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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的骗局

温岭闲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徐浩东庄子达是《权利的骗局》中的主要人物,在这个故事中“温岭闲人”充分发挥想象,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功,而且故事精彩有创意,以下是内容概括:作为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三好青年,竟然躺枪了!他奉命返回云岭市,眼前面对的,是一个无人想接手的烂摊子,为了快速进入角色,掌控全局,理想主义者的他竟然反道而行……同行的陷害,权利的诱惑,还有金钱的鼓舞,他能否坚持本心,一往直前,不负众民所托,官达巅峰?...

主角:徐浩东庄子达   更新:2024-08-15 22: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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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浩东庄子达的现代都市小说《权利的骗局》,由网络作家“温岭闲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徐浩东庄子达是《权利的骗局》中的主要人物,在这个故事中“温岭闲人”充分发挥想象,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功,而且故事精彩有创意,以下是内容概括:作为一个有抱负有理想的三好青年,竟然躺枪了!他奉命返回云岭市,眼前面对的,是一个无人想接手的烂摊子,为了快速进入角色,掌控全局,理想主义者的他竟然反道而行……同行的陷害,权利的诱惑,还有金钱的鼓舞,他能否坚持本心,一往直前,不负众民所托,官达巅峰?...

《权利的骗局》精彩片段


徐浩东年少时也干过不少荒唐事,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学打赌,给美女医生刘玉如写过很多的情书情诗。当然,这跟爱情无关,是青春的冲动,人家刘玉如当时已婚,比徐浩东大了八岁,还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可徐浩东当玩笑的事,刘玉如却当了真,后来她因丈夫出轨离婚,就把徐浩东当成了她新的寄托。

悲催的是,徐浩东吓得退避三舍,花痴似的刘玉如却公开去学校找徐浩东,事情闹得成了满城风雨。后来刘玉如受了处分,徐浩东挨了批评之余,学习也受到严重影响,本来成绩可以进名牌大学的他,只能勉强考入省师范学院,毕业出来也甘愿去了乡下教书。

徐浩东也算实诚,进了大学喜欢上了同学许云雪,后来,就把那段荒唐往事向许云雪做了彻底坦白。

许云雪倒没计较,可问题是刘玉如痴心不改,而让徐浩东内疚的是,十几年后的现在,刘玉如还是单身,不见面还好,见了面自然会让刘玉如又惦记他这个王老五。

回到家,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小姨子许云洁,徐浩东更是担心出事,这丫头可不像她姐姐,又刁蛮又泼辣,要是让她知道他和刘玉如那点旧事,她非闹出幺蛾子不可。

深夜了,徐浩东睡不着,千头万绪,烂摊一个,他还没理出头绪来.拨除盘口镇这个钉子只是一个开始,犹如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他。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徐浩东发现了一个有趣现象,省内几个最火的论坛,并没有受到网监的限制,因许云洁发的贴子和视频引起的讨论,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不过,网友们的注意力已经渐渐转移,由事到人,从盘口镇两百干部的大吃大喝转到女汉子许云洁,现在又集中到他这个史上最短命市长的身上。

有人说,徐浩东是还乡团,胡汉山杀回老家,肯定要进行一场逆我者亡的报复.有人说,云岭市的反腐风暴很快就要结束,因为那三个落马书记都曾有恩于徐浩东,派徐浩东去当市委书记,明摆着是不想让反腐扩大化。还有人说,云岭市的腐败问题积重难返,凭徐浩东一人之力,无异于泥牛入海,飞蛾扑火。还有人说,徐浩东没有靠山,在现在的官场里,一个没有靠山的人是走不远的,说不定会打破他自己的纪录,成为史上最短命的市委书记。

更有人说,徐浩东是在作秀,单枪匹马开着私家车前去上任,派人潜入盘口镇政府大楼拍摄视频,在网上发贴子和视频,凡此种种,其实都是在演戏,无非是在向外界表明自己的清廉和权威。

徐浩东扪心自问,我是在作秀吗?有我这样捅马蜂窝般的作秀吗?好吧,我就算自勉了,一个人作秀一二次并不难,难的是长久地作秀,我得继续努力地作秀下去。

让徐浩东哭笑不得的是,有人还对他进行“人肉”搜索,把他的很多陈年旧事扒了出来,尤其是跟着他前来云岭上任的小姨子许云洁,言之凿凿,居然说许云洁是他多年的小情人。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上网上到下半夜三点,徐浩东正想眯一会儿,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就打来了电话,说他和纪委书记沈腾就在楼下,有重要案情向他汇报。

都等在楼下了,不能不让上来,徐浩东赶紧抱起许云洁,将她送到了卧室里。

来的不仅是冯兴贵和沈腾,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冯兴贵介绍说,这是省专案组驻云岭小组组长李挺锋。

握手,坐下,李挺锋说:“徐书记,对不起,案情紧急,不得不来打扰你。”

“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嘛。”徐浩东摆了摆手。

沈腾说:“徐书记,姜超全撂了,不仅是他自己的事,还有他所知道的别人的事。”

“意料之中的事。”徐浩东乘机介绍了老书记刘政道与姜超的关系。

冯兴贵说:“浩东同志,案情严重,情况也非常紧急,根据姜超的初步交代,盘口镇和派出所及稽查站的领导班子全都烂了,沈腾同志和专案组的意思是,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建议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先将姜超交代的名单上的人全扣起来。”

“我同意。”徐浩东没有丝毫犹豫,严肃地说:“李挺锋同志,请你们马上采取行动,同时我有两点建议,一,请从海州那边调人参与行动,不要让云岭这边的人参与,二,请你转告你们专案组的领导,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请先抓人后通报。”

沈腾和李挺锋很快就走了。

冯兴贵没走,他代理主持工作,盘口镇两套班子全体被停职接受调查,他有事可做,“浩东,盘口镇那边领导都被带走了,工作不能停滞,得临时派人过去把摊子撑起来。”

徐浩东思忖起来,冯兴贵说得没错,但他不想给冯兴贵机会,乘机将自己的人派去盘口镇。不过按照组织纪律,他正式上任的时间是五月四日,确切地说,他现在还不是云岭市委书记,红头文件上写得很明确,他不想落下给冯兴贵找岔的口实。

“老冯,我还没正式上任,现在主持工作的是你,你看着办吧。”

扔出去的球被踢了回来,冯兴贵便猜到了徐浩东的意思,同事过好几年,老狐狸对小狐狸,谁也甭想忽悠谁。冯兴贵心说,现在临时派人过去,等正式确定时被你换了,这不打我脸吗。

“浩东,我反正认定你是市委新一把手了,所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推来推去,还得徐浩东表态,徐浩东便不再客气,“这样吧,老冯,天亮以后,你带市委办公室和市委组织部的同志赶到盘口镇去,由市委办公室和市委组织部各出一名同志,共同临时主持盘口镇的工作,至于盘口镇的具体工作,指名当地的同志临时代理。”

冯兴贵问:“那么盘口镇派出所和交警队还有公路稽查站怎么办?”

“按有关程序办嘛。”微笑一下,徐浩东反问:“老冯,派出所和交警队归公安局管,公路稽查站归交通局管,公安局和交通局没有反应,分管领导不来汇报,你我主动发问算什么啊?”

冯兴贵明白徐浩东的意思,他这是又要搂草打兔子,盘口镇那边出事,不但波及公安局和交通局,还影响市里的分管领导,徐浩东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见冯兴贵不想起身,徐浩东问:“老冯,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犹豫了一下,冯兴贵问:“浩东,你和老书记刘政道的关系,你们是棋友大家是知道的,我想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徐浩东警觉起来,“老冯,有话直说嘛,众所周知,我和刘老是棋友,但也仅此而已,之所以下车伊始就去了刘老家拜访,一是因为刘老是云岭市唯一的离休老前辈,德高望重嘛,二是这次上面考察新市委书记人选,刘老推荐过我,我这是上门表示感谢。”

“浩东,我没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冯兴贵小声地说:“是有这么一个情况,刘老的大孙子在省第二设计院工作,市中心广场项目是庄子达儿子公司在做,有人向我反映,庄子达儿子与刘老的大孙子过往甚密,省第二设计院承接了市中心广场项目的不少设计,这其中可能有不少猫腻。”

点了点头,徐浩东问:“这个信息来源可靠吗?”

冯兴贵说:“省第二设计院有我的一个亲戚,消息应该是可靠的。”

“老冯,谢谢你的提醒。”思忖一下,徐浩东说:“我是这样想的,你可以通过你的渠道继续进行深入了解,在弄清事实真相以前,这个信息暂时不要扩散。”

“浩东,我也是这么想的。”冯兴贵起身告辞。

送走冯兴贵,天已蒙蒙亮了。

徐浩东睡意全无,洗了把脸,出门下楼,在街上遛达起来。

这条小街叫八一路,位于市区西南,全长一千八百余米,东头是市武装部大楼,也是原海防要塞区司令部所在地,西头是原五一八军工厂。街两边住的大多是原五一八军工厂的工人和工人家属,经过三十多年改革开放的洗礼,原五一八军工厂早已不复存在,这里的人除了搬走的和迁回原籍的,留下的人早已融入了这座繁荣的四线城市。

徐浩东就在这里长大,就是闭上眼睛也能自如来往,比如旁边巷子口那个油条摊,还有摆油条摊的于师傅方大妈两口子。于师傅方大妈都是原五一八工厂的工人,儿子与徐浩东是发小兼同学,现在部队服役,原五一八军工厂关闭后,于师傅方大妈已在巷子口摆了十八年的油条摊。

在油条的香味扑鼻而来,徐浩东在小桌子坐了下来。“于师傅,方大妈,老规矩,两根油条,一碗豆浆。”

方大妈认出了徐浩东,高兴地哟了一声,“是小徐呀,噢不,徐市长,哎呀,不对不对,是徐书记。”

正在油锅边忙活的于师傅,瞪了方大妈一眼说:“老娘们,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又笑着冲徐浩东说:“应该叫小徐或者叫小徐书记,我说得对吧?”

