,我还说怎么会没有金手指呢!原来宝贝就在这儿!”

没人能想到,世人苦苦哀求的仙缘,居然就在一本平平无奇的古籍中。

据说,原主祖上曾有过一段仙缘,有仙人赐予众多宝物,而这书就是其中一件。

日月更迭之中,这本书却被后人封存,直到一次意外才被原主再次发现。

仙缘在前,葛玄将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小心翻开封面,一行狂放的大字映入视界:

“天机翻覆,绝天地通。飞升已断,超脱不能。我辈苦果,呜呼哀哉…”

这第一句就给葛玄看懵了:“什么意思??飞升无路?”

“我这是穿越来迟了??”

略过无关描述,翻了一页继续向下看去:

“愚以为,今灵散而玄存。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共为捭阖。灵者,众妙之妙,是为捭,存乎天地间。玄者,众玄之玄,是为阖,众生皆具。”

“余观之,其无形无状。参玄百遍,其近乎灵,而超出灵,几近本根…”

这段话意思很简单。那位大能在叹息灵气消散之余,意外发现有名为‘玄’的存在。

‘玄’存在于所有生灵内。无论是羽毛昆鳞倮,还是金石草木风,都具备‘玄’性。

相比灵,玄更接近大道本源。

而大能认为,人是最具有玄性的生物。足足有三个位置玄性汇集,称为‘玄关’!

分别为:上中下三丹田。

上丹田在眉心,藏神;中丹田在胸,藏气;下丹田在小腹,藏精。

若能用残留的‘灵气’,激活三处玄关。

以肉身为丰穰,在三处丹田中栽种草木金石。遁世修行,吸收日精月华,培养药性。

最终以洞天福地为熔炉,将药性炼化入肉身。

此即为人丹境!福寿可延百余载,容貌常青!

古籍没有再往后境界的介绍,讲解却极细。甚至像是考虑到看书的人是门外汉,每一个词汇下还会有通俗易懂的注解。

可谓是修仙入门的必备教材。

只是...

葛玄眉头直皱,心底总有股怪异感。

合上书,他再次端详封面三个字,越看越是古怪。

“邪,真邪!竟把人肉当成药田...”

“这真的是修仙法,而不是炼丹术?”

“或许只是意外…恰好拿了本邪书?”

迟疑了会,葛玄还是将叁丹经包裹起来。

不修是不修,说不得今后有用。

见一叶可窥林,叁丹经的出现,意味着这世界存在修仙法。

可坏消息是,可能和他认知中的修仙不同…

看完经书,葛玄彻底没了睡意,同时对未来方向感到迷茫。

望着月色朦胧,迷茫很快融入波澜不惊的心境中。

葛玄干脆坐起身,双腿交盘双手搭膝,呈五心朝天状打坐盘膝。

叁丹经的修行法暂时无用。但里面有穴位脉络、打坐内观的讲解,恰是葛玄眼下所需的。

在古波不惊的心境下,很容易放空了大脑。

按古籍所述,有节奏的调整呼吸,让若有若无的意识下沉。渐渐,口鼻一呼一吸,频率越来越慢。再一次长呼气时,一股清气仿佛灵鼠般在体内乱窜。

清气沿经脉穴位,自百会穴运转至涌泉,再从涌泉循环至百会,此谓一个内观小周天。

由生疏到熟练,葛玄只用了短短三遍。三遍后,周天运转越来越快。

放空的大脑中浮现出一个全身透明的小人,其动作、呼吸频率等,与葛玄一模一样。

沉寂的意识再度苏醒,竟能通过第三人称的视角内观小人。

“好神奇!除了意识却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脱离肉身限制的畅快感,令葛玄意识像孩童般,在体内飞来飞去。

玩过瘾后,他才记起下一步。

“靠近三处玄关,即可感受何为‘玄’…嗯??这是怎么回事?”

当葛玄意识靠近内观小人时,顿时傻眼了。

叁丹经上说,人类为众玄之长,足足有三处玄关。

但是。

在他的内观小人上,却有足足七处!!!

