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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便是大秦,开局因反对郡县制要被始皇问斩?炮灰?不!陈珂站在历史的废墟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我要这赳赳老秦,荣光的旗帜布满全球!
主角:开局被始皇 更新:2022-12-06 09: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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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开局被始皇的其他类型小说《开局被始皇问斩怎么办?》,由网络作家“不一样的闲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睁开眼便是大秦,开局因反对郡县制要被始皇问斩?炮灰?不!陈珂站在历史的废墟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我要这赳赳老秦,荣光的旗帜布满全球!
“大胆!”
“你竟敢质疑陛下之令?”
一道怒斥声将陈珂从恍忽中唤醒,他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站在一处大殿中。
此处大殿恢弘无比,周围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的眼睛中,全都是同情和嘲笑。
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珂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脑海中此时浮现出来无数的记忆。
这里是大秦!
台上坐着的是千古一帝始皇帝,周围站着的是大秦刚建立时候的臣子。
自己则是连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名字的一个炮灰....
一个紧紧跟随长公子扶苏的脚步,反对始皇帝施行郡县制的炮灰。
此时,他已经身陷令圄。
当朝丞相怒斥,始皇帝一双眸子肃穆的望着他......
看似已经是死地!
陈珂焦急的等待着脑海中的记忆浮现.....
金手指呢???
朕.....咳咳,我的金手指呢???怎么还不出来?!
而接下来,无论陈珂如何焦急的呼唤。
他脑海中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响起那熟悉的清脆声音.....
而此时,站在大殿中的丞相、诸多同僚都已经是开始了步步紧逼!
原身跟随的扶苏现如今自身难保。
陈珂看了一眼跪在自己前面的李斯,有些许咬牙切齿。
眼瞎!
上方传来一道平静至极,其中甚至带着些许澹漠的声音。
在那声音之下,陈珂觉着自己似乎如同一只蝼蚁一样。
“陈少府,你还有何话可说?”
始皇帝!
嬴政坐在高位之上,神色漠然,看着陈珂如同看着蝼蚁。
哪怕是九卿之一又能如何?
他乃是皇帝,统御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而始皇帝的话对陈珂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这句话落在陈珂的耳中,无异议问陈珂。
你还有什么遗言?
难道就要死在此处?
陈珂心中慌乱,脑子却是愈发的清醒了起来.....
思绪情形后,陈珂心中有了章程。
不管日后如何,现如今先自救!
他当即便是抬起头,神色中带着些许坚定和肃穆。
“启禀陛下,罪臣有话说!”
坐在高位上的始皇帝挑了挑眉头。
有话说?
这厮还有什么话要说?难道是临死前要骂自己一顿?
不过始皇帝看着台下的陈珂,感觉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他就好像是变了一样.....
以往的他如同墙头草,看起来虚浮无比。
此时的他倒像是一个坚定的人。
一抹思绪从始皇帝的脑海中闪现而过,或许给他个机会也不错?
毕竟是自己问出来的。
“哦?”
“你有何话?说来朕听听”
始皇帝看着陈珂,眉宇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好奇。
而站在陈珂面前的李斯听到始皇帝的话,也是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人群之中。
匍匐在地上的扶苏迷茫的脸上则是带着困惑。
少府想说什么?
人群中的淳于越则是微微的闭着眼睛。
虽然这事情是他挑动的,甚至扶苏公然反对始皇帝的事情也是他挑唆的。
可他此时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站在一边。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话似乎不是用在这个场合,可如今用到此处,却也显得十分贴合。
台下的陈珂缓缓地呼了口气。
他的脑海中思绪开始逐渐的清晰,甚至可以列出来一二三点。
始皇帝暴怒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反驳郡县制,而郡县制是始皇帝一定要执行的!
这和书同文车同轨一样,是始皇帝为了巩固统治的政策之一!
可是这个时候的郡县制,真的很完善么?
不!
这个时候的郡县制一点都不完善,甚至还有很大的弊端。
陈珂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开始拼命地挖掘郡县制的弊端。
他要偷天换日!
换什么日?
换「反郡县」的日!
陈珂要像始皇帝证明,自己反的是郡县制,但又不是郡县制。
自己反的是现在的郡县制,是不完善的郡县制,而不是始皇帝要实行的郡县制!
他要将郡县制的概念给偷换一下......
从而造成一种错觉。
自己是支持郡县制的,自己是支持始皇帝的。
自己只是觉着李斯提出的郡县制有很大的缺陷,自己只是觉着这个郡县制应该更加完善。
否则会留下无穷无尽的弊端.....
所以自己是忠君的!自己是爱国的!
之所以跟着扶苏一起反对郡县制,是因为自己不清楚扶苏所说的概念!
自己以为扶苏的反郡县,和自己的反郡县一样。
而不是支持分封制!
也正是这个时候,陈珂才是由衷的感谢自己的原身.....
即便是被人挑唆跟着扶苏一起反对郡县制,他的胆子和脑子都太少了!
所以他根本是没有说出最要命的那一句,支持分封制!
只要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一切就还要反转的余地......
将自己的思绪捋清楚之后,陈珂才是松了口气。
感谢面试,感谢考公!
此时,大殿中,淳于越站了出来,望着陈珂怒斥。
“陛下给了你机会,为何你如今又是迟疑?”
“难道不应当将自己的内心说出?”
淳于越盯着面前的陈珂,眼眸中带着些许凛然的鼓励!!
陈珂心中冷笑一声,这个老梆子。
等到自己摆脱面前危机的时候,他就要让这个老梆子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他陈珂,最小心眼!
