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白柒喻飞白的现代都市小说《全文假纨绔与高岭花》,由网络作家“噗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白柒喻飞白是古代言情《假纨绔与高岭花》中涉及到的灵魂人物,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看点十足,作者“噗爪”正在潜心更新后续情节中,梗概:苏戚穿成女扮男装的草包纨绔,声名狼藉,情债一堆。最糟糕的是,她还调戏了不可亵玩的高岭花,当朝丞相薛景寒。被迫接锅的苏戚,转眼和薛景寒打个照面。苏戚:“我说我不是苏戚,你信么?”薛景寒:“呵。”薛景寒瞧不上苏戚,她风流无情,管杀不管埋。后来他真香了。不仅香,还想把苏戚的烂桃花全毁尸灭迹。什么美艳酷吏,竹马之交......喜欢苏戚?那你没了。苏戚:???说好的嫌弃呢?...
《全文假纨绔与高岭花》精彩片段
月光如水,照耀着他半边冰冷无生机的脸。而另一半,浸在昏黄的烛火里,沾染上些微活人气息。
白柒视线下移,便瞧见他身上的玄色官服,衣摆用金线绣着蟒缠莲。
这是廷尉署特有的身份标志。
白柒没动,脊背已然绷紧。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什么时候来的?
为何府中无人禀告?
说起来,周围也太安静了。安静得异常。没有护院的走动声,也没有婢女的娇笑,甚至没有风。就好像万物都已沉睡,世间不剩活物。
在诡异的死寂中,男人侧身站着,眼眸微敛,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了神色。他的手里捏着一块很眼熟的血玉,莹白指尖轻轻摩挲着玉饰纹路,像是在谋划什么。
白柒摸了把腰间,果然没了。
这个动作惊动了沉思的男人。他转过头来,微启红唇,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叫了白柒的名字。
“白柒,我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像冰,阴森森地散着寒气。
......你谁?
大概是白柒脸上防备太明显,对方疑惑地皱起眉头:“你看到我并不开心,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白柒不知道,白柒心里苦。
“月前,你赠诗于我。”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展开来,暗白绢布写满墨字。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他读得缓慢,每个字都带着惊心动魄的味道。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手帕晃动,明明白白露出了落款。
——赠吾爱柏舟廷尉。白柒。
白柒眉心一跳。耳边仿佛有个雪晴嘀嘀咕咕,说少爷啊,你可别犯糊涂,半个月前你和人闹着玩,给杀人不眨眼的秦廷尉递了情诗......他当晚审犯人还将个死囚剖成四十八份......
四十八份啊。白柒缓缓吸了口凉气,觉得身体哪哪都痛。
现在秦柏舟就站在她面前,如同一条艳丽的毒蛇,即将吞食捕获的猎物。
他说:“收到诗时,我本想找你,但恰巧重案在身,外出多日今夜方归。有些话不适合旁人听,所以我让他们睡着了。”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诗。想来想去,应该当面和你说清楚。”
“以前我未曾留意过你,今日才算正式见面。”
“白柒,我......”秦柏舟目光落到桌上,恰巧看到白柒身前的话本儿,“薛相与秦廷尉的爱恨痴缠”几个字大喇喇写在封皮上。他未出口的话在嘴里溜了一圈儿,莫名变成了别的内容:“我没有断袖之好。”
白柒连忙点头:“我知道。”
秦柏舟接着说:“我与喻飞白只有公事往来。”
白柒继续点头:“是,我知道......”
秦柏舟盯着白柒,突然笑了。他的眼珠子掺着浅淡的绿,在烛火中荡漾起寒凉的光。
“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愿意倾力以赴,不辜负你的心意。”
“是,我知......嗯?”
白柒诧异得声音变了调。
这和想象的剧情不一样啊?
时间回到半个钟头之前。
沈昭来到柳宅门外,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当然,如果不是顾忌她的身份,柳家更想做点儿不那么文雅的事情。可惜有苏太仆和大将军府坐镇,他们还真不敢明面上对沈昭动手。
所谓投鼠忌器,大概就是这种情景。
而沈昭就是那只让人又恨又嫌弃的老鼠。
她明目张胆往柳家门口一站,没过多久,消息就飞进了内宅。
柳如茵的闺房外聚集了一群小姐妹。她们素来和柳如茵一起玩,今早听闻退婚的消息,便带着表面安慰实则嘲笑的心理纷纷赶来,探一探情况,顺便瞧瞧柳三的落魄样。
该啊!想当年,柳三仗着姚常思未婚妻的身份,给她们摆了多少脸!每天活像只骄傲的凤凰,装模作样显摆自己多么高贵幸福。更别提姚府下的聘礼,红绸扎的大箱子,足足二十八箱,从东街抬到西街,映红了每个小姑娘的眼。
没想到就在大婚前夕,柳三和沈昭传出私通流言,而且还被姚常思退婚。假凤凰一朝摔进泥坑,谁不想凑凑热闹呢?