也并非全是三个丹田的位置,而是:

头顶、眉、喉、心、脐、生殖、海底。

经常修仙的朋友都知道此七处的意义。

在佛门中,这是七轮的位置。

在道门中,此七处代表七魄:

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中枢魄、精魄、英魄。

更令葛玄震惊的是。

他的七魄中,有六处还是一片混沌,如雾中看花般,什么也分辨不出。

可在头顶,即天冲魄的玄关中。居然有金光闪烁!

随着意识靠近,甚至能听到金光跃动时的轰鸣声。

那赫然是宸和殿前,出现的天地异象——白日金雷!!


两行抓地挣扎的血印子终被沿着殿外的方向拖去。

遥遥还能听到五皇子的凄厉哀嚎声。这一瞬,弘帝散尽了精气神一时间苍老许多。

他朝众人挥了挥手,略显疲惫的叹息一声:

“爱卿们都先回去吧,朕还有些事同葛先生以及宰相议论。”

听此,群臣与皇子们立即如蒙大赦起身拜别。

“臣等告辞。”

“儿臣也先下去了。”

涉及到‘外族’,无人敢在这时候触皇帝霉头。就连醉过去的李明治也被七皇子与八皇子一左一右搀扶走。

待众人下去,弘帝又挥退了殿内宫女太监。随行的一老一少两太监相当有眼色的退到殿外。

宽敞的乾阳殿内仅剩三人。

弘帝向殿门走了几步,颓然的席地坐在月辉中。

而公羊宰相与葛玄相顾对视后,分别坐在其左右。

许是没有外人,弘帝难能褪下周身气场。如一个平平凡凡的老父亲,双手在身前一边比划着,一边唠叨起往事。

“朕还记得善儿小的时候啊,就这么大一丁点儿。”

“人儿小,心思也敏感。再加上他母妃家从商没什么地位。久而久之性子变得有些孤僻。有一次,朕见这孩子亲手溺死几只鸡崽。”

“寡人便在想,给他起这个‘善’字是不是起错了?但又一想吧,这孩子够狠!”

“世道艰辛,人不狠站不稳啊…”

想到这,皇帝自嘲轻笑一声,揉捏眉心身躯轻颤。

下一瞬情绪骤变!

他眉宇间凝聚起煞气,朝地面重重一拳震的砰砰响,力度之大,令地面与手腕皮肤一同龟裂。

“没想到,这孽障如今竟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咳咳、咳咳咳——”

情绪波动下弘帝胸腔剧烈起伏,止不住的咳嗽如要将肺咳出来。

“陛下…哎!”

公羊宰相连忙拍了拍后背顺顺气,叹息一声。

他属实不好插话。

毕竟他儿子、孙子都挺争气的。

葛玄适时开口安抚两句。

“陛下,或许您可以同五殿下谈一谈,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他能有什么隐情?!”

弘帝提高嗓音暴吼一声,吼完后才意识自己有些失态,朝葛玄歉意一笑。

“先生,朕并非是冲你发脾气,而是今日实在...”

葛玄摇首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等弘帝怒火消下去时,三个身份地位均不同的人一同望向殿外星辰。

许是上京各地失了火,烟气遮掩下的月色格外朦胧。

一时间无人再开口,葛玄便招手御来一张燕几,几碟小菜、糕点,以及一壶酒。

挨个斟满酒,月下只有酒杯交错声作响。

“砰!”

酒过三巡。

弘帝突然站起,高举酒杯遥敬明月,一字一顿:

“朕!要一统天下!”

面上几分醉意的公羊宰相与葛玄对视一眼站起。弘帝也转过身来,双手捧着酒杯朝葛玄郑重躬身一拜。

“寡人知晓先生为方外人士,本不欲过多叨扰先生静修。”

“然,今日宴上先生也见。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大同一心只求安稳,北境蛮夷却一而再再而三挑衅!”

“今内忧而外患。外患乃世仇,不得不报!内忧却为邪门歪道,朕,属实无力。”

“寡人再次拜请!望先生大义助我大同。寡人,愿以一国香火为俸!”

