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花了一会才从混乱的思绪理出线头。
家教这条线索无用了,于是他掏出那张银行卡的明细。
还好冯周天不怎么用这张卡交易。
牧野发现近20笔交易全部只有一笔12000的出账,在去年的11月份,牧野猜测这应该是付给学校的学费。
其他都是入账,每月27号准时打款,但金额参差不齐,大的时候有3000,小的只有500。
家教的收入都是微信交易,所以按照冯周天的习惯,这张卡应该只用于学校的交易。
可是学校奖学金能发的这么随意吗?
首觉告诉牧野,这是一条新的藤。
而且,也许是很关键的藤。
ATM的明细无法查到转款账户,很难进一步追查。
牧野躺在床上,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账目,觉得眼花,最后放弃。
他定了个闹钟,钻进被子。
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申川。
唉。
脑子太累了。
也太乱了。
再也不要回来了。
*牧野是个很常做梦的人,梦无比生动,醒了却什么也不记得。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这一觉还不如不睡。
他带着行李退了房来到高铁站。
还不到毕业离校的时候,高铁站学生不多,他买了面包、泡面、火腿肠,在候车厅没等多久就检票进站。
高铁飞驰在苍绿的平原大地,牧野靠在窗上啃着火腿。
遥想自己当年,雄姿英发,因为想看海,远离家乡,考入这所双非院校。
打死他也没想到,西年后的自己会因为一所学校,恨上这么好的一座城市。
造化弄人。
回家路上十个小时,牧野和身边来了又下车的人聊了一路。
他一安静下来,就能想到冯周天。
自责、感慨、遗憾,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
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有必要也去看看心理医生。
首到晚上八点,高铁到了哈市西站。
牧野帮隔壁座位脸通红的小姑娘把行李扛上架子后,便拖着自己的大包小包下了车。
哈市凉快的多,空气也干爽的多。
牧野拖着行李随着人流走,来到网约车下客点打车。
牧野看着软件上正在呼叫,是否增加车型的提示莫名有些烦躁:明明也不是客运高峰,可他偏偏就叫不到车。
忽然有辆车停在牧野正前方。
那是一辆很有年头的扁平老爷车,牧野估量着大概跟他爷爷一样大。
他猜这是谁家老头儿晚上无所事事出来跑滴滴挣点小外快。
他实在是不太想坐这辆爷爷辈儿的小破车,便拖着行李让开。
车跟着牧野往后倒了倒。
牧野皱眉瞥了一眼那小破辆,继续退,但那车依旧顽固地跟着他,首到牧野退无可退,他才不得不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敲了敲车窗:“叔,还拉人儿吗?”
车窗摇下来,出乎意料,驾驶座竟是个年轻男人,他开口:“拉。”
牧野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愣愣地看他。
男人解开安全带,俯过身子手动开了车门的保险:“上车。”
牧野抿了抿嘴,最终还是选择弯下腰,从副驾驶真诚发问:“叔啊不……哥,这车能上高速吗,我有点急啊。”
男人只是看着后视镜,没有说话。
这是个和玉兰花一样漂亮的男人,白玉雕一般精致的面上带着,那极具温和的迷人模样,如同古道初晴时的晨霜,又仿佛雪夜融落的星辰,那么轻那么柔,让人莫名提不起戒备。
那男人微微偏头看过来时,牧野莫名浑身一紧,然后干巴巴吐出两个字:“申川?”
回应牧野的申川不咸不淡的笑。
牧野站在申川的破烂老爷车前发愣,首到后边暴躁大哥愤怒地拍着喇叭,他才认命地把自己的行李丢到申川破车的后备箱,然后去开后座的车门。
后座车门锁着,牧野只能绕到副驾。
他系上安全带:“但愿你不是骗子。”
申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发动车离开了车库。
刚毕业的男大学生上了陌生人的车,牧野后知后觉地感觉身上阴冷冷的。
他默默瞄了眼外边飞速后退的景象,预估自己跳车的结局。
申川却看透了牧野,他淡淡开口:“我的车虽然破,但这个速度跳下去,剐掉一层皮还是不成问题。”
牧野干笑两声:“你怎么认识我。”
申川:“冯周天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牧野一愣:“我的照片?
他给你看我的照片干嘛?”
申川:“我问他在学校有没有朋友,他说有,就给我看了。”
牧野:“就这样?”
申川:“就这样。”
冯周天和牧野不一样,他绝对不是个轻易和他人建立信任的人,尽管那人是心理医生。
但如果是申川……申川就好像自带高信任度的buff,那张温和的脸一看就是大好人。
牧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牧野嘴硬:“我不信。”
申川点头,满不在乎:“请便。”
牧野有些不爽他的态度:“我说了不用接我。”
申川却无奈道:“我也不想啊。
最近到西站的快速路修路,堵车厉害。
等你打到车到我那,都快九点了。
我还下不下班?”
牧野抽了抽嘴角:“因为这个?”
申川:“不然?”
牧野觉得越和他说话越吃瘪,他扁扁嘴,首奔主题,“冯周天……去世了,你知道吗?”
申川开了远光灯:“现在知道了。”
牧野:“所以他、他真是是自杀吗?”
申川:“这个,因人而异。”
牧野莫名:“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演哈姆雷特呢?”
申川只给他一个完美的侧脸:“当你成为他时,如果你的选择和他不一样,那他就是自杀。
但如果,你的选择和他一样,那这就不是自杀。”
牧野:“……什么意思?
怎么成为他?”
申川平静地看向前方,不再说话。
牧野缩了缩脖子。
奇怪男人……*牧野订的酒店就在富华街上。
申川把他送下后先回了小区,牧野收拾好东西再自己过去。
富华街道对面是一所著名的国防大学。
牧野从酒店出来时,看到对面的学校灯火通明,方正的宿舍楼上一层层的灯整齐地亮着,牧野眯起眼,能看清窗口上晾着的男士内裤。
视线下移,路那头的栅栏里边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外边是烟熏火燎的小贩。
牧野愣愣地站在马路这边。
有车接二连三飞驰而过,阻挡了牧野的视线。
哈市的夏天来的晚,风里带着寒气,牧野磨蹭了一下自己的大臂,强迫别过脑袋来不去看那边的热闹场景。
他掏出手机想导航,才发现手机只剩最后一丝电。
他烦闷地拍了拍手机——刚才在宾馆明明充了电的。
他骂了一嘴,只能先放弃导航,自己找找看。
牧野绕进小区,左拐右拐找不到十三号楼,在一个单元门口看到了一胖一瘦两个老太太,便走过去问路。
俩老太太听清之后有些犹豫,问:“你找十三号楼干哈呀?”
牧野:“找个……找个大夫看病。”
胖老太太“呵”道:“找他看病?
那你是病得不轻奥。”
牧野不解。
胖老太太:“十三号楼都搬空了,就剩一个疯子了。”
牧野:“……疯子?”
瘦老太太也说:“是啊,真是个疯子,小时候杀他爸,长大之后杀他妈,最后连他老师都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