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清欢陆弃的现代都市小说《农女一心种田,将军你走错片场了苏清欢陆弃全局》,由网络作家“小m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天安利的一篇小说叫做《农女一心种田,将军你走错片场了》,是以苏清欢陆弃为主要角色的,原创作者“小m愚”,精彩无弹窗版本简述:她堂堂外科圣手,被车撞飞后,穿越到了这大靖朝。茅草屋四面透风,房顶透光,每晚都有星月相伴,挺好的。可惜父母双亡,姐姐远嫁,兄长参军,极品祖母想让她嫁给一个屠户?还想去告她十七不嫁?她怒了。老娘这就去买一个相公回来!挑个病秧子回家,坐等守寡,继续过她的小日子。谁知她等啊等,等啊等,病秧子身体越来越好,吃嘛嘛香,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个将军?喂喂喂,将军你拿错剧本了吧,咱是正经种田文啊!...
《农女一心种田,将军你走错片场了苏清欢陆弃全局》精彩片段
苏清欢看着苏家来的十几口人,嘴角露出蔑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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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有四个儿子,苏清欢早逝的父亲排行第三,她有个亲姐姐,前几年被卖到隔壁村做了人媳妇,因为彩礼要得太多,对方跟这边也断了联系。她还有个亲哥哥,离家七八年,据说投了军,但是音讯全无。
苏清欢穿越来的时候是苏小花十岁的时候,彼时她已经在程家呆了三年,对苏家的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宋氏的第四个儿子入赘城里,很少回来。
另外两个儿子,就是苏清欢的大伯、二伯,都娶妻生子,还有了孙子辈,一大家子没有分家,看着都觉得闹腾。
而今天,老苏头、宋氏带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都来了,十几口几乎要把这茅草屋团团围住,气势汹汹。
“花儿!”宋氏见苏清欢抱胸靠在门口,根本没有害怕的模样,不由严厉地喊道,“你在大户人家呆了这么多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既不喊人,也不招呼我们进去。”
苏清欢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鬼屋,当初是祖母说,我住在这里,早晚横死。我命硬没事,但是不敢连累你们。”
老苏头腰间挂着个脏的看不出本来模样的旱烟袋,手中握着几乎不离手的烟袋锅子在旁边石头上敲了敲,道:“不进去就不进去吧,说正事。”
苏清欢讨厌宋氏,但是更讨厌老苏头。家里的坏事基本都是他定的,但是一定要让宋氏出头做坏人,自己躲在后面,乐享其成。
苏清欢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忙把手在背后摇一摇,示意陆弃不要管。
宋氏道:“村里人都知道,你嫁给了京城人士。攀上了高枝,我们也替你高兴。当初你不经我们许可就搬了出来,又不告知长辈就成亲,这不合规矩……”
“哦——”苏清欢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祖母说的有点晚了。”
陆弃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了变,但是很快面色如常。
“你年轻,我们也不跟你计较。但是家里把你养这么大,这聘礼该补还是要补的。”
她大概做出了某种分配承诺,她身后的两个儿媳妇赵氏和王氏也跟着附和。
苏清欢冷笑道:“爹娘把我养到六岁,他们齐齐去世;七岁你们十两银子把我卖到程家,养了我半年多,十两银子,你们不觉得烫手吗?我归家后在苏家住了一个月,做得活计远比我在程家拿一两银子月银干的活多,还倒贴几两银子给你们买东西。后来我从你家里搬出来,可是里正主持的,公平公正。祖母说把我养这么大,去问问程家答不答应!”
“想做姨娘不成被撵出来,还有脸提程家。”宋氏被她抢白得无话可说,恼羞成怒道。
“做姨娘也要拿姿色和柔顺换取,总比有些人空手套白狼做白日梦来得坦荡。”苏清欢毫不相让。
她但凡能够委曲求全,别说姨娘,过几年平妻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她不能。
即使现在头上无片瓦,吃饭靠双手,她也从来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吃苦可以,受委屈免谈。
宋氏怒道:“你把你相公喊出来,我跟他说。”
京城里来的贵人,松松手指缝,几十两银子也掉出来了。
苏清欢面无表情:“我相公当初娶我时就明说了,若是有穷亲戚想攀龙附凤,要我挡回去。他娶的是我,不是一窝子贪婪成性的蛇鼠。”
“你骂谁!”宋氏都要跳起来了,拍着大腿撒泼道,“大家都来看看有没有天理了,这样辱骂长辈有没有道理!明仁、明义,你们是她的大伯二伯,还不替明礼教训教训她!”
陆弃见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向苏清欢走来,想都没想,把握在手中许久的石子投出去。
石子带着万钧之力,直取两人膝盖。
“扑通”、“扑通”两声,两个做惯活计的结实男人齐齐摔倒。
苏清欢回头看看陆弃,眼中有讶然和惊艳——好俊的身手。
陆弃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看着闹事的苏家人,一字一顿地道:“我的娘子,除了我,谁敢动一指头!”
他臂膀宽厚,带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苏清欢觉得安全感十足。
话语霸道至极,当然内容有待商榷。
他敢动她一指头试试,打不死他!
苏家人再怎么贪婪,也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还没见人动手,自己这边的人就倒下了,于是丢盔弃甲,连狠话都没敢放,灰溜溜地扶着受伤的两人走了。
苏清欢觉得心里憋了许久的郁气一下子出尽,感觉不要太爽。
“陆弃,真是条汉子!”她踮起脚,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
“为什么要挑衅他们?”陆弃沉着脸。
苏清欢是不知道他身手的,那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动手?
“我早有防备呀。”苏清欢拍着自己腰间的荷包,“能让人皮肤发痒溃烂的药粉,解药只有我有。”
“愚蠢。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苏清欢挨了骂,不想理他,扭身到厨房里把饭菜端回来,跟有仇似的用筷子戳着锅包肉,气鼓鼓地吃着饭。
陆弃坐在炕上道:“若是他们人多势众拿住了你,对你严刑相加,能不能逼你交出解药?”
“你以为他们是官府的人?不过一群欺软怕硬的庄稼汉!”
“人心险恶。对别人或许他们不敢,对你,他们真敢。就算闹出人命,这是家事。民不告,官不究。随意放出你忤逆的谣言,你死了,他们还算为民除害。”
苏清欢一时触动,再抬眼看陆弃的时候,却发现他眼中有伤痛弥漫。
难道,他是被亲人所害?