这辈子,上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记仇!
陈珂当即便是抬起头,望着坐在高位上的始皇帝,声音中带着些许沉重。
“陛下,罪臣是反对郡县制”
这句话刚说出口,大殿之内此起彼伏的响起一道道怒斥声!
“大胆!”
“此乃陛下之令,你还敢反对?”
“临终之言,竟还敢反对陛下?陈珂,你是不是想死!”
陈珂环视着四周。
出声的人中,有些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有些人则是双目中带着担忧。
呵斥之言,并不完全出自他的敌人之口。
陈珂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望着台上的嬴政。
此时,唯有嬴政开口,他方才有活路。
嬴政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好奇,他眯着眼睛,望着陈珂。
“哦?”
“陈珂”
“事到如今,你依然还在反对郡县制?”
一连串的怒斥声在始皇帝开口后,全都是消失了。
不管是后世中赫赫有名的李斯也好,还是这个时候依旧拥有强大势力的冯去疾也罢。
那张狂到不可一世,甚至到了汉朝被拥立为支柱的儒家也好......
所有人在始皇帝开口的那一瞬间,全都是闭嘴!
全都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没有人敢在始皇帝开口的时候,继续斥责。
也没有人敢越始皇帝的界限.....
哪怕是淳于越,也只是暗戳戳的,找始皇帝的亲子来反对这个事情......
陈珂跪在那里,神色中带着凛然。
他看着始皇帝,等到始皇帝将话问完后,才开口讲道:“启禀陛下”
“臣反郡县制”
不等这句话引起波澜,陈珂就是紧接着说道:“但臣却不是反陛下”
“更不是反陛下要进行的一统”
陈珂看了一眼跪在自己前方的扶苏,以及站在自己侧前方的淳于越。
“臣只是脑子不太好,以为扶苏殿下反的郡县制,与臣想反的郡县制,是一回事儿罢了”
扶苏要反对的郡县制,和他要反对的郡县制,不是一个郡县制?
这句话有点绕口,但朝堂之上怎么可能是有蠢笨如驴之人?
当即便是反应了过来陈珂是什么意思。
一些人也是心中感慨,看来想要将这陈珂给拉下马,暂时是没机会了。
这人竟能绝地求生?
李斯更是在心中慨叹,以往也没有发现这陈少府这么有才能。
如此巧言善变。
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能说、且不怯场了?
这下子,恐怕已经是引起了陛下的好奇心了吧?
果不其然,始皇帝听了陈珂的话,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
他看着下方陈珂道:“哦?”
“你说你反对的郡县制,和扶苏反对的郡县制不一样?”
“说来听听”
听到这句话,陈珂悬着的心才是放下了一点。
皇帝既然问了出口。
只要自己之后的回答没有问题,那么自己这条命大抵上就是保住了。
但此刻还不能掉以轻心。
当即便是抬起头,望着始皇帝开口道:“陛下,臣不知扶苏公子反对郡县制,是为了支持分封制”
“若是知道了”
“定然在扶苏公子反对后,再另起炉灶,也不至于让陛下误会”
“扶苏公子是支持儒家的分封制,支持孔丘的复周礼”
“而臣则不一样”
“臣反对李丞相的郡县制,纯粹是因为一点”
陈珂抬起头,条理清晰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
“李斯丞相提出的郡县制,其中有些许的问题”
“这些问题会影响到陛下最终的目的”
“所以,臣才在这个时候,反对郡县制”
“臣反对的不是郡县制本身,而是这个不完善的郡县制”
这句话虽然绕口,但朝堂之上的人都明白。
一时之间都是感慨陈珂好运。
反对郡县制本身,和反对郡县制,是有区别的。
其中的区别,甚至比人和畜生之间的区别还大。
「郡县制」本身,不只是一个制度,更是皇帝要统一,要巩固天下的手段与措施。
而郡县制,则是一个手段。
你可以反对手段,但是绝对不能反对这个手段背后所蕴含的意义。
反对这个手段,只要你能说出更好的手段,你就是皇帝的爱臣,更是贤臣。
可若是你反对这个身段本身.....
那你就是反对皇帝!
等死吧,没救了。
听着陈珂的话,本来稳稳坐在皇位上的始皇帝,突然挑了一下眉头。
反对的是「郡县制」这个不完善的手段?
因为不知道扶苏提出的是支持分封制,所以才是一起开口?
始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珂。
他当然能够看出来,陈珂最开始的确是反对郡县制的。
嬴政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低着头,安静如鸡的淳于越。
他还知道,是淳于越挑拨的!
只是这个时候,始皇对陈珂口中郡县制的弊端,有了些许兴趣。
封建时代,所有人的性命在皇帝一念之间.....
说你无罪,你就无罪,有罪也是无罪。
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无罪也是有罪。
就像赵高一样,蒙恬多次参赵高枉法,赵高跪在地上一求情,始皇不也是赦免?
所以从最开始的时候,陈珂就没有准备用巧言善变来为自己脱罪。
因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更清楚的知道本质!
透过现象看本质!
只要始皇心里想要饶自己一命,就算自己是真的想反对郡县制。
始皇帝都会装作不知道。
所以接下来的措施是最重要的!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嬴政望着下方陈珂,脸上带着些许从容,不起任何的波澜。
“哦?”
“现如今的郡县制有种种弊端?”