老两口居然吵了起来,但手上的活计一点都没闲着。

徐浩东笑了,“呵呵,于师傅,方大妈,我爱吃你们家的油条,但我更听你们老俩口斗嘴。”

这时,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副大队李勤军冒了出来,“浩东,你恐怕得在车上吃油条喝豆浆了。”


坐到李勤军的警车上,徐浩东一边吃油条喝豆浆,一边望着李勤军,也不开口提问,他看出来了,李勤军两眼布满血丝,肯定也是一夜没有合眼。

李勤军告诉徐浩东,昨天晚上是他值班,他率领特警大队一分队正在通往海州市的一级公路上巡逻,下半夜两点十五分钟,他的手机接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山雨欲来时,小鸟归远巢。”

李勤军马上想起徐浩东曾经的吩咐,这是一个人的求救信号,这个人在盘口镇工作,一旦看到这两句诗,李勤军必须一刻不停地前去救援,于是他很快回复了一条短信。

“风平浪静日,大海泛轻舟。”

这是回复信号,也是徐浩东交待过的,对方看到后,会说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对方又发过来一条短信。

“一个小时以后,九十一号省道四百一十一公里处。”

九十一号省道四百一十一公里处位于云岭市境内,正是那条云岭市通往海州市的一级公路,离李勤军巡逻处有三十多公里,他不敢怠慢,率领一分队立即赶往约定地点。

下半夜三点正,离约定地点还有几公里时,李勤军命令一分队原地待命,自己单独驾车继续前行。

不料,刚前行一公里多,前面有个人迎面飞奔而来,在他的后面有几个人和一两辆轿车狂追不舍。

李勤军猛打方向盘,再狠踩刹车,让警车调了个头,生生停在了那个逃跑者的身边.

逃跑者一边敲着车窗一边高喊,“山雨,山雨欲来时,小鸟归,归远巢。”

这正是约定接头的人,李勤军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回答接头暗号,“风平浪静日,大海泛轻舟。”

“快,快开车。”逃跑者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警车狂奔,很快摆脱了追击者.

确认安全后,李勤军放慢车速,打开了车后座上方的灯。他不禁哑然失笑,这个逃跑者他认识,是盘口镇人民政府的会计陆友发。

李勤军佩服徐浩东足智多谋,他只知道徐浩东在盘口镇安插了一个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盘口镇镇长黄友根的妹夫。陆友发七年前就是盘口镇的会计,不知道徐浩东使了什么法子,让陆友发不顾亲情地做了卧底。

自从接了徐浩东交待的任务后,李勤军特意留意过盘口镇那边的人,时不时的借工作之名去盘口镇,在他的印象里,陆友发有些猥琐,用云岭当地的土话讲,是狗肉上不了宴席。而且陆友发是黄友根的亲妹夫,李勤军根本就将他排除在外。

“老陆,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徐浩东书记?”

“李大队,我不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徐书记的关系,徐书记现在万众瞩目,我怕走不到他家门口就被撂倒了。”

“那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

“我和徐书记有过约定,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可以去找他,一是他得到平反,二是盘口镇的盖子被揭开,现在两种情况同时都出现了。”

陆友发回答了两个问题就闭上了嘴,并急切地要求马上见到徐浩东,李勤军当然不再追问。车进市区后,李勤军让一分队的人继续巡逻,他自己开着车在市区转了好几条街,确定没人跟着后,停好警车,带着陆友发步行到了“安全房”。这间“安全房”只有李勤军一个人知道,他安顿好陆友发后,才来到八一路接徐浩东。

听了李勤军的汇报,徐浩东也主动通报他安排当陆友发当卧底的经过,“三年前,我还是常务副市长的时候,有一次我妻子因病住院,住的是双人间病房,巧的是当时陆友发的老娘也生病入院,正好与我妻子同住一个病房。我和陆友发都在医院当陪护,虽然只有十多天,但通过下棋和闲聊,可以说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除了是个有名的大孝子,我发现陆友发外表虽然猥琐和邋遢甚至有些窝囊,但实际上却是外柔内刚,非常的理性和睿智。”

李勤军笑了笑,“小时候我奶奶教导我说,孝顺的人一般都是好人。”

“后来有一天,陆友发突然联系我,不是见面而是上网企鹅聊天,还要求绝对保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随着聊天的深入,陆友发说观察研究过我整整一年之久,他确定我靠得住,才下定决心告诉我关于盘口镇的秘密。但他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我把他调离盘口镇。”

李勤军说:“于是,你就动员他当了卧底。”

“不错,因为那时他已在盘口镇当了好几年会计,截留收费站的钱他也拿了,假账也是他做的,属于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所以我就要求他将功赎罪,留在盘口镇为我搜集有关材料。当然,我也向他做过承诺,既不能让他暴露,也要在象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为他证明他是清白的。”

李勤军点着头说:“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陆友发是个聪明人,而且聪明得真是时候。”

“这两年,我和陆友发基本上没有联系,一来我处境不佳,二来也怕他暴露害了他。,所以我主动联系了陆友发一次,就是跟他约定了关键时刻的接头,就象今天这样。”

安全房,陆友发看到徐浩东出现,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倒在行军床上,“徐书记,可,可把你给盼来了。”

徐浩东握着陆友发的手安慰他,“老陆,你辛苦了,你放心,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李勤军拍着陆友发的肩膀说:“老陆,你别紧张嘛,也不是我说你,你都当了三年卧底了,连我都没看出来,现在不就是最后一哆嗦么,你跑什么跑啊。”

“李,李大队,你是警察,你有枪,还,还当过特种兵,听说你还杀过人,只,只有别人怕你的份,可我是谁啊,身在狼窝,手无缚鸡之力,天天,天天担惊受怕,我,我能跟你比吗?”

徐浩东和李勤军都笑了起来。

徐浩东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李勤军说:“老陆,有一点我要更正一下,我是杀过人,而且还杀过七个人,但我杀的都是贩毒分子,我是为民除害。

徐浩东问:“老陆,昨晚追你的人,是省纪委专案组派来的人,而且是从海州那边调来的,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走呢?”

“徐书记,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陆友发苦笑着说:“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个大舅子黄友根精明得很,经常搞突然袭击抓内鬼,三天两头的搞内查。有一次,就象昨天晚上一样,几个人翻墙撬门闯入我家,自称是海州市纪委派来的,要我交代盘口镇的问题。唉,我当时还差点信了,要不是记着徐书记的交待,我早就把自己给暴露了。昨天晚上他们也把我从被窝里揪起来,你们说我能信吗?”

李勤军哈哈大笑,“老陆,那你是怎么跑脱的呢?”

“这多亏了我家那条狗,它冷不防的蹦出来,咬了那两个摁着我的人,我才得以翻窗跑脱,徐书记,你要给我证明,狗咬那两个同志纯属意外啊。”

“呵呵,我一定帮你证明。”笑了笑,徐浩东问:“老陆,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陆友发说:“都有了,盘口收费站设立以来所有的真帐本和假帐本,全部的收支状况特别是支出资金的流向,我都存储在优盘里,为了保险我还拷贝了一份,一份藏在我家里,另一份藏在海州城市银行的保险箱里。”

徐浩东又问:“老陆,你认为凭着你已掌握的材料,可以彻底解决盘口镇的问题了吗?”

“我敢肯定。”陆友发点着头说:“因为黄友根信任我,盘口收费站又是他当家,所以凡是与钱有关的事都是我负责办,包括给庄子达、方一山和郭涛三个人的匿名帐户打钱,都是我去银行办理的,打款凭条我都保留着呢。徐书记,可以这么说,只要我把事情抖搂出来,就能一举拿下庄子达、方一山和郭涛三个人。”

“好,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动身,我和李大队亲自护送你去设在海州市的省纪委专案组。”

说罢,徐浩东站起身来。

可陆友发没有起身,“徐书记,你给过我的承诺,应该还算数吧?还有,海州那边安全不安全?另外你要尽量替我保密,要是让黄家人知道了,我下半辈子就没法活了。”

李勤军喝了一声,“老陆,你不要婆婆妈妈的,你说说你还能回头吗?”

徐浩东摆了摆手,郑重地说:“老陆,我以云岭市委书记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会兑现我对你许下的承诺,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委屈一下,我没得选择,你更没得选择。”

三个小时以后,徐浩东和李勤军已身处海州市区,安全顺利地完成了护送陆友发的任务。

两个人在街上草草解决了午饭,来到一家小宾馆各开了一个房间,准备睡一觉再赶回云岭。

徐浩东很少熬夜,倒头便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

是李勤军,拿着手机急促地说:“我的徐大书记,又出大事了。”

徐浩东接过手机,看了一下呆住了,“顾青平副市长死了?还死在回国的飞机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起。回云岭的路上,徐浩东心情郁闷,不管怎么说,云岭市的丑闻名扬天下,他这个市委书记不想“沾光”都不行。顾青平虽然只是个副市长,但他死在国际航班上,造成的恶劣影响超过了那三任落马书记。

开车的李勤军却挺高兴,摇头晃脑的,还吹起了“我们的明天比蜜甜”的口哨。

徐浩东没好气地说:“什么意思?毕竟是死人了,你小子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李勤军嘿嘿一笑,“我是替你高兴,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但你是市委书记,你心里高兴也得装着不高兴。”

“哦,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差不多,咱俩从小在一起混,我还看不出你的心思么。”李勤军得意地说:“你要想把这个市委书记当好当得稳当,需要对付的不是象顾青平那样的贪官,那是纪检部门和上级的工作,顾青平分管交通和城建工作,盘口镇出事他必定跟着出事,是死是活对你没有一点影响,更何况你还没正式上任呢。但那个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林建峰市长就不一样了,这家伙有能力有魄力,年龄只比你大两三岁,要命的是他靠山过硬,你真正要对付的是他。”

“哟,还头头是道嘛.”

