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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前智慧生物秘史

星际飙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若干亿年前,狼、猿、猩猩进化成了智慧生物,他们征战杀伐,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故事发生在一个太阳和三个月亮的奇异世界。人物命运跌宕起伏,故事波澜壮阔。

主角:石根,博西   更新:2022-12-10 06: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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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石根,博西的其他类型小说《史前智慧生物秘史》,由网络作家“星际飙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若干亿年前,狼、猿、猩猩进化成了智慧生物,他们征战杀伐,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故事发生在一个太阳和三个月亮的奇异世界。人物命运跌宕起伏,故事波澜壮阔。

《史前智慧生物秘史》精彩片段

引言:这个已经存在了几十亿年的星球发生过很多秘密。早在十五亿年前,今天的地球曾经演化出一个智慧文明,有三个物种进化成了智慧生物,分别是狼,猿和猩猩。他们在一颗恒星三个月亮的天穹下繁衍生息,征战杀伐,某一天突然被毁灭了。三枚月亮偏离了轨道,其中两枚撞击地球,引发了火山,海啸,天崩地陷。当太阳、地球和剩下的那枚月亮再次恢复平衡的运行,地球最深的海沟已经隆起成了高原,狼猿猩猩的城市与家园被泥土覆盖或葬身海底,接下来数是百万年的黑暗与冰雪,地球寸草不生,变成了茫茫宇宙里一枚水晶冰球,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消失殆尽。

一. 攻陷卡丘城堡

每年的麦收时节,狼国的龙骑兵都沿着阿里山脉呼啸而下入侵猿国边境。此刻,三颗月亮依旧挂在西边的天际线,散发着灰白柔和的光芒,东方的地平线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紫色金边预告着拂晓来临。狼国西部边疆区司令,左眼蒙着黑罩子的独眼大将军琅琊将手中的秃鹰轻轻的往空中推出,秃鹰振翅如激射的利箭飞向天空。数千名龙骑兵立即从埋伏的树林里衔枚疾进冲下开阔的山坡,奔向猿国边境要塞,距离只有几千米远的皮卡城堡。前锋队长石根,约莫二十六七岁,铁塔似的强壮身子牢牢跨坐在长约三米的独角龙背上。他长发及肩,浓眉大眼,虬髯凌乱。此公浓密的黑发里天生有一大溜赤炭般的红发长在右侧,此刻他机警的瞪视着城堡墙头,虎腰微曲,左手提着缰绳,右手紧握一把蛇形双刃刀,双腿用力,胯下独角龙加速向前。突然,天空响起刺耳的号角声,皮卡城墙上的哨兵发出了警报,猿国的边防军跑步登上城楼各就各位,城墙前排缺口处迅速推上了架在地面的巨型弓箭。这种弓箭力量惊人,发射的玄铁箭镞可以射穿皮厚肉糙的独角龙身体。

猿国边防大将军琦玉年过五旬,肤色黝黑,面如戈壁般陡峭硬朗,额头有几尾深深的沟壑。只见他做了一个拇指向下的手势,霎时间,传令兵号角震天,巨弓齐发,狼国的独角龙哀嚎嘶鸣,血肉横飞。狼国的龙骑兵虽久经战阵,但也在猿国强大的箭雨下陷入混乱。乱军之中只见一骑临危不乱,躲闪腾挪之间,越众而出,正是前锋队长石根,两条无人乘坐的独角龙紧随其后,电光火石之间,这三条龙已经抵达城墙之下。大将军琦玉站立墙头,紧盯石根,疾呼巨弓手瞄准射击,但距离太近已经无法使用巨弓,守军只得用手持弓箭一顿猛射。那石根半空跃起,宛如飞禽,画出一个弧圈,手中的蛇形双刃刀斩断来箭。尾随石根的两条独角龙身中数箭血沫飞溅但依旧疾冲向前,稍后一只一跃而起,踏上另一只的背脊,跃起数丈之高,而石根所骑独角龙于间不容发之际,接连跳跃,先后踏在这两条独角龙背脊之上,这三条龙配合默契可谓妙至毫巅,形成天梯。琦玉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鬼魅般的黑影从天而降,蛇形双刃刀从他脖颈上一掠而过。琦玉的头颅飞向了空中,身体兀自直立,颈腔鲜血激射,高达丈余。在石根所骑的独角龙跃上城头那一刻,它脚下那头做天梯的独角龙一头撞在城墙垛上,如同一枚肉弹炸裂,血肉弥天。惊愕与恐惧使整个战场突然沉寂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盯着石根。他骑在高大的独角龙背上宛如天神,一手提着琦玉的头颅,一手横举着蛇形刀。黎明的阳光照耀在他挂着汗水和血浆的宽大脸庞,神秘的光晕笼罩全身,他引颈一声长嚎,那声音竟不似人声,而是进化之前远古野狼的本能之音。凝固的空气突然被雷鸣般的喝彩打破,狼国的士兵发出“石根——石根”的吼叫,接着一声巨响,卡丘城门被黑火药炸开,狼国的龙骑兵鱼贯而入。

卡丘城堡的守军在琦玉大将军被临空斩首那一刻已经魂飞魄散,城门被炸开之后,更是溃不成军,纷纷夺路而逃。

琅琊将军驱策大军一路杀进城来,不分军士百姓,一律枭首。琅琊每年在两国边境线不同地段实施突袭,从不失手。一旦突破猿国防线,必纵兵屠杀,大肆劫掠。狼国不善农耕,长于狩猎放牧,猿国正好相反。所以每到麦收时节,狼国越境抢劫已成惯例。

话说石根正率部追杀猿国溃军,忽然看见在仓皇逃逸的猿国士兵中,居然一骑逆行,狂奔而来。只见那人挥舞一把长柄宽剑接连砍到数人,气势惊人。那人大吼一声已然突袭而至,劈面一剑,凌空而下。石根只觉得面门一寒,惊惧中顺势将身体滑倒独角龙腹部,一溜头发竟被砍断,飘零空中。他的独角龙坐骑头部中剑,深越尺许,血浆飞溅几达丈余。那人的长剑深陷独角龙头骨。那人力量奇大,猛力回拔,竟然将石根的独角龙带向自己的方向。石根乃是狼国久经战阵的猛士,多年来罕逢对手。初始时,他惊诧于溃军之中居然有如此骁勇之辈,猝不及防,几乎死于非命。他猛兽般的机警本能使他跳过一劫,他顺势一跃而起,借那人拉扯之力猛扑过去跨上了对手的独角龙坐骑,一个擒拿手把对方压在自己手肘之下。那人无法挣脱,但剧痛之下,却并不吭声,扭头怒视石根。石根正要拧断那人脖子,忽地惊觉,这人不过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且面孔似曾相识,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悬挂在腰间的琦玉的头颅,突然明白过来,一时心生怜惜,不忍下手。一转念他把这少年扔在了地上。那少年体格已颇为硕壮但面目不过十五六岁模样,长得酷似琦玉,从地上爬起,狠狠的盯着石根。几个龙骑兵飞扑而下,将他绑了。

“放他走。”石根挥了挥手。士兵们面色迟疑,石根提高嗓门,吼道:“放了他!”

松绑了的少年身子微微颤动,却依旧站在原地,

“小子,傻楞着干啥?”