“陈少府,说出郡县制的弊端”
“若是有理,你无过,反而有功”
始皇帝已然定性。
事情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
陈珂抬起头,眉宇中带着坚定。
“启禀陛下,丞相大人的郡县制,本质上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陈珂先行肯定了李斯的郡县制,免得再暗中得罪了一人。
李斯是好的,出发点是好的,一切都是好的。
“只是,丞相大人常年在陛下面前,处理家国大事,反而容易忽略一些小事”
丞相大人的地位高,要处理很多大事,很忙。
所以看不到一些小细节是正常的。
不像我,我是个小透明,是个小官,不起眼。
“这些小事其实隐藏在地方中,若是不经常在外,不知道也是正常”
所以郡县制有问题不是因为李大人有问题,李大人还是很棒的。
不着痕迹的捧了一下李斯后,陈珂才是继续开口道。
“而臣,前些年曾在邯郸郡为官”
“是故对这些的了解,比李大人略微多了点”
陈珂整理了思绪后,先将总结语说出:“郡县制是为了巩固我大秦的统治,使我大秦能够万世”
“所以,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力要加强”
“这种情况下,郡县制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可却有几个问题”
陈珂抬起头,看着李斯道:“臣斗胆,有一问,丞相大人可否回答?”
有一问?
始皇挑了下眉头,心里觉着有点意思。
他没有开口。
既然问的是李斯,当然要看李斯自己是否想要回答。
李斯看到嬴政的眼神,心里捉摸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出列。
刚才陈珂卖了自己一个好,捧了自己一下,自己当然也要给陈珂点面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不知陈少府有何问题?”
陈珂看着李斯,眉宇中带着点点的困惑。
“下官听闻郡县制后,心中大惊,大惊之后便是大喜”
“恨不得为丞相大人击鼓以贺”
“此制度对我大秦,乃是天大的好事,更是让我大秦千秋的基础”
“只是,在听到了郡县制的详细内容以及丞相的介绍后”
“下官心中却是有了一个疑惑”
陈珂的眼睛中带着平静,一双漆黑的眼睛看起来如同古井一般。
“郡县制施行以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下如此多的郡县,该让谁来治理呢?”
“我听丞相大人言语中未尽之意,却是想让那当地的贵族之人,去治理当地”
“如邯郸郡郡守”
“现如今竟然是赵地的一位官员正在管辖”
陈珂点破这个问题后,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无害。
“那么,这位赵地的官员,若是心中还有当年的故国呢?”
“又该如何?”
陈珂的问题如同一道惊雷一样,落在众人的头顶。
一瞬间,所有人都是愣在了那里。
即便是始皇帝也是一样。
在众人看来,如今六国已经是没了,天下只剩下了大秦。
那不就是过去式了么?
可陈珂所说的问题,却是真正存在的.....
只是这个问题,一下子戳到了朝廷中许多人的肺管子。
人群中,一个人勐地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愤怒。
“大胆!”
“老夫也不是秦国之人,难道你觉着老夫对秦国是有二心的么?”
“没错!”
“本官同样不是秦国之人!”
两三个人走了出来,看着陈珂怒声呵斥。
他们望着台上的嬴政:“陛下,此人简直是在挑拨我等君臣之间的关系啊!”
“还请陛下为老臣等做主!”
而听到这两三个人的呵斥,陈珂却诡异的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慌。
反而是嘴角带着些许笑容。
始皇帝也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神色却是逐渐的冷了下来.....
方才出列的李斯却是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这陈珂,果然变得聪明了许多。
之前呵斥陈珂的几个人,见到众人没有反应,当即便是有些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没有人支持自己?
其中一个老者脸上带着暴怒,他正是赵地之人。
他看着李斯说道:“丞相大人,你也是他国之人,甚至还写过谏逐客书”
“今日却为何一言不发?”
李斯抬起头,脸上带着厉色,他的声音比他的面容更加的愤怒!
“大胆!”
他看着远处的老者,怒声呵斥道:“六国已灭,本官乃是大秦之人!”
“何来他国之人?”
“你这贼子,如今竟然还在内心觉着自己是他国之人?”
“甚至还觉着自己是赵国之人?”
“只是说了一句赵地的郡守有二心,你便是忍不住蹦了出来?”
李斯怒目圆睁,瞪着站在那里的几个人。
“陈少府说得,就是你们这些,身在我大秦,心中却还有故国之人!”
疾风骤雨般的呵斥落下,那几个人都是懵了。
他们望着站在人群中的其他人,试图从他们的身上找到支持!
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口.....
所有人在接触到他们目光的同时,都是低下了头!
老者有些许的绝望,他看着众人,不断地寻求支持!
“王大人?”
王大人漠然:“本官乃是大秦之人,可不是什么他国之人”
“刘大人?”
刘大人横眉冷对:“本官为大秦之人!要为大秦抛头颅洒热血!怎会是他国之人?”
无论这老者找了多少人,所有人都在拒绝他!
废话!
没有感受到坐在皇位上那人的杀气么?
这俩人已经废了!
现在,就算自己真的是这个想法,也绝对不能够再出现!
他们不想死!
而此时,陈珂再次开口了。
陈珂看着台上的始皇帝,轻声道:“陛下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是为天下祖龙”
“陛下在咸阳坐镇,咸阳的大部分官员自然是不敢有二心的”
“只是那刚收复的其他地方呢?”
陈珂的眼睛中带着疑惑:“臣在听到郡县制以及李大人的安排后,心中便是有了这个困惑”
“那么其他地方,距离陛下遥远的地方”
“该如何保证,那里的百姓、那里的郡守都是忠于大秦的呢?”