“浩东,听说林建峰市长这次出国招商,既没经市常委会通过,也没跟海州市委打招呼,本身就犯了大错误。现在居然带了个死人回来,那他的错误就更大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所以这顾青平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是政治上对林建峰市长的严重打击,林建峰市长政治上失分,你徐浩东政治上就能得分,我说徐书记,这分析还过得去吧?”

徐浩东瞅着李勤军,伸手将他叼在嘴边的香烟拿下,狠狠地扔到了车外,“李勤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当特警大队副大队长太委屈了,我看你应该去当政法委书记,起码也能当个局长或一个政委。”

“哈哈,那我倒不敢当,但把代理大队长的代理二字去掉,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徐浩东也笑了,“你不是很有政治头脑么,你有一个当市委书记的哥们,只要在你们局长面前稍稍表示一下,去掉代理二字肯定是分分钟的事。”

李勤军笑得更响了,“浩东,还真让你给说着了,昨天我们局长找我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谈话,郑重地表示要解决我的代理问题。”

徐浩东却很快收起了笑容,心里不禁感叹,权力的边际效应是如此的有用。他徐浩东不得志时,他的发小李勤军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打压,堂堂的副团级中校,转业后只能委屈于市公安局特警大队。现在不同往日,不用徐浩东开口或暗示,李勤军就能跟着水涨船高。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徐浩东心想,这三年他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疼。可一旦时来运转,东山再起,手握重权,就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权力就是一种催化剂,自己无官无职时眼明心清,如今有了权力,心里就有邪念冒出,连李勤军都看出来了,揭盘口镇的盖子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就是要拿盘口镇做大文章。只是这大文章做得太大,把顾青平做死了,也把林建峰牢牢地装进去了。

“勤军,你去向你们局长请个假出趟差,就说是我的意思吧。你带上两个人去省城守着,顾青平的尸体现在在省城机场,暂由省城机场公安局保管,下一步应该会交给省公安厅。你的任务是搞清顾青平的死因,自杀还是他杀,拿个过硬的结论给我。”

打发走李勤军后,徐浩东自己直接回到了家。

钱真是万能,又加上许云洁的折腾,家已彻底的旧貌换了新颜。

许云洁硬拉着徐浩东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对面墙上的大彩电,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电视里竟然出现了女儿徐小雪和儿子徐小东。

“爸,五一劳动节快乐。”

徐浩东恍然大悟,继而哭笑不得,小姨子故伎重施,再一次把他的新家置于她的监控之下。

“小雪,小东,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儿子调皮地喊,“爸,我们的学习不归你管。”

徐浩东自嘲地笑了,“噢,我越位了。”担心岳父岳母就在旁边看着现场直播,他可不敢瞎说。

女儿比儿子懂事多了,“爸,我们马上要去上外语补习班了,我和小东就是想问一下,一个月以后就是暑假,你让不让我们去你那里。”

想了想,徐浩东说:“小雪,爸刚刚恢复工作,这边的情况也比较复杂,今年的暑假就不要过来了,等你们放假以后,我让你们小姨送你们去爷爷奶奶那里。”

儿子喊,“爸,我想你。”

女儿喊,“爸,你要注意身体呀。”

徐浩东的眼睛有些湿润,只点头,不说话,本质上他是内敛的人,在女儿和儿子面前更能克制自己。

更何况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徐浩东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只有敲门声,不见敲门人,但防盗门上塞着一封信,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许云洁见怪不怪,“姐夫,这是今天收到的第五十三封匿名信,我都给放到你房间里去了。”

徐浩东哼了一声,“你不是装了监控吗。”

“咯咯,为了你的安全嘛。”许云洁说:“不过,非常奇怪的是,这些匿名信居然是同一个人送来的,我分析他是受雇于人。”

许云洁拿着遥控器再次打开了电视。

电视画面显示的正是徐浩东家的门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蓬头垢面,破衣旧鞋,东张西望,鬼鬼祟崇,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塞到防盗门上,飞快的逃了开去。

徐浩东笑了。

“姐夫,你认识他?”

“呵呵,他是这一带的大名人,自称知名度仅次于我,江湖人称小时迁龙在天。”

“哟,龙在天,好名字呀。”

徐浩东说:“他就住在那边的棚户区里,也是老军工的后代,他爷爷是个车工,还是我父亲的师傅,去世多年了,他两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四岁时母亲扔下他出了国,家里就剩奶奶和他相依为命。这小子读书不行,脑瓜子却很聪明,这几年结识了社会上的小混混,十岁时就沾上了偷鸡摸狗的毛病,派出所逮过他几次,但年纪小又没啥大事,派出所也拿他没办法,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可没少教训他。”

说着,徐浩东起身,要出门的样子。

许云洁急忙拽住徐浩东,“姐夫,人家还是个孩子,又是帮别人办事,你犯不着找他的麻烦。”

徐浩东瞪了许云洁一眼,“败家娘们,只知道花钱不知道做饭,你不想吃晚饭就在家待着吧。”

许云洁急忙跟上,陪着徐浩东出门。

八一路上有一家一八网吧,徐浩东很容易就在这里找到龙在天,这小子正蹲在椅子上,头戴耳机,嘴叼香烟,面对电脑,游戏正酣,嘴里念念有词,电脑旁还有几个快速面的空盒子。

徐浩东伸手在龙在天的肩上拍了一下。

“去去,别打扰我,我下班了,有事明天找我,如果是给徐老三送信,明天涨价,涨价啊。”

徐浩东又好气又好笑,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龙在天的后脑勺上弹了一下。

“谁,他娘的不想活了?”龙在天怒而回头,看到是徐浩东,脸上立马堆满笑容,“徐,徐老三,不对,徐老大,嘿嘿,徐叔,徐书记。”

“跟我走。”徐浩东伸手刮掉了龙在天嘴上的香烟。

“徐叔,请稍等片刻。”龙在天央求道,“正在关键时刻,正在关键时刻呢。”

徐浩东俯身拔掉了网线。

“唉,民不能与官斗啊。”龙在天只好起身,乖乖地跟着徐浩东走。

出了网吧,龙在天注意到了许云洁,“美女,怎么称呼?”

许云洁终于笑出声来,“咯咯……小朋友你好,我叫许云洁,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时迁龙在天吧。”

“美女,我十五岁半,不是小朋友了。”龙在天歪着脑袋,俩眼珠子转了几下,“许云雪,许云洁,噢,我想起来了,你是小雪和小东的的小姨。”

“聪明。”许云洁笑着赞了一声。

龙在天紧迈几步,看看徐浩东,又瞅瞅许云洁,坏坏地笑了起来,“徐叔,你行啊,我真是佩服死你了。”

“臭小子,你几个意思?”徐浩东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们,你们是这个呗。”龙在天双手举起,两个大拇指碰在一起,“徐叔,你东山再起,你美女陪伴,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许云洁笑得腰都弯了。

八一路紧挨着美食街,正是黄昏时分,美食街热热闹闹,路边一溜的小摊小店。

龙在天抢着在龙虾摊坐下,可徐浩东继续往前走,进了一家小面馆。龙在天嘀咕了一声,“抠门,徐老抠。”跟着也进了面馆。

一人一碗炸酱面,徐浩东吃得香,许云洁图新鲜,龙在天只得跟着吃,徐浩东以前花样百出的整他,他心有余悸,不敢造次。

吃饱了,徐浩东搁下筷子抹抹嘴,瞅着龙在天说:“小龙,说说吧,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龙在天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钱,搁到了徐浩东面前,“徐叔,我坦白交代,今天我,帮人往你家送信,顺便赚了点辛苦钱,每人每封五十元,良心价,喏,全在这里了。”

“做好事是不收钱的。”徐浩东微微一笑,“五十三封信,每封五十元,总共两千六百五十元,你这只是个零头吧。”

龙在天惊讶地盯着徐浩东,大人似的翘起了大拇指,“徐叔你神啊,你不会是趴在门缝上数着的吧。”说着,又从另一个裤兜和两个衣袋里摸出不少钱,统统放在了桌子上,“徐叔,按照政策,坦白从宽哦。”

徐浩东看到了龙在天口袋里的手机,伸出手说:“让我看看。”

“唉。”龙在天掏出了手机。

“哟,苹果五,比我都用得好。”徐浩东问:“我受累打听一下,这也是学学来的?”

“李勤军李叔送给我的,你和他是哥们,不信你问去。”

“解释,你李叔为什么送你手机。”

龙在天神神叨叨的,先东张西望一下,再凑近徐浩东小声地说:“徐叔,我现在是李叔的线人,这一带唯一的线人,有一次我立了功,李叔就奖了这个手机给我,不过李叔和你一样的抠,手机是二手店里买的,才六百元钱。”

徐浩东轻笑一声,“就你?还线人,我看人线还差不多。”

“徐叔,这你就小看我了,不是我跟你吹,这一片的人我不认识多少,但他们都认识我,连城管见了我都主动跟我打招呼,派出所的门我随便进。”

说着,龙在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徐叔,以后你有什么难事,闲话一句,我帮你摆平。”

徐浩东沉着脸哼了一声,龙在天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吧,这钱怎么处理?”

“徐叔,我先声明一下,这既不是不义之财,也不是违法收入,他们向你反映情况,可又怕被人看见,我是见义勇为,市场经济,一个愿挨一个愿打么。钱我交给你了,你说咋办就咋办,不过他们是谁我一个都不认识,还钱是不可能的,美女姐姐,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许云洁忍住笑说:“很有道理。”

“嗯,好吧,下不为例。”

“我发誓,徐叔,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下不为例。”龙在天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冲徐浩东竖了竖大拇指,再急急忙忙地将桌上的钱收进自己的口袋,“徐叔,你英明威武,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当市委书记。”

“臭小子,别跟我油腔滑调。”徐浩东的目光柔和起来,“小龙,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好极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她老人家现在在南城人民医院门口摆水果摊,全靠我罩着,敢于当街摆摊,城管和保安都拿她没办法。”

“好好说话,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找个工作?”