少年毫无惧色,咬牙切齿道:

“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杀你。”

石根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放眼四方,想找到自己那被重创的坐骑,却不见其踪影。石根一身啸叫,胯下用力,骑着少年的独角龙扬蹄而去。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好,小子,有种。”


石根出生的前一天晚上,她的母亲做了一个梦,一头体格强壮的远古巨狼在丛林里追逐她,那狼全身散放出金色光芒,额头上一绺火焰般的红毛格外醒目,那狼把她团团围住,贴近她却并不撕咬,只是用热烫的舌头舔她的脸颊。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满脸汗水,肚子里的婴儿踢得自己疼痛难忍。孩子出生后她惊讶的发现,孩子的额头边有一块胎毛果然是红色的。石根的父亲石山是石船村方圆数十里闻名的猎虾人。石船村濒临鳌虾河,河中有大鳌虾体长达数米,两只巨大的精钢一般的前夹可以轻易截断猎人手脚。鳌虾凶悍无比,不少渔民被其夹死吞食。但鳌虾肉却甘美怡人,为狼国极品美食。石山有一身好武艺,杀虾为生,虽为平民,日子也颇为富足,又喜欢结交朋友,见多识广。他听老婆说了这个怪梦后,寻思半晌,想不透其中密奥,但深信这孩子绝非等闲。孩子足月后,夫妻两个就骑着家里唯一一头独角龙带着孩子去千里开外的智慧山了。

智慧山是天下最知名的圣地,在三大族类的交界处。此地重峦叠嶂,古木参天,终年云雾袅绕宛若仙境。智慧山是其主峰。传说八千年前一位外星人架着飞船来到了智慧山,这位外星人为当时已经进化成了智慧生物的地球三族发明了一套通用的语言和文字,还教会了他们用一种漫山遍野的五叶草织布和造纸。三族人都把这个外星人视为圣人。为了纪念这位圣人,在据说他坐化的那个山洞边上,修了一座九级通天塔。从那以后,天下三族最有学问的人都住在山上,有的开坛讲学的,有的闭门修行的,各行所好,互不干扰。无论是狼族猿族猩猩族,都视此地为圣地,征战杀伐统统绕道而行,即便江湖人物绿林匪盗对此地也肃然起敬,从不骚扰。智慧山有一位狼国智者名唤葛叶,传说已经五百岁了,是天下闻名的大学问家,据说通晓天文地理,知道过去未来之事。石山早就想拜谒葛叶算卦求签,现在喜得佳儿,更是迫不及待。

石山一直梦想成为武士。此时狼国人分几等,贵族、平民和奴隶,身份世袭。武士是一种特殊的身份,每年各个郡县举行比武大会,胜出的前三甲由当地最高军政长官颁发盖有国王玉玺印章的三种武士证书,依次为金牌、银牌和铜牌武士,并获赠龙头武士徽章,每月可以领一份俸禄。武士在接受证书时要做荣誉与尊严高于生命的宣誓。达官贵人或大富人家一般都豢养武士作为门客。有了武士身份,也就衣食无忧了,而且受人尊敬。成为武士是平民子弟的梦想。狼国尚武,因此不少贵族男子也以获得武士身份为荣。石山参加过两次本郡的比武大赛,都未能如愿。狼国习武之人众多,高手如林,自负不凡的石山暗自气馁。

话说独角龙托着石山娘儿三人来到智慧山脚下。好一座大山,丘峦起伏,犹如巨浪连天,石山遥望遮天蔽日的树林,不知何往。正茫然间,一条小径边上,一头青牛背上端坐着一个牧童,正搏弄一把木琴。那牛儿悠闲的吃着地上的青草,旁边还有几只小山羊也在觅食。

石山一提缰绳,胯下稍微用力,肉肉径直向着那牧童方向稳稳地一路小跑。

“先生可是从石船村来?”

没等石山开口问路,那童子笑吟吟的对着他发话了。

石山一惊,一张嘴竟然僵住了。

“跟我来吧,葛叶大师等你呢。”童子轻声道。


在一座祥云缭绕的山巅,一座青砖灰瓦的院子坐南朝北。刚跨进四合院的石山迎面看见一个高大的人物身后跟着两个童子正向自己走来。传说中的葛叶大师已经活了几百年了,但来者身材颀长,一头浓密的披肩长发黑得发亮,脸颊红润,高鼻深目,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但石山直觉此人气度不凡必是葛叶,惊讶得抬不动腿。来人和颜悦色拱手对他说道:

“佳客远来,有失迎迓。”

葛叶大师在狼国民间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传说达官贵人也往往求见而不得。此刻大师亲自降阶相迎,自己如何受得了?他手上提着百来斤风干的鳌虾肉,那是他送给葛叶的见面礼,双手发颤,差点掉在地上。惊慌之际,他嗫嗫嚅嚅的说了些语无伦次自己都没听明白的的客套话。葛叶始终和颜悦色,叫童子把鳌虾肉收了,还凑近身子,用鼻子抵近了,认真的嗅了一下,说道:

“真香,难得的上品啊。”

石山听得葛叶称许,憨厚的笑了。能杀鳌虾的猎户在石船村没几个人,那是在死神嘴边讨生活的勾当,能把鳌虾肉加上香料风干成美味,更是他的绝活。葛叶识货的表现让石山心里特别舒畅,一时间放松了许多,也不那么紧张了。

“大师喜欢,我再给大师送些来。”

葛叶呵呵笑道:

“多谢先生了。物稀为贵,贪多必厌,万物有度,皆在寸心。”

石山只觉得葛叶果然出言不凡,言语间蕴含深意,对葛叶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但他终究不相信他以猎户的身份能得到葛叶如此待遇,今天种种奇遇只怕是因为自己这孩儿,他不禁瞟了一眼旁边妻子怀中尚在熟睡的儿子。

果然大家落座后不久,葛叶就起身仔细探视石山妻子怀中的婴儿,他的瞳孔射出两注紫色的光,那光云绕在婴儿的前额,石山似乎看见从婴儿前额的光晕中一只幽幽的狼头探出,又听得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的狼嚎,声音雄浑又凄厉,宛转而绵长。忽然光影与声音都消失无踪。只见葛叶闭目冥想。此刻万籁俱寂,石山心里闷得发慌。过了一刻,葛叶长叹一声,吟道:

“血染江河万骨枯,

天狼登高百兽从。

只待春雨润焦土,

石头生根露峥嵘。”

葛叶注视石山良久,说道:

“此子非等闲凡夫,与我命中有缘。但老夫能看清楚开头,也看不到结局。”

葛叶又望着石山,神情转而有些怜悯,轻声道:

“福兮祸兮总相依,

一生因果皆为鳌。

肉身无踪化粪土,

金像镇河看归潮”。

石山不解其意,但葛叶面色温和,沉吟不语,不再多说了。

若干年后,当石山惊动天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时,石山拜谒葛叶的故事绘声绘色的到处流传。但也有人说石山造访葛叶虽确有其事,但根本没有童子引路的神话,也没有见到葛叶本人,儿子石根的名字当然也不是葛叶取的。当年石山献上鳌虾肉后,还花了10枚金币才抽了两只签,儿子到真是得了上上签,而他自己是下下签。