可惜她们见不着柳三的面。
从昨夜到现在,柳如茵始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贴身婢女也无法进去。听说里面叮叮咣咣砸了好几个时辰,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沈昭造访的消息传来时,外头聚堆的千金小姐们立刻咬起了耳朵,吃吃笑着,对里面说话:“如茵,苏公子来看你了呀。”
啪的一声,是瓷器摔碎在地。尖利的喊叫穿透窗纸,掺杂着微微的颤抖。
“——滚!”
回应她的,是更细微的笑声,切切察察,如雨水滴进湖面延绵不绝。
婢女青画睁着通红的眼睛,再次叩击门板,哭着劝道:“小姐,你别这样......你开开门,青画把餐饭送进去,不能什么都不吃啊。”
“你滚!都滚出去!”
柳如茵尖声嚷着,抓起手边的茶壶,狠狠砸到门上。瓷片炸开的瞬间,她在床上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不能开门,不能出去。
沈昭在外面,他会进来,不能让他来......
柳如茵的指甲深深嵌入胳膊,依旧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她就知道沈昭会来!
不,不对,沈昭已经死了,昨晚被她亲手推进湖里,活活淹死的——
之后活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柳如茵牙齿咯咯作响。血腥气直往喉咙里窜。
“怎么办,他看见我了,他来找我了......”
在不可名状的恐惧中,她拼命打起精神,聆听外面的动静。那群贱人还在笑话她私通,狗屁!和个不男不女的疯丫头怎么私通!
没错,沈昭是女人。
就在前不久,柳如茵无意撞破了沈昭的秘密。沈昭黏着姚常思的行为也得到了解释。
这个假装男子的无耻之徒,即将成为她婚姻上最大的阻碍。
根据柳如茵对姚常思的了解,如果沈昭暴露女儿身,姚常思肯定愿意接纳她。
于是,她私下邀请沈昭会面,打算以姚常思妻子的身份,警告对方收起心思。谁会想到,话没说几句,沈昭竟然受刺激要抓她呢?
两人推搡间,沈昭坠湖。
柳如茵当时就吓愣了,眼睁睁看着沈昭挣扎,也不知起了什么年头,就......看着她一点一点沉下去......不动了......
沈昭死了。
“沈昭”,又活了。
她逃得仓皇失措,甚至丢了一只绣鞋。然后,又丢了名节和婚姻。
也许,还即将丢命。
沈昭不知道柳如茵的猜测和恐惧。她被四个小山般魁梧的壮汉堵在门外,眼见围观百姓越来越多,便开始飙演技。
先是解释夜会纯属偶遇,自己名声不好,连累柳三小姐被人误解。接着又追溯往日和姚常思的纯洁友谊,深切忏悔自己伤害了无辜的才子佳人。
言辞之恳切,神情之惨然,简直让人动容。
为表诚意,她愿意自罚鞭刑,求得柳三小姐原谅。
接着就有了霍承渊所看到的那一幕。
沈昭抽自己使的是巧劲,每一鞭动静极大,却都避开了要害。饶是如此,她身上也落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
这具身体,比自己的要脆弱很多。
苏戚眼疾手快,按住穆念青的动作:“知道了知道了,不用给我看。”
穆念青很不满意苏戚的敷衍态度,直直盯着她,语气哀怨中掺着几分造作:“苏小戚,你变了。”
苏戚身体瞬间紧绷,很快恢复如常。她若无其事收手,勾起嘴角问道:“哪里变了?”
“以前你很黏我的。我去哪儿你跟哪儿,我吃香你喝辣,我打架你把风……”穆念青表情唏嘘,“其实小时候我挺烦你,又弱又爱哭,细皮嫩.肉的不禁打。也就是我心软,天天带着你玩儿,给你撑场子。这么多年了,咱俩不好吗?怎么我被关了个把月,你小子见异思迁,连我的伤势都不关心了?”
见异思迁不是这么用的。
还有,原来我是你的小弟吗!