“哎哟,我的徐叔,我现在还不到十六周岁,谁敢雇一个童工啊,上次我帮人送快餐被抓了,人家老板还被罚了三千元钱呢。”

“哦,你家还住在棚户区吗?”

“我家不住在棚户区还能住到哪里去,徐叔,你当市长的时候,说好了是每户补贴二十万元,老房面积一平方还新房一平方。可你前脚刚走,后脚人家就不认帐了,改成每户补贴十万元,老房面积一平方还新房半平方,谁愿意干啊。所以,我们大家团结一心,谁也不搬,还狠狠地同拆迁办的人干了几仗,我们英勇战斗,把狗日的拆迁办干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徐浩东摆了摆手,“你可以回去了,替我向你奶奶问好,说我有空就看她去。”

“嘿嘿,我真的可以走了?”

“不走就让你去扫公共厕所。”

话音未落,龙在天已没了人影。

徐浩东和许云洁也离开面馆回家,许云洁伸手去挽徐浩东的胳膊,徐浩东甩不开,只好任许云洁所为,好在八一路的路灯不是很亮,过路行人不大会关注到一男一女的亲密。

接下来的两天,徐浩东足不出户,许云洁帮他从网上搜集了三年来关于云岭市的所有资料,他认真地补了一课。当然,还有那几十封匿名来信,后来小时迁龙在天还捎来四十多封,徐浩东都仔细地读了一遍。

期间,有不少市领导和部门及乡镇负责人登门拜访,徐浩东一律不见,门上还挂出一个四字牌子:谢绝来访。

电话没少接,但都由许云洁回话,口径统一,有什么事待五月四日以后再说。

五月四日,劳动节后上班的第一天。

上午九点差一刻。

云岭市行政中心,十五层的大楼巍然矗立。

在一楼大厅迎接徐浩东的,是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和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兼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

王伟明今年四十岁,毕业于东江大学中文系,当然也是徐浩东的老熟人。王伟明看上去有些颓废,他和徐浩东一样,都是被那三位前书记栽培和提携起来的,三位前书记纷纷落马,他的心情自然也好不了。

打过招呼后,冯兴贵问徐浩东,是先去位于七楼的办公室还是直接去六楼的会议室,徐浩东说直接去会议室吧。

领导专用的电梯里,徐浩东问冯兴贵,林建峰市长他们回来了没有?

冯兴贵说,除了林海峰市长和顾青平副市长,其他同志都已回来,今天可以上班。顾青平副市长死在回国的飞机上,遗体还在省城,林海峰市长家在省城,说身体有恙,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徐浩东没说什么,这个林建峰没当上一把手,仗着有靠山耍态度,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号会议室,可供十几个人开会,常委会或市政府办公会一般都在这里召开。会议室里,市委宣传部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的人已经准备就绪。

一一握手问好后,徐浩东对冯兴贵和王伟明说:“老冯,老王,让同志们都撤走,上任仪式无需大肆报道,发一条无视频和无照片的新闻即可,视频最好不要超过一分钟,文字报道也不要超过一百五十个字。”

冯兴贵有些为难,也更摸不着头脑,别的领导上任时,恨不得锣鼓喧天夹道欢迎,徐浩东却走低调路线。看来真的是三年不见,需要刮骨才能相看,现在的徐浩东,不再是那个史上最短命市长了。

徐浩东一再坚持,冯兴贵顺坡下驴,很快将宣传部和市电视台及市日报的人打发走了。

九点差几分,市两套班子的成员们陆续到齐。

云岭市两套班子共有十九名成员,常委会十一人,市政府班子包括两名挂职副市长和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共十人,其中市长和常务副市长同时也是常委会成员。市长林建峰不在,副市长顾青平已死,所以参加新书记就职仪式的人,包括徐浩东在内一共是十七人。

就职仪式很简单,总共不到十五分钟,先由副书记冯兴贵宣读三份文件,一是省委组织部的,二是海州市委常委会的,三是海州市委组织部的,三份文件的主题就是对徐浩东的任命。其实海州市委常委会还有一份文件,是关于给予徐浩东同志平反的决定,徐浩东不同意宣读,冯兴贵只能作罢。

然后就是新书记讲话。徐浩东的讲话别具一格,他背诵了,最后他说:“同志们,我愿意拿对照自己,希望各位以后监督我,与此同时,我也希望各位拿对照自己,我也会监督各位的,谢谢大家,我讲完了。”

掌声响起,但并不热烈,徐浩东不计较这个,相反这正是他所希望的,领导班子不能一团和气,他要先与他们保持距离,然后才慢慢地接近。

及两院的负责人都没来,不知道是冯兴贵没通知到,还是通知了他们不来,冯兴贵不说,徐浩东也不问

冯兴贵宣布就职仪式结束,徐浩东率先起身,挥了挥手,大家才陆续离座而去。

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留下来陪着徐浩东,作为市委的“大管家”,与市委书记有关的杂事杂务,都必须由他操心解决,“徐书记,我先送你去办公室吧。”

徐浩东微笑着点了点头,“老王,先跟你提个小要求,咱俩是老同事了,你比我年长,所以在非公开场合时,你就像过去那样叫我浩东,我听着亲切舒服。”

王伟明应了一声,陪着徐浩东沿着楼梯到了七楼。

七楼是市常委会的办公地点,八楼是市政府的办公地点,乍一看有些不对,市政府压了市常委会一头,其实不然。市行政中心大楼是方一山当书记时建成的,方一山相信迷信,连大楼设计都要请教江湖上的所谓风水大师。两班子及各部门分配办公室的时候,方一山力主七楼归市常委会八楼归市政府,徐浩东当时不明白,还曾专门请教方一山。方一山说,民间有个讲究,叫做七上八下,在七楼办公能带来仕途上的好运。

可惜,七楼的办公室并没有给方一山带来好运,上是上去了,但下得也很快很惨,而且将永世不得翻身。

大楼是东西向的,中间一条内廊,两边各一排办公室,王伟明陪着徐浩东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是大楼东头朝南的那间,那是最好的地方,但是前任书记郭涛正是在那间办公室被带走的,把新书记安排在那里合适吗?

徐浩东猜出了王伟明为什么迟疑,哈哈一笑,健步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但是,当站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徐浩东很快皱起了眉头。王伟明很了解徐浩东,凡是表示严重不满的时候,徐浩东总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皱眉头就是明显的标志。

王伟明立即明白徐浩东为什么不满,办公室里的装饰和办公用具太过奢华,可谓富丽堂皇。但这不是王伟明的错,市两套班子成员都是这样的,只不过书记办公室的稍好一点,“浩东,这都是昨天刚刚采购的,墙上的装饰还有窗帘也换过了,郭涛留下的痕迹,我已经帮你全部清除了。”

“一共花了多少钱?”徐浩东问。

“这个……大约七八万元吧。”

“我的天,快赶上我一年的薪水了。”徐浩东又问:“老王,你是市机关党委书记,应该知道县级机关办公用房的新标准吧?”

王伟明说:“正处级三十平方,副处级二十四平方,正科级十八平方,副科级十二平方,其他的九个平方。不过,有个情况你应该知道的,咱们这个办公楼建于八年前,当时的设计就是这样的,要改也不好改啊。”

徐浩东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冷笑着说:“人有多大能力,就担多大责任,也享相应的待遇,这个办公室面积至少在四十五平方以上,如果加上洗手间和休息间,已经超过了正部级待遇,我可消受不起。”

“浩东,新标准刚刚颁布,我们正在研究相关措施。”

“好吧,要抓紧时间,一个星期内拿出具体的整改方案来。”

顿了顿,徐浩东说:“除了新买的电脑,把这里的东西都退了吧,刚买的没用过,应该可以退的。叫他们换一套便宜点的,总费用控制在一万五千元以内,不,不不,最好是用旧的,你去后勤科的仓库里看看有没有。以后啊,咱们也定一个标准,凡是新干部上任,办公室的费用也要严格控制。”

王伟明为难地说:“浩东,你今天还得办公啊。”

“这个好办,我暂借一号会议室办公吧。”拍拍王伟明的肩膀,徐浩东笑着说:“老王,我这不是在为难你,细节决定成败,办公室这点事可不是小事,腐败往往就是从办公室开始的。”

说罢,徐浩东拿起自己带来的手提电脑,沿着楼梯回到六楼。

可徐浩东刚刚在一号会议室坐下,副书记冯兴贵就跑了进来。冯兴贵有点发福,稍一运动就额头冒汗,说话也气喘吁吁的。“浩,浩东,你怎么跑,跑这里来了?”

“噢,我让王伟明帮我重新布置办公室。”徐浩东瞅着冯兴贵好奇地问:“老冯,出什么事了?”

“记者,大批记者,撵屁股的追我,我是来搬你这个大救兵的。”

徐浩东笑了,“我以为是洪水猛兽呢,咱们的宣传部长余怀光哪去了,这是他的工作嘛。”

“快别说了,这位大书生是去年省内干部交流时调过来的,胆子好像有点小,对你又不了解,你今天这别具一格的上任仪式惊着他了。再说这次林市长出国招商,他是招商团的副团长,招商团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自认失职有责,应该是躲在什么地写他的深刻检讨去了。”

“书生,他比书生王伟明还要书生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音刚落,一号会议室的弹簧门就被推开,一大批记者涌了进来,人数足有三四十之多。

冯兴贵脸色一变,急中生智,高声喊了起来。

“同志们,记者同志们,这位就是我们新来的市委书记徐浩东同志,现在由他来回答你们的问题。”

说完,冯兴贵挤出人群,溜之大吉。

徐浩东只好起身,脸上挂起亲切的笑容,耐心地与记者们一一握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顺手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记者同志们,你们好,我首先代表云岭市委和我本人,对大家的到来和辛勤的工作表示欢迎和感谢。”

有人鼓掌,但徐浩东反应快,立即予以摆手制止。

“各位,关于我本人,网上说什么的都有,连我读书时翻过学校墙头的事都给扒出来了,就没必要自我介绍了吧。”

笑声里,有人高声问:“徐书记,这三年你都在干什么呢?”