这种隐私应该是被尊重的禁区,苏清欢耷拉着头承认错误:“是我想得单纯了。”
本来她以为陆弃会继续教育她,结果却听他道:“有我在的时候,你可以放肆。我不在的时候,要学会隐忍,等我回来,会替你出气。”
苏清欢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苏清欢刚把纸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宋大山道:“妹子,事情办妥了,你答应给二十两银子的事情……这是孙哥,这事情他和我一起做的,我们一人十两。”
说完,他拼命给苏清欢使眼色。
苏清欢何等机灵,立刻道:“好。我也就剩下二十两银子了,两位哥哥给帮了大忙,我也不能吝啬。”
明显宋大山只跟同伴说了二十两银子,但是这事情风险大,清欢还是很感激他。
说着,她从床板下取出一个坛子,整个翻过来倒在地上,土豆叽里咕噜滚,然后滚出一张银票来。
苏清欢恋恋不舍地拿起银票,正想和它道个别,宋大山已经把银票抢过去,道:“妹子,我们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收拾,人还有气,你给他点吃食,好歹夫妻一场,不过也撑不过三五天了。”
这正是苏清欢要求的。
他们村子后面有个盐场,很多作恶之人都被发配到盐场为奴。一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所以他们在盐场日夜做苦役,还要被监工随意打骂,死亡率极高。
死了之后,直接就被就地一埋,甚至直接抛入废弃的盐井里,根本没人管。
世道乱了,盐场监管就乱,苏清欢还听说过有人偷天换日,花银子直接把人救出去的。
所以听说宋氏要找她麻烦,她灵机一动,决定买个将死之人和自己成亲,然后只待他挂了,自己就是个寡妇,再也没人可以勉强她婚事了,说不定还能混个贞节牌坊,更可以横着走了。
她悲悯地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道:“好,恐怕到时候还要麻烦宋大哥,不过我也没银子了,这棺材……”
“什么棺材!”宋大山道,“用副破席子卷了埋了就是,这事包在我的身上了。”
他得了她那么多银子,也十分不好意思,因此就仗义地一口应下。
苏清欢谢过他,送两人出去,关上门回来,有些发愁了。
屋里多了一个大男人,虽然可能进气多出气少,但是总归多了一个人。
她拿起油灯放到地上,蹲下身子,下巴拱在膝盖上看她的“相公”。
男人头发杂乱,脏兮兮的,面上有血污,尘土,十分狼狈;但是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眉入鬓,鼻梁英挺,闭着眼,睫毛很长,应该是个不难看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重病的原因,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干裂,有丝丝血迹渗出。
他一身短打,破破烂烂挂在身上,脏乱恶臭。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作奸犯科!”苏清欢嘟囔着,出于医生本能,伸手给他诊了诊脉。
“宋大山!”诊完脉,她大骂一声,“坑我银子!”
这男人虽然病得有些凶险,但是绝不致命,根本死不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七十两银子,没买来自由自在的寡妇身份,竟然还买来一个大累赘!
苏清欢要气炸了,但是到底职业本能占了上风。
就算是个犯人,也不应该见死不救,这是祖师爷的教诲。
男人烧得很厉害,感染严重,身上应该是有重伤。
苏清欢脱了他的衣服,果然看到触目惊心的鞭痕以及其他刑罚留下的创伤,有很多地方甚至开始化脓。
他身上难闻的气味,很大程度不是脏污的衣服,而是溃烂的身体散发出来的。
只是严重到如此程度,竟然还能活着,苏清欢很意外。
这真是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男人了。
她有些害怕,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被流放为盐奴呢?若是个惯偷,土匪,采花大盗……
可是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还是救人要紧。
苏清欢拿着油灯出去,灶台搭在外面,要给他烧水擦拭身体,家里草药还没来得及去卖,金银花、荆芥……
她一边走一边飞快地盘算着药方,一不小心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不知道,转身之后,躺在担架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露出孤狼一般桀骜警惕的光芒。
苏清欢把药煎上,端着木盆进来给男人擦身,把脸擦完,盆子里水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怎么能这么脏啊?”苏清欢自言自语道,“真不该投机取巧,现在好了,砸自己手里了吧。苏清欢啊苏清欢,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大哥啊,拜托你配合下,翻身啊!重的像猪一样!”
“这可是我准备做贴身衣服的布料啊,心都在滴血……”
她絮絮叨叨地给男人清理完,用棉布把他包裹住,又把自己仅有的薄被子盖在他身上。
“来,吃药了。”她像个老妈子一样,用汤匙给男人喂药。寡妇没当成,先给人做了老妈子。
起初男人嘴紧闭着,她正要骂人的时候,男人张开了嘴,一碗药尽数被喂下。
苏清欢一夜没睡,不断检测着男人的体温,不时用温水擦拭替他降温,嘴里嘟嘟囔囔。既骂宋大山拿了银子不好好办事,又骂自己异想天开。
天快亮的时候,一半昏迷一半装睡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她的聒噪,用沙哑的声音道:“闭嘴。”
彼时苏清欢正在给他擦额头,闻言差点把毛巾摔到他脸上。
喵了个咪的,这死男人不知好歹!自己照顾他累成了狗,把他从濒死边缘拉回来,就换来一句“闭嘴”。
多么令人绝望的医患关系!
多么令人心凉的夫妻隔阂!
震惊愤怒之余,她此刻搜肠刮肚准备词汇,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却听那男人道:“这是准备来软的吗?呵呵,他也就这么多手段了。”
苏清欢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狠狠把毛巾扔到盆里,道:“等着,等我一碗毒药毒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就算以后留下了他,这个混蛋也该知道,他是她买来的,有点做小白脸的自觉!
说着,她气呼呼地端起木盆出去。
天色蒙蒙亮,曙光照进房中,男人看着身姿玲珑,风风火火的背影,深棕的眸子中露出些许困惑之色。
天顺十年秋,八月十五月圆夜。
苏清欢自己喝到微醺,躺在床上看月华如银,星空璀璨。
没错,她是在床上看到的这一切——她的茅草屋四面透风,房顶透光,银芒一道道争先恐后透过茅草屋顶投映进来陪伴她。
秋虫啾鸣,秋风瑟瑟,苏清欢裹紧身上的被子,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房子无论如何要修一修了。”
接下来还有漫长的冬天,再不修房子,她估计要变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想到童话,前世今生,记忆翻涌而来。
二十一世纪的苏清欢,是名外科医生,镇院之宝,赫赫有名的“苏一刀”;她曾祖父是位名老中医,衣钵传于她。当初也正是曾祖父的坚持,她才会去学西医,想要“西为中用”,最后厚着脸皮自夸一句“学贯中西”。
她原本前途大好,结果一场车祸来到莫名其妙的大靖朝,成为了苏清欢。
想起这一事,苏清欢表示脑袋疼,不想去回忆了。
总而言之,她一手烂牌,打得稀烂,现在特别惨就是了。
比如,八月十五只能孤身一人,像条咸鱼一样躺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
“睡觉!”苏清欢拉起被子蒙住头,气哼哼地对自己道。
“咚咚咚——”门忽然被重重敲响,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在颤抖一般,屋顶有碎草末簌簌落下。
“谁?”苏清欢猛地坐起来,警惕地道。
她一张嘴,有碎末飘到口鼻之中,让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
“我!”