话说琅琊大将军卡丘城堡大捷后,早已飞鹰传书至狼国国王。飞鹰日行万里,不一日抵达狼国首都大梁城。正是黄昏时分,国王阿古汉在自己花园里夜宴群臣。飞鹰在花园上空盘旋,水池边雕花廊柱附近的京城禁卫军司令兼王宫侍卫长奎郎一眼望见,抬手挥舞,像招呼老熟人一样,飞鹰轻盈飘下。奎郎取了飞鹰腿上的小竹节信筒,秃鹰升空,在距离他几米高的空中扑腾着翅膀,并不离去。奎郎一笑,把信筒咬在嘴里,走进水池,突然弯腰,右手如闪电般突入水池中,一尾四五斤重的鲤鱼竟然被他活生生捞了出来扔在地上,秃鹰扑击而下,嘴里叼着鱼儿一跃而起,落在院子里一枝大树垭上,一只鹰爪踏住鱼身子,另一只直接撕裂了鱼头,只几口就把鱼吞进了肚里,兀自余兴未尽的样子,嘴壳在树干上拌来拌去。

奎郎把小竹筒递给国王阿古汉,那是琅琊送来的捷报。阿古汉读罢捷报,手舞足蹈,面呈喜色。此时二三十位文武大臣刚刚在花园的条形石头桌边落座,阿古汉扫视众人,大声说道:“各位,今天开怀痛饮,好消息来了,琅琊将军攻陷了猿国卡丘城堡,敌将琦玉被斩首。来来来,让干了这碗酒。”阿古汉身形魁梧,相貌堂堂。他端起粗粝的土碗,扬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猛然把酒碗掷向地上,那碗顿成碎片。群臣纷纷跟从,都喝干了碗中酒,也把碗砸向地上。这是狼国一种饮酒习俗,喝一碗砸一碗,越砸越亢奋。一顿豪饮下来,遍地碎片。狼国人先前是狩猎民族,即便达官贵人,也都受彪悍民风影响,善骑好饮。早有女奴奉上了新碗,斟上酒。这时阿古汉的目光落在自己右侧第一个座位上的老者。那老者白发银须,不怒自威,乃是狼国三军大元帅顾兰巴。顾兰巴面带谦卑的微笑迎接着阿古汉的注视。阿古汉道:

“老将军一家为我狼国血战沙场,立功无数,前无古人。琅琊将军又立新功,本王要大大的赏赐他。老将军有何要求,尽管开口吧。”

顾兰巴从石头桌边站起来,微微欠身,拱手道:

“大王言重了。老臣一家蒙王室恩典,历经数代,即便老臣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小儿琅琊这点军功算不得什么。话说到这里,老臣还真有所求,请大王恩准。”

“老将军不要犹豫,说来听听,不会让我摘一颗天上的月亮挂在你家院子里吧,哈哈哈。”

众臣跟着发出笑声。

顾兰巴神情诚恳,缓缓说道:

“臣下年纪老迈,将满七旬,身体已大不如前,恳请大王准允回封地颐养天年。”

“老将军国家栋梁,本王怎能放你走呢?将军年纪虽然不轻,却日食斗升,力能扛鼎,精神得很嘛!琅琊将军马上送来五十位猿国女奴,老将军任选十位,一定把你老人家服侍得舒舒服服的。”这时阿古汉身旁的当朝首相尼德兰,一个白发老者悄悄用脚尖踢他,阿古汉立即收敛了嬉笑。尼德兰是阿古汉不久前继位后任命的首相,此前是阿古汉的老师,是老国王赏识的国师爷。阿古汉随即正色道:

“诸位,来来来,一起敬老将军。”

众人唱喏,狂饮,稀里哗啦一阵砸碗声。

顾兰巴脸上的肌肉不易觉察的微微颤抖,迅速恢复如常。在他砸碗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距离他几个座位的拔都将军,那是他的长子,狼国骑兵第一集团军司令,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又都迅速移开。

国王的嘉奖令很快就发出了。卡丘战役最高指挥官琅琊将军被授予“武威”名号,却并没有额外的赏赐。前锋队长,平民出生的石根以卓越军功被授予“飞将军”贵族封号,命其即刻进京接受封赏。


琅琊的帝国西部边防军大营设在边境镇城附。这天大营里张灯结彩,琅琊亲自设宴庆贺石根被封为贵族。当好消息传来,石根前锋队的士兵们,这些粗狂的汉子早把他们崇拜的队长像皮球一样来回抛向空中,欢乐的吼叫如雷鸣回荡在营地。这天营地也像边境居民开放,男男女女的不少人也来蹭酒喝。石根来者不拒喝了很多酒,狼国边塞的酒粗粝苦涩,入肠后口中却有回甜,他觉得这酒前所未有的甘美,终于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下半夜他醒了过来。他摸索着起了床,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帐篷。

三枚上玄月次第斜挂在碧蓝的天穹,月光如水,散发静谧的光辉。微风吹拂他半裸着的布满疤痕的身子,清凉的舒爽感弥漫全身。他下意识的抚摸身上隆起的疤痕,眼眶不自禁的涌起泪水。

石根七岁那年,父亲石山终于在郡县比武中胜出,获得了银牌武士身份。石船村是个很普通的小村落,都是平民,没有一户贵族。只有族长等几户人家算富户,有几个家奴。石船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武士了,村民们吆喝着要为石山设宴欢庆,族长一口答应亲自出面主持,并选定了良辰吉日。

这日一大早石山就叫醒了儿子,带他去鳌水河杀鳌虾,为大宴准备美食。石山自打从智慧山回来后,深信儿子不是等闲凡人,刻意要栽培他。三四岁就开始教他武艺,还请了本村学究给他识字启蒙。石根对读书识字似乎毫无悟性,但对习武却有灵气,一教就会,且天生神力,几岁大的孩子,居然用石山给他特制的小弓箭一箭射穿梅花鹿的额头。但石山从不让他参与杀鳌虾的活动。鳌虾是天下最凶险的动物,胜过虎豹熊罴,即便是身手不凡的强壮汉子,也没有几个愿意在鳌虾口下讨生活,即便鳌虾肉被认为是当世珍稀佳肴,可以赚不少金币。鳌水河发源于天圣山,那是世界屋脊,山顶直入云霄,肉眼不可见。半山腰以上终年冰雪覆盖,依次而下是针叶林,然后巨大的阔叶森林覆盖了广袤的高原,各种猛兽出没于此。天圣山的雪水形成了鳌水河,河水呼啸而下,巨大的瀑布层层叠叠,河水在石船村附近开始变得平缓。鳌水河因鳌虾得名,据说普天下只有鳌水河产这种巨型虾,鳌虾的巨大体格和凶悍使其当仁不让成为河中之王。

石山带着儿子来到他平日里捕杀鳌虾的猎场。鳌水河在这里平缓奔流,一个巨大的回水湾边上有几平方公里的水面布满奇形怪状的石头,其中一块巨石状如巨舰,长越数百米,石船村由此得名。这片水域深浅不一凹凸不平,有的深达数百米,有的则是深不盈尺可以行走的浅滩。此地水草丰茂,物种丰富,是鳌虾的家园。像往常一样,石山叮嘱石根只可以在河岸上观摩,不得靠近水边。小石根已经看过石山无数次击杀鳌虾,那场面惊心动魄,给石根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他心中父亲俨然是大英雄,也幻想未来自己也能够如他一般击杀鳌虾。