苏戚觉得有必要重新定义一下她和穆念青的关系。
穆念青继续悲愤控诉:“上门来看我,也不捎本好玩的书!”
苏戚:“下次,下次一定。”
来将军府时,她的确带了些礼物。不过就跟过年走亲访友一样,送的东西贵重且乏味,穆念青用不上,估计最后只能扔仓库落灰。
“不用下次,我们现在就去找好玩的。”穆念青贴近苏戚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思梦楼今晚特别热闹,选花魁,还有几个新露脸的清倌。刚好你来了,趁我爹不注意,咱们出去凑场子。”
喝花酒啊。
苏戚眨了眨眼睛,点头应声好。
穆念青笑得奸诈,脸颊显出浅浅的酒窝:“为了弥补你对我的亏欠,苏小戚,待会儿所有的账都记你头上。”
苏戚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一开始就打好了算盘,等着她出钱出力呢。
“行啊,”她笑眯眯地应了,“我们怎么去?”
穆念青一拍大腿:“好办!”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戚深刻见识到穆念青作为纨绔的行动力。
他把雪晴拎进来,两人互换了衣裳,自己装成小厮的模样,跟着苏戚低眉顺眼出了门。穆大将军正在房内休息,没和他俩撞上,因此一路畅通无阻。
穆念青也是个臭美的,去思梦楼途中,还逛了一趟绸庄,用苏戚的钱给自己置办行头。再出来,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昂首阔步十分嚣张。
入夜,两人进入思梦楼,被娇笑的小娘子们送进大堂。堂内已经搭起高台,四周座椅环绕,红艳艳的绸布从高高的房梁垂下来,结成纱帐遮掩台上风景。坐在里头抱琴弹唱的女子,便增添了些许朦胧美感,叫人想掀开纱帐一探究竟。
苏戚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对这种阵仗一点也不慌。穆念青玩得也多,带着苏戚坐到台下,就等花魁出场。
来思梦楼的客人,要么是肥头大耳的富商,要么就是满面猥琐的瘦麻杆儿,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两个俊秀出彩的少年郎混在其中,出手还格外阔绰,顿时吸引满堂目光。许多擦着厚重香粉的姑娘凑过来端茶送水,都被穆念青挥手赶走了。
苏戚落得清静,捧着酒杯慢慢地喝,视线掠过大堂众人,顺着楼梯望向二楼。是惯常的雅间设计,窗户支着恰到好处的角度,房内的人可以看楼下,但下面的人,却很难看清雅间里头的情况。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酒杯空了,苏戚又给自己添满。她酒量不行,瘾还大,不知不觉就喝了小半壶。也怪这里的酒,不知拿什么酿的,喝着有股浓烈的花香。
于是,在穆念青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苏戚喝醉了。
喝醉的苏戚表面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她安安静静坐着,唇边挂着淡淡的笑,一双凤眸更显漆黑,隐隐流转水光。
台上选花魁的姑娘们心不在焉,眼神儿都不受控制地往苏戚身上飘。弹琴的错了弦,画画的洇开了墨,跳舞的崴了脚——还特意朝着苏戚的方向摔过去。
可惜穆念青反应更快,抬腿就把人拦住了。
他要笑不笑地看着投怀送抱的女人,问:“这是选花魁呢,还是选苏小戚?”
对方在他的注视下浑身发凉,拎着裙子就往台上跑。穆念青后仰身体,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叹了声无趣。
早知道这里没意思,就不浪费偷跑离家的机会了。瞧瞧,连苏戚都坐着不动,一脸古井无波。要是平时,带苏戚来喝花酒,这小子铁定闹个大红脸。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就是他。
穆念青其实对欢场没什么兴趣。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逗苏戚。
谁让这小子最近态度疏远,不似以前热络?
他要挽回做大哥的尊严!
然而天不遂人愿。穆念青瞟一眼神情淡定的苏戚,内心格外失望。这种失望,让他甚至没注意台上究竟表演了什么。
一个容貌柔美的清倌踩着轻盈的脚步上来献舞。可能是第一次露面,她的动作有些拘谨,底下的人立刻此起彼伏地哄笑起来。
思梦楼常年打着风雅名号,但再风雅,也不是书院墨斋。客人们酒酣耳热,调笑的话便露骨粗鄙,刺得清倌脸色涨红,几欲滴血。
“别跳了,妈妈赶紧出来报个价!”