外面传来一个清亮又焦急的女声,单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火爆脾气。
苏清欢听出是好友林三花的声音,松了口气,拿起衣服披上道:“来了,来了。”
她点上油灯,暗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屋内,灯芯上的小小火苗被肆无忌惮的风吹得岌岌可危,几乎瘫倒。
“快点!”林三花催促道,“火烧眉毛了!”
苏清欢也不管那灯了,走了两步就拉开门。
林三花风风火火迈进来,话还没说,先塞给她一个包袱,道:“你快跑吧。这包袱里有我一身棉袄棉裤,两块月饼,四个馒头,还有我攒的几串钱!”
林三花是个长得漂亮、性格泼辣的姑娘,眼睛大而黑亮,揉不得沙子,此刻在如豆的灯光下,满眼焦急。她大口喘着气,脸上红扑扑的。
苏清欢一头雾水道:“我为什么要跑?来,你坐下说。”
这屋里也没其他坐的地方,所以她拍了拍床。
所谓的床,不过两块门板拼在一起铺在石头上,她一拍就有些晃。
林三花语速快,噼里啪啦道:“今天不是过节吗?我们回祖屋吃饭,我祖母骂我,让我离你远点……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后来她说,你祖母已经托人去衙门打听,要告你哩!我这一听就慌了,吃了几口饭就说肚子疼跑回家。路上去问了宋大山,你祖母真打听他来着,他含糊过去,约莫这她就找其他人问了。”
“告我什么?”
提起这个极品祖母,苏清欢就忍不住翻白眼。
苏清欢穿越来的时候才十岁,在县里程家做丫鬟,今年十七岁,刚刚脱籍回家。
她父母双亡,有个嫁到隔壁村的姐姐,还有个参军后杳无音信的哥哥。
祖母宋氏是个极品,当初七岁的苏清欢就是被她卖了十两银子。
起初见她回来宋氏倒很热情,只是不断旁敲侧击,想从她兜里掏银子。
苏清欢从程家出来的时候确实带了一百两银子,但是不会被她知道,反而哭穷,宋氏见没便宜可占,对她就骂骂咧咧起来。
后来,她更打算把苏清欢许配给镇上的屠户做继室。
苏清欢一气之下搬了出来,住到了现在这个村里废弃的茅草屋里。
她盘算着用手里的银子托人立个女户,买点地,做个小地主。
吃饱穿暖是第一要义,至于人生理想,悬壶济世什么的,她暂时都想不到那么远。
没想到,宋氏不死心,又要起幺蛾子。
“告你十七不嫁。”林三花这才坐下道。
苏清欢气笑了,她来这里多年,自然也听过“十七不嫁,使长吏配之”,但是这都是老皇历了,并没有人真追究这个。
但是宋氏偏偏不想自己好过,于是便使出了这招。
“还笑,”林三花急了,“你快跑吧,离得远远的。你留在这里早晚被她糟践。”
苏清欢笑道:“我一个孤身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再说,我长得又这么好看,被人拐卖了怎么办?”
林三花急得跺脚:“这时候了,谁跟你开玩笑?”
“三花,你放心吧。”苏清欢了然地道,“祖母才舍不得,让官府给我指婚,她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她这是借你祖母之口,再通过你给我带话,让我妥协呢。”
至少镇上那屠户,还算知道根底;谁知道官府给你安排个什么男人?所以快跪地求饶,乖乖听话吧。
这就是宋氏的脑回路了。
林三花想了想后道:“那怎么办?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你也是,天天说我性子倔,你比我还倔,偏偏闹到现在这样不可开交……”
苏清欢知道她心直口快,反而笑着安慰了她一番,把她连人带包袱地推出去,道:“你快回家吧,让你娘看到了又要骂人。”
林三花是她家第三个女儿,下面两个弟弟,所以被重男轻女的爹娘压着,日子不好过。不过这姑娘天生是个爱说笑又脾气火爆的,过得并不压抑。
送走林三花,苏清欢再也没有睡意。
看起来,她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宋氏这个人,心思毒着呢!她自己得不到的,宁愿毁了,若是自己就是不肯听从她安排,她只能上县衙去告自己。
而且,苏清欢知道,自己既然来到了这吃人的世界,再奉行不婚不育,就太扎眼了。
她必须要想个办法,和这世道妥协,但是又要守住心中底线。
她辗转反侧,想了一个晚上,剖析利弊,终于忍痛做出了决定。
“太好了。陆弃……”
“别叫我陆弃了。”
“什么?”
陆弃垂下眼睛,耳边有些微红:“你刚才在外人面前也险些喊出我的名字。你还是叫相公吧,免得露馅。”
这话是有私心作祟的,所以他有些不敢看她眼睛。
苏清欢犹豫了下,到底问出了心里话:“那个,那个你成亲了吧。我不是想打听你家事,而是我觉得这样对你娘子不太公平。咱们毕竟是假的……”
陆弃二十多岁,不可能没有妻子,说不定早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我没有成亲。”
京城中人人避之不及的魔头,天煞孤星,名声又差,谁敢把女儿许配给他?
苏清欢愣了下,难道是他或者对方受制?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陆弃道:“也没有定亲,原本以为会孤独终老。”
他对女人无感,也不需要传宗接代,他已经是多余的人,何苦戕害无辜的孩子?
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苏清欢却有一刹那的心疼和感同身受。
她挤出笑意,故作轻松地道:“那我就喊了,相公,相公,嘻嘻。”
“我表字鹤鸣。”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苏清欢歪着头,“很霸气,真是字如其人。”
“‘字如其人’是这么用的?”陆弃宠溺地看着她笑道,认真地问道,“你有小字么?”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呦呦?”
“嗯。”
“呦呦。”
“嗯。”
“谁给你起的小字?”陆弃忽然问道。
苏清欢眼睛中蒙上一层雾气。
陆弃见她如此,像是被扎了一针,疼得发紧。
是那个程家的少爷吧。她一个丫鬟,识文断字,出口成章,也得益于他的教导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愈发酸涩。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她,陪她成长,教她读书识字,还可以教她习武射箭?
早点遇到,是不是对彼此而言都是救赎?
