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集在厚街,最难熬的事,不是无休止的加班,也不是烈日灼心的思念。
我们最怕的,是下班后的无聊,夜幕里的无所事事。
这种煎熬,是对今天的麻木,也是对明天的迷茫;是霓虹灯下,我们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背影;是诗与远方的虚无缥缈;是荷兜里贫瘠的梦想,以及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
关键,这样的煎熬,我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那时,下班后,二毛哥总带着我们去广场乘凉。
老乡们三五成群,聚于树下。
有的半依老树,有的席地而坐,有人嬉笑打闹,二毛则拎着半瓶酒,将酒在人群中传递。
我们骂着厂里剥削的工头,念着心里暗恋的姑娘,乘着酒劲撒欢放泼,有时也撕心裂肺的哭一场,谩骂老天不公。
夜幕下,二毛和我们肆意挥洒着青春热血,但谁也不敢喝过头,闹过份。
因为,我们知道,天一亮,我们终究还得回到那麻木的流水线上。
有一夜,二毛大醉一场,他说他心爱的姑娘,要嫁人啦。
他围着广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哭着,喊着,谁也拦不住他。
他如脱缰的野马,在厚街奔跑,跑得飞快,转眼没了踪影。
天亮了,也不见二毛哥回来。
老乡们西处打听,也没有二毛哥的消息。
首到,一个月后,二毛哥回来啦。
他那晚没带暂住证,被治安联防,带到了樟木头挖煤。
最后他干不过来了,才打电话叫老乡去把他取出来。
出来后的二毛,再也不敢酗酒了。
他再也没提起那个让他买醉的姑娘,若有人问起,他也只是苦涩一笑。
多年后,他成为了一个父亲。
一次我们提起这事,他会心一笑的说道:”人间一切都是成长,包括沉默不语,也包括热泪盈眶.....“第4集1999年夏,广东工厂里机器轰鸣,传送带上的发动机震耳欲聋。
老乡二狗凑上来问我,今晚去哪里庆祝?我一时语塞,强忍尴尬。
我假装没听清,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
这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按照宿舍规矩,轮到每人生日,生日佬要请客吃饭。
这也是大伙难得的一次打牙祭。
可这天,我没钱。
中午,食堂里,胖子也来问我,晚上去哪里吃?我回答“晚上再说”。
然后,望着碗里一瓢带水的青菜。
下午,老板的二舅子在广播里喊,今晚全体加班。
我揉了揉麻木的臂膀,内心一番窃喜。
只要加班,就不用请客吃饭啦。
谁知,说是加班,结果夜里9点就下班了。
厂门口,一帮宿舍老乡早己聚齐,正在等我。
对面的烧烤摊上,火辣辣的肉串,滋滋的冒油。
我久久不敢出门,只因囊中羞涩。
胖子等得不耐烦,进厂来找我。
我吓得从后门翻墙跑,不敢回宿舍。
回想那天胖子生日宴上,我胡吃海喝的样子,我脸臊的滚烫。
夜幕里,我独自在冷风里蹒跚,任发凌乱,都市霓虹也迷湿了眼。
我想起了,远方的家;想起了,家里灶边的温暖;想起了,娘包的饺子。
喧嚣的街头,我竟无声的大哭起来,这就是我十八岁的成人礼,那晚我坐桥下整整一夜。
如今,十八岁的青涩己经散去;二十岁的任性己经收敛;三十岁的单纯己经磨透;西十岁的路上,只剩下三思而后行。
时光,真不好用。
如今,抬眼己是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