徐浩东微微一笑,“这是我的隐私,我不说,但我也不阻止你们去深挖狠扒,如果你们闲着没有活干的话。”

有人说:“徐书记,请你说说三位前书记被调查的进展情况吧。”

徐浩东摇了摇头,“无可奉告,这位记者同志,办案是纪委和公检法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因为我没这个权力,关于三位前书记被调查的进展情况,我建议你去问省纪委专案组。”

有人问:“徐书记,你能告诉我们,那位陪你来上任的神秘美女是谁吗?”

徐浩东笑了,“美女是真的,但她并不神秘,她是我家的亲戚,今年大学刚刚毕业,想在上班之前自由一下,所以才跑到我这里来,仅此而已,请大家不要误读哦。”

又有人问:“徐书记,盘口镇的事是你蓄谋已久的吗?”

徐浩东又是摇头,“盘口镇的事是个必然,但对我来说是纯属巧合。”

再有人问:“徐书记,对顾青平副市长的死,你有什么能说的吗?”

徐浩东摊了摊双手,“对不起,对顾青平副市长的死,我也很想知道,但遗憾的是我至今还没接到相关部门的报告和通报,所以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知道的多。”

还有人问:“徐书记,你现在是网络红人,你介意当个网红书记吗?”

徐浩东又笑了,记者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我介意,如果在过去的三年里有人捧我当网红,我会非常乐意。但现在不行啊,我既没时间也没炒作资金,我现在是云岭市市委书记,所以请大家高抬贵手吧。”

这时,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明出现在门口。

“记者同志们,我要请各位离开了,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今天的记者见面会到此结束。如果大家愿意留下来继续探索的话,我举双手欢迎你们,我非常愿意在每周的周末与你们交流一次。”

顿了顿,徐浩东扬了扬自己的手机说:“还有,刚才的谈话我已做了录音,请大家一定要实事求是。我说真话,请你们也写真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拜托大家了,谢谢,谢谢各位了。”

终于打发了一帮记者,徐浩东长舒了一口气。

王伟明走过来说,办公室已经重新布置完毕,徐浩东很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快。王伟明说,去年市领导异地交流任职,有两位领导调离后,留下两套办公用具,都是八成新的,他找人搬了一套给徐浩东用,昨天采购来的已经退掉了。

徐浩东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看了一下后表示满意,只是办公室很大,属于严重超标,可一时来不及整改。好在上级要求办公用房整改期限是到六月三十日为止,还有五十几天,暂时可以缓一缓。

“老王,这就对了么,你是了解我的,给我的办公室整了那么高档的办公用具,我用着不舒服嘛。”

“浩东,是我考虑不周。”犹豫了一下,王伟明说:“不过这个锅不能全让我背,我找冯副书记请示过,是他和我共同商定的。”

徐浩东摆了摆手,“这事翻篇了,你坐下说吧。”王伟明现在小心得很,大事小情都不敢作主,说不定冯兴贵在下套呢。

王伟明说:“还有两件事,一,你的专车和专职司机,二,你的专职秘书,这两件事得由你自己来安排。”

“这个我早有打算。”徐浩东说:“上级对这些方面是有严格规定的嘛,我不要专车和专职司机,上下班我用我自己的车,下乡或出差再临时调车,我也不要专职秘书,你们市委办秘书一科实际上就是为市委书记服务的,我如果需要找人帮忙,就从秘书一科临时调人。”

“浩东,你真是准备要来一场变革啊。”王伟明陪起了笑脸。

摇了摇头,徐浩东说:“这不是变革,这是正本清源,是恢复我们党的优良传统。曾几何时,我们的绝大多数干部都是把心思用在工作上的,可你看现在呢,谋私利图享受搞攀比,跑官要官买官,不正之风成了理所当然的规矩。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你说咱们市两套班子全体成员,有几个能自己动笔写出一个象模象样的工作报告的?”

王伟明笑着说:“倒也是,有的领导没有专车和司机出不了门,因为他怕迷路,有的领导没有秘书就讲不好话作不了报告,因为他习惯了照本宣科。”

“老王啊,这一点我是受到了你的启发。”徐浩东指了指王伟明说:“我跟你同事过三年,我最佩服你的有两点,一,你几乎不用专职司机和专职秘书,二,你与方一山书记和郭涛书记接触最多,别人都认为你是他们的人,但我知道你不是,你始终与他们两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然的话,你早已经进去了。”

听了徐浩东的话,王伟明竟然激动起来,鼻梁上的近视眼镜都差点掉到地上,“浩东,你,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嗯,我相信你。”徐浩东点着头说:“这既是因为我对你的了解,同时也是我来上任之前,张正阳书记和许从良书记向我通报过的,在对三位落马书记的调查中,你没有一点瓜葛,老王,张正阳书记说你是出淤泥而不染,了不起啊。”

“我,我……浩东,忍辱负重,我忍辱负重啊。”


王伟明居然哽咽了。

徐浩东身同身受,非常理解王伟明的心情。和徐浩东一样,王伟明也是前书记庄子达提拔起来的,从政前也是一名教师,后来在前书记方一山手下一路干到副县长直至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兼市委办公室主任,就是这刚过去的三年,前书记郭涛也是对他信任有加。拨出萝卜带出泥,三位前书记落马之后,谁都认为王伟明会受到牵连,被纪委请去喝茶是迟早的事。

性格决定命运,徐浩东敢于冲冠一怒,用特殊方式保全自己,而王伟明却做不到。王伟明有点懦弱,作风偏软,能做到的是洁身自好。但王伟明也懂得保护自己,工程项目他不沾,走后门的事不干,不违规不违纪,别人送礼他也收,违规发放的奖金和福利他不拒,但他转身就转送给敬老院,留下收条和视频以备自保。总而言之,他守住了底线保全了自己。

“好了好了,我说老王,差不多得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要是让眼泪掉下来,我会看不起你的。”

王伟明总算恢复了平静,起身说:“我忙去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嗯,告诉秘书一科的同志,重要的文件及时送过来,不重要的文件一天送一次,每天下班以前,要将第二天的会议和活动向我通报。噢对了,麻烦你通知食堂,这几天我就在办公室,请他们派人送午餐上来。”

送王伟明离开时,徐浩东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

县委常委兼常务副市长李继国。

李继国今年四十五岁,云岭本地人,十年前以正营级转业干部的身份进入政界,先当市司法局副长、局长,后来当副市长,三年前进入常委班子升为常务副市长,仕途走得还算顺当。但李继国脾气火爆,爱发牢骚,为人正直豪爽,特立独行,有着“猛张飞”的外号。最显著的特点是跟谁都不大对付,前两任书记方一山和郭涛见了他就头疼,现在还是如此,市长林建峰和副书记冯兴贵都怵他几分。

李继国以前也没少怼过徐浩东,曾经在一次工作冲突中,骂徐浩东是方一山的狗腿子。当然了,徐浩东不怵李继国,也用阴招损过李继国。

没办法,人家李继国有一点比徐浩东强,他也是有靠山的的人,他在部队时的顶头上司,现在是东江省的副省长,上面有人的人,腰杆就是比别人硬。

“浩东,办公室搞得很艰苦朴素嘛。”李继国环视一番,再打量着徐浩东,阴阳怪气地说:“三年的时间,一点都没胖,说明你心情是郁闷的,同时也说明你没有腐败。”

徐浩东笑着摆了摆手,“继国同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进我办公室的头条规矩是不许发牢骚,违规者我会拿脚踹他出去。”

“你少来,我心里不平衡,就不许我说几句啊。”李继国坐下来,看着徐浩东叹息了一声,“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啊,你徐浩东比我小十岁吧,可你是市委书记我只是常务副市长,看着只差一级,实际上差着三四级台阶,恐怕等我头发全白了牙齿全掉光了,也爬不到你坐的位置上,你说我找谁说理去啊。”

“李继国,你还有完没完?”徐浩东笑着说:“说说吧,林建峰市长不在,你临时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总得给我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况吧。”

李继国嗯了一声,先点上一支香烟吸了几口,“浩东,我先问问你,你是来反腐败的,还是来当市委书记的?”

徐浩东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反腐败是大势所趋,谁当市委书记都得反,这是大是大非的政治问题,老李你要端正态度,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发牢骚。”

“放心,大事上我不糊涂。”李继国说:“浩东,我只管我的份内事,全市的经济工作么,可以说是一团糟,糟得不能再糟了,如果继续让郭涛他们搞下去,咱们云岭市政府就有破产的危险。”

“哦,有这么严重吗?”徐浩东说:“来之前我也做了点功课,不过我看出来了,咱们云岭市这几年上报的经济数据存在着很大的水分,郭涛好大喜功,数字造假是他的一贯手法,现在全国乃至全球的实体经济发展都很疲软,咱们云岭市以实体经济为主,出口增长减缓,上报的数据却说这三年的年平均增长率是百分之十三点五,连鬼都不会相信。”

李继国苦笑着说:“你算说到点子上了,前书记郭涛是干统计员起家的,现在的市统计局就是他的地盘,他善于在数据上作假,数字出官嘛。巧合的是,咱们那位市长林建峰也擅长在数据上作假。你还别说,两个人争权夺利,在任何问题上都敢针锋相对,唯独在弄虚作假上高度统一,沆瀣一气。”

“请举一个例子说明。”

“我给你说说地方政府债务限额和余额情况吧。去年经省政府批准,省财政厅核定我市地方政府债务限额为一百五十亿元,其中纳入一般预算管理的一般债务一百三十五亿元,纳入政府性基金预算管理的专项债务十五亿元。而实际上呢,截至去年年底,我市纳入地方政府性债务管理系统的政府债务余额为一百九十五亿元,其中一般债务一百四十四亿元、纳入政府性基金预算管理的专项债务五十一亿元。你算算吧,他们上报和公开时说市政府负债十五亿元,而实际负债是五十一亿元,整整多出三十六亿元啊。”

徐浩东大吃一惊,“这么多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我离开云岭市时,实际只负债三点七个亿。”

“哼,现在一年所付的债务利息就超过三点七亿喽。”

“老李,怎么会欠这么多的债务呢?”