“腰段不软也没关系嘛,多练练就好了……”
话里的练练,自然不单指舞技。清倌捏着手指站在台上,神情茫然无措,像一只被扔到兽群里的绵羊。
苏戚听着周围人的下流话,突然站起身来,轻巧跃上台,牵起清倌的手。
“走吧,跟我下去。”
清倌望着面前好看干净的公子,脖子耳朵也红了个遍。她咬着唇,声音细如蚊鸣:“公子,我不能走……”
苏戚微微歪头,疑惑发问:“为什么?”
底下客人笑着嚷道:“小毛孩,快滚下来!思梦楼有规矩,想让哪位姑娘陪你,得出价,价高者得——”
“哦。”苏戚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个格外肆意的笑容,“那不用,你们没我有钱。”
“……”
在座客人集体哑然。
不知是谁认出了她的身份,一声惊呼:“是苏戚!”
太仆之子,京中纨绔。
其父位列九卿,家中钱财万贯。
即便人们私下酸溜溜嘲笑太仆是个养马的官,也无法否认苏家的身份和地位。
要抢人,还真抢不过。
苏戚醉得厉害,拉着清倌也不走台阶,直接把人抱起来,轻轻松松落地。穆念青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苏戚消失在二楼入口,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脏话。
这他娘的……是谁啊?
穆念青过于震惊,然而没等他理清思绪,更刺激的事情发生了。
穆大将军手底下的兵突然闯进来,直接用粗麻绳捆了穆念青,风风火火遣送回家。手段极其粗暴,现场特别惨烈。
二楼偏西的雅间内,面容冷峻的男人挪开视线,不再看大堂情况。旁边一个脸带刀疤的随侍关上窗户,心情复杂地开口。
“大人,我说过,苏戚此人品性下乘,不堪亲近。”
坐回桌前的男人没说话,目光沉沉。另一侧靠墙的窗户依旧半开,能看到思梦楼后的庭院。不同于前面的热闹,院子里清冷寂寥,只在屋檐上挂着几盏红灯笼。
一位白发老妪,正佝偻着身子,在院中池塘边浣洗衣物。
随侍接着说:“就算他会下棋,也当不得大人的棋友。更别提苏戚还有断袖之癖。”
“断荆。”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声。”
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进到屋子里。柔软羞怯的女音喊了声苏公子,那调调,简直能掐出水来。
“苏公子热么?奴家帮您宽衣。”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叮呤咣啷一阵响,桌凳被撞翻了。
姚常思垂眸,眼中泛起冷意。他的脸经过易容,五官硬朗深邃,无一处不锋利。往常看似浅淡的不豫,便显得更加强烈。
被迫听墙角的断荆,神情也有点绷不住。
今晚他俩改换容颜来思梦楼,没曾想遇见苏戚。苏小公子又喝酒又抢人,为清倌一掷千金。
而不久之前,苏戚刚表示了要和姚常思“断袖”的意愿。
荒淫!
断荆腹诽,想想方才大堂的情形,又骂了句妖孽。
招蜂引蝶!
墙壁很薄。姚常思和断荆的耳力都不错,轻易听清了那边的对话。
“苏公子嫌弃奴家么?”这个是委委屈屈的清倌。
“不是。你很好。”苏戚的声音温柔似水,内容却十分直白。“但我喜欢姚常思那样的。”
隔壁端坐的姚常思:“……”
断荆拳头捏得嘎吱响,压低嗓音怒道:“大人,苏小儿贼心不死!”
听到此番豪言壮语的清倌也惊住了,从羞怯到气愤,转换只需一瞬间。她甚至忽略了苏戚和姚常思的性别,语气不甘地质问:“你喜欢他什么?”
苏戚不假思索:“脸。”
苏戚:“他的长相,完全符合我对美色的想象。”
在断荆的视线中,姚常思不自在地咳嗽了下。
清倌怒斥苏戚:“你肤浅!”
苏戚:“……那不然我应该喜欢什么?”
语气理直气壮,简直无可辩驳。
断荆听得更想揍人了,这苏戚什么眼神,薛相那是只有脸好看吗?薛相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里不是优点!