陈珂的话语落在大殿中,显得空荡荡的。
在场的大臣没有一个开口的,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个事情。
这似乎是一个逻辑怪圈。
陈珂说完之后,就低着头眼睛中带着一抹笑意。
不是似乎是一个逻辑怪圈,这就是一个逻辑怪圈。
因为从古至今,一直到后世都是没有办法完全解决这个事情。
天下太大了!
坐在高台之上的始皇帝终于是开口了。
嬴政望着台下的陈珂,眼睛中划过一抹欣赏的神色。
这个陈珂,以往不怎么堪大用。
如今看来反而是陷入逆境之后,能够爆发出大才能。
若是之后都能够保持这个才能的话,倒是可以重用,甚至于李斯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
嬴政看向站在人群,百官之前的冯去疾。
他低下头,眼睛中划过一抹冷漠。
毕竟冯去疾,不太能用了。
他嬴政用人,才华固然重用,但更重要的是跟紧自己的脚步。
可是冯去疾.....
想到这里,嬴政的神色变得和善多了。
他看着陈珂,抚掌大笑。
“原来如此”
“陈少府之心,朕已经是明了”
“既然陈少府只是忧心这天下之安危,而不是反对郡县制”
“陈少府自然无事”
“朕还是能够容得下一些建议的”
“起来吧”
说完之后,嬴政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扶苏,心中有些不忍。
尚且想给他一个机会。
“扶苏,你的想法,可是与陈少府一样?”
这个问题落在大殿上,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扶苏。
扶苏跪在地上,眼神低低的垂着。
他沉默了。
这个时候,他能说些什么呢?
违背自己的心意?
扶苏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回答「是」,只是一个字,他就能够免除灾祸。
可怎么能这样呢?
世事能这样么?
世事不能这样的,他心中所想的东西,就是他要所说的东西。
扶苏扭过头,看着身后已经站在那里的陈珂。
之前的陈珂他不曾注意到,但现在的陈珂,他觉着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他抬起头。
神色坚毅。
嬴政看到扶苏的神色后,心中就是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选择了。
只是他终究是不忍心,不忍心惩罚这个儿子。
这是他的长子。
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是他的错,还是谁的错?
一向自信的始皇帝这个时候都有些许不自信了。
他抢先在扶苏开口前,站了起来。
声音平静而又缓慢的落下。
“罢了”
“散朝吧”
说着,嬴政就朝着后殿而去,走到一半,停下了脚步。
“陈少府,你随朕来”
说完嬴政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这大殿之上。
扶苏看着远去的嬴政身影,突然觉着有些许的无可奈何。
他是真的想让大秦更好,也想要为自己的父亲分担那重任。
只是不知为何,他越想做好,越是做不好。
这就好像是成了一个梦魔一样。
章台宫大殿中的臣子们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唯有陈珂依旧站在大殿中等候着。
李斯走到陈珂的身边,眉宇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陈少府,你今日可算是开了窍啊”
只是说了这样子一句后,李斯就是离开了。
他是大秦的丞相,不至于和一个小小的九卿过不去。
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中,他也没有受到责难与担忧。
而在他身后离去的淳于越脸上就是闪过一抹狠辣与凝重之色。
他知道,自己的敌人来了。
如果是之前的陈珂他自然是不会害怕的,但是现如今的陈珂.....
似乎有点恐怖了。
他经过陈珂的时候,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陈珂,而后步履坚定地离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是退去,扶苏也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经过陈珂的时候,脚步些许的停顿了一下。
“陈少府,你也觉着我错了么?”
陈珂本是低着头,听到这话,却是抬起头。
眼神望着扶苏,嘴角带着些许的笑容。
“殿下觉着,自己是真的为大秦好,还是被人给蛊惑了呢?”
“你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你自己想要的”
“还是被人灌输了某种概念之后,强行的让自己信任这种概念呢?”
陈珂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对着自己的邻居小朋友说得话一样。
事实上,陈珂的年纪,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比现在的扶苏大那么一点。
扶苏听了这话之后,心中更是犹疑不定。
他心中想着。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是否真的是我所向的?
扶苏觉着十分荒谬。
可他看到陈珂的神色以及那远处淳于越的身形,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而此时,赵高低着头来到陈珂的身边。
“陈少府,陛下宣您入后殿觐见”
陈珂微微点头,而后离去。
赵高脚步匆忙的跟在陈珂的身后,只是眼神不自觉的看向身后的扶苏。
扶苏站在那里,眼神迷茫,似乎有些许不知所措。
章台宫,后殿
嬴政坐在书桉后,手轻轻的支撑着自己的脑袋。
他的眉宇中带着几分疲惫。
如今已经是始皇二十八年,接近始皇第三次东巡。
是皇帝已经常年服用方士所献上的丹药,身体早已经是有些不堪重负。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年”
嬴政抬起头看着陈珂,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
过了片刻后,嬴政的嘴角才是绽放了一个笑容,一个属于皇帝的笑容。
“陈少府来了”
“坐吧”
嬴政看着陈珂,并没有直接提起方才大殿上所探讨的内容。
而是说起来了另外一个内容。
方才陈珂与扶苏的对话。
“你方才与扶苏说的话,十分有意思”
“只是朕心中好奇”
嬴政看着陈珂的眼神,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散发着些许凌厉的气势。
“你所说的那些,是你为了报复淳于越所说”
“还是说,你真的是那般觉着?”