‘香火?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想毒死我还不如饭里拌两斤砒霜。’

可当葛玄直视到弘帝眼中的坚定后,沉吟了片刻。

反问一句:“陛下,你当如何评定自己的功绩?”

弘帝呆滞一瞬,一挥袖大笑道:

“寡人在民间称呼算不上好。因寡人手段果决,更称不上圣君。”

话语一顿,他侧过身遥指远方。

“若能令这片山河稳固叫暴君,那朕便是暴君!”

“若能让大同境内人人吃得饱、穿得暖叫昏君,那朕便是昏君。”

“朕做的是对是错,谁敢评定好坏!”

“功绩?谥号?等朕百年后,再留与后人分说!”

弘帝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慷慨激昂。将公羊宰相感动到老泪纵横。

就是葛玄心底也有一丝触动。

他能听出,弘帝这番话是真心的。

身为皇帝,弘帝无法爱民如子,更不可能宣传人人平等。

但,能做到‘吃饱穿暖’就已经相当了不起!

想到这,葛玄忽笑了一声,端起酒壶亲自为弘帝满上。

“宴席前,葛某曾提及世道变化之大,不知陛下可还愿听?”

“先生请讲,寡人洗耳恭听。”

摩挲着杯沿,葛玄盘膝望向远处唏嘘道:

“葛某此行当真长了不少见识。见过就这么高的女娃娃在葛某怀中一命呜呼;也见过正值二八芳龄的少女,因他人贪婪腐为骷髅;还见过不肯接受亲人离世,甘愿入障的痴人…”

他不会讲故事,只是以第一人称将一路见闻简单讲述一遍。听的二人唏嘘不已。

“这天下应当更好。如今的乱世,葛某不喜。”

“葛先生——”

弘帝大喜下一把丢开杯子,握住葛玄的手。

这一次,葛玄微笑着应下,没再推辞。

他双手交叠向前一拜:“承蒙陛下之恩,葛某愿添为国师一职。可葛某毕竟是方外之人,不易参与朝政,只能竭力震慑造孽的‘玄修’。”

玄修?这应该就是方士的真正称呼。

弘帝思绪过后,将威逼亦或利诱,怎样也没得到修士回应的过往尝试坦然讲出。

这更令葛玄确信了他入京前的猜想:上京城是一滩浑水。

准确来说,但凡会改变人道走向的行为,无论好坏,都会带来极大因果。

修士碰不得!

玄修敢在暗地中划分地域炼化灵气,却不能染指一国走向。就是想做空一县,也必须一步一步蚕食。

除非是旧日灵修余孽!

而葛玄虽然特殊,却同样无法规避‘因果’二字。

他有一种预感,至今为止所有‘因果’均已暂时攒下。将有一日顷刻爆发!

在那之前,必须要令‘善因’多过‘恶因’。否则,身死道消都是小事...

想到此,葛玄起身郑重作揖一拜:

“修士葛玄,拜见陛下!”

弘帝大喜,忙起身整理衣冠,而后同公羊宰相齐躬身拜道:

“大同李定弘,见过国师。”

“大同公羊真,见过国师。”

说罢,三人对视一眼仰首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好,好!”

定下此事,弘帝一把牵着公羊宰相一手扯过葛玄,甚是欣喜:

“今夜已深,干脆葛先生也暂在宫中留宿一日,我三人同塌而眠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

葛玄寻思着,弘帝耳朵也不大也不姓曹,究竟哪来的毛病?

他虽然不挑床,却也没同两个老头子同睡的癖好。

勉强挂笑婉拒:“葛某多谢陛下美意,但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

弘帝虽有些惋惜,却还是叹了一句‘来日方长’。

“也罢,那时间便定在月中如何?”

三人讨论的是何时举行‘国师礼’。这一职位是大同先例,再加上弘帝有意造势,准备搞些大动作,需挑个好日子才行。

公羊宰相的提议深得弘帝的心。

月中又逢朔望日,可邀上京百官一同上朝。

葛玄无甚意见,吉日与否倒无所谓,无非是走个过场。

婉拒了弘帝的送别,他洒脱大笑着转过身,步入月色身影淡去。化作一缕清风,此去无踪!