这天石山握着那把祖上传下来的蛇形双刃刀沿着熟悉的浅滩进入了猎虾区域。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平静的水面上,他侧靠着一块直径几十米的黑灰色巨石缓缓的移动,不时停下来专注的聆听。鳌虾常常潜伏在巨石下面的水洼里歇息,鳌水河的水生物没有不惧怕鳌虾的,来浅滩戏水的陆地动物也往往难逃鳌虾的魔掌。石山亲眼看见过鳌虾的巨钳夹断一头豹子的脖子,然后用尖锐锋利的前剪撕破豹子的肚皮,吞食了血淋淋的内脏。水面异常的安静让石山警觉,他发现今天的猎虾区有些异样。平时总能看见的小鱼虾渺无踪影,天空里常见的七彩鸟,那种喜欢在浅滩觅食的长嘴壳鸟儿也消失了。他的鼻翼本能的扇动,眼睛放出光来。他已经敏感的嗅到了空气中极难发现的稀薄的血腥味,随即他注意到水面上一处若隐若现的血迹,顺着血迹搜寻,在靠近一块球型礁石的地方,血迹渐浓。那礁石的背后应该是今天故事的主角所在了。他暗暗寻思,这主儿今天只怕杀了个大家伙,正在享受大餐呢。

他慢慢移动,悄无声息的爬上石礁,他的心跳难以抑制的加速,这种不由自主的紧张感在他早年开始杀鳌虾时常常出现,但身经百战后他已经非常老练从容了。他对今天紧张的身体本能反应有点自嘲,怎么当了武士反而胆怯了?他缓缓的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远在沙滩上的石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山。一股阴冷的寒意突然从他的心底升起,全身血流瞬间加速,这种感觉很陌生,仿佛来自非常遥远的丛林世界。恐惧感刹那间弥漫肌肤,他小小的身子毛发直立。本能召唤他,不再遵守父亲的叮嘱,一把握着石山给他特制的小弓箭闯进了浅水区,模仿着父亲的样子朝着父亲的方向迅速移动。

石山一手握剑,一手从腰间取出了金丝套圈。这是杀鳌虾的必备工具。通常趁鳌虾不备突然袭击,抛出金丝套圈绑住鳌钳使得鳌虾的巨鳌不能动弹,然后攻击鳌虾颈腔,一剑上挑,可以击穿鳌虾的头部,一剑下滑,可以让鳌虾开膛破肚。攻击者根据地形位置,临机出手。这几乎是杀鳌虾的唯一秘技,因为成年鳌虾除了这个薄弱点外,全身有鳞片护体,硬如金石,刀枪不入。石山从石头上方探出头时,他惊呆了。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鳌虾,体格几乎是一般鳌虾的两倍,体长足有七八米,别说鳌钳之巨大可怖,就是两侧的虾脚也有碗口一般粗大。一只剑齿虎瞪着死不瞑目的大眼被它挖开了肚肠。未等石山出手,一只鳌钳已经横扫过来,石山向后一个纵跃,直挺挺摔下礁石,未及翻身,鳌虾已经站在礁石顶端。阳光照耀在鳌虾身上,反射出魔幻般的七彩光芒。那鳌虾本体呈酱紫色,但经年累月,各种色素沉积,绿苔附体,如同化过妆一般斑驳陆离。那鳌虾刚经历一场想必十分凶悍激烈的搏击,又享用了一顿美餐,此刻似乎并不急于料理石山。它矗立在礁石上,如鼓盆一样的黑色大眼打量着石山。石船村几代人一直有一个传说,鳌水河有一只鳌虾之王,奇大无比,但没有人亲眼见过。惊骇无比的石山来不及细想,本能的回过头看看儿子,却看见儿子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热血顿时涌上脑门,长身而起,迎着鳌虾王,踏上礁石,飞身奋力刺向鳌虾。那鳌虾挥动巨钳,精准的夹住了石山,石山惨叫声中,蛇形剑兀自砍在鳌虾的夹钳壳上,溅射出几米火花来。眼看石山一命呜呼,就在此时,一枝玄铁箭镞疾飞而至,直击鳌虾大眼,鳌虾惊天动地一声嚎叫,把石山扔出几十米远,几个纵跃,消失在鳌水河。


石山醒过来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他失去一双腿,肋骨也断了。他那神异的儿子凭借奇特的本能救了他的命,还把他艰难的拖回了家。石山一家小康富足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村里人起初很同情他们,渐渐的也就疏淡下来。石山虽然有武士的名分,但没有人把他当武士了,那份按理应该得到的武士俸禄官府也没有给他。石山曾想去论理,但自己已经是个残废人,感觉没有颜面,终究提不起勇气。石山的母亲挑起了家里的大樑,去给几家富户做点帮工养家糊口。瘫子石山常常望着儿子发呆,眼里充满泪水。

从那以后,石根幼小的心生出一股狠劲,起早贪黑的练武。十三岁独自杀了第一只鳌虾。

那时他虽还年幼,面目嫩稚,但身体已经发育得接近成年人,体格健硕,肌肉发达,孔武有力。那天他一大早出门,父亲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默默的递给他一卷金丝套圈。金丝套圈是杀鳌虾的基本工具,没有它,没有那个猎手会去猎杀鳌虾。石根曾经在家里翻遍了各个角落,也没有找到父亲藏着的金丝套圈。他明白父亲的心,是怕他过早去猎杀鳌虾送了性命。父子俩似乎心有灵犀,这个清冷的拂晓,父亲主动把金丝套圈递到了儿子手上。

在那片鳌虾出没的浅水区搜寻,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父亲当年让他学习观摩积累了很多经验,他选择了一块遮阴的石头静静的埋伏。渐渐日头到了中天,肚子也饿了,他悄悄的掏出肉干咀嚼。口里也有些渴了,他俯身低头贴近水面正要喝水,眼前一亮,一只母狼带着一只蹒跚学步的幼崽往水面走来。狼崽不时摔倒,母狼细心的用嘴拱起它。临近水边,母狼机警的环顾四周,觉得踏实了,才开始饮水,那狼崽在水里快乐的嬉戏。狼国人自认狼是自己的祖宗,狼被视为神物,举国到处都是狼的图腾。石根盯着这娘儿俩突然心跳加速,一种熟悉的危险的直觉让他毛发竖立,此刻他发现浅水里临近母狼只有一两米的那块凸出的褐色的带着青苔的石头微微颤动,他暗叫不好,那石头已经突然暴起,张开铁钳夹住了母狼。原来是一只鳌虾伪装成石头静卧在浅滩。这鳌虾什么时候潜伏的,呆了多久?石根无暇多想,直奔过去。那鳌虾夹住母狼,转过身正要寻找一个好地方享受美食,迎面碰上石根。也是天赐良机,鳌虾夹着母狼,中庭大开,石根一刀从鳌虾肚脐刺入,猛力上挑,鳌虾肠肝肚肺凌乱飞扬,摔掉母狼后,鳌虾瞪着面盆般大鼓突惊愕的眼睛,在浅水区踉踉跄跄。一只灰影闪过,受伤的母狼一跃而起,死死咬住鳌虾颈部柔软的部位,任凭鳌虾疯狂扑腾,母狼死死不松口,好一阵子后鳌虾终于瘫软下去,水面猩红,飘满污秽之物。直到此刻石根才开始浑身颤栗。他是情急之下攻击鳌虾,老练的猎手都不会攻击鳌虾肚脐,这是个危险的动作,往往不能一击致命。如果不是那头母狼及时补刀,一口咬住了鳌虾的咽喉,石根可能葬身虾腹了。那只被吓得跑到岸上的狼崽颠颠簸跑回到了水里,用舌头舔母狼身子,母狼细心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嘴里的巨鳌死去了才终于松了口。母狼对着石根看了好一阵,眼神里似乎交流着什么,然后伸长了流着血的脖子轻轻的呜呜低嚎,一口叼起狼崽跑进了森林。

