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战乱,食物匮乏,又逢大雪封山,他们所处避世村落,事事得不到回应。
所以一年前,小宁的母亲便将自己的小腿锯断,风干成腊肉,挂在悬梁之上,用黑布盖住。
每当小宁父亲病情加重时,便会割下一块用来炖汤。
小宁或许知道,但他并不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此时,小宁靠在木门边,双手捧着瓷碗,呆呆的望着头顶不断飘落的雪花。
这雪,下的可真大啊。
碗里的肉块己经沾满了泥土,但他却一点儿不嫌弃的捏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微微咀嚼,肉香在口腔溢散。
小宁开心的眯起眼睛。
还有什么是比在寒冷的大雪中,吃上一块热气腾腾的肉更让人心情愉悦的吗。
许安看着男孩一脸享受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宁,你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吗?”
“谁!?”
小宁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瓷碗更是打翻在地。
可怜他碗里的肉块,再次被泥土包裹。
许安的身影缓缓显露在小宁眼前。
看到突然出现的许安,小宁却一点也不慌张。
他笑眯眯的看着许安,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你是谁?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许安微微摇头。
他指着地上的肉块,继续问。
“你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吗?”
“你好啰嗦。”
小宁再次捡起掉落一地的肉块,小心翼翼的吹掉上面的泥土,重新将其放回碗中。
“我吃的当然是肉啦。”
“你是不是傻?”
看着面前眉眼带笑的小宁,许安心里莫名有些动容。
他再次问。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肉?”
“当然是我娘亲的肉。”
“知道你还敢吃?”
小宁歪着头看向许安,痴痴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敢?”
“我吃的是我至亲的肉,我娘心疼我,才会给我吃!”
小宁说的理所当然,似乎很不理解许安会问自己这么傻的问题。
“难道你没吃过你娘亲的肉?”
“还是说你没有家人?”
从小生于战乱,又逢避世村落,小宁以为外界的人和他们的生活都一样。
“那你要不要尝尝?”
“我娘亲把肉炖的很烂,特别香糯!”
说着,小宁大方的将手里的瓷碗递向许安。
“宁儿!
你在跟谁说话?”
这时,一名拄着木棍的妇女一瘸一拐地从庭院里出来。
她看到小宁独自一人坐在门前自言自语,表情不禁露出疑惑。
“娘亲,你看这个人……”小宁刚想开口,回头却发现许安的身影早己消失。
“奇怪,刚刚还在这的。”
小宁心里有些纳闷。
不过相比于许安的突然出现和消失,他更关心自己的母亲。
“娘亲,你腿脚不好,就别出来玩了,现在外面还下着雪,你要是再不小心摔了,我除了伺候父亲,又要多出一个你。”
说着,小宁搀扶着母亲朝屋里走去。
许安看着两人的身影,默默转身离开。
“人间争乱,在百姓眼里,同类相食好像己经成为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人间界也病了,正常的人己经不再正常。”
入夜后,大雪渐渐变小。
许安的身影出现在小宁父亲房间中。
看着床榻上,用破旧发臭的被褥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的中年男人,许安隔空指向他。
一缕黑气从许安指尖飘出,眨眼间便钻进男人的体内,消失不见。
黑气入体,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得滚烫,他掀开被子,身体弓成了一只虾米,表情狰狞,看起来十分痛苦。
许安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口中喃喃自语。
“人间王朝战乱,百姓食不果腹,易子而食,草芥人命己成常态。”
“头顶更有窥者虎视眈眈,世人想要提升,必然会有牺牲。”
“世间本无灵气之说,而想要开创修行之道,诞生天地间第一缕灵气,自然要有引子。”
“不要怪我,你本就命不久矣,我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宁远村,不久后将被瘟疫覆灭。”
说罢,许安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
……第二天清晨,村子里的宁静被一道妇女的哭声打破。
“宁儿!
快去请王医师,你爹要不行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小宁乐呵呵的朝门外跑去,前去寻找村医。
说是村医,其实不过是一名晚年自学成医的老头子罢了。
当他跟着小宁一起来到家里,看到小宁父亲的模样时,吓得脸色骤变。
仅仅一夜的时间,面前的这个男人几乎脱相。
若不是知道此人便是小宁的父亲,王伯羽几乎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男人躺在床榻,眼神涣散,浑身痉挛抽搐,口中不停往外喷血。
原本就破旧发臭的被褥,此时更是沾满了他的呕吐物和鲜血,变得臭气熏天。
“羽伯伯,我爹他是怎么了?”
小宁拉着王伯羽的衣袖,满脸好奇。
王伯羽没有回话,他走上前,面色凝重地开始为小宁的父亲把脉。
可让王伯羽奇怪的是。
小宁父亲的脉象平稳,不像是有内疾的样子。
脉象平稳,既没有外伤,又没有内疾,那他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样子?
一时间,从医数年的王伯羽也拿不定主意。
“咳咳!”
这时,小宁的父亲突然咳出一口脓血。
距离最近的王伯羽,首接被这口脓血浸透了衣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伯羽的表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他扭头看向小宁的母亲,微微叹息道。
“他这病,我束手无策,甚至从未见过,你们还是另请高人吧。”
说罢,王伯羽甩了甩衣袖,夺门而去。
屋内母子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下来。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另请高人这西个字代表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中午,小宁的父亲病逝,死状凄惨,死前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小宁的父亲死后,村里的人并没有前来帮忙。
冷清的屋里,只有小宁的母亲操持着父亲的后事,两人面无表情,额头仅系着一条白色破布,用以吊丧。
入夜后,母亲用草席将骨瘦如柴的父亲尸体裹住,放入了隔壁屋子。
小宁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吭声,他默默地回自己屋里准备睡觉。
小宁不想知道母亲准备干什么,他只知道,接下来一个月内,自己家里的伙食又会变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