直至身影不见,弘帝负手叹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眺望片刻,再转过身时脸上哪还有一丝醉意?

公羊望着弘帝的背影,回想到五皇子被拖走时的话语,迟疑片刻还是说道:

“陛下...五皇子当时所言...”

弘帝背手转回殿中,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多了些阴影感。他漠然的走过满地红尸,抽出一柄剑挨个割开脖子。

鲜血倾洒,处处哀鸣。

“当当当~”

弘帝踩在血泊之中,长剑脱手落下。他喘了几口粗气,转身瞥向公羊宰相。

“朕知道。”

“来人,取舆图!”



金玉街坊处的火势不算大,只街脚几户富贵人家外墙被烧。火势也并未影响到如意居。

主院庭院中灯火正旺,夜色已深却无人入眠。

几名侍女靠在亭柱旁,苏霈与小丫鬟则在坐在圆桌旁托着香腮。

“怎么都没睡呢?”

凭空出现的葛玄将众人吓了一跳。

苏霈与小丫鬟见他安然无恙,惊讶后便高兴的小跑迎了上去。

“葛先生,您回来啦?”

而侍女们虽早已猜出她们家老爷非凡人,可真见到时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敢远远的委身行礼。

“奴等拜见老爷~”

葛玄挥了挥手柔声道:“让你们担心了,都下去休息吧。”

见温婉女子非要挑着灯跟随,葛玄在进入书房后便吩咐一声:“月伶,去帮我寻一副舆图来。”



书房中灯火明亮。

好说歹说才把非要陪同的月伶挥退下去。

葛玄倒没想到,这丫头有如此执拗的一面。

摇头轻笑一番,引出一缕墨线在半空中按照舆图勾勒出简略沙盘。

着重点出上京城,以及中原与北境接壤的关山道。

葛玄敢肯定,今晚宴席上的一幕幕都是做戏!

无论是异人刺杀、五皇子勾结外族、还是上京城中火光四起…

这一切,都是做给诸位大臣、大同天下看的一场大戏!

而葛玄,同样是观众之一。

“老皇帝演这么大一出戏的目的,绝非借口北伐那么简单。”

没在人前,葛玄丝毫不顾及弘帝脸面。

当时,弘帝看似愤怒到失了理智。可若是有心留意,能发现他每一次爆发,都恰好打断五皇子要出口的话。

似乎,弘帝就是要在众人面前落实五皇子勾结外族的罪名。而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九皇子这三位未出席的皇子,说不得也参了一手!

至于为何要以诬陷一名皇子为借口北伐。

葛玄猜测,或许是为了‘军费’。

他曾听李明治说,五皇子母妃出身为大同四大商号之一——‘宝通’。

宝通商号下的主要商品为‘茶叶’与‘三锦绸’。

尤其是茶叶,近乎垄断了整个东鼎洲的高中端茶叶货源。

要知道,就算是贫瘠之地的西土诸国也少不了茶,更别提士大夫阶级分治的富饶南国。

行商一次,用车队装回金子都要来回几趟!

称一句富可敌国真不算夸张!

弘帝想北伐。打仗需要投入人力、投入资源,这些统统都是钱!

若换做其他皇帝或许会加税、‘养贪’。

而弘帝就狠多了。

恐怕他从纳娶五皇子母妃之前,便已谋算到这一步!

借诸国之力饲喂一只生蛋母鸡,等急需钱时便找一个‘取死之道’的借口宰了母鸡!

五皇子,注定是一枚弃子!

...

接着,葛玄又重点圈出陵安县,在一旁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说实话,这也是他一直搞不懂的一点。

陵安县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后来更是派遣了方司等人前往,明摆是看出此地有问题。

可弘帝为何会没动静?

招揽也好,示威也罢。

可那里的陵安县县令却毫不受影响。

安安稳稳当着修士的庇护伞!