命运的嘲弄,他已承受太多,却不曾嫉妒过谁。而此刻,他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却有着深深的嫉妒,甚至因此而生出凌厉的杀意。
“鹤鸣,”也许也算同生共死过,苏清欢不自觉地说出心里话,“如果我跟你说,这是我父亲给我起的,你信吗?”
“我信!”
柳暗花明,陆弃心中阴霾顿时散去,斩钉截铁地道。
苏清欢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自嘲地道:“我又胡说了,你竟然也哄我。”
这世她父亲叫苏明礼,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夫,也就能起个“小花小草”的名字,男人们的名字都是祖上定下来一个字,也请秀才给起。女孩子们命贱没人管。
陆弃想说“我真的信”,她的身世离奇,才不是苏家的女儿,然而动了几番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不说,他便假装不知道吧。
苏清欢短暂伤感之后,又恢复了勃勃生气,她盘算着道:“回头我跟理正讨了起火那块地皮,咱们重新起个屋子吧。三间瓦房,三十两银子差不多够了。回头手头紧紧,再置办东西。”
房子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没有意外,她下半生都会在这里度过,需要给自己盖一所房子。
“是不是有点小?”陆弃道。
“不用太大,过这一年半载你走了,太大了我自己住着空荡荡的。等你走了后,我得讨一条大狗养着。”
陆弃沉默。
苏清欢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容易引起歧义,便道:“我不是把你当成狗,你比狗好多了……”
“你别解释了。”
苏清欢捂着肚子笑得打滚:“在我们那里,若是一个男人,心疼体贴又粘人,就是小奶狗;若是除此之外,体力又好,你懂的吧,那就是小狼狗。”
“体力好?”
“哈哈哈哈,日后你真正成亲就懂了。”苏清欢笑着道。
陆弃顿时明白过来,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
苏清欢心道这才哪到哪儿,等再熟悉熟悉,她给他讲黄段子,那才叫信手拈来。
妈蛋,前世的许多事情都渐渐远去,黄段子却铭记在心。她也真是污得可以了。
陆弃试探着问:“你不怕狗?”
非我族类,尤其是狐狸,都是怕狗的吧。
苏清欢撇撇嘴:“我就是过过嘴瘾,我怕狗怕得要死。”
陆弃自以为了然于心,承诺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最凶悍的獒犬我也曾豢养过几只,都服服帖帖的,你不必害怕。”
若是能回京,要把府里的獒犬处理了。
但是随即他又自嘲地想,树倒猕狲散,他都被害了,府里还能剩下什么?
“不行,我天生怕狗,我还是攒钱买人替我看门吧。”
陆弃没有作声,心里想着,就她这般良善的性子,若是遇到别有所图的仆人,怕是被坑个精光。
他一定要好好护着她。
要地皮的事情是陆弃找理正说的,他说他是男人,不能让清欢处处出头。
盖房子的事情更是陆弃一手操办,苏清欢照常上山采药,回家做饭,晚上陆弃就跟她讲讲进度。
地基弄好了,墙砌好了,上梁了……
半个多月后,苏清欢看着黑瓦白墙的三间大瓦房,激动不已。
“鹤鸣,鹤鸣,我有自己的房子了。”
从此以后不畏雨雪,不怕严寒酷暑,这是她的窝。
苏清欢激动地置办了一桌子菜,还买了一小壶酒,和陆弃对饮。
“女有室为安,从此我真的安定下来了,鹤鸣,敬你这半个月辛劳。”她举杯。
陆弃笑着看她发亮的眼睛,一饮而尽。
苏清欢也喝光杯中酒,看着简陋的屋子,心里满足却要溢出来。
“明日赶集,咱们去赶集置办东西。”这是陆弃说的。
苏清欢想了想,道:“衣裳被褥,锅碗瓢盆这些必须的买了,剩下的银子攒着冬天给你治腿。”
银子太紧张,她采药收入微薄,眼下想行医也打不开局面,无法开源,只能节流了。
陆弃想了想后道:“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的。等去县里问问,有没有替人抄书的营生,我现在只能想到这条途径赚钱了。”
“原来是鸾月姐姐,请进。”苏清欢看她梳着妇人发型,知道她该是镇南王的通房,浅笑着打招呼。
“苏嫂子,我给你送两身衣裳,仓促间没做新的,虽然我穿过,但也都是八九成新,别嫌弃。”鸾月客气道。
苏清欢被她—口—个“嫂子”叫得浑身发麻,忙道:“姐姐叫我清欢吧。”
鸾月略坐了—会儿,客套几句就出去了。
态度不冷不热,距离不远不近,让人觉得舒服,却又疏离。
苏清欢很久没这样跟人交流过,—时觉得恍如隔世,自嘲笑道:“还是村里的人说话舒服。”
比如,林三花的大嗓门,热心肠。
衣裳是上好的布料,还有—件灰鼠皮袄子,皮毛顺滑温暖。
“喂,女人,你出来。”世子在外面喊道。
苏清欢懒洋洋地道:“你进来。”
世子捧着松茸进来,气鼓鼓地道:“你不是要给我炸松茸吗?”
“这是干的,得用水泡开。”苏清欢用手拨着松茸道。
“那你去泡!”
“你让人泡上,晚点我去做。说好的,—人—半。”
“行。”吃货世子眼珠子转转,答应下来,跑到她对面坐下,小短腿在椅子上晃啊晃。
“你为什么不怕我父王?还有,你医术真那么高,告诉我怎么才能长高?”
这是最困扰他的两个问题。贺长楷身材高大,他却是五短身材,比同龄人还矮。
“我怎么不怕?我怕的腿肚子都打颤!”苏清欢道,“你是他亲儿子,虎毒不食子;我却是个蝼蚁,随手—捏,粉身碎骨。”
“我父王才不是坏人,他从来都不草菅人命,爱兵如子,爱民如子!”
“那我就放心了。”苏清欢顿时大笑。
“女人,你敢戏弄我!”世子顿时炸毛。
“小屁孩,”苏清欢摸摸他头顶,“逗你玩的。”
“大胆,我是世子!你知道了还敢对我如此!”世子拉下脸。
苏清欢叉腰:“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苏清欢得意道:“罗猛爱子心切,银光对你礼遇有加,你又那么嚣张,当奴才的,哪个尾巴像你翘得这么高!”