像是听到了断荆的心声,苏戚轻轻笑了一下。
“姑娘别误会,我只说中意那种长相,并非特指姚常思。人总有自己的偏好。”
清倌小声啜泣:“那你为什么要带我离台呀。”
“因为我不喜欢。”
苏戚说:“凡事讲究随心,只分喜欢与不喜欢,想做与不想做。”
这句话无头无尾,清倌却听懂了。无非一场怜惜,误让自己心动。
姚常思起身:“走吧。”
他离开房间,路过隔壁时,苏戚正好推门出来,两人撞个满怀。
苏戚脚底发软,下意识抓住对方衣袖,抬头望见一双清冷结霜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好看。”
苏戚真诚夸赞道,“我喜欢你。”
姚常思:你谁都可以是吧?
廷尉署,掌司法审判,整个大衍除了皇帝老子谁都能管。必要时,还可以跟丞相御史大夫干起来。
而秦柏舟,是廷尉署的活阎王。犯人进了廷尉狱,运气好的,脱层皮还能留口气,或者死个痛快。若是落到秦柏舟手里,只有发疯和拼命求死的下场。
他是酷吏,是寻常人家不敢提及的姓名,是孩童夜里的噩梦。
因为原身的恶作剧,秦柏舟找上了门。
带着索命般的阴寒气息,对苏戚说,我们可以试一下。
不,苏戚不想试。
她开口解释:“其实那诗......”
“啊......对了。”秦柏舟想起件事,“萧左监说,苏公子一定是闹着玩,拿我当乐子。戏耍别人的情意,苏戚,你是这种人吗?”
灯下的美人依旧艳丽,从红唇间吐出的言语却冰寒阴冷,仿如毒蛇吐信。
苏戚确信自己感觉到了杀意。
她把没说完的解释吞下肚子,摆出客套虚伪的笑容,义正辞严道:“怎么可能!我苏戚当然不是那种人!好好的诗,如何能用来戏耍廷尉大人呢?”
秦柏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眉目间杀气都消退不少。
“我也觉得这首诗很好。”
他说。
“所以我才想亲自来见见你,看一看赠诗之人的模样。”
秦柏舟伸出手来,隔空勾画苏戚的容颜。白得不正常的手指虚虚滑动,从眼睛到鼻梁,再到下颚,咽喉,胸腔。
他的动作很优美,不带一丝凝滞。他的视线也很认真,似是观察苏戚每一处细微的模样,连骨骼内脏的分布也要记清楚。
感觉就像......在规划如何解剖人体。
苏戚不想让他观察下去,又无法拿糊弄姚常思那套解决秦柏舟,清了清嗓子打破安静的气氛:“其实廷尉大人不必迁就我。情之一事,向来不能勉强。既然大人无断袖癖好,不如轻轻放过,当作苏某的笑料吧。”
话音刚落,空气霎时转冷。秦柏舟指尖停顿,刚好对着苏戚的心脏。
“你要我把这事当笑料?”
杀意暴涨而起,顺着莹白指尖刺入苏戚胸腔!
苏戚浑身汗毛倒竖,扣在桌角的手指动了动,继而恢复平静。她很想骂脏话,面上却笑得真切:“我只是担心廷尉大人太过勉强,委屈了自己。何况苏戚名声败坏,与我在一起,平白污了大人声誉。”
秦柏舟:“你多想了,我没有声誉。”
苏戚:“......”
这叫人怎么接话。
秦柏舟看着苏戚僵硬的表情,竟然笑了。他收回手,红唇如砂,墨中带绿的眼眸略微弯起。
“苏戚,你很好。比他们说的要好。”
苏戚一愣,在秦柏舟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萧左监告诉我,你喜欢玩乐。明日无事,我邀你去颠倒寺看桃花。”说罢,他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一个个的......都不能好好走正门吗?
苏戚叹口气,心想没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后她想起来,刚收到的血玉,似乎被秦柏舟顺手拿走了。
就这么......拿走了?
什么人啊!
苏戚手指猛然收紧,硬生生掰断了红木桌角。
第二天用过午饭,她应约出府,与秦柏舟碰面。春日正好,阳光灿烂,秦柏舟换下了官服,依旧穿一身深深浅浅的黑,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时间尚早,我们走慢些。听闻你喜欢玉石,路上有几家不错的铺子,遇见了可以慢慢挑。”
秦柏舟如是说。
苏戚心里忖度着怎么和秦柏舟开口要血玉,也没在意他的提议。
两人同行,一路无事。苏戚虽然出名,但旁边站着个秦柏舟,没人敢靠近。更何况,他俩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七八个廷尉署的带刀护卫。途经之处,杀气四溢,清场效果极好。
雪晴得了吩咐,也没敢离太近,只能远远守着苏戚,紧张得浑身是汗。
谁能告诉他,为啥少爷会和秦大人一起逛街啊!