李继国说:“还有一个问题是财政上的混乱,这三年来专项资金被挪用的总额,达到了九亿元之多,象棚户区改造计划、城中村改造计划和山区移民计划及海涂围垦计划,都是你在任期间搞出来,目前因资金被挪用而都被搁置。”

徐浩东问:“老李,钱都挪到哪里去了?”

“这说起来还是与你有关,就是你主持规划的市中心广场项目,老实讲我很赞成你的这个项目,一旦这个项目完成,就能基本上完成对老城区的改造,还至少能拉动市区经济百分之十的增长。可惜啊,你的好经交给了两个歪嘴和尚,在你的项目计划里,是投资五十亿元,五到七年完成,其中还考虑了物价增长因素,每年投资八到十亿,对咱们市的财政没有一点影响。但郭涛却改成三年完成,林建峰来了以后,总投资额也增加到八十亿,项目面积从两平方公里增加到三点八平方公里,到目前为止,两年半时间已累计投入四十五亿,你可想而知,市财政收支受到的影响有多大了。”

“乱政。”徐浩东眉头紧锁。

“说得精辟。”李继国说:“现在面临着更严峻的问题,市中心广场项目是前书记庄子达的儿子的公司在做,前书记庄子达进去了,他儿子也被抓了,他儿子的公司也停业四个半月了,现在的市中心广场项目成了不折不扣的烂尾工程。”

听了李继国的汇报,徐浩东沉思良久。

“老李,辛苦你一下,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给我搞一个详细和真实的情况汇总,主要是讲问题说困难,当然,还有你的建议和方法。”

“我没问题啊。”李继国盯着徐浩东说:“在其位谋其政,可问题是你交待的任务应该由林建峰市长来完成,你打算让我越俎代庖吗?”

徐浩东笑着反问:“林市长说请假一个星期,可他带回来的招商团死了一个人,他不需要反思检讨吗?你认为他能很快回来吗?”

噢了一声,李继国也笑了起来,“他娘的,还是你狠。”

徐浩东起身送人。

目送李继国离开,徐浩东心里有了如意小算盘,李继国跟谁都不对付,也就是跟谁都没有深厚的关系,这样的同事值得团结。市政府班子里人际关系十分复杂,藏龙卧虎,如果李继国能帮助他,这将非常有利他迅速掌控云岭市的全局。

这时,副书记冯兴贵打来电话,问徐浩东有没有空,他要和组织部的负责人前来汇报工作。

徐浩东当然有空,他没有午休的习惯,只是肚子有点饿了。

想什么来什么,冯兴贵不但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他说正好碰到前来送饭的食堂服务员,顺便就代劳了。

冯兴贵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市委常委兼市委组织部长阎芳,另一个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夏富麟。

夏富麟是组织部的老人,三十多年都待在组织部里,已快到退居二线的年龄线,与三年前相比,头发少了腰也驼了,但脸上还是菩萨般的笑容,一个初中缀学生,农民的后代,夏富麟对自己的一生很是满足。

阎芳是市常委会里唯一的女常委,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五六岁。她是土生土长的云岭人,当过乡长乡党委书记,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徐浩东曾评价她是政界女强人。

还有一点,这个阎芳是副书记冯兴贵的人。


徐浩东一直不明白,前书记方一山那么书记方一山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把组织部长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阎芳。阎芳这娘们作风泼辣,敢与方一山对着干,方一山还很是怵她,后来换了郭涛当一把手,几次想把阎芳换掉,但阎芳居然岿然不动。

据徐浩东所知,阎芳在上面并没有过硬的靠山,如果一定要说有人罩着她的话,这个人就是副书记冯兴贵。以徐浩东的猜想,应该是冯兴贵与方一山和郭涛之间达成了某种妥协和默契,至于为什么会达成妥协和默契,徐浩东至今一无所知。当初徐浩东曾被定为三位书记冯兴贵。以徐浩东的猜想,应该是冯兴贵与方一山和郭涛之间达成了某种妥协和默契,至于为什么会达成妥协和默契,徐浩东至今一无所知。当初徐浩东曾被定为三位落马书记的人,但他却从未真正融入过他们的小圈子。的人,但他却从未真正融入过他们的小圈子。

说阎芳是副书记冯兴贵的人,包含了两层意思,阎芳是冯兴贵提拔起来的,这些年阎芳一直站在冯兴贵这边,后来阎芳书记冯兴贵的人,包含了两层意思,阎芳是冯兴贵提拔起来的,这些年阎芳一直站在冯兴贵这边,后来阎芳进入市常委会,更成了冯兴贵的左膀右臂,冯兴贵能成为云岭政坛的不倒翁,阎芳居功至伟。不倒翁,阎芳居功至伟。

另一层意思就更有意思了,冯兴贵十年前老婆车祸死亡,阎芳七年前老公因病去世,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至今都是单身。有人说冯兴贵和阎芳早有结合在一起的意思,有人说二人早已明铺暗盖,也有人说二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地步。

更有人说,冯兴贵和阎芳之所以不结婚,是因为组织有严格规定,夫妻不能在同一单位任职,一旦二人结为夫妻,必须有一个人调走或离职,另一个就在同一单位任职,一旦二人结为夫妻,必须有一个人调走或离职,另一个就在常委班子里落了单,很容易就被对手边缘化。子里落了单,很容易就被对手边缘化。

徐浩东特意先与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夏富麟握手,问候之后,再与部长阎芳握手,握住阎芳的玉手还不肯放,摇了几下,嘴里也开始打趣,“阎部长,三年不见,如隔千秋,今日一见,风彩依然,让我心潮荡漾啊。”

阎芳咯咯地娇笑着,冲徐浩东秀了个地娇笑着,冲徐浩东秀了个媚眼,“浩东,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徐浩东再认真地打量阎芳,“啧啧,逆生长,简直是逆生长嘛。”地打量阎芳,“啧啧,逆生长,简直是逆生长嘛。”

“咯咯,这话我更爱听。”阎芳毫无顾忌,另一只手搁到徐浩东的手背上,轻轻地捏了一下。地捏了一下。

夏富麟看在眼里,笑而不言。

冯兴贵也看见了,但他装着没看见,“浩东,快来吃饭吧,你一边吃,一边听我们的汇报。”

都是熟人,徐浩东也不客气,一边吃饭一边说:“老冯,你是负责党建和组织工作的,你说说干党建和组织工作的,你说说干部队伍的思想状态吧。”

“老夏他刚在下面转了一圈,他应该最有发言权。”冯兴贵不是客气,自从三位前书记书记落马后,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很少往基层跑,徐浩东眼里不揉沙子,他不敢随便糊弄。

夏富麟微笑着说:“徐书记你是知道的,三位前书记在云岭市累计工作了几书记你是知道的,三位前书记在云岭市累计工作了几十年,可以说全市的干部都与他们有点关系,三位前书记他们有点关系,三位前书记落马后,干部队伍人人自危,思想状态极其混乱,严重影响了日常工作。不过现在好多了,自从大家知道徐书记你回到云岭市工作,大家的情绪也慢慢地稳定了下来。”书记你回到云岭市工作,大家的情绪也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老家伙话里有话,徐浩东琢磨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老夏,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是三位前书记的人,现在我回来主持工作,所以三位前书记的人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家伙话里有话,徐浩东琢磨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老夏,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是三位前书记的人,现在我回来主持工作,所以三位前书记的人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我可没这么说,你一定要这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夏富麟还是微笑,还是说得不急不徐。

徐浩东笑了笑,“老夏,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和稀泥,粉饰太平,得过且过,见了困难绕着走,见了问题往外推,没有担当嘛。”题往外推,没有担当嘛。”

夏富麟顺着徐浩东的话说:“徐书记书记批评得对,我评得对,我粉饰太平,我没有担当。”

于是,夏富麟微笑着不再开口。

冯兴贵知道徐浩东和夏富麟在演戏,徐浩东以前与夏富麟关系不错,不错得相当的默契,夏富麟不开口,那他和阎芳就得说话,不然还叫什么汇报工作。

徐浩东是在给冯兴贵和阎芳出题。题。

市委组织部从来就不是三位前书记的地盘,恰恰相反,市委组织部却是冯兴贵的大本营。冯兴贵升任市委副书记之前,当了整整六年的组织部长,接着又是阎芳继任至今,可以说在此期间,组织部从来就不是三位前书记的地盘,恰恰相反,市委组织部却是冯兴贵的大本营。冯兴贵升任市委副书记之前,当了整整六年的组织部长,接着又是阎芳继任至今,可以说在此期间,进入市委组织部工作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了冯兴贵和阎芳的组织部工作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了冯兴贵和阎芳的精挑细选。

徐浩东知道冯兴贵的玩法,其实他也是比较理解和同情的,三位前书记都看冯兴贵不顺眼,冯兴贵可谓是在夹缝里生存。庄子达还稍好一点,比较大气,而方一山和郭涛当书记都看冯兴贵不顺眼,冯兴贵可谓是在夹缝里生存。庄子达还稍好一点,比较大气,而方一山和郭涛当一把手的时候,人事权抓得牢牢的,两个人的办法也很简单实用,组织部是你冯兴贵的地盘,那就绕过组织部直接提名干部候选人,把你的组织部当成摆设。当然,剩下的汤可以给你的组织部喝,在履行必要程序的时候,还得由组织部出面,事权抓得牢牢的,两个人的办法也很简单实用,组织部是你冯兴贵的地盘,那就绕过组织部直接提名干部候选人,把你的组织部当成摆设。当然,剩下的汤可以给你的组织部喝,在履行必要程序的时候,还得由组织部出面,一把手要提拔的人,量你组织部也不敢不办。

不过,冯兴贵也没少安排自己的人,你每次提拨人需要组组部履行程序,我也捎带着安插几个,给点薄面搭你的顺风车,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我就给你来个一看二慢三通过,咬着牙把你上半年要提拨的人排自己的人,你每次提拨人需要组组部履行程序,我也捎带着安插几个,给点薄面搭你的顺风车,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我就给你来个一看二慢三通过,咬着牙把你上半年要提拨的人硬生生地拖到年底。拖到年底。

冯兴贵和阎芳不关心干部队伍的稳定,他们也稳定不了,那是新来的他们也稳定不了,那是新来的一把手徐浩东的使命。他们关心的是两个方面,一是自己的人能不能在这次他们关心的是两个方面,一是自己的人能不能在这次反腐大潮中安然无恙,二是在别人的人倒霉以后,能不能让自己的人去占领空缺的位置。

“……徐书记,目前急需解决的是五十多个职位空缺的问题,其他部门的空缺还好办,尚可缓上一缓,但盘口镇党书记,目前急需解决的是五十多个职位空缺的问题,其他部门的空缺还好办,尚可缓上一缓,但盘口镇党委和和政府两套班子全体空缺,急需派人前去主持工作,稳定盘口镇的全局。”班子全体空缺,急需派人前去主持工作,稳定盘口镇的全局。”

阎芳结束了近十分钟的汇报,徐浩东也吃好了午饭。近十分钟的汇报,徐浩东也吃好了午饭。

徐浩东先问夏富麟,“老夏你说呢?”