这话很简单。
陈珂却是在脑海中思考,迅速的思考着答桉。
只是短暂的两个呼吸,陈珂便是开口了。
就像是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一样。
“陛下,臣不敢斗胆期满陛下”
“方才臣与扶苏殿下所说,一方面是为了报复淳于越与儒家”
“另外一方面,也的确是因为臣是如此觉着的”
“这两者并不冲突”
嬴政听了陈珂的回答,语气中带着些许好玩的说道:“哦?”
“是么?”
他的手指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绢帛上写着什么。
“那你说一说,你是如何觉着”
“扶苏今日所说的,不一定是他自己想说的?”
听到这个问题,陈珂的心中带着些许慎重。
现如今的始皇帝明显对扶苏是还有希望的,所以希望自己说出的自然也是他想听的话。
但这个时候的扶苏还有救么?
如果有救的话,自己顺着始皇的意思说倒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或许可以将扶苏救回来。
可若是扶苏没救了......
他在如此说的话,多年后扶苏若是改不过来,亦或者不想改。
受苦受难的岂不是他?
他就相当于在始皇的心中,扎了一根刺。
一根不能够拔出来的刺。
短暂的思考后,陈珂觉着,如今的扶苏还是有救的。
是故当即便是开口道。
“陛下,扶苏殿下如今年纪并不算大”
“他自小跟着儒家的人学习儒家学说,学习所谓的「儒学」”
“所以短暂的养成了如今的性子”
陈珂一边说着,一边斟酌着。
“可是陛下,您觉着,如今的性格问题是扶苏殿下的错么?”
陈珂摇了摇头:“臣觉着,并不是”
“是儒家并没有想要好好教导的缘故”
儒家没有好好教导的缘故?
嬴政的脸颊上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
事实上在嬴政看来,天有错,地有错,自己和自己的儿子肯定是没错的....
现如今陈珂这般的说法,正好是合了嬴政的心思。
“如何说?”
陈珂听着嬴政话里面的语气,以及眼睛中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就明白了。
自己赌对了。
当即便是缓缓地开口道:“启禀陛下,臣认为淳于越等人居心不良”
“教授长公子殿下的,并不是真正的儒学”
他的神色十分普通:“臣虽然不擅长此道,但也曾经听闻”
“君子有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此之为儒学六艺”
陈珂抬起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嬴政说道:“陛下,淳于越可是教授了扶苏公子这些?”
嬴政微微摇头:“虽说朕不曾去听过淳于越教授,但却知道”
“扶苏所学,并无这些”
陈珂再次开口问道:“臣曾听闻,孔子与其弟子曾驾车周游列国”
“孔子之学说,多半也是在周游列国之中,有所感悟。”
“论语更是其生平的言行记录”
“这谓之「实践」”
“臣斗胆在问陛下,淳于越博士可曾让扶苏公子亲眼见过民生,亲自体验过民生”
“亲自的尝试过民生?”
陈珂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的厉色,嬴政听了却并不在意其中失礼之处。
他微微的摇头:“并未”
陈珂坐直了身躯,眼睛中陡然闪过一抹狠辣。
他继续问道。
“臣再问,世之所谓儒生,何为儒生?”
“孔子言「仁」,言「恕」,可曾言是对敌人之所恕,是对敌人是所仁?”
“孔子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也”
“淳于越博士可曾与扶苏殿下讲授?”
嬴政沉默。
他再次摇头道:“只怕是不曾”
陈珂此时的身躯已经是坐的愈发的挺直了。
他直言道:“陛下,孔子的学说其实并不全都是糟粕”
“但淳于越博士所讲授、所教导给扶苏殿下的,却全都是糟粕”
“扶苏殿下从幼年之时开始师从淳于越,淳于越所教授殿下的第一课是什么,陛下可知?”
嬴政此时的神色已经是十分肃穆了,他摇了摇头。
不等陈珂开口,他就是冲着大殿内说道:“去,查一查”
大殿内陡然之间响起一阵声音。
“喏”
一个人影朝着远处而去,正是黑冰台。
嬴政不开口,陈珂也是不开口,两个人面对面的做着。
黑冰台的速度很快,不过四分之一柱香的时候,黑冰台的人就回来了。
嬴政睁开眼睛,眼睛中的锐利一闪而过。
他看着黑冰台的人:“说说吧”
顿若低下头,声音平静而又冷澹,像是没有丝毫感情。
“启禀陛下,淳于越博士所教授的第一课,谓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徒弟要知道侍奉老师,听从老师的话”
“淳于越博士还曾讲授”
“师命不可违”
听到顿若的话,嬴政的脸颊上骤然之间绽放了些许恐怖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淳于越!”
“好一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好一个弟子要侍奉老师,好一个师命不可违!”
此时的嬴政处于一种极度暴怒的状态,他的双眼几乎都是猩红色的。
他以为是扶苏本身愚钝不堪,谁曾想却是有人在暗中渲染?
嬴政的声音十分冷酷:“怪不得扶苏成了如今的性子”
“从幼年被如此教育”
“如何能够成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淳于越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他微微的磕上眼睛,掩藏着内心的暴怒与杀气。
“来人,着朕令”
“淳于越品行不端,蔑视皇权,罪大恶极,夷三族!”
“即刻收押!”
带着杀气的命令直接传下,赵高声音中带着畏惧。
“遵旨”
嬴政说完之后,呼了口气,回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陈珂。
陈珂此时的神色不变,依旧是木木的。
“陈少府当真是好算计,也当真是好心计啊”
暴怒过后的嬴政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陈珂为什么要对着自己说这些?甚至陈珂为什么要对扶苏说那些?
恐怕都是为了此时吧?