石根杀鳌的故事在石船村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族长把石根叫到家里吃了顿饭,说了些勉力的话。此后也时不时给他家一些接济。

石山的眼睛又变得有了光泽,他又想起了智慧山的葛叶,儿子将来会有大出息。他经常拄着两个小木凳拖着瘫痪的身子,在街上去溜达,同乡邻吹嘘他的儿子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不久乡邻们厌倦了他的故事,他刚要开口,有人就会说,哦你儿子是狼王转世。不然怎么杀鳌的时候遇到狼帮助呢?刻薄的挖苦他,石山啦,我们村都等着你儿子发达我们也跟着沾光呢。

刚满十八岁,石山就把那把祖传的环形双刃刀正式传给了石根。石山也说不清楚这刀的来历,反正一代一代的就这么传下来。不过这黑幽幽的刀的确神奇,砍杀了不知几百年,刀锋从不卷口,锋利如新,仿佛只要能饮血,就有股灵气。

也是十八岁这一年石根带着环形双刃刀参加比武大赛,夺得了本郡金牌武士称号。

石山曾经的荣耀多年后儿子又带了回来,族长主持了族人大宴会。族人都感觉脸上有光。

这次瘫子石山却不那么激动,经历了这么多年世态炎凉后他仿佛看穿了很多东西。他告诉儿子,做武士也终究是寄人篱下,要想真正富贵,就去从军打仗吧,虽九死一生但有机会凭借战功成为贵族。这是平民变成贵族的唯一道路。成了贵族,家族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

石根听了父亲的话,成了帝国西部边防军的一名军人。

刀口舔血的沙场一晃七八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石根第一次见到琅琊将军是在练兵场上。

刚入伍,石根就差一点丢了性命。

训练新兵的老兵油子博西惩罚新兵阿里郎。阿里郎训练跨栏时接连三次撞飞了栏杆。博西骂道,“臭小子,弱鸡儿!1000个俯卧撑,训练体力。”。阿里郎刚开始趴到地上,博西掀开腰间褂子,一泡尿刚好洒在阿里郎脸面下,阿里郎条件反射想避开,博西口里咬着槟榔一边呵斥道:“小子,别动!继续做,别让小爷有机会踢死你。”阿里郎闭上眼屏住呼吸,胆怯的继续做俯卧撑,脸面溅了些尿液沙尘。阿里郎身材瘦弱,体力不济,勉力做了几百个,大汗淋漓,额头、下巴的汗水成串的滴落,终于他撑不住了,脸砸进了湿漉漉的散发着博西尿水的地面。阿里郎顾不得颜面,瘫软在地,大声喘气。老兵们都发出欢快的叫声,新兵们却不敢吭声,个个面带惧色,生怕博西找上自己。博西拉长着尖瘦的马脸扫了一眼新兵,发现居然有一人眉宇间愤愤不平的样子。博西嘿嘿一声冷笑一股邪火升起来,指着那人道:

“好汉,站出来吧!”

石根愣了几秒,确定博西叫的正是自己,于是站出列来。

博西从一边枪械架上操起一把两头刺,猛地一头插进地里。这是狼国训练士兵的一种器械,两头尖利,士兵站桩下蹲,屁股正对着锋利的尖头。若是站桩的士兵体力不支,屁股就要扎在两头刺上。博西吼道:

“站桩两个时辰。”

石根也是个倔骨头,对博西有一种本能的反感,愤然问道:

“凭啥?”

石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被处罚的。博西大怒,这小子居然敢抗命不从。

“凭啥?凭小爷我看你不顺眼。”

这时匍匐地上的阿里郎缓过劲来,刚要抬头起身,博西一抬脚压在他脸上,摁进土里,喝到:

“谁叫你起来了?”

石根热血上涌,这家伙欺人太甚心,心里想着手上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那博西是沙场上的老油条,一举一动明察秋毫。他眉头一皱,这刺头儿居然有给老子动武的心思,当下破口大骂:

“杂毛儿,你不服小爷,还想打人?”

博西劈面一拳砸过来,石根虽然怒火中烧,但终究只是下意识反应并未真想动手,他本能的出手挡开,却没料到博西这一拳居然是虚招,另一只拳头后发先至,打在石根胸膛上,打得石根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尚未立定,博西合身扑过来,石根试图躲闪,不料博西玩的又是一个虚招,只见博西一矮身,一腿扫中石根右脚,双手推出,石根飞出丈余,栽在地面上,刚要起身,博西滚到在地,一脚把石根撑起来,另一脚飞踢他腰身,石根再次飞起跌落在地。

老兵们高声喝彩哈哈大笑。博西洋洋得意,轻蔑的看着石根。

“听说你杂毛儿,还是个武士,就这吊球功夫?把武士牌拿出来给砸了吧。”

石根突然感觉血液深处有一种力量控制住了自己,是愤怒更是一种临危的镇定,这份沉静的勇武他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来自一万年前他的前世因此而陌生,而他年轻的人生中,又体验过好几次了而几分熟悉,第一次出现在他奋勇救石山的孩童时期,第二次出现在他十三岁杀鳌时。他缓缓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对着博西镇定的走了过去。博西是见多识广的老兵痞,立即感觉到一种压力迎面而来,他虽然接连突袭成功,但他知道对方也许是出于顾忌,或者缺少经验,并未真正与自己较量。练兵场顿时鸦雀无声,老兵新兵都屏息观战。

博西本想以静制动,见招出招,却看不准对方会如何出手,刹那间,石根一只手已经快如闪电铁钳般锁住了自己的喉咙。石根从十三岁起与鳌虾搏杀,鳌虾除了两只鳌钳,还有八只腿,全都是厉害的致命武器,石根的搏击速度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生死时速中练就的,博西那里挡得住,一招就被制住了。石根并不想要了博西的命,他把博西举过头顶,然后摔在地上。博西老羞成怒,顺势一滚,逼近石根脚下,暗地里从软皮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忽然上挑石根腹部。

千钧一发,生死一线,随着一声爆吼,一道灰影疾如闪电,博西的匕首被踢飞。

琅琊赫将军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琅琊在二人激斗时已经悄然而至。久历沙场的琅琊在博西滚向石根时已知此人必出凶招,于是蓄势待发,当博西伸手软皮靴时,他精准预判博西接下来的出招,迅捷出手救了石根一命。

“泼皮,不讲规矩!”琅琊骂道。

不仅石根,众人都俱感惊愕,没有人注意到博西居然下毒手。众新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满脸风霜却威风凛凛的将军,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他们边防军的最高指挥官,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他是谁,但从他的气度和卫队随从的规模已能猜到八九分。

琅琊望着不远处插在地上的双头刺,指着博西:

“去,蹲两个时辰。”

博西不敢正眼看琅琊,却狠狠的瞪了一眼石根,骂骂咧咧的走过去蹲在双头刺上,故意把姿势做得很标准,撮起嘴唇,发出一声尖利的枭叫。

琅琊打量了石根一会儿,说道:“小伙子,不错。”不知道是在表扬他有血性还是武功。

这是石根第一次见到琅琊,也是从这天起,石根成了琅琊的鞍前马后的亲兵。


春夏之交,是狩猎的好季节。琅琊大军守卫的帕卡拉高原万物复苏,各种野生动物空前活跃。忽一日,边防军的大本营来了一位美丽野的妙龄少女,乃是琅琊的独生爱女朵儿。朵儿从京都大梁来探望父亲。朵儿将门之后,从小练文习武,能骑善射。到了边塞没几天就闹着要父亲去打猎。