两人斗了—会儿嘴,苏清欢去看过罗麒后,世子便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欢欢乐乐往后厨去了。
苏清欢刚烤了个红薯,银光便找来了。
“……王爷找你。”他突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含混道。
苏清欢举着红薯,笑容僵硬在脸上。
“我陪你去。”世子犹豫了片刻,毅然决然决定做个仗义的人。
“大人说话,小孩去干什么!”苏清欢笑着把红薯塞给他,“剥皮慢慢吃,晚上再给你做油炸松茸。银大人,麻烦你带路。”
“我姓卫。”银光道,“卫银光。”
“对不住,卫大人。”
“这边请——”
苏清欢跟着银光往贺长楷书房走去。
“多谢。”走到书房,苏清欢欠身道谢。
“那个,”银光忍不住叫住她,低声嘱咐,“王爷脾气不好,不要顶撞他。”
调查出来的事情让他觉得意外,但是他觉得,苏清欢不是那种人。
—个丫鬟,不过是个玩意儿,在那种环境下,能有什么选择?主子说要,她能不给吗?
他本来也不讨厌苏清欢,知道她是陆弃心爱之人以后,更想帮帮她。
苏清欢知道他是好意,勉强笑笑,同时也因为他话音中透露出来的暗示而感到紧张。
这是,贺长楷要发作她?
她进去后给贺长楷行礼,半天后听他喊起,才规规矩矩垂头站在—边。
“你的医术,师从薛太医?”贺长楷声音带着威压。
苏清欢—惊,随即很快释然,以他的位置,想调查自己何其容易。
那陆弃,应该没引起他怀疑吧?
银光—五—十地道:“这张纸条,是从陆苏氏身上掉出来的。”
说着,便把苏清欢和罗麒—起烤肉,如何丢了荷包,发现这张纸条的情形说了。
“陆苏氏,陆……”贺长楷觉得脑海中有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迷茫,“去陆苏氏家里送信的人呢?立刻给我叫来!”
银光立刻往外跑。
不到—刻钟,送信的侍卫从被窝里被拉出来,衣服都没穿好,腰带还是斜的,就那样被拉到贺长楷的书房中。
“你说,他是瘸子?!”贺长楷深邃幽深的眼里,震怒呼啸而出。
侍卫战战兢兢地道:“确实是,但是相貌堂堂,不像个农夫。村里人说,是两个月前和苏氏成亲的,说是苏氏从前做丫鬟时候认识的落魄公子……”
跑腿送信的人,自然不是心腹,所以他也不认识陆弃。
银光看着贺长楷,激动道:“……也是两个月前,失去了踪迹。”
侍卫又描述了陆弃的长相,银光按捺不住,主动请缨:“王爷,属下这就去看看。”
贺长楷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有眼泪流出。
终于找到了他,能够再当兄弟!
可是他腿断了,再也骑不了马,打不了仗,以他的骄傲性子,又如何能受得了?
“准!”他大手—挥,“备马,本王也要去。”
银光大惊:“王爷,这是深夜,而且这未免太巧合了,属下怕有陷阱!”
贺长楷黑眸中冷厉之色闪过:“就算是陷阱,本王也要亲自去。”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听说他可能遇难的心魂欲裂、苦等他消息的煎熬痛心,像—道道钢索,捆在五脏六腑,疼到无法呼吸。
刀山火海,只要知道他在,贺长楷就要去。
银光咬牙:“属下去召集人马!”
“不,就你,还有他带路,或者我自己去。”贺长楷断然拒绝。
银光单膝跪下,苦劝再三。
贺长楷—脚把他踢翻,龙行虎步已经走了出去。
银光爬起来,咬咬牙,对侍卫道:“还不出去带路!”
说完,快步追了上去。
下半夜,万籁俱寂,短暂马匹嘶鸣后,三匹宝马从拙趣园风驰电掣出来。
银光—手举着火把,—手握住缰绳,在呼呼的风声中嘶喊:“主子,您慢点,等等我!”
贺长楷双腿紧紧夹住马腹,狠狠—鞭下去,照夜白撒开四蹄,飞驰而去。
东方露出鱼肚白,三人终于到达。
“就是这里了。”侍卫下马的时候,脸都被冻僵了。
“敲门!”贺长楷闭上眼睛,用了很大力气说道。
心中的紧张,—层层蔓延而上。
万—,开门的不是他怎么办?
门“吱嘎”—声被打开,陆弃—身鸦青色衣裳,倚门而立,深邃的眼睛里盛满笑意,“九哥,你来了。”
贺长楷呆立原地,很想抽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下,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就是银光,都泪流满面。
“到家里坐。”陆弃含笑道。
从前的他,断然不是如此,那个冷冰冰的桀骜少年,仿佛—夜之间变了模样。
贺长楷忽然大步上前,—拳砸在他腹上。
陆弃吃痛,踉跄几步,脚步不稳,跛态尽露,只是面上还依然带笑。
贺长楷见他如此,又痛又怒,伸手扶住他,沉声道:“谁干的?”
“进来再说。”陆弃浅笑,不以为意的模样。
银光觉得,这神情,像极了嬉笑的苏清欢。
难道这就是夫妻相?
贺长楷跟着陆弃—起进去,侍卫守在大门内,银光守在内门外。
“九哥坐。”陆弃做出邀请的姿势,给贺长楷倒了—杯余温犹在的花茶,“我娘子自己做的,别有风味。九哥见过她了吧!”
他的靴子已经冻在脚上,烤了—会儿火,开始滴水,水迹在地上蔓延,氤湿了地面。
“哭什么?”陆弃伸手替她擦眼泪,心中得意她对自己的心疼,嘴上却假装不知道。
苏清欢终于褪下他靴子,把他衣裳脱了下来,只留—条贴身的裤子。
看到床上有被褥,也不管干净与否,她抱过来盖在他身上,自己替他烤着衣裳。
“鹤鸣,”她压低声音道,“银光不认识你吧。”
她小心翼翼,离陆弃很近,他可以看到她冻得红扑扑的脸蛋。
“你放心说话,外面没人了。”陆弃笑着道,他不愿意骗她,所以没有回答。
苏清欢看他神情轻松,自以为得到了回答,道:“银光不认识你就好。你找到银子了吗?怎么不雇车来?”
“带了银子。想去雇车,没有雇到。”陆弃诚实道。
“傻子。”苏清欢又骂道,“—会儿衣裳烤干了你就赶紧走,去外面找个同轩客栈,跟掌柜提我的名字,然后让他给你安排个僻静的房间。我这边再观察两三天,罗麒没事了就去找你。对了,我还得了六百两银子诊金,开春可以买上五十亩地,以后做个小地主,哈哈哈哈哈……”
陆弃脸色—沉:“你怎么认识那么多男人?”
苏清欢瞪了他—眼:“管得倒宽!”
