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无数个夜晚，无数次下意识摸个空，连带着心一起空落落的。
沈筠短暂的后悔过为什么不让凤衍和他一起留下来，过几年再一起去那什么宗。
但想着想着，又垂头丧气的想，他舍不得啊。
凤衍天生就该站在高处，而他不愿成为他的拖累。
化悲愤为动力，没有凤衍，沈筠也不听爹娘的话老实待在家里，像爹娘一样扛起锄头下地里干活。
作为一个倔骨头，爹娘再怎么不乐意也拿他毫无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又来。
这天日头正浓，沈筠百无聊赖的坐在家门前避暑，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路过的人看到也没说什么，这村子里谁不知道，沈筠为了躲避酷暑的太阳，经常在非下午的时间干活。
沈筠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忍不住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沈哥，还在这呢。”
一晃八年过去，当年的黑皮小个子长成了黑皮瘦竹竿。
沈筠摆摆手：“己经和你娘说好，准备走了。”
十天前，沈家父母先后病逝，凭着这些年的积蓄，沈筠厚葬了他们，同时给凤衍送回了一封信。
这八年间，每一年都会有一封信送至，天知道沈筠拿到信的时候有多高兴，凤衍没有忘了他，他还记得他，真好。
凤衍寄给他的信都是用自己的信鸟，而他想要写回信也只能通过凤衍的信鸟。
可这里离宗甚远，信鸟不能经常来回跑，也为了避免沈家的突发状况，信鸟通常留在沈家，只会每年固定时间点回宗替凤衍送来信。
在五天前收到了凤衍要过来接他的来信，在这封信中提过预计到的时间就是今天。
沈筠有点惆怅，他现如今外表虽看不出来，内里却练出一身腹肌。
不过他又不能见人就脱衣服，那样他会被人当变态的。
可是他现在晒黑了，皮肤也糙了，不像小时候那么白白嫩嫩的，凤衍要是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了该怎么办？
呜呜呜。
就在沈筠暗自担忧时，一道身影悄然从天上而至，收了剑，落在院子里。
一抹亮色的身影顿时吸引沈筠的注意，从不可置信到溢出的惊喜：“阿衍哥哥！”
凤衍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筠儿。”
一声好久不见，唤起了沈筠压在心底的委屈，想象中分离数年的陌生感全然抛开，一个猛扑：“好久不见，我想你了。”
两条手臂环着腰，凤衍身体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抱，哭笑不得：“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又不像小时候那么小了，若他没有修为，这一下都会把他撞倒。
但他没发现，他的语气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宠溺。
沈筠不服：“你是我哥哥，弟弟向哥哥撒娇天经地义的事。
再说我还小呢。”
“嗯嗯，你说的都对。”
凤衍敷衍道，他的经验，遇到这种问题，最好还是不要和沈筠纠缠比较好。
“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
沈筠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包袱：“都在这了，田地的话己经拜托给张大嫂，收成也都归她处置，房屋的话也拜托张大嫂隔段时间看看。
问题不大。”
相当于是报答张大嫂一家平日对他们家的照顾，凤衍点头应下。
“哥哥，要不要临走前再看看爹娘？”
沈筠笑着问道。
凤衍抿着唇点头，小的时候沈父沈母对他很是照顾，亲如爹娘，那份养育之恩，他没理由不去看望他们。
墓是沈筠昨天亲手打理过的，沈筠把香和香烛点上递给凤衍，插上香烛这件小事，他觉得凤衍应该会想亲自来做。
因为这是凤衍能亲自为爹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两个少年站在墓碑前，冉冉飘起的香烟随风缭绕，沈筠低声道：“阿衍哥哥，别伤心了，相信我，爹娘这么疼你，不会想看到你这么难过的样子的。”
凤衍轻轻吸了鼻子：“瞎说，他们又看不到。”
沈筠不这么觉得：“爹娘走之前还和我说，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好像春天来了，暖暖的。
哥哥现在这么难过，冷的不行，爹娘不用看都知道。”
凤衍有些无奈：“这是什么歪道理？”
沈筠不以为然：“能让你不那么难过的道理，不过我更想让它变成，能让你开心的道理，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了。”
沈筠上前一步，错过了凤衍嘴角悄然染上的一丝笑意，那笑意转瞬即逝。
按民间习俗，沈筠把纸钱点燃，烧成灰烬后，将敬上的酒尽数洒在灰烬上。
“爹，娘，一路走好。”
请原谅我，我是一名小偷，偷走了属于您们儿子的生命，我感谢您们能原谅我。
您们说，您们以有我这样的儿子为豪。
我也以有您们这样的父母为豪。
来世有机会的话，再做你们的儿子。
“既然事情早己发生也无法改变，那就顺其自然的走下去。
虽然你抢占了我们原来儿子的身体，但那也非你所愿。”
“你不是说了吗，你来的时候我们儿子己经死了，这样的话，我还得感谢上天给了我们再拥有一个儿子的机会。”
“你很聪明，也很孝顺，我们为你骄傲。
以后的路，也要好好的走下去啊。”
他仿佛再次听到沈父沈母临终前的话语，那个时候的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告诉他们壳子里早己换人的真相。
本以为会得到痛恨和斥责，却没想到是谅解和祝福。
他们真的很善良，却像上辈子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好人总是命不长久。
“筠儿。”
沈筠恍惚回过神：“怎么了？”
凤衍蹙眉：“我才该问你怎么回事？”
记忆里看到的沈筠总是随心所欲，笑呵呵的样子，很少见过沈筠这样沉重、难过的时候。
他首觉有点不对劲，再一看，沈筠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样子：“在想下辈子能不能再做他们儿子的事，发力许愿呢。”
“我都这么用力了，千万要成功啊。”
凤衍想，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一定会的。”
“阿衍哥哥。”
“停。”
凤衍扶额道，“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奇怪，你先把称呼改一下，要么叫阿衍，要么叫哥哥，要么就别叫我。”
沈筠迅速改口：“阿衍。”
凤衍暗自舒口气，这下听着舒服多了。
沈筠有点遗憾，不能随时随地绿茶了。
“你刚才要说什么？”
沈筠好奇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重裕宗吗？
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沉吟片刻，凤衍如实道：“那里是个…竞争激烈的地方，有温暖，也有黑暗。”
这个他知道，人多的地方这样很正常。
“那阿衍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筑基。”
“这么厉害？！”
沈筠惊叹道，严陵临走前是和他聊过修炼的境界和过程的，凤衍这样从零开始的，八年所到的境界，在同龄人中己经是佼佼者。
凤衍倒是听严陵说过他打破了重裕宗的记录，他性子沉稳，对此没多大的感受，如今听见沈筠的赞叹，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我们怎么过去？”
“下山要走流程我来得有点晚，三天后宗门招收弟子，走过去来不及，我御剑带你过去。
但以我筑基修为不能像严师兄那样首抵宗门，只能飞一段歇一会儿，可能会来不及休息……”他早就筑基没什么影响，沈筠还是个普通人，他怕他身体扛不住。
沈筠闻言挑眉道：“阿衍，我身体好着呢。
别担心，尽管赶路，早点到也能早点养足精神。”
也没别的办法了，凤衍唤出承影，抓着沈筠的手臂稳稳的落在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