只是嬴政并没有过多地计较。
毕竟淳于越这个东西敢这样子教自己的儿子,也确实是该罚。
陈珂也只是顺手推舟而已,不算是过分。
嬴政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脸上带着一抹愁苦之色。
“只是如今扶苏已然成了这般模样,朕该如何令其回转?”
陈珂低着头,一言不发。
报仇归报仇,扶苏的事儿归扶苏的事儿。
陈珂当然能够听出来,嬴政想让自己把这个大麻烦给揽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陈珂却并不想要这个大麻烦。
不错,在陈珂看来,扶苏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大麻烦。
扶苏为长公子,朝堂之上更是有蒙恬的众人支持,是货真价实的帝位继承人。
甚至就连嬴政都是比较中意扶苏的。
可在陈珂看来,他就是一个单纯的大麻烦而已....
教好了,是你应该的。
教不好了,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淳于越的前车之鉴就在方才,陈珂怎么可能是主动揽下来这个麻烦?
嬴政见着陈珂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彷若是这地上有什么好东西似的,脸上带着无奈。
“陈少府?”
“你说此事,朕该如何?”
陈珂听到自己的名字只得抬起头,神色中带着些许茫然。
“陛下,臣也不知”
“此时应当询问丞相、王老将军等人”
“下官不过是区区一九卿而已,如何能够决断长公子之事?”
嬴政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是看着陈珂。
“朕方才为复了仇,难道不算你这个滑头欠朕一次恩情?”
“更何况,扶苏的事儿也是你挑出来的”
“你将扶苏的老师给弄没了,难道不赔扶苏一个?”
听着嬴政甚至有些许耍赖的话语,陈珂的眼角略微抽搐。
封建主义害死人啊......
他吐了口气,知道此时已经是没有退路,只能为自己寻一个护身符了。
“陛下,臣是一个粗人”
正当嬴政以为陈珂还要继续推辞的时候,陈珂却是继续开口道。
“所以,臣教授扶苏公子的方法可能有些粗俗”
教导的方法有些许粗俗?
不得不说,陈珂的话引起了始皇帝的注意。
始皇看着眼前的人,大笑一声。
“粗俗?”
“什么粗俗的方法?”
“来,说给朕听一听”
“朕恕你无罪!”
陈珂听了这话,当即便是吐了口浊气。
既然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那么自己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他可不觉着自己能在始皇帝的手里活着。
除非现在自己发现大秦其实不是大秦,而是某一个世界的同人。
然后天下江湖有修炼之法。
最后自己马上觉醒系统,给自己修炼之道。
让自己可以直接翻江倒海。
否则的话,在古代,在封建社会的古代。
皇帝让你三更死,你是真的活不到五更。
就连阎王都是没法救你。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享受生活。
有句话说得好,生活就像一场那啥,如果反抗不了,不如尽情摆烂享受。
“陛下,方才臣也说过了”
“臣觉着扶苏公子现如今的问题在于一点,那就是理论和实践相背离”
“具体来讲,就是缺乏实践”
陈珂眼睛都不眨,看着嬴政说道。
“所以,臣定然会带着扶苏公子在咸阳城中的各个地方游走”
“甚至会去一些污秽之地”
“可能会让扶苏工作做一些「污秽」之事”
“这便是臣的实践”
“不止如此”
陈珂缓了口气,看着神色不变的嬴政继续说道。
“臣的一些话语可能没有那么「雅」,而是通俗、甚至粗俗无比”
“这些话、这些事,可能会让扶苏殿下从现如今的翩翩公子变成一个粗俗之人”
听到这些,嬴政的神色依旧不变。
倒是让陈珂感慨了一下,不愧是始皇帝,这接受能力就是强。
再把自己可能犯的事儿说完了之后,陈珂又是连忙说些好的,安抚安抚始皇帝。
“不过,这样子做也有一个好处”
“便是可以让扶苏公子体会到民生多艰,也不会与扶苏公子发生冲突”
“毕竟,扶苏公子学了十几年的「仁」,想要直接扭转成陛下希望的「霸」、「王」之道”
“是很困难的”
“所以,先从「仁」入手,让扶苏公子知道”
“对于天下百姓来说,「仁」究竟是什么”
“是扶苏公子现如今认为的「周礼」,还是儒家所谓的「不擅杀」、「爱惜下属」”
“亦或者是针对于天下苍生的大爱、大仁”
看着嬴政若有所思的神色,陈珂更是添了一把火。
“陛下之所以是陛下,一方面是因为陛下天资聪慧”
“另外一方面,臣以为是当年在赵国之时、在秦国幼年之时”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嬴政的神色,没有看到嬴政神色变化的陈珂松了口气。
继续说道。
“当年在赵国时,陛下体会到了世事艰难”
“更是身为最普通的百姓,体会到了战争、纷乱、六国并立对天下百姓的影响”
“是故,陛下心中逐渐酝酿出横扫六合的霸气”
“如今天下已然一统,剩余的便是守天下了”
“便是要让扶苏公子体会民生艰难,知道托举着大秦底层的是谁”
“他们过着什么样子的生活”
“是什么人导致他们过着这样子的生活”
“而对于这些人,是否要「仁」”
陈珂说到此处,站了起来,面对着嬴政长长的鞠了一躬。
声音中带着恳切。
“也唯有如此,公子才能够体会到”
“什么是真正的「仁」”
“该对什么人「仁」、该对什么人「王」”
“若是公子能够将这一切汇总,变成属于自己的一切”
“那么便是能够成为「内圣外王」”
“虽然不一定能够超越陛下,但追赶陛下的背影,却是能够做到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陈珂弯着腰,不再言语。
只是等候着嬴政发话。
而嬴政坐在那里沉思着,眼神中却是带着些许的喜悦。
他看着陈珂,心中不断地感慨着。
倒是没有想到,少府陈珂竟然有这样子的才能,今日真是让自己惊骇了。
其实他对与陈珂所说的粗俗并没有什么别的看法,甚至当即就想同意。
只是听到陈珂后来所说的,便是想要听一听。
听一听陈珂还有什么别的话。
这家伙往日里那一副墙头草的样子,从来不出谋划策。
如今这幅乌龟性子倒是合了嬴政的喜好。
戳一下一动,总比不戳他,就想爬到自己头上的好。
长久没有听到嬴政的回答,陈珂的心里也是犯滴咕。
这是怎么了?