太惊悚了好么!
受到惊吓的不止是他。苏戚与秦柏舟逛街的时候,途径许多茶楼酒肆。有个喝得面色酡红的锦衣青年趴在窗边,伸出半个身子透气,恰巧瞟见苏戚和秦柏舟并行的背影。
......什么玩意儿?
他用力揉搓眼睛,仔细望去,片刻之后颤抖着嗓子开了口。
“常思公子......我好像瞧见苏戚和秦廷尉在一起......逛店?”
里间的热闹戛然而止。只听啪嚓一声,正买醉的姚常思捏碎了手中上好的细瓷酒杯。
待洛戚告辞,刘德顺忍不住问姚承海:“您愿意放过苏家小儿?那常思少爷......”
姚承海捻着胡须,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今天下朝,圣上召苏宏州议事,扩建马苑,增育军马。又将厩律修订之事交付薛相,旨在养骑兵,壮军力......兹事体大,苏宏州重权在握,与往日不可相比。”
刘德顺了然:“您是要拉拢苏太仆么?”
“给个人情罢了。”姚承海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灰尘,吩咐刘德顺,“把这匹马送给常思,告诉他,闹也闹了,自己把事情处理干净。至于柳家,近年来也无甚交往,既然常思不喜欢,不结亲也罢。”
......
洛戚带着雪晴,骑马赶往柳宅。路上春光明媚,人声喧闹,一派和平景象。她牵着缰绳,听马蹄嗒嗒作响,不由弯起嘴角。
雪晴见她笑得惬意,茫然问话:“少爷,姚家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了?”
洛戚不言。雪晴想来想去,感慨御史大夫心怀仁善,宽宏大量,还特别爱马。要知道当时姚承海对金银根本不屑一顾,只看那匹红枣马......
“他不是喜欢马。”洛戚打断雪晴的感叹,“因为是太仆送的马,所以才喜欢。”
雪晴似懂非懂。
“如果不是事情太糟糕,本可以处理得更好。”洛戚叹口气,“污水里捡石头,怎么都得沾手泥。”
雪晴不明白洛戚接锅的忧伤。但他懂受人瞩目的焦灼。他偷偷朝四周看了看,又连忙装作目不斜视的模样,坚强地挺直了脊背。
这趟出门,没坐马车反而骑马,一路抛头露面,引得不少人围观追随,还对着少爷指指点点......
饶是迟钝的雪晴,也快撑不住了。
“少爷......”
他的呼唤带了哭腔。
“不怕,人多才好。”洛戚神情坦然,手指抚过腰间长鞭。“你看,我们到了。”
柳宅,柳三小姐的家。
断荆驾着马车,前往大将军府。行至半路,在河上拱桥勒紧缰绳,对着人头拥挤的路况皱紧眉头。
“怎么了?”
清冷嗓音从车厢内传来。
断荆转身解释:“大人,柳宅外头聚集了很多人,一时过不去。”
何止很多人,简直到处都是人人人人从......
傅晏寒双眸微阖,手指敲击膝盖。京城姓柳的人家不少。能让断荆特意提到的,自然是最大的那一户。名门世家,但......日薄西山。
断荆张望片刻,听周围人议论纷纷,总算搞清楚事情缘由:“洛戚在柳宅外头,似乎是来谢罪的。被拦着不让进。”
退婚和私通的传言飞遍京城,风头正盛的洛戚突然露面,无疑给众人提供了围观的良机。
要说这洛戚,也的确没脑子,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呢?若是遮掩着赔礼道歉,旁人也看不了热闹。现在倒好,连柳家的门都进不去,多少眼睛盯着他看笑话。
“所以说,是上不来台面的纨绔嘛......”
“我看他今天算是丢脸到家了......”
嘲笑声中,蓦然响起个清朗坚定的声音。
“洛戚行事不妥,误毁姑娘名节,自罚谢罪!”
话音刚落,一声脆响,消却了所有嘈杂。
傅晏寒掀开车窗帘子,隔着许多人,隐约瞧见个单薄直挺的背影。午后阳光落于身上,于是锦衣愈亮,血渍愈红。
他手持一条长鞭,动作毫不凝滞,一下又一下抽到背上。
啪!啪!啪!
鞭笞声带着难以言喻的疼痛感,甩进每个人的耳朵。
鲜亮的红,洇湿银白衣衫。像一朵巨大而刺目的花,映入傅晏寒淡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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