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第一天,我在门外恭守了半天。西北酷热,身上又有伤,当日下午我几乎真的中暑了。
「来人,茶呢——」
我呆住不动。
外边一士兵把茶盘交在我手中:「愣着干嘛,端进去啊。」
我骨子里也许天生就有当下人的奴性,弓着背一路往里,从未抬过眼。
帐里阴凉解暑,我的意识清醒了三分。见到桌子我便急急放手,可是眼前一黑,差点摔下。
是鹤关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微微起身扶住我,说:
「小心点。」
期间,营内唯一的带刀侍卫抽出了剑,又塞回了剑,那一抹寒冷的影子刺得我心头突跳,确实是太不小心了,差点没了脑袋。
「奴才该死,求将军大人绕过。」
「只要把茶给我就好,否则……」
否则什么?
「你将军我就要渴死了!」
鹤关笑得爽朗,端起茶壶豪饮,似是渴了一天,茶壶见底,被磕在木桌上,茶水灌了他一整个脖子。
我瞥见他喉结初显,鼻梁挺拔,已有了成年男子的样子,而我哥哥就他……
侍卫取了巾子来给鹤关擦拭,我仍跪在地上。
只听得鹤关说:「陆安,以后这些活儿不用你干。」
这是很明显的暗示。
我从小就被爹爹夸聪慧过人,此时也是很有眼风的,于是我乖乖爬到鹤关的腿边,怯声道:「侍卫哥哥,我来。」
鹤关后来告诉我,他被我这一声“哥哥”叫得失魂,虽然我喊的不是他,但往后的每一次,只有他。
顺理成章地,我成了鹤关的帐中香。
曾经浣衣房欺负过我的姐姐们见到我时,都要敬我三分。
出事前,关鹤待我极为关怀,我有了自由进出将军营的令牌,也有了一两银子的月例。
我成了关鹤的贴身侍女,服侍他衣食住行,伺候他每晚安睡。从白天到黑夜,从营中到练马场,除了出战和议战,他不准我离开半步。
后来我才知道,他挑中我的原因,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年轻时就逝去的母亲。
他的母亲和我的母亲命运相同,死于大阜国与大阳国的苦战。
谁能想到,就在十年前,大阜和大阳还各守边关,各自为安。
大阜国新帝登基后,一切都变了。勃勃野心的国首派来了镇山军,削灭了大阳七八座城。
关鹤终究是个没娘的孩子,连发也不会梳。我心疼他。
他二十那年,我十四,我亲自将他半落的碎发梳成了男子汉的发髻。
还给他戴上了将军冠。
鹤关营中只有我一个女眷,说我是将军的通房的流言,士兵们偶有相传。
但这一蜚语直到我十六岁才真的变成现实。那晚上我摘下他的盔甲,侧卧于他的榻下。
他半夜无眠,问:「媛儿,你可冷,要不要上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