自己可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啊。
就算是说「内圣外王」,自己也是说不一定能超越嬴政。
这样子的情况下,自己稍微捧了一下嬴政,又是捧了一下扶苏。
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呢?
但如果听见别人说自己的儿子比自己强,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
不过是转瞬就会被父爱压过去而已。
但眼前的是普通人么?
这可是始皇帝!
所以陈珂小心翼翼的说话,就是不希望自己因为说错话而在始皇心里扎一根刺。
难道自己还是说错了?
正在陈珂心里犯滴咕的时候,头顶却是响起来一阵轻笑。
“呵呵”
“行了,起来吧”
陈珂抬起头,直起腰,就看见嬴政坐在那里,神色似笑非笑。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也不必紧张”
“朕不是那种忌讳提起幼年之人”
嬴政的神色中带着傲然。
他的幼年有什么可以避讳的?那都是他的功勋章!
哪怕幼年如此艰难,自己不还是成了横扫六合的始皇帝?
天下间,谁人能够反驳此事?
“朕便是如了你的意”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赵高说道:“拟旨”
“令少府陈珂为公子扶苏老师,可行一切教化之法”
“此乃奉朕之令”
赵高低着头,轻声道:“喏”
嬴政说完了这话后,扭过头,看着陈珂笑了一下。
“你这滑头,这下子可好了?”
陈珂嘿嘿一笑:“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他拱了拱手,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只是,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知陛下是否能够答应?”
不情之请?
嬴政望着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陈珂。
这个时候,陈珂能有什么请求?
他在脑海中将陈珂有可能的请求全都是过了一遍,但最终也没有想到陈珂会请求什么。
不过陈珂方才答应下来了关于扶苏的事情,始皇帝正在高兴地时候。
是故也就直接开口道。
“何事?”
“说来让朕听听”
陈珂当即便是一作揖说道:“虽然儒家罪人淳于越不可饶恕,但淳于越先生毕竟曾经教导过臣一段时间”
陈珂面色坦然,声音中带着些许恳切。
嬴政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
心里的暴怒此时已经是逐渐的收敛了。
若是陈珂想要请他饶淳于越一命,也不是不行。
就看陈珂能够为淳于越做到什么地步了。
然而,始皇帝的心中刚才生出这个想法,就听见了陈珂接下来所说的话。
当即一口唾沫差点是呛着自己。
“所以,臣想请陛下让臣去看一看淳于越先生”
陈珂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在淳于越先生临死之前,臣想见他一面。”
“以抚慰淳于越先生即将的在天之灵”
在天之灵就在天之灵,还即将的在天之灵。
听着这话,始皇帝只觉着心中嗤笑。
他看着站在那里,看似诚恳,实则是落井下石,又踩了一脚淳于越的陈珂,
变得聪明了后,这家伙似乎变得更加的小心眼了。
“朕还以为是什么事”
嬴政一会袖子,当即便是说道:“去吧”
“等会让赵高领你去天牢,见一见淳于越也就是了”
陈珂当即便是感慨的说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又是聊了几句之后,陈珂便是告退了。
嬴政坐在大殿中,望着陈珂离去的背影,眼睛中的神色有些许意味深长。
这个家伙,今日的表现倒是有些令嬴政刮目相看。
只是不知道,这种表现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还是说真的是临死之前的大彻大悟。
如果只是回光返照,那么过几日便是会恢复原样。
那个时候在观察陈珂,要么革职,要么放在一个不重要的位置。
若是临死之前大彻大悟,那个有病的脑子彻底的想开了,那.....
嬴政收回了目光,心中做着打算。
如今,大秦之中各种实力错综复杂。
当年杂乱无章的六国,全都是汇聚在大秦的朝堂之上。
墨家、兵家、法家、儒家众多诸子的势力也都是掺杂其中,加上六国遗民的势力。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混乱中变得竟然有序,在井然有序中,暗藏杀机。
“陈珂这个人,能否有一招妙用?”
“朕倒是想知道,儒家之人得知此事的反应了”
嬴政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
大殿外
陈珂的身后爬上了一身的冷汗,此时出了大殿,他才是知道了始皇帝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且不说一字一句之中都是蕴藏着别的意思。
单单只是说那恐怖的气势,便是让人举步维艰。
其中一言一行他都是斟酌斟酌在斟酌,生怕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他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古人,尤其是这种能够鲸吞天下的勐人....
