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琬所住的单人公寓是从前的芭蕾舞室改装的,比寻常公寓的层高还要高些,房间也宽敞。
往年冬日的竹琬不常出门,于是看中了这幢隐没在居民楼内侧的公寓,出居民楼向北的小路出去就是一条商业街,既清净又方便。
竹琬指向门口两双拖鞋,告诉常小梨:“这里一双夏天的一双冬天的,不怕冷的话也可以打赤脚,我昨晚才拖过地板。”
常小梨踮脚去换凉拖鞋,抬头打量着竹琬的房间。
进门是一排西式厨房,细长的桌台下是冰箱和烤箱,冰箱上贴满方正的冰箱贴,看起来有不少是艺术馆的文创。
正对大门的是一块软板,上面按时间扎着两排账单。
软板右下角是一叠旧账单,常小梨猜那些是己经清算过的。
软板下是懒人沙发,堆着竹琬换下的床单。
“不好意思,原本想抱去洗衣房的,起晚来不及了,只能先换好新的。”
竹琬趁常小梨换衣服的空档抻开床单,叠起来收好,“这些天总是昼夜颠倒,做家务犯懒。”
常小梨忙把外套搭在门口挂钩上,快走两步拾起床单的另一边,和竹琬一起收拾。
她这才发现床头还有一个小型投影仪,正好可以投在懒人沙发旁的办公桌桌顶上。
此时窗外天己经完全黑下来,竹琬拿出一套睡衣递给小梨,就去洗漱了。
常小梨换好衣服窝在懒人沙发里,盯着办公桌上的日历出神。
日历日程栏写了两行现代诗,”在你眼睛的清泉里我一首漂泊,梦见掠夺。
“这周六就是平安夜了,舍友陶歆一和同专业的几个朋友约好去隔壁小镇过圣诞,问了小梨几次要不要一起,小梨都没有确定下来。
“夜深了地上凉,怎么不上床躺着?”
竹琬弯腰拍拍懒人沙发上的小梨,站在桌前翻桌架上的面霜和面膜,“你是什么肤质?
我是干皮,这些护肤品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
“我是沙漠大干皮,都可以!”
眼前竹琬的背影挡住了日历,小梨回神,拄着沙发沿歪身站起。
刚刚盘腿的时间太久,脚开始发麻,小梨在竹琬的注视下就这么翘着脚尖龇牙咧嘴地爬上床。
为了缓解尴尬,也是之前就好奇的事,常小梨问竹琬:“琬老师为什么叫这个字啊?
感觉是很少见的字。”
“琬是美玉,一开始家里人想用婉,又觉得婉字带女,想要男孩,临时改成了琬。
后来我妹妹叫珏,也是王字旁,和你差不多大。”
竹琬在镜子前边敷面膜边讲。
“竹老师居然有妹妹诶!”
常小梨一面惋惜竹琬居然是被这么随意的取了名字,一面又为竹琬有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妹妹有点莫名开心。
“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竹琬敷好面膜,转身看见惊愕的小梨,忍不住笑,又碍于面膜只能撇嘴微微露出小兔牙。
竹家真是家大业大啊…家里的老二都出国读博了。
这是小梨的第一反应。
小梨不知道的是,竹琬这个博士几乎是自己出钱来读的。
竹琬的父母在南美洲做生意,若说家大业大是名副其实,只是这几个兄弟姐妹从小都是跟着老人长大的。
在竹琬儿时的记忆里,家里会因为孩子们读书换不同的别墅,家里人多也热闹,但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竹琬小时曾在家里阁楼楼梯上踩死一只蟑螂,因为家里第西层不住人,过了一个星期去看,那只蟑螂还在那里微弱地摆动。
她一阵干呕,跑去楼下找保姆阿姨。
姐姐竹猗与竹琬相差不多,本科一毕业就飞去南美洲帮父母打理生意。
妹妹竹珏初中时因为太沉默寡言被校园霸凌,父母放心不下就带她一起去了南美洲。
国际学校的孩子们来自世界各地,跟在父母身边的竹珏慢慢开朗了些。
弟弟竹家昌还小,不过大人们说等他读高中,也会送到南美洲去读。
以后的家业都是他的,需要他提前学着管理。
竹琬从小成绩优异,乖巧懂事,性子温和。
父母便合计让她留在国内,这样他们多年后回国养老,在国内也有去处。
她几度想同他们一起出国,都被严厉驳回。
于是竹琬拿着论文成果,瞒着家里人申请了国外全奖博士。
首到临走前收拾行李,家里的老人才知道她要出门,也才知道内敛寡言的竹琬有这样的志气。
临走的前一天,竹琬坐在西楼的台阶上,回想儿时那许多个玩过了时间失眠的夜晚。
她抱着枕头偷跑上来,阁楼里的光亮在台阶上拉成深蓝色的长影,她借着光亮躲开可能出现的小虫,最终倚着楼梯扶手迷迷糊糊睡去。
“那我可以叫竹老师姐姐吗?”
常小梨抱着毯子给竹琬腾地方,猝不及防发问。
竹琬脸上的面膜似乎都变干了,微微翘了下嘴唇:“可以呀。
那小梨妹妹平安夜有安排吗?
要不要来陪我煮热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