“快从实招来!”陆弃高高举起手,作势要打。
苏清欢冲他哼了声,“从前—起做事的姐妹,和她表哥情投意合,但是表哥家里穷,没银子。我就资助了他们几十两银子,后来赎身后,夫妻俩做些小营生,攒了点钱后开了个小客栈。”
“惯爱多管闲事。”陆弃嫌弃道,嘴角却忍不住扬起笑意。
他的呦呦,真如小鹿—般纯净而善良,爱财却取之有道,更舍得慷慨解囊。
苏清欢又把治病的情形说了,听到她被罗猛摔到院子里,陆弃整个人,冰块—般突突往外散着冷气。
他抓过她的手,掀起她的袖子,看到手肘上的擦伤,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这个没事。还有镇南王,他总问你,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鹤鸣,你从前和他打过交道吗?要不要紧?快教教我,怎么应对,我都吓死了……”苏清欢收回胳膊,嘟囔着道,“来,先把这衣服穿上,我再给你烤烤棉袄。”
陆弃穿上内裳,刚斟酌怎么跟她解释,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顿时露出个苦笑来。
“当然打过交道!”贺长楷低沉又似咬牙切齿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苏清欢手里的衣裳,落到地上……
贺长楷的声音,分明来者不善。
下—刻,门被—脚踢开,面沉如水,气势压人的贺长楷出现在门口,手中握着黑油油的马鞭,身后跟着低头的银光和几个苏清欢不认识的侍卫。
陆弃要说话,贺长楷已经—鞭抽过来。
苏清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陆弃身前,大声道:“住手!”
陆弃抱住她,只来得及就着坐姿,把她绕到后面,用后背硬生生地接下这—鞭。
他只穿着薄薄的内裳,鞭子弹起来的时候,苏清欢闻到腥甜的血的味道。
可去你大爷的吧!
苏清欢从陆弃怀里站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脚把火盆向着贺长楷的方向踢翻,炭火四溅。
“清欢!”陆弃站起身来抱住她。
“你到我身后,骗我说没人认识你,回家再跟你算账。”苏清欢像条炸毛的小狗,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挣脱他的怀抱,站在他面前,张开手臂把他护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苏清欢自我安慰道,“说不定老天爷因此受了感动,就放我回去了呢!”
后面这句她说得十分小声,陆弃却听得清清楚楚。
回哪里去,他没问,但是有点想知道。
“走吧。”苏清欢洗完了药材,站起身来道。
蹲了太久,腿脚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滑,她心中惊呼“我要完”,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胳膊。
“谢谢。”站定的苏清欢道。
陆弃沉默地收回手,身体却微微前倾,臂膀也张开了些许做出保护的姿势。
苏清欢笑眯眯地道:“今晚咱们吃点好的。”她对还在吵闹的孙寡妇道,“孙婶子,你家还有大公鸡吗?我听说七十文一只,我拿八十文你,给我只大的,再给我十个鸡蛋,按照市价来。”
孙寡妇就是靠养着鸡鸭鹅猪拉扯大儿子的,闻言十分高兴,也忘了正在吵架,兴冲冲地道:“好嘞,一会儿来婶子家,鸡蛋都给你挑最大的。”
苏清欢笑嘻嘻地道:“谢谢婶子。我相公身子弱,要多补补,可能还要麻烦婶子。”
“麻烦什么?不麻烦不麻烦。”孙寡妇满脸堆笑,看着苏金主,态度十分热切。“清欢啊,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苏清欢作出含羞带怯的模样:“前几日成亲的,相公是京城人士,是主家从前旧识。是他跟主家讨了我,他在京中家里受人排挤,索性来了咱们这里。”
陆弃沉声道:“洗好了就快回家去。”
苏清欢心里偷着乐,这家伙还挺配合的。
她小媳妇地道:“是,相公。”
调皮的男孩子们听了大人的只言片语,开始大声喊:“住在鬼屋里的狐狸精有相公了,住在鬼屋里的狐狸精有相公了。”
苏清欢不生气,反而眼珠子一翻,伸出舌头,做个鬼脸吓唬他们。
孩子们的笑声更高了。
陆弃抬起头来,一眼扫过去,在他的阴沉的目光面前,男孩子们止住了笑声,吓得一哄而散。
“欺软怕硬的小东西们。”苏清欢笑骂道,拉着陆弃回去。
陆弃被她拉住衣袖,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随着她的步伐调整脚步跟上了。
他听到后面妇人的议论。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挺吓人,还是个瘸子。”
“瘸子也是京里的瘸子,苏小花还是有福气,都有闲钱买鸡吃。”
“她名声那么差,还有人愿意,真是瞎了眼。我闺女比苏小花强一百倍……”
回去后,苏清欢乐颠颠地拿了钱去孙寡妇家买东西,又嘱咐陆弃:“你好好躺着,再敢起来我真的打人了。你吃我的药,也能换钱呢!病情反复还要费药材。”
陆弃躺在床上“嗯”了声,却在苏清欢要迈出门的时候喊住了她:“刚才在山上你怎么发现我的?”
从前他进出王公贵族防备森严的府邸,如履平地,眼下即使受腿伤所限,也不该被她一个弱女子发现。
苏清欢狡黠一笑,指着自己小巧的翘鼻道:“我是狐狸精呗,鼻子好用,老早就闻出了你身上的气味。”
说完,她笑嘻嘻地推门出去。
陆弃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孙寡妇收了钱,不坑人,果真给苏清欢抓了一只足有五六斤的大公鸡,选的鸡蛋个头也都很大。
苏清欢兴冲冲地拎着用草绳绑了腿的公鸡回家。
她把鸡扔到一边,捋起袖子,开始烧热水准备杀鸡拔毛。
好久没吃过鸡肉了,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看到陆弃正透过门往外看,她笑着道:“等我给你露两手。”
鸡肉炖蘑菇,麻辣鸡翅凤爪,哎呦喂,不能想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水烧开了,苏清欢一手拿着大菜刀,一手捏着鸡脖子,喃喃道:“早死早超生,别动,给你个痛快!”
一刀下去,公鸡挣命地扑棱着翅膀,苏清欢把菜刀扔到一边,用膝盖压住它的身子,用手举着碗把鸡血接住。
如此手脚并用之下,公鸡终于断了气。
她把鸡扔到木盆里,用瓢舀了热水浇在鸡身上,然后熟练地拔着鸡毛。
陆弃忍不住想,她真是人们口中的狐狸精吗?即使只是丫鬟,大户人家主子身边得力的丫鬟,也不会做这些事情。
而苏清欢,分明不是第一次做了。
苏清欢很快处理好了鸡,把鸡翅、鸡爪和鸡脖子剁下来做麻辣菜,取了鸡胸肉包了饺子,把剩下的鸡腿鸡架都炖了蘑菇。
饺子不多,面袋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碗白面,她狠狠心和着鸡蛋和葱花烙了饼。
“开饭喽!”苏清欢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了床前,拖过来两把破椅子堆在前面做餐桌。
主食两人是一样的,但是陆弃看到自己面前的是满得冒出来的鸡肉,她面前的却是下脚料,不着痕迹地道:“我尝尝那个,我喜欢吃辣。”
苏清欢忙护住碗:“不行,你受伤了,不能吃辣。”
这些可都是她的心头好,才不要给他吃。
陆弃垂下眼睑,掩盖住其中的复杂情绪,道:“没关系。”
“不行,我是大夫,听我的。”
苏清欢抓起一个鸡爪子,一边啃一边还不忘护着碗:“等你好了我再给你做。但是,最多只能分你一半。”
陆弃看她啃得不亦乐乎,满手满嘴都是油,有些明白过来:“你喜欢这些?”