夏富麟滑得很,笑眯眯的,“我听徐书记的。”书记的。”

徐浩东又问冯兴贵,“老冯你说呢?”

冯兴贵眯起了一对老眼,徐浩东是狐狸,夏富麟又是老滑头,明摆着是在演双簧,他不能主动暴露自己的意图,“我觉得阎部长说得有道理,不过浩东你是一把手,你说了算。”

“好吧,我考虑一下。”徐浩东起身,表示了结束谈话的意思。

送三人出门时,徐浩东冲着夏富麟说:“老夏,干部档案还是由你在负责吧?麻烦你再辛苦一趟,把副科级以上干部的档案送过来。”

于是,夏富麟很快去而复返。

干部的档案有纸质和电子两种,电子档案可以直接发到徐浩东的电子邮箱里,徐浩东让夏富麟再辛苦一趟,是要制造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徐浩东急于通过夏富麟了解组织部的情况,在整个组织部里,夏富麟是他最信任的人。

徐浩东接过夏富麟递来的优盘,优盘里存有全市副科级以上干部的档案,“老滑头,我听说你打了辞职报告,你什么意思?你想拆我的台吗?”报告,你什么意思?你想拆我的台吗?”

“浩东,我值得你误会吗?”夏富麟微笑着说:“我的辞职报告半个月前就递上去了,我年纪大了,也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了,组织部的标配是一正三副,现在却是一正五副,我不能不知趣吧。”报告半个月前就递上去了,我年纪大了,也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了,组织部的标配是一正三副,现在却是一正五副,我不能不知趣吧。”

徐浩东冷笑了一声,“恐怕还有一个原因,你怕再待在人家的夫妻店里,人家把你这把老骨头的给拆掉熬汤喝了。”

夏富麟会心而笑,徐浩东说的夫妻店,指的正是冯兴贵和阎芳。

“浩东,你应该知道的,以前是互相制约,冯兴贵和阎芳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我还有腾挪的余地,现在方一山和郭涛垮了,冯兴贵和阎芳他们没了顾忌,我的存在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我还有腾挪的余地,现在方一山和郭涛垮了,冯兴贵和阎芳他们没了顾忌,我的存在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徐浩东伸手敲了敲桌面,“老夏,现在我来了。”

“还别说,也只有你来当一把手,才能稳住咱们云岭市的局面。”夏富麟说:“干部队伍稳,云岭市的局面就稳,你和云岭的大部分干部都受到过三位前书记的栽培提拔,凭着这种特殊关系,你就能当好这个书记的栽培提拔,凭着这种特殊关系,你就能当好这个一把手。”

徐浩东指了指夏富麟,笑着说:“所以,我来了,你就别想逃跑,你得帮我把组织部给占住了,然后我再送你去喝茶看报。”

“嗯,我尽力而为。”点了点头,夏富麟说:“提醒你三点,一,冯兴贵和阎芳不会配合你的,冯兴贵想在退下来之前将阎芳送上去,他比那个林建峰市长更不好对付,二,组织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两位从部队转业来的来的副部长就不跟阎芳坐一条船,三,你别忙着动干部队伍,天塌不下来,等你掌控了市委市委常委会后再动不迟,四,盘口镇那边的人事安排,你也别急着确定,最好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事安排,你也别急着确定,最好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徐浩东点着头而问:“老夏,你再给我个建议,千头万绪,乱麻一团,我该从何入手呢?”团,我该从何入手呢?”

沉思一会,夏富麟说:“政治路线确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性的因素,当然要从干部入手,所以我建议你少管事多管人,先从市四套班子开始,一般来说,新事多管人,先从市四套班子开始,一般来说,新领导上任要下去转一转,你熟悉情况,就不用下去了,非常时期嘛,你的眼睛应该盯着市委大楼。”市委大楼。”

徐浩东起身道谢,一边握着夏富麟的手,一边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但是现在不行,呵呵,敝人新官上任,但是现在不行,呵呵,敝人新官上任,及市两院的负责人不给我面子,我得亲自登门去请教啊。”亲自登门去请教啊。”


江帆气势汹汹地来找徐浩东,在外间值班的秘书一科科长胡宜生想拦他,被他一把推到了旁边。

徐浩东看到江帆主动上门,心里却反而有了底,他笑着冲胡宜生摆摆手,示意胡宜生出去。

胡宜生会意,赶紧泡来两杯茶,再退出去带上办公室的门。

江帆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徐浩东的办公桌边,啪地将一份手写材料放在桌上,“徐书记,这是我的检讨书,请徐书记过目。此外我有三点声明,一,我是奉命检讨,二,我郑重向市委和徐书记检讨,请求市委的处分,三,我姓江的有自知之明,不食嗟来之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帆同志,请坐下说话。”徐浩东说得礼貌而又严肃,其中还透着一把手居高临下的气势。

江帆不得不坐了下来。

徐浩东也走过来,在江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说老江,咱俩也算是老熟人了,你没必要这样嘛。再说了,老江你今年五十有七了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孙子都四岁了,你说你的臭脾气怎么反而见涨了呢。”

江帆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张嘴说话。

“老江,首先你要明确一点,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嘛,如果你小鸡肚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毫无关系。从年龄上论,咱们是两代人,你是我的长辈,从体制里论,咱们至少隔了两代,咱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江帆端杯喝茶,还是没有开口。

“其次,你可能对我的政治出身抱有成见,这是事实,不能怪你,庄子达书记是我踏入政坛的引路人,我一辈子也擦不掉,方一山书记也对我非常信任,而正是他们及郭涛书记打压了你,从这点上说,你是受了委屈的。但是,你要是把对他们的气撒在我身上,这是不对的,我也不会接受。”

“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江帆终于开了口。

徐浩东继续说:“第三,我知道你反感我,也知道你举报过我,特别是我三年前自我保护的做法,让你很是不屑。但有一点我要向你说明,我那样做是刘政道刘老同意并支持的,他认为在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那是无奈的却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事刘老已经告诉我了。”江帆摆了摆手。

“还有,在我来云岭上任之前,张正阳书记曾找我谈话,他明确指出,让我兼任主任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增添我个人的权威。张正阳书记还指出,权力的过于集中,很容易导致权力失去监督而导致权力的腐败。因此,在我任内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推荐一位合格的主任。”

说到这里,徐浩东顿了顿,看着江帆郑重地说:“江帆同志,我认为你就是那个合格的人,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当仁不让,接受并负起应有的责任,要么你拒绝,那么我将向组织推荐别的同志。”

“这么说来,我只有当仁不让喽。”江帆的老脸上慢慢有了笑容,他盯着徐浩东说:“浩东,你就不怕我以主任的身份与你对着干?”

摇了摇头,徐浩东严肃地说:“不怕,不但不怕反而支持,但我要纠正一下,不是对着干,而是严格的监督。老江,你不但要监督我,你还要监督市委市政府及其所有成员,我跟你约法三章,不监督或流于形式,就是你的严重失职。”

江帆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对市委市政府的监督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人二是事。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实权部门,要是动真格的,恐怕是有督难监啊。”

“老江,我先给你透个消息。”徐浩东说:“上级有意组建一个全新的机构,叫做监察委会,而且很快就要选择一些地区进行试点,我已经向上级提出要求,率先将咱们云岭市列入试点单位。这个监察委员会将是一个实权部门,归市和市纪委双重领导,与市纪委合署办公,原检察院反贪局和原市监察局划归监察委员会。老江,你觉得怎么样?有干头吗?”

“有干头,不,太有干头了。”江帆琢磨了一下,拍着沙发扶手高兴地说:“这就是说,以后也可以直接领导反腐行动,对所有国家公职人员实施直接的监督,真刀真枪啊。”

徐浩东点着头说:“太对了,以前你们是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以后你们就是身处前线,包括市委市政府及市法院检察院,你们都能进行全方位的监督。”

江帆说:“既然如此,我干。”

不干就不是江帆了,主任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处级,而且还实职实权,一下子就激起了江帆久违的雄心。

“呵呵,老江你不生气了?”