狼国已经不像几千年前是一个纯粹的狩猎民族,在与猿国常年的战争中,他们从猿国俘获的战俘和百姓当那里学会了种庄稼和织布。但每到狩猎季,狼国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出猎,把捕获的猎物杀了然后风干,在寒冬来临大地冰封时享用。年年春暖花开,琅琊也会带着亲随去打猎,于是欣然答应女儿的要求。

这天早上拂晓时分,琅琊挑选了十几名亲兵出发了。

帕卡拉高原海拔大约一两千米,丘峦起伏,气候温和,横跨狼国和猿国边境,绵延千里。在狼国边境一侧有一个山谷,非常宽大,沟壑纵横,千年古木鳞次栉比,有好几处深不见底的巨大溶洞,还有百草丰茂的平坝。这山谷有个骇人听闻的名字食人谷,得名于一种状似玫瑰的食人花,据智慧山那本由历代高人撰写的《天下奇物志》记载,该物花茎高约尺许,粗壮如水桶,质地坚硬有如金铁,花冠蓬开直径丈余,每朵花有五层,每层五瓣,花芯是数米长的柔韧舌头,可激射暴起,一旦卷起飞禽走兽,花瓣便迅速闭合。不少猎人命丧花口。当地人从来没有搞明白它究竟是一种植物还是一种诡异的野兽,代代相传只知道它历史悠久亿万斯年前有了的古老生命。当地人视之为神物,不敢亵玩,只可远观绕行。

食人谷虽有恶名,却是狩猎的好地方。琅琊和朵儿骑着独角龙并排着说着话,博西带着石根和十来名亲兵在前面探路。博西本不在亲兵队,但琅琊每次打猎都会叫上博西,这个出了名的兵痞是个非常优秀的猎手,他灵敏的耳朵和鼻子能听见或嗅到千米之外的异动或异味,八九不离十的预判是什么动物在那里。这种超能力在险象环生的狩猎活动中,不仅能猎杀更多的动物,往往还能救命逃生。

深入山谷几里路后,进入了动物出没活跃的区域。只见博西竖起耳朵,鼻子耸动,随即眼珠子一转,回过身用油腻腻的眼神看着朵儿,比划着手势,让朵儿过来。朵儿身边的使女菊丫看见博西流里流气的样子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朵儿到不介意,给父亲打了个手势,其余人等均就地不动。博西用手语示意朵儿右前方几十米处,是一片林间草地,那里有一只肥硕的梅花鹿正侧身低头吃草。朵儿悄然接近目标,情景果然如博西比划的样子。朵儿攒弓搭箭,一箭射穿梅花鹿眼睛,一声惨哼,梅花鹿倒地痛苦的颤抖抽搐。

博西对着朵儿翘起大拇指,瘦长的马脸笑得满脸春色,说道:

“小姐高人,一箭对射双眼,这鹿皮完整,没有半点瑕疵,这箭术准头,天下没几个人匹敌呀。让小人给小姐姐做一件鹿皮大衣吧,博西的手艺也是天下一绝哦,绝对配得起小姐姐神仙美貌。”

朵儿出身高贵,从小恭维话听得多了,但说好听话的人大多是长辈贵族或贵族子弟,分寸得体,并不轻佻,她没有听过博西的这种油腻的腔调,虽然觉得有点夸张却暗暗感觉舒爽惬意,加之对博西神奇的预判侦查能力非常惊奇和欣赏,不由自主对博西有一丝好感,博西那张平庸的马脸看上去不仅不难看还有几分亲切。她看着博西纯真的嫣然一笑。朵儿灿烂的笑容令博西禁不住心神一荡,他屁颠屁颠的跑在队伍前面,更加卖力地干活去了。接下来在博西导向下,琅琊的猎队或者集体猎杀,或者让朵儿独自出击,都全凭博西神奇的侦探能力。这一路收获颇丰,都很尽兴。

刚要转过一片坡地,博西从地面抬起头来,神情有些严肃,望了望琅琊,又对着朵儿比划着:前面穿过一片小树林的草坪上,有狮子,从气味上判断,是幼狮,很可能是三只或者两只,附近应该有狮群,危险,赶紧悄悄绕开此地。

琅琊等人已经勒转独角龙头,准备绕行。猎户们通常遇到猛兽都尽可能回避,以免不必要的危险。朵儿年方二八,好奇心特别旺盛,又从未遭遇险境,一时起意,想看个究竟,尤其想验证前面的情景是否如博西描绘那样。她不退反进。心想看一眼就走,如果是幼狮,应该也没啥凶险,她对博西的神奇预测能力有点着迷了。博西试图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朵儿骑着独角龙一瞬间转过了坡地,果然两只幼狮正在草地上戏玩。朵儿正要转身回走,两只幼狮看见了她和独角龙,哼哼唧唧的径直跑了过来。一转眼,两只幼狮到了跟前,围住了朵儿的独角龙。这两只幼狮不算太小,已经具备攻击能力,但此时似乎只是对体型庞大的独角龙颇为好奇,试探性的用前爪去接触独角龙的身体。作为坐骑的独角龙是草食动物,对食肉猛兽充满本能的畏惧。那独角龙战栗惊惧,拔腿就跑,这下刺激了幼狮,它们一跃而起,分别从不同方向扑向独角龙。此时朵儿早已花容失色,险些从龙背上摔下来。危急中博西和石根已经分别突击而至,各自的兵器刺向幼狮。这两位都是狠人,当此之际,都用了十层力气,博西的长剑从一只幼狮屁门刺入,咽喉部穿出,石根的蛇形双刃刀砍断了另一只幼狮的口鼻部位,那幼狮只剩半个头颅,还兀自未倒,踉跄数步,扑地而死。朵儿坐下的独角龙惊惧狂跳,直接把朵儿抛向空中,琅琊飞身将她接住,又稳稳的落在坐骑上。大家慌忙撤离。这时一头强壮的母狮赫然出现在死去的幼狮身边,她自顾自地围着幼狮的尸体缓缓的转圈,伸出舌头舔着幼狮的身子,鼻子轻轻的推动那只兀自插着博西长剑的幼狮身体,又用前爪抚摸幼狮的脸庞,似乎想唤醒熟睡的儿子一般,然后她用舌头轻舔那只被石根砍去了一半头颅的幼狮,那头颅仍旧在涌出血水,母狮舌头在它伤口上蠕动,猩红的血液拌在舌面上,它鼻翼扇动,浑身激烈的颤栗。片刻之后,她扬起脖子发出无比凄厉悲恸的长吼,尖利的声音刺破长空。霎时,食人谷里狮吼激荡,群狮咆哮,惊天动地,仿佛天崩地陷一般。


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琅琊的亲兵们听闻那悲怆愤怒的狮吼仍旧感到胆寒。大将军琅琊非常镇定,亲兵们也依旧秩序井然,训练有素的分布前后护卫着琅琊父女,试图迅速撤离。然而,他们刚转身没走多远,正前方,一队强壮的成年狮群截断了去路。为首的雄狮体魄魁梧,昂扬挺立,恶狠狠的瞪着这群人。显然擅长集体围猎的狮群采取了前后夹击的战术,形势顿变险恶。