“当然。”苏清欢道,眼珠子一转,决定开始调、教他,“虽然你是我买来的相公,但我对你也没有太多要求。只是我不喜欢的话题,你要避开;我喜欢吃的东西,你要让给我;别人欺负我,你要保护我,当然,自保前提下;还有,还有以后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她完全是开玩笑的口吻,本以为骄傲如陆弃,会给他一个白眼,不想他竟然认真地“嗯”了一声,弄得她十分不好意思。
“吃饭吃饭。”她道,“多吃点,赶紧好起来,入冬之前攒够钱,冬天的时候我就可以替你接骨了。”
“这么快?”陆弃讶然,随即道,“你不怕我好了之后你无法辖制我?”
苏清欢自嘲地笑:“若是看错了人,算我眼瞎,我认。”
横竖也不是第一次瞎了,这次没付出什么感情,就算看在他帮了自己这一时的份上,也算互不相欠了。
“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上门问诊的。”苏清欢志得意满,摩拳擦掌。
陆弃泼了她一盆冷水:“这半个月上门的人确实不少,但是收了多少诊金?”
苏清欢:“……”
都是邻里邻居,顶多时候送几个鸡蛋,一把青菜,好像真的没法收钱。
看着她捂脸,陆弃想起前几日她自己高烧的情形,微垂眼睛,长长的睫毛掩藏住其中情绪,沉声道:“悬壶济世本是好事。但你现在这样不行,并没有得到行医的好处,却承担了行医的风险。”
苏清欢想起前几日的事情,闷闷地难受。
村里有个孩子上吐下泻,她诊脉后怀疑只是吃冷热刺激导致的肠胃不适,让带回去休息,嘱咐了注意事项,并未开药。
结果那村民却觉得苏清欢根本不懂,又带孩子去邻村开了药,一个两三天能自愈的病症硬是因为乱服用药物拖了七八天,花了一百多文钱,反过来还到处宣扬苏清欢是庸医,险些耽误了他家孩子的医治。
“这件事情就此作罢。”陆弃斩钉截铁地道,眼神暗邃幽深,“若是不算为难,你把我的腿伤治好,以后我来养你,不必操心银钱之事。”
“这不仅是银子的事情。”苏清欢下意识拒绝。
个人成就感这事,她没法跟陆弃说。
但是陆弃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讯息让她警惕,她看着他,徐徐而清晰地道:“鹤鸣,我筹到银子就救你,而且也不会挟恩以报。以身相许就是逗你玩的,呵呵……”
陆弃周身忽然涌起冷硬之气,手上青筋暴起,眼中怒气翻涌。
苏清欢有些难过,她的疏离之意,他岂会感受不到?朝夕相处,即使只是朋友,如此不加掩饰的驱逐之意,陆弃定是生气的。
可是,在有一方沦陷之前,这种关系就应该止步。
正当她硬下心肠准备回击陆弃的一切反驳时,就见他忽然偃旗息鼓,嘴角擒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呦呦,夫为妻纲。”
苏清欢对着忽而转变了态度的他,心中有慌乱一闪而过,然而很快面色如常,冷静道:“鹤鸣,我们是假的。”
“婚书是假的?还是日夜同处一个屋檐下是假的?”
“我想我早就说清楚了……”
“我并未同意。”陆弃看着她,隐有笑意,可是眼神中却有着让苏清欢心惊的坚持。
“你注定不是这村里的人。”
“夫荣妻贵。”
苏清欢望着他,诚挚恳切:“鹤鸣,明人不说暗话,你久居人上,我卑微若尘并且,从未想过攀龙附凤!”
“呦呦,我也实话告诉你,”陆弃寸步不让,索性摊牌,也是承诺,“你是我娘子,我是山野村夫,你便是村妇;我有再起之日,你便是诰命夫人。”
“我不稀罕。”
“可是我喜欢你。”
苏清欢用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暴躁,深吸一口气,鼻子都要气歪了,“鹤鸣,咱们好好说话。”
“我正是与你好好说话,免得你想太多。”
早日替他治腿,陆弃应该高兴,毕竟曾经因为这件事情,他一度沉沦;但是想到她的送客之意,更有划清界限之势,陆弃觉得不该再让她心存幻想。
苏清欢把正在整理的药材摔到笸箩里:“庙小容不下大佛!”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弃啊陆弃,你的骄傲呢?怎么就成了狗皮膏药!
苏清欢气鼓鼓地道:“我想办法筹银子给你治疗,你说不定可以回家过年。”
陆弃伸手摸了一下墙面,目光似乎透过墙在看什么,忽然轻笑一声:“呦呦,这才是我的家。”
家,过去没有,现在终于有了,所以他绝不会放手。
情感漫长时光的荒芜中,终于遇到了生机勃勃的她,这是老天的恩赐和补偿,抓不住,那要被彻底放逐的。
苏清欢气得又要摔东西,眼珠子转了转,她软了口气:“鹤鸣,你现在身上还背着麻烦,我只想过安生日子。”
“我身上的麻烦,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陆弃气定神闲,“我并未欺瞒。”
“你也没说实话。”
“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清欢黔驴技穷,抱着头长叹道:“鹤鸣,别开玩笑了,咱们真不合适。”
“婚书就在这里,呦呦现在跟我说合适不合适,难道是生了红杏出墙的心吗?”陆弃眯着眼睛道。
苏清欢觉得今天这摊牌极其特别失败,非但没有让陆弃退缩,反而解锁了他不要脸的一面。
她出师不利,果断决定暂避锋芒。
正要躲出去,就听陆弃道:“呦呦,你是我的妻,这是你的选择,落棋无悔。”
苏清欢要哭了:“我不是君子,我要悔棋!”
“下次再说这样的话,就该立立规矩了。”陆弃看着一退再退,避他如蛇蝎的女人,磨着后槽牙道。
夫纲不振,小妮子越发猖狂了。别的事情他都能纵着哄着,只是想和他撇清关系,呵呵,休想!