“哎呀,见笑见笑,生气是假的,面子拉不下来倒是真的。”

二人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江帆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情况,徐浩东耐心听完,建议尽快召开市会议,以便完善相应的工作机制,同时他答应,届时他将出席讲话。

江帆问:“浩东,你对我们的工作,总该做点指示吧?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待啊。”

“嗯,算是个人建议吧。”徐浩东思忖着说:“我主要谈两点,一是横向监督,二是纵向领导,总之就是务实不能务虚,不能像以前那样搞花架子,当橡皮图章。所谓横向监督,就是咱们刚才说的,要对市委市政府及法院检察院实行真正而有效的监督。举个例子,以前市委市政府推荐的部门领导人选,你们无条件的同意,以后不能这样,你们与组织部门一样,也要行使考察调查权,只有这样,才能不让那些有病的干部被提拨上来,至少我个人认为,对干部的考察调查权,是对组织部门的考察调查权的有效补充和监督。”

江帆会心一笑,连连点头,因为他身同感受,云岭市这些年的人事问题频发,一把手大权独揽,组织部门变成摆设,以至于太多干部被带病提拨,甚至一边贪腐一边晋升。

“浩东,那什么是纵向领导呢?”

徐浩东说:“简单地讲,就是你们市缺少对各乡镇的联系和领导,实际上让各乡镇变成了真正的摆设,以后必须改变这种局面,让各乡镇真正发挥作用。比方说,以后各乡镇要成为常设机构,既受同级党委领导,也受市的领导,各乡镇负责人要由市推荐产生,而且每三到五年调动一次,用异地升职的方法,来保证各乡镇负责人能发挥真正的监督效力。”

江帆越听越兴奋,“浩东,你这是真的要大干一场啊。”

“不是我大干一场,而是我们一起大干一场。”徐浩东郑重地说:“老江,你我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受监督的权力造成了权力的任性,权力的任性造成了权力的腐败。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些老家伙能振作起来,站好最后一班岗,你们这些老家伙不是爱发牢骚吗,那就把发牢骚的劲头拿出来嘛。我最具体的建议就是两点,一,监督我这个新来的市委书记,二,尽快将横向监督和纵向领导落到实处。”

江帆高高兴兴地走了。

有人高兴,有人就不高兴,江帆老头高兴,徐浩东也高兴,但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就有点不高兴了。

冯兴贵的办公室离徐浩东的办公室不远,江帆来的时候,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江帆离开的时候,也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所以,江帆是什么情况,冯兴贵一清二楚。

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里有两个“刺头”,一个是现任常务副市长李继国,另一个就是市副主任江帆,大家都称他是“老刺头”。

冯兴贵知道,李继国不会与徐浩东真怼,因为二人虽然表面上不对付,而实际上却有点惺惺相惜,更何况李继国还在任上,心有牵挂,不可能跟徐浩东对着干。

而江帆却不一样,他几乎被三位落马书记压制了一辈子,现在快到退休的年龄,可谓无牵无挂,不怕与人对着干。

但冯兴贵忽略了三个因素,一,老书记刘政道的存在,以刘政道为首的离退休老干部们的影响力,二,江帆等一大批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们的党性和觉悟,三,徐浩东的政治智慧和魄力。

冯兴贵万万没有想到,徐浩东故伎重施,以退为进,一招辞让主任一职,一下子赢得了江帆的信任,这种举动他冯兴贵肯定做不出来。

失望之余,冯兴贵想到了如何向徐浩东解释此事,他是通知了两院的负责人前来参加徐浩东的就职仪式,但他没有直接通知江帆,而是委托另一位副主任转告,这位副主任是冯兴贵的铁哥们,不知道这位铁哥们玩了什么名堂,竟导致两院的负责人全体缺席。

解释是必须的,冯兴贵太了解徐浩东,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机却深似大海,他不问不顾,恰恰说明他把此事装在心里,早解释一定好于晚解释。

三把手不能轻易跟一把手斗,否则会输得很惨。

想了老半天,冯兴贵憋出了一招“转移矛盾”。


午休的时候,冯兴贵打电话问徐浩东是否有空,徐浩东正在听汇报,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副大队长李勤军已从省城回来,正汇报关于顾青平副市长的死因,徐浩东说,老冯,那你也过来听听吧。

冯兴贵对顾青平的死因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徐浩东派李勤军出差,却绕过市公安局的领导,徐浩东与李勤军的关系没得说,但这说明徐浩东不信任市公安局的领导,冯兴贵暗暗地记在心里。

顾青平死于过量的安眠药,法医断定,顾青平是在回国的航班上服用了安眠药,但安眠药从何而来,又如何将安眠药带上飞机,顾青平为什么会服安眠药自杀,目前还在调查之中。与此同时,负责调查顾青平死因的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重案支队,已向云岭市派遣一个专门小组,再次对招商团其他成员及随行人员进行询问调查。

听完汇报,徐浩东打发李勤军离开。

“浩东,你对顾青平感兴趣?”冯兴贵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老冯,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徐浩东说:“不管顾青平是什么人,他都是咱们云岭市的副市长,好端端的出国,回来的路上却死翘翘,咱们不能关心一下吗?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咱们都得给社会和公众一个交代。”

说得好听,冯兴贵心想,顾青平虽然与三位落马的前书记关系不深,但他长期分管城建和交通,与盘口镇特别是盘口镇稽查站和收费站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你徐浩东在盘口镇搂草打兔子,直接点火放炮,端了整个盘口镇及盘口镇稽查站和收费站,顾青平自知罪责难逃,怎么可能选择在回国的飞机上服用安眠药自杀呢。

不过,冯兴贵又想,徐浩东就是徐浩东,不按常理出牌,端掉一个盘口镇,不但三个前书记的案子打开了缺口,顺手还搞掉一个副市长顾青平,什么叫稳准狠,这就是稳准狠。

“老冯,想什么呢?”

冯兴贵噢了一声,“浩东,我对顾青平不感兴趣,但我对顾青平所在的招商团感兴趣,你看看这个吧。”

接过冯兴贵递来的一份材料,徐浩东粗略地翻了一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招商团二十一个人,出境时间二十四天,去的也就是附近的东南亚和港澳台,居然花了三百七十五万元,平均每天花费十五万元,他们是去招商引资的?还是去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

“谁说不是呢。”冯兴贵也是很恼火的样子,“林市长上任以来,咱们的财政管理一直混乱无序,全靠他的笔和郭涛的笔,两支笔代替了财务制度,财政预算计划成了一纸空文。至于象这种出国招商,他根本就没个预算,花多少算多少,花到哪里算哪里,反正花的是公家的钱么。”

徐浩东问:“老冯,这个材料是谁交上来的?”

冯兴贵说:“材料是宣传部长余怀光交上来的,他是这次出国招商团副团长嘛,不过以我的推断,这是林建峰市长授意余怀光交上来的,目的是对你的火力侦察。”

“哦,此话怎讲?”

“一,此次招商团出国未经上级批准和市常委会同意,二,顾青平副市长死于招商团出国期间,三,招商团浪费巨大,不好交待。就凭这三点,林建峰市赖在省城不肯回来,因为他感到了危险。所以,现在他在等待你的反应,你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会马上回来上班,你要是不依不饶,他就会找借口继续赖在省城。”


徐浩东明白了,老家伙,这既是林建峰市长的隔空火力侦察,何尝又不是你对我的火力侦察呢。

“老冯,你怎么看?”

“你是班长,我听你的。”

“你少来这一套。”摆了摆手,徐浩东笑着说:“招商团出国发生在你代理主持工作期间,你别把事情扔给我。”

冯兴贵也笑着说:“招商团出国前和出国时,我负有责任,现在你上任了,招商团在你任上回来,所以你也得负责,我顾头,你顾尾。”

“好吧,按老规矩来。”徐浩东说:“民主集中制,先民主后集中,你先说,我总结。”

“哈哈,我说浩东,你就欺负我吧。”笑过之后,冯兴贵说:“林市长急,咱们不急,我建议咱们暂时搁置,引而不发,看后续发展再作定夺。”

徐浩东望着冯兴贵说:“老家伙,你这招忒损,明摆着是不让林市长回来上班啊。”

冯兴贵不慌不忙地说:“我说的,肯定也是你所想的,英雄所见略同嘛。”

两个人难得的达成一致,借势发力,把林建峰市长搁在火上烤,让他待在省城家里没脸回来也不敢回来。

云岭市的干部队伍泾渭分明,那些退居二线的老干部自成一派,一般谁的账都不买。处于一线的干部,大部分是三位前书记的旧部,剩下的就是冯兴贵苦心经营的成果和林建峰市长扶植的人马,此外还有少数象常务副市长李继国那样特立独行的人。

官场犹如江湖,江湖总是有众多的门派,官场也有众多的山头和团伙,小小的云岭市也不例外。

冯兴贵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这辈子的崇拜对象,竟然是老书记刘政道。刘政道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云岭一把手,快过去三十年了,刘政道老人在云岭市还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冯兴贵想做刘政道那样的人。但冯兴贵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以前斗不过方一山和郭涛,现在玩不过林建峰市长,更不敢与徐浩东玩真的,林建峰市长上面有人,徐浩东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开烧,他可不想引火烧身。唯有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徐浩东的头号对手是林建峰市长,那就先配合徐浩东压制林建峰。随着反腐败的深入,肯定会有不少干部落马,凭着他冯兴贵的实力,乘机安插一些自己的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徐浩东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新官上任,两眼摸黑,虽然情况基本了解,但如何理顺思路进入角色,既快又准地把握全局,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身陷两面受攻的境地,一个不倒翁冯兴贵,就让他如芒在背,要是林建峰市长也来搅局,岂非如刺在喉?现在这样挺好,先把林建峰市长挡在局外,剩下一个冯兴贵,他还是有把握应付的。冯兴贵格局太小,不够大气,徐浩东对他的小心思了然于胸,与他周旋,可谓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冯兴贵不肯起身的样子,徐浩东主动地问:“老冯,你还有事?”

“有。”冯兴贵微笑着说:“浩东,我个人浅见啊,你不该迁就江帆,他不给你面子,鼓动那帮小老头不出席你的就职仪式,可你倒好,反而以德报怨,要把市主任一职让给他,浩东,我觉得你的考虑欠妥。”

“哦,你接到正阳书记的电话了吧。”徐浩东笑了笑,乘机敲打了冯兴贵一下,“老冯,你这个老家伙,人家不来出席我的就职仪式,你也不解释一下,事后更没片言只语,我还以为你没有通知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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