那时,葛玄一心逃跑并未想太多。

但在对修真界与‘因果’有所了解后。此事越想越是离奇。

“县令必定是一名凡人。否则一旦踏入修行,修行越高,‘因果’的束缚也会越强。”

这是葛玄的切身体会。

刚穿越而来时,他懵懂无知肆无忌惮,就算在朝堂上信口开河也是无畏。可今日仅是与皇帝口头定下‘国师’一位,灵台上便隐隐有股沉重感。

这更可以说明,当初清道人指的‘天上’,针对的便是修士。

想通这一点后,陵安县县令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是与修士勾结的凡人?

还是被洗脑控制的凡人?

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干脆推开门外出透透气。

漫步经过偏院时,见客房中灯火还亮着,窗纸上一道剪影安静乖巧。夜色静谧,‘沙沙’的翻书声整齐有序。

经过几日相处,葛玄也发现了苏霈这孩子有熬夜看书的坏毛病。天天早上哀嚎惨叫,晚上又不长记性继续熬夜!

他微微摇头,走过花园时又望到那处圈养兔子的栅栏。

没了小丫鬟阻拦,那头杂毛兔还是撒欢冲刺了一番,这会累的毛色都暗淡不少。

“呵,还真是——”

忽地,脑海中闪过一缕灵光!

葛玄猛瞪大眼睛,也顾不得在室外,忙调出大同舆图点出几个点后退数步。细细观察过后,呢喃自语:

“金沙、北临、关山!此三道恰好为三角区域!,莫非——”

“嘶——!!弘帝啊弘帝,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好大的手笔呵!”

乍一听有些难理解。

其实结合已有信息相当好推断。

葛玄一直将陵安县县令当做修士的庇护伞。可在看到圈养的兔子后,他悟了。

县令不是在庇护,而是在饲养!

饲养的也并非是平民。

而是…那个散播‘灵气’的狗脸人!!!

天下修士都有意躲避与官府、皇命接触。

既然弘帝怎样也寻不到,便想了一个主意:圈养!

不是大同遍地闹邪修吗?

不是出动人手也抓不到、招揽不到吗?

好!

那他就划分出来一片区域,任由修士在区域中分食,只要动静不太过分,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怕修士不去?

南地戒严北地松弛,这本就是一个信号!

这也解释了为何葛玄去哪哪遭殃。

合着他去的本就是‘雷区’啊!

弘帝之所以出此招,是为了将修士圈养在金沙、北临之间。将此三角区域开辟为‘牧场’与战场!

而后,以关山道为阀门与先锋基地。监视北境诸国动向,挑选时机北伐。

若是出了意外,那便舍弃关山道后退。届时,留在三角区域中的修士们将成为第二道缓冲线,强迫他们与北境诸国开战。

再失败?那就都别玩了!弘帝敢这么做,必然有掀桌的底牌。

若是一切顺利?那就更好了!处理完北境后,直接收紧三角区域的袋子口将修士一网打尽!

想来,弘帝早已隐约猜测到修士背负的束缚。

饶是葛玄也是一阵叹息。

“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这计谋,完全是用人命来填!”

难怪会将武宰相派到关山道做观察使。

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注定被史书写臭。弘帝说的慷慨,却仍找了一个有分量的人坐镇背锅。

“谋略数年。不…恐怕从数十年前,弘帝便有了北伐的心啊…”

葛玄叹息一声,状若无奈。

他看着那几只嚼着菜叶子、不知饥饱的傻兔子,微微勾唇。

“想必,葛某也被当做棋子了吧?”

“呵呵呵~有趣,有趣。”

以手抵腮坐香亭,葛玄就这么阖起双目睡在了夜风之中。



乾阳殿内。

公羊宰相满头冷汗的放下舆图。当他再望向那道背影时,顿觉分外恐惧。

“陛下…”

您,真的还是那个陛下吗?

他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那几个字。

若是葛玄在场,或许会发现两处舆图重合点许多。

只是这一副更加精细的舆图上,标注的点还包含了西方…

“皇儿...莫怪为父。”

弘帝阖目逆光背站,低声呢喃,无人能看到他的神色。

再睁开后已是一片漠然,他望着高台后的烈日壁画,眼底多了一抹癫狂。

“天下!”

“朕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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