琅琊盯着博西,博西会意,一骑当先带着众人斜刺里狂奔,石根带着几名亲兵殿后。石根一声狂吼,突然扭转方向,驾驭着独角龙冲向狮群,殿后的其余几名亲兵也配合默契,一同暴起猛冲。狮群本能的向后退却,但并不跑远,镇定的回头注视着他们的猎物。趁着这片刻僵持,琅琊一行穿过一片树林,前方果然如博西所料出现一片岩地,岩石边上连接着一片片火红的云朵,博西预判陡峭的岩壁必定挂满千年古藤,在无路可逃之际,石壁也许是唯一的求生避险机会。琅琊一干人直奔过去,忽然一阵目眩,岩边的云朵在阳光下如血一般,竟然是盎然怒放的食人花。琅琊的坐骑脚力最好,一骑当先,电光火石之际,琅琊一声爆吼从独角龙背上弹起,一个到纵跃起,双脚正好踢中独角龙臀部,在半空中一把拉起紧随身后的朵儿,倒腾丈余,摔倒在地上。琅琊的坐骑独角龙来不及减速,端端冲向食人花。一眨眼,几朵食人花蟒蛇一般的长舌分别缠住了独角龙腿和脖颈。博西紧随琅琊之后,只见他不假思索一把抓起临近坐骑上的骑手,猛掷出去,借势缓解了冲劲,他驾驭着独角龙刚好在食人花边上绕了一个圈子。那被博西扔出去的人尖叫不止,正是朵儿的贴身使女菊丫。菊丫一声闷响撞在食人花的花瓣上,恰好那朵花儿的长舌此刻正缠住琅琊的独角龙身体,菊丫径直落在那株食人花的根部地面。原来食人花一旦攻击目标得逞,就会缠住不放,然后闭合,在消化掉食物之前,花瓣不会打开,也就不会再次袭击其他目标。这一节知识即使在智慧山的《天下奇物志》里也没有记载,不是亲历者这秘密万难知晓。菊丫惊恐万状,一时身体僵硬,不能动弹,直到隐隐听见朵儿急切的呼喊,方才回过一点神来。

此时人兽惨嚎此起彼伏。琅琊的坐骑,被几株食人花缠住的独角龙已经被撕开肢体,食人花粗壮的长舌力量惊人,活生生把一头独角龙五马分尸,拆卸成几大块,其中一株食人花缠着独角龙硕大的头颅,花瓣已经开始闭合,独角龙大半个头被覆盖,大大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瞪着它的主人,凄凉绝望的泪光在眼里闪烁。饶是琅琊一生饮血沙场也不禁心生哀痛。另有冲进花丛的亲兵都被食人花直接吞噬了。这时吓傻了的菊丫奇迹般站了起来,她似乎听见朵儿在呼喊,转过身子看着朵儿,但一双脚却如同凝固了一般,木然僵立。郁闷气急的琅琊一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他那渐渐要消失的独角龙,他的心被独角龙仿佛最后的悲伤一望刺痛。他从一名亲兵手中抄起一枝长矛,大叫一声,狠狠的投掷向那朵含着他坐骑头颅的食人花。琅琊何等功力,那矛直刺食人花,只见花瓣表面溅起大片火星,蓝烟升腾,却毫发未损。哐当声响中,长矛被食人花弹起疾速斜飞。朵儿张大嘴巴,正要大喊不好,反弹的长矛插进菊丫后背,透胸而出。菊丫虽是朵儿使女,但年纪相仿,加之狼国并不太讲究礼俗,朝夕相处多年,情同姐妹。菊丫虽是父亲误杀,但博西却是真正的祸根。朵儿血气翻涌,对博西那些许的好感荡然无存。她怒火中烧朝着博西冲了过去,跳起来挺剑直刺。那博西见菊丫居然侥幸从食人花口下逃生,正暗暗称奇,食人花似乎只有一次致命攻击,如果,他若有所悟,一线生机已经出现。博西脑子正在寻思,忽然菊丫惨死琅琊矛下,他大吃一惊,毕竟是他把菊丫扔进食人花丛的。博西他是十分机警之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猛然占据心头。他下意识的扭头注视琅琊和朵儿,朵儿的长剑已轰然而至。他一个斜躺避过剑锋,然后旋身把朵儿从地上抄起,朵儿如何是博西对手,博西把朵儿反剪双手横在独角龙背上,面向琅琊,面色惶恐,诚恳地哀求道:

“求大将军宽恕,小人不得已冒犯小姐。”

琅琊误杀菊丫,虽也心生怜悯,但却并不特别内疚,甚至不如他心爱的座驾惨死更能刺激他的情绪,身为军人他一生杀人如麻,误杀误伤遭遇多了,一个女奴之死,他本并不迁怒博西。他虽然一向不喜欢博西,但却不时用其所长,他没想到女儿会发疯般突袭博西,他对博西吼道:

“泼皮,还不把小姐放下!给小姐赔罪!”

机灵的博西立即领会了琅琊的语气里的真实含义,松手想把朵儿安稳的放到地面,正想讨好朵儿说点什么,突然被朵儿一口咬住了一只耳朵。朵儿一生从未被一个男人劫持而且当胸着,羞辱与悲愤使她野性发作,有如疯魔般活生生咬掉了博西的左耳,博西巨疼难当,一手抓住朵儿的头发,一手抓住她前胸,把她猛掷出去。随着朵儿尖利的哀嚎,博西愕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抓着朵儿的一绺长发,那长发连着一块滴血的头皮。

“杀了他!爹——”

朵儿披头散发,半个脸血肉模糊的样子非常可怖,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吼道。

这一日已经倍感挫折的琅琊此时终于失控,他一声爆吼,如脱弦之箭,凌空跃起,挥剑刺向博西。博西那里敢挡这雷霆一击,侧身闪避,躲过剑锋,却被琅琊扯下坐骑,摔在地上。博西跪在地上,额头叩地,带着沙哑的哭腔求饶,眼角的余光却警惕的注视琅琊,期待着最后一刻的转机。

只见琅琊提着寒光闪闪的长剑,面带憎恶,缓步走向博西。琅琊举起长剑,只听得博西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叹。

琅琊忽然眼前一花,双眼刺痛,看不清任何东西,双脚被猛扫,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在他本能的要纵跃腾挪之际,他的本能感知到咽喉部位已经被一柄剑尖锁定。

琅琊在军中积威日久,生杀予夺无人敢有违拗,博西的突袭完全始料未及。博西在沙场上厮混多年,功夫也算佼佼者,但更兼有各种下三滥的招数。他随身备有正人君子、贵族或武士所不齿的“三毒粉”,传说是蛇毒、鸟屎和生石灰的混合物。江湖上有人买卖这东西。这东西毒性不小,中招的人不仅当时不能视人,严重的甚至会因此瞎眼。博西自知不是琅琊对手,绝望之际,使出毒招。这变化太过突然,朵儿的叫声戛然而止,其余亲兵也不敢妄动。琅琊负疼,破口大骂:

“下贱的泼皮,好大的狗胆!”

此时博西已经完全绝望,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踏在琅琊身上,剑尖抵住琅琊咽喉稍微用力,一股鲜血从琅琊颈部涌出。博西道:

“小爷当真下贱,下贱得很啦!”

