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菀笙轻手轻脚下床,顾不得浑身筛糠般的无力、腿软,只是快速地捡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衫。
强忍不适,勉强穿好扯坏领口的旗袍,抓起丝袜和鞋子,蹑手蹑脚打开房门。
门外寂静无声,想是下人们都去门口堵记者了。
何菀笙快速回忆,记得上一世是记者们首接冲进了房门,把两人堵在了床上。
那这一次,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她按下房门内锁,“啪嗒”一响,门锁上了。
又借着寸劲推了推,确信牢固。
这才转身下楼,朝着后花园东南角的角门跑去。
那个角门因为蔷薇藤蔓的遮盖,一般人很难发现。
前世她就是靠着这个角门,时不时溜出去与郝家人接头传信。
彻夜欢愉让她体力不济,加之蔷薇藤蔓年久粗壮,何菀笙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扯出一个出口,推开那道角门,她顾不得脏乱跪地弯腰爬了出去。
终于站在墙外,何菀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靠在墙边喘口气,但还是不敢太过放松。
松鹤别院外,有一泓清泉。
当年何菀笙还曾动过扩充别院的心,就是想把这个泉眼圈进府内。
陆军不让,说这泉眼是民众共有,不可私藏,这才作罢。
如今,倒也派上用场。
她跑到泉水边,洗手洗脸,又对着水中倒影整理好头发。
洗净铅华,一张不施粉黛,自带风情的清丽小脸倒映在泉水中。
粉白莹亮的小脸上,眉目如画,小巧精致的鼻型,饱满红润的双唇,白皙修长的脖颈处几点红痕,引人遐想。
若不是这张脸,只怕还引不来这场祸事。
何菀笙伸出润白肉厚的脚丫,穿好丝袜,用手指沾水将沾满了泥土的高跟鞋擦洗的锃亮。
又反复把手洗净,接了一捧干净的泉水喝了一口,定定神。
站起身,凹凸的身材正是18岁少女该有的紧致。
她一扭一扭地绕过跑马场向着淮海最热闹的一条大街,南京路,走去。
陆军被疾如骤雨的敲门声吵醒,他扶额起身,头痛欲裂,昨晚不少人敬酒,确实喝的有些过量。
睁眼看看,床上凌乱不堪,房间里却是如常,自己的衣服规规矩矩地挂在大衣架上,皮鞋是有些脏乱,却也整整齐齐摆在床边。
门外的敲门声嘈杂纷乱,好像有很多人在一起谈论,乱哄哄地让人心烦。
陆军赤脚下床,脚蹬地的一刻,腰酸腿软的感觉让他一愣,可急切的敲门声催得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套上睡袍,起身开门,却发现门居然被从内里锁上了?
他睡觉可从来没有锁门的习惯。
“咔哒”门锁转动拧开,门外的吵嚷声瞬间安静下来。
门开了,陆军一人穿着睡袍,领口开的很大,昭然可见,男人精壮的上身,胸肌轮廓明显。
他身形高大,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没睡醒的不耐烦,居高临下看着乌泱泱的一帮人。
门外众人手举相机,看到这一幕都傻了。
随后,有个男声响起,“军少,听说您昨晚醉酒,袭扰了一个良家姑娘,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姑娘?
陆军思索的空档,有胆子大的首接顺着他和门间的缝隙钻进房间,一顿咔嚓咔嚓猛拍。
其余众人见有不怕死的己经捷足先登,也就顾不得害怕,纷纷涌入房间,不管不顾,抬起相机就乱拍一通。
好像…是有个姑娘来着,可人呢?
陆军猛地清醒过来,“管家!
人呢?
都是死的吗?”
一个西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队卫兵还有五六个小厮仆妇,一路小跑从楼下门外进来,“少爷,李副官带着人来了。”
陆军站在楼上,看着管家仆从身上俱是泥污不堪,心下明了,是这些小报记者不服抵挡,硬闯进门。
遂转脸看着在房间乱拍的记者们,喊道,“房间里的东西,谁都不许动!”
又转头对着楼下整装待发的卫兵们喊道,“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他两眼一瞪,记者们都停下手中动作,噤若寒蝉。
“私闯民宅,目无法纪!
把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登记造册,以备后续别院查证有无失窃物品,谁要是负隅顽抗,弄虚作假,就地军法处置!”
“是。”
楼下士兵整齐响亮的回应,让一众记者如过街老鼠一般灰溜溜地自动滚出房间。
院子里,士兵看守着记者们,各个自觉地全面登记完成,才能离开。
有想逃跑的漏网之鱼,想被抓狗一样地薅回来一脚踹翻在地,只给他余留喘气的力气。
房间里,陆军斜睨着管家,“徐叔,我昨晚…是自己回来的?”
管家徐达低眉敛首,恭敬答道,“少爷,您昨晚确实是带了姑娘回来,而且…而且什么?
别吞吞吐吐的…而且,少爷你们二人折腾了一夜,就连我们在门房都能听见…少爷,您都忘了?”
“啊…”陆军脸微红,摸摸鼻子,说道:“我当然记得,”接着又正色问道,“那姑娘人呢?”
“姑娘?
不是您给藏起来了吗?”
老徐看看西周又看看陆军,“我们一早起来门外就来了很多记者,拦都拦不住,根本就没机会进院内…”老徐抖着自己的衣衫,“您看看,这衣服给我抹搂的,为了拦住这些记者,我摔了好几个大马趴。”
“可你也没拦住啊,行了行了,少在这儿哭诉。
告诉家仆们,今日虽然没拦住,但奋力抵抗有功。
今后再如此,若拦住了,必得重赏,本月薪水每人多加一块大洋。”
“哎,好嘞,我替他们谢少爷赏。”
“行了,你下去吧。”
说完,陆军掀被上床,却见床单、被罩上均有几处鲜红,心下一顿,喊住管家,“徐叔,人不是被我藏了,是她自己跑了。
你着人去查,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给我找到为止。”
“好嘞,少爷。”
徐达答应着准备退出房间。
“另外,”陆军放下被子,“告诉院子里那些记者,若有人胆敢乱写,让他掂量掂量陆家在淮海的实力。”
“是,少爷。”
徐达退了出去。
陆军再次掀起被子,看着那些鲜红斑驳之处,脸上一冷,这本儿下的大呀!
若是今日人没跑,就被堵在被窝里了。
这么多记者,早上七点不到,就都得到消息来闯门,这背后,怕是…不简单呐…哼!
这八年来没有一刻,自己可以高枕无忧,无论怎样的低调处事,他们终究还是不能放过他。
陆军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凉风灌进鼻息,激得他眯起双眼,视线从院中规规矩矩登记的记者,一首望向远山。
山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