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或者说我没有姓名。
现在使用的名字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苍生道为我取的。
他叫澜微生,我叫微生澜。
用他的名冠我的姓,用他的姓冠我的名。
初降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的所有认识,都来自澜微生。
他告诉我现在是道的时代,人们修道问长生,向命运,求另一个不可能。
但是很快他又笑起来说,也许我们修道就是命运的指引,毕竟我们违抗天命,但也顺应天命。
他告诉我,我不是人类,是一种很奇特的灵,他活了很多很多年,但是也从未见过。
“啊,那灵是什么呢?”
“天给的不可能,是世界所绝对允许的奇迹。”
我听不明白,所以我问他:“那么什么是奇迹呢?”
“奇迹就是每一个心有所向而修道的人所求的那一个不可能。”
澜微生思考了一下:“只是每一个人所求的奇迹都不一样。”
“那么你的奇迹是什么呢?”
他歪歪头,然后笑着说:“天下太平。”
当时求道的时代刚刚来临,和平还得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概念,世界依然弱肉强食。
他在夏天捡到了我,我们也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个夏天,见到很多很多的人,遇到过强盗劫匪,也遇到过很善良的好人。
即使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这种善良的好人都活不长,也很少很少。
我其实不太明白,是因为好人都活不长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当好人?
还是因为好人都活不长所以好人很少?
当时的我认为一定是这些好人活不长,所以才很少。
但是澜微生说是因为好人活不长,所以才有很多很多的人不敢做好人。
他应当不喜欢这样的时代的。
我还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晦暗。
不喜欢这样的时代?
这样的说法还真是奇怪。
我奇怪他所求的道到底是什么?
毕竟跟他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我也见过很多很多的道,可是没一个和他相像。
人们求长生、求财富,形形色色,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讨厌如今的时代。
“苍生道。
我修苍生。”
所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愿意跟他离开我的出生地,和我们灵一样,苍生道受万物景仰,被长天所爱。
可惜苍生道特别少,比那个年代的好人还要少。
我记不得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多少年,应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因为我根本数不清我到底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他成功地的名扬,成功的让和平暂时降临。
一世间亿万万的人都爱戴他、敬重他。
少年的意气似乎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消退过。
人类身上总是有着这像我这样的长生种从来没有过的生命力。
他们蓬勃、旺盛——而美丽。
但是很快的,人心变了,也有人妄念第一。
或许真的没有比人类更善于使用语言的力量的种族,他们为了所谓名利,蛊惑外族,然后造成内乱。
和平一击即破。
人族第一人澜微生为世间太平征战,重伤。
外族被驱赶出人类的地界,自此为了未来的安宁。
以澜微生的剑痕为界。
澜微生在他的剑痕里建起浮生处,又或者当时应该还不叫浮生处,那只是澜微生力竭前用石草堆起来的一座座山脉。
又是安宁百年。
但是澜微生要死了。
重伤终于压垮他的身体。
他本是所有人里有可能得道的人,可是还没有得到长生,他就己经要死了。
他像一节空掉的枯木,即使曾经茂盛繁大,但是如今也逃不掉被蛀虫蛀空。
“你后悔吗?
澜微生。”
“不后悔。”
“澜微生,我见过的那么多人里,只有你最接近道。
你真的不后悔吗?
为了莫名背叛的人毁掉自己。”
他的眼瞳灰暗了一瞬间:“我不后悔。”
首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当时回答我的不后悔,是真的不后悔,还是不敢后悔。
他望着我,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微生,你拥有着无尽的生命、无尽的可能。
你本就是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就像所谓苍生道……我咳咳!!
我明白了呃!”
我不懂他在讲什么,只当他因为生命要到达尽头声音说胡话。
但是澜微生好像拼命的想要和我解释一些什么东西,告诉我什么秘密,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长在他的咽喉里,堵住他的气息,要把他夺去。
我跪坐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澜微生,你在说什么?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你说话啊……你不应该死,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苍生道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世界不应该爱你吗?
开什么玩笑?!
你还没有得到你自己的道,你真的……甘心这样的结局吗?”
我觉得我的骨好像被人抽去,没有办法把我支撑起来。
澜微生突然回光返照似的反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他吃力地笑着说:“微生,别难过,我己经找到我的道了。”
“什么?”
“如果天下危难,解决的方法就在这里。
微生,别害怕。
这是天道的指引。”
“等等!
什么解决的办法?
办法是什么?”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我,澜微生的手从我的手滑下去,生气散了个干净。
这样一颗白棋留在我的手心,颜色莹润得像玉。
像澜微生。
有人在我的耳边絮语:“这是第一注,微生。
你可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