在琅琊面前从来都称呼自己“小人”的博西顽性爆发,自称“小爷”,话一出口他感觉从未有过的开心舒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琅琊面前如此说话,他觉得自己真有满腔的话憋了很久。

“琅琊大人,你从来都轻贱小爷,看不起小爷,在你眼中小爷从来就不是个东西。小爷追随你十年有余,出生入死,满身伤疤何尝换得过半点封赏?何尝博得些许功名?是的,小人出身卑微,但终究也想拿性命赌一个前程,十多年啊,一场春梦,到如今你还要小爷性命啊!”

博西说得苍凉沉郁,在场的士兵无不耸然动容。

博西在大梁城妓院里长大,母亲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妓女。小时候,母亲总骗他说他父亲是一个大贵族,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博西做个好孩子,等父亲回来了一定会大大的嘉奖他。幼年的博西在街坊邻里,少不了种种歧视和侮辱。稍大一点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母亲干的勾当。他敏感好强,聪明机灵,在妓院乱七糟八的环境里学到不少东西,除了粗通文字,还跟母亲要好的嫖客们学了一些驳杂的功夫。他在无数的街头打斗中发现自己还是把格斗的好手,如果不是狼国有一个可恶的法例,妓女、奴隶和囚犯的后代被禁止参与比武大赛,说不定以自己的武功可以博取武士头衔,出人头地。但尚武的狼国并不限制这些贱民从军,以军功封赏,甚至获得贵族名位。传说几百年前就一个大贵族是奴隶出身,这个榜样激励了好多代贱民。刚成年的博西别无选择怀揣着梦想投军了。他颇为自负,幻想着有朝一日他会以赫赫军功成为贵族,像母亲虚构的那个大贵族父亲一样荣耀的活在世上。母亲在他童年时无意间编造的故事在他心中发了芽。

话说那琅琊趟在地上不敢动弹,牙齿紧咬,脖颈上的血水和脸面的汗水滚滚而下,面肌不停抽搐,但他一声不吭,显然用了极大的毅力强忍剧痛,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博西发泄完了心中郁积已久的情绪,仰天长叹,狠声说道:

“罢罢罢,琅琊大人,今天做个了结吧”


受命殿后的石根带着阿里郎等几名亲兵掉头冲向狮群,大自然赋予狮子的本能并不鲁莽,作为森林之王,狮子不畏惧任何动物,但面对体格雄壮的独角龙进攻,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战术性退却。退却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为了试探对手,寻找恰当的攻击机会。石根等人驾驭着独角龙冲刺一会儿就减速了,狮子们也停下来回身注视着他们。这片刻是宁静的。阳光沐浴着原始的山林,秃鹰在天空无声的盘旋,尾随狮群的豺狗三三两两的躲在不远处的树丛中,摇头晃脑的窥伺着,期待着一顿饕餮盛宴。

石根那时已经是亲兵队的小队长,因为武功高强,为人耿介,深得兄弟们喜爱。阿里郎和他关系最亲近。在他们入伍一年后第一次南下猿国打劫,阿里郎受了重伤,石根把他从死人堆里扛回来,军医官认定阿里郎已经死了,发布了死亡通知。石根因为看见阿里郎手腕处的筋脉微微颤动坚持把阿里郎的尸体留下来,用狼国人迷信的还魂草熏了三天,阿里郎奇迹般的生还了。阿里郎比石根长几岁,生活经验比他多,因为石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所以在日常生活的细节方便给石根很多帮助。阿里郎家有妻儿老小,在琅琊命石根殿后时,石根起初并不想让阿里郎参加,命令他跟随琅琊大队,但阿里郎并不作答,一转头却发现阿里郎仍旧在自己的殿后小队里,形势紧迫,无暇多想,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做声。此刻面对瞪视着他们的狮群,站在一旁的阿里郎轻声对石根说道:

“兄弟,如果今天我大限到了,”他拍了拍腰间部位,隐隐约约有个凸起的包袱,“设法把这个带给你嫂子。”

石根不做声,他知道那是阿里郎从军以来的全部积蓄,包括军饷和赏金,还有骷髅交易赚的钱。那时狼国人有一个流行的习俗,用猿国人的头骨装饰门廊,尤其是边境地带,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猿国人的骷髅头。如果死者有身份有地位,头骨上还会铭刻他的烫金名字,那就更加值钱了,这些昂贵的头骨通常会装饰在豪门大户的门头。多数士兵割头领赏后都没有耐心去制作骷髅,剔皮去肉,还要加上药水煮熬方才制成,毕竟有些恶心而且繁琐。但阿里郎不嫌弃。阿里郎当初继承祖业在狼国东南部一个滨海城市开肉铺,妻子温顺娇美,养了个娃儿,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虽不算富裕,但也还滋润。哪知天有不测风云,邻里一大户人家被人寻仇灭门,一把火烧了大半条街。阿里郎一家虽免于丧生,但那点家业付之灰烬。求告无门,走投无路的阿里郎听说帝国西部边防军饷优渥,他把家小托付给娘家人后挥泪投军了。

石根在猎户村长大,从小耳濡目染,懂得遭遇猛兽的策略。趁着这片刻僵持,他迅速拿定了应对策略,他给几名殿后的亲兵交代了他的计划。伴随石根一声爆吼,他们再次驱动独角龙冲向狮群,所有的亲兵们几乎同一时刻全部反身倒跃,同时猛刺坐骑后臀,独角龙负疼狂奔,冲向狮群。这次狮群并不一味退避,领头的狮子仅仅稍退半步,全身收缩,做出了攻击前的肌肉反应。它扭头让过石根那条独角龙头部和身子,突然从侧面发力暴起,精准咬住了独角龙的一条后腿,独角龙惨嚎腾跃,几乎把狮子拖离地面,但狮子丝毫不松口,踮起后腿,借势合身压住独角龙,另外几头狮子配合默契,分袭而至,把那条独角龙扑倒在地。其余的独角龙也分别被狮子们分组袭击。牺牲坐骑的策略如同的石根的预期取得了成功,冲进狮群的独角龙吸引了狮群。石根等人一刻不停迅速向着琅琊所在的方向奔逃。

那时博西正说完话,举剑要了结琅琊性命,朵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其他亲兵不知所措,不敢轻举妄动,个个呆若木鸡。琅琊睁开了眼睛,血泪模糊中,看着博西扭曲阴狠的马脸,他知道已经无话可说。毕竟是世代将门血统,琅琊下意识的挺直身体,露出骄傲轻蔑的神情,镇定受死。

空气中嗡嗡声响,一物疾飞而至,正所谓攻其必救,直指博西眉心,博西挥剑挡开。原来石根已来到距离博西二三十米开外,他目力甚好,知其千钧一发,不假思索,使出浑身力气掷出环形刀,但求一击救人,环形刀威势惊人,但博西耳目异常灵敏,及时将其击落。博西剑击环形刀的瞬间,琅琊从地面飞脚倒踢,一脚踹在博西胸前。琅琊这一脚当真灌注了满腔怨火,博西霎时翻江倒海,嘴里一甜,喷出一大口血来。博西何等机灵之人,杀生之险顷刻之间,只见他踉跄倒退几步,身体尚未站稳,突然抓起一名发呆的亲兵猛力投掷向岩边最远处的食人花,食人花的舌头即刻将那亲兵卷住了。博西几个纵跃,接连踏在吞噬了活物的食人花上,最后一脚居然踏在那惨呼不已的亲兵头顶上,随即涌身跳下了悬崖,身后传来他嘶哑的声音:

“朵儿小姐,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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