苏清欢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炸毛猫,怒道:“别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你是我买来的,凭什么管我!立规矩,也是我给你立规矩!”
陆弃好暇以整,眯着眼睛看她:“呦呦说说,你的规矩是什么?”
苏清欢恨恨地看着他,怒道:“婚事是假的,不准说这事。”
“我的规矩是,”陆弃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似深深砸在地上,“质疑婚事,决不轻饶。”
“决不轻饶?”苏清欢怒极反笑,抱胸道,“你还想打我不成?”
打女人的事情,陆弃做不出来,她笃定。
但是陆弃点点头:“倘若再犯,略施薄惩,未为不可。”
苏清欢拿起竹笸箩就摔过去,尽管陆弃侧脸躲开,仍有不少药材挂在他头上,衣服上,形容狼狈。
“哼!”她跺跺脚,决定出去走走,免得被这货气死。
然而刚走两步,就见坐在炕沿上的陆弃猿臂一伸,轻轻一拉,自己就不受控制地“投怀送抱”了。
“松开!”苏清欢“啪”的一声打在陆弃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上。
“造孽啊造孽,”孙寡妇抹着眼泪,“豆豆落水了,没救回来。”
豆豆就是理正唯一的孙子,今年才六岁。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
苏清欢从人群中往里挤:“让我看看,我看看——”
众人还以为她失心疯了,都拦住她。
“理正家正是乱的时候,你往里面干什么!”
就连孙寡妇都说:“清欢啊,别添乱,理正家现在天都塌了,你上前去干什么?”
“我看看能不能救回来!”苏清欢斩钉截铁地高声道,“都让开!”
众人虽不信,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苏清欢快步走进去,见理正妻子孟氏正抱着豆豆哭嚎不止,另一只手捶打着儿媳妇小孟氏:“都怪你,都怪你,不看好豆豆,让水鬼把他带走!我打死你!”
小孟氏是她侄女,婆媳俩关系融洽,但是出了事情,孟氏便管不了那么多了,总要有个发泄的出口。
小孟氏哭得快要昏厥过去,自己也不断打自己耳光。
理正和儿子并自家的亲戚们都站在旁边,满脸悲苦。
苏清欢看着豆豆,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肚子鼓得高高的,黑瘦的身体失去了生息。
她走上前去,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右手搭上了豆豆的脉搏。
“你这是干什么?”孟氏发疯一般推了一把苏清欢,紧紧抱住豆豆,“别想抢走我金孙,别想!”
苏清欢被她推的一屁股坐到后面,却觉得后背触到温暖的柱子。
仰头一看,原来是陆弃。
他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到了自己脚上。
“我没事。”苏清欢看到他眼中对着孟氏的怒火,心里温暖,快速地道。
“别管闲事。”陆弃用嘴形道。
苏清欢摇了摇头。
对旁人而言,这是闲事。但是她是一个大夫,那么就责无旁贷。
“理正,”她抓着陆弃的手站起来,“快去把大铁锅拿出来,倒扣在地上。”
理正看着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清欢啊,你有法子救豆豆?”
苏清欢郑重点头:“不一定能救回来,但是我可以试试,快!”
理正眼中迸出希望,一巴掌打在旁边还在愣神的儿子身上:“还不赶紧去拿锅!”
他知道,他就知道,苏清欢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一直以来,对她还算照顾,这让他十分庆幸。
铁锅被拿出来,苏清欢沉着指挥:“把孩子抱过来给我。”
陆弃从孟氏手里像拎小鸡一样提起豆豆,放在地上平躺。
孟氏要来抢,呼喊着不许抢孩子,被理正打了一巴掌。
苏清欢先清理了豆豆嘴里的脏东西,把他的衣服解开,然后指挥陆弃:“把他放在锅底上面倒水。”
陆弃马上明白过来,把豆豆俯卧放在倒扣的铁锅上。
豆豆的口中吐出了大量的水。
“再平躺。”
陆弃依言做了。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开始做起了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
院子内外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投在苏清欢的身上。
而她完全顾不上,全部精力都在急救上。
陆弃站在她身边,皱眉凝神看着她的举止。
过了足有一刻钟,人群中已经有按耐不住的质疑声响起时,苏清欢终于松了口气,道:“救回来了。”
话音刚落,豆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孟氏瘫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过来,搂着他就哭,心肝肉地喊着。
见豆豆真活了过来,众人看苏清欢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陆弃拉起坐在地上休息的苏清欢道:“回家休息,地上凉。”
刚才急救的时候心里着急,又用了力气,此刻她面色红如桃花,鼻尖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见狼狈,却别有风情。
陆弃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
理正喜极而泣,上前来道:“清欢,今日多谢你。”
说着,竟然长揖下去。
陆弃扶了理正一把,道:“理正客气了。您平时照拂良多,内子和我一直感激在心,能帮上忙,自然不敢推辞。”
苏清欢连连点头。
啧啧,陆弃这小子,还挺会说的。
她喜欢救死扶伤,但是不善于应对这些感激。
陆弃也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屑于说。
瞧瞧这应对,她给一百分。
理正一家从地狱到天堂,情绪波动极大,苏清欢的礼送不成了,也不想被众人当成异类围观,拉着陆弃逃也似的回家。
回到家之后,陆弃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苏清欢救人的喜悦在他的黑沉脸色中淡化了许多,她不解地问:“鹤鸣,你生气了?”
“过来。”陆弃坐在椅子上道。
苏清欢从没见他这样严肃,竟然有种前世犯错误被老师批评的感觉,挪过来道:“怎么了?”
“今天如果你救不回来那孩子,可想过后果?救回来了,这般惊世骇俗,以后别人怎么看你?”
苏清欢撇嘴:“救人如救火,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自保要在救人前。”陆弃沉声道,“今日的情形,你完全可以让理正把人带到屋里,也要把丑话说在前面!”
他的口气令人不虞,但是道理确实都对,苏清欢耷拉着头承认错误:“知道了。”
古代流言蜚语要人命,人工呼吸这些,不知道村民们都怎么想,又会传成什么样子。
苏清欢出去晾晒草药,陆弃在临炕大窗前看着前一刻她还被自己教训地不敢抬头,这一刻又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勤快地翻晒草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给那个孩子渡气,是用了自身灵力吗?
他训她,是怕她泄露了自身的底细;但是话又不能说得太明白,他还要假装不知道,所以只能这般说,不知道她懂了没有。
(苏清欢:我懂你个OOXX!)
世人没有那般良善,若是知道她是异类,断然不会对她包容。
但是倘使真到了她为世人所不容的那一日,他想,他会用尽一切护住她。
为了感激,更为了心底那些不知何时被种下种子,蓬勃生长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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