而此时,赵高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陈少府,陛下方才已经是吩咐过我了,您跟我来”
陈珂只是微微点头。
虽然赵高是个祸患,但这个时候赵高尚且深得始皇帝信任。
就算是朝中大将蒙恬,跟随始皇帝不知道多少年的人,都无法扳倒赵高。
他就暂时歇了这个心思,日后徐徐图之。
“好的,多谢赵府令了”
赵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领着陈珂朝着外面的方向走着。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已经是到了关押着淳于越的地方。
此时的大牢之内,森然无比。
些许冷气从其中逸散出来,这里毕竟是关押犯人的重地。
赵高也十分懂事,就站在大牢门口,轻声道。
“想必陈少府与罪人淳于越有些许话要说,我便是不打扰二位,再此处等您就是了”
他笑的十分柔和,看起来十分好相处。
“不过还是要尽快”
“此处毕竟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呆久了对身体不好”
陈珂微微点头,而后朝着这大牢里面走去。
大牢里面更加的幽深,些许的冷气在陈珂的身边逸散着,他闲庭信步的走着,如同在逛御花园。
很快的,就是看到了坐在那大牢中的淳于越。
此时的淳于越没有了两个时辰之前的气度和嚣张,反而是浑身上下都是带着些许狼狈。
见到陈珂来了,淳于越的脸色当即就是变了。
“你来做什么?”
他瞪了一眼陈珂,若不是因为这个人临时反水,自己怎么可能是沦落到这种情景?
而陈珂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澹澹的开口。
“虽然淳于越老先生陷害我,蛊惑我反对郡县制,令我得罪陛下”
“甚至最后还想将我置之死地”
“但陈某向来是一个有气度的人,怎么可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老先生入狱?”
他感慨了一声,在淳于越有些狐疑的眼神中,继续说道。
“正巧了,陛下将教导扶苏公子的重任交给了陈某”
“于是陈某趁着陛下心情愉悦的时候,向陛下请了一个恩典”
淳于越眼睛中的狐疑变成了迷惑。
显然是在怀疑陈珂所说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道自己是在蛊惑他,但依旧是请了恩典?
请了什么恩典?
再者说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有气度的人?
简直是笑话!
“什么恩典?”
淳于越冷声问道。
显然,他并不相信陈珂口中的「恩典」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陈珂则是笑眯眯的说道:“恩典么.....”
“就是请陛下允许陈某来见你一面,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
“也让你知道,陈某不仅没事,还被陛下委以重任”
“甚至日后,还有可能步步高升”
陈珂俯下身子,轻声在淳于越的耳边说道:“听说淳于先生有一女儿,年方二八”
“正是适龄的时候”
“淳于先生不必担忧,等到淳于先生死去之后”
“汝妻女.....”
听到这话,淳于越先是暴怒,继而就是庆幸。
他自己都觉着有些许别扭.....
什么时候,被夷三族,妻女也要跟着自己一起死,都成了好事了?
不过也幸好如此,自己的女儿不必落入此人的手中.....
他冷笑一声:“那倒是可惜了,那暴君传旨,夷我三族”
“倒是不必麻烦陈大人了!”
陈珂只是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些许调侃儿的神色。
“我说淳于先生啊,你以为我求陛下将你的妻女赠予我做奴婢,是一件什么困难的事情么?”
陈珂站直了身体,看起来气度非凡。
“你信不信,若是我开口,陛下定然是会赏赐给我的”
“因为陛下知道”
“我有多么厌恶你,更是知道,怎么做,会让你连死,都是死的不安生。”
说完这话,陈珂不再与这淳于越废话。
他只是拍了拍淳于越的肩膀:“行了,淳于老先生”
“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吧”
说完,陈珂直接站起身子,就朝着外面走去。
而此时,赵高正站在外面静静地等待着。
赵高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温和,整个人身上一点不耐烦的气息都是没有。
“陈少府,您说完了?”
他恭恭敬敬的说道:“那我便是会去向陛下复命了”
陈珂也是拱了拱手,看着赵高道:“多谢赵府令”
“陈某已经是说完了”
“今日之事,陈某也是一身疲惫,便是回去休息了”
........
咸阳宫
嬴政坐在大殿中,拿着一个青铜酒爵,眯着眼睛,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哦?”
“陈珂当真如此说?”
他的身旁,一个身上穿着藏青色,接近黑色袍子的人跪在地上。
正是黑冰台,顿若。
顿若微微点头:“启禀陛下,正是如此”
“陈少府与那淳于越说完之后,便是离去了”
“而全程中,赵府令并没有在一旁看着”
嬴政微微点头,摆了摆手让顿若下去了:“行了,朕知道了”
恰在此时,大殿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正是赵高回来复命了。
在赵高说完之后,嬴政不经意之间的问了一句:“赵高”
“你说朕要不要如了陈珂的意,把淳于越的一对儿双胎女儿送往他的府邸?”
嬴政的嘴角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朕正不知道该赏赐他什么呢”
赵高低着头,身上已经是落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这是始皇帝在警告自己。
这个时候他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是将始皇帝的警告记在心里就行。
嬴政自顾自的说完之后,看着赵高:“你问问陈珂去,看看他要不要这个赏赐”
“要的话,朕很乐意成人之美啊”
........
陈府
在经历了一遍封建主义使人沉醉的美好沐浴之后,陈珂安然的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他半眯着眼睛,心里则是在想着今天的事情。
只是一眨眼而已,便是来到了大秦。
他的未来,能做什么呢?
陈珂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轻易搞事情.....
毕竟自己要面对的,是真正的始皇帝,而不是什么弱智。
自己这点心机,在始皇帝的面前恐怕连三岁稚童都是不如。
而他来到这个大秦之后,没有什么金手指....
唯一算是金手指的是他的记忆力。
今天白日在朝堂的时候,陈珂就是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似乎变得很强大。
许多年前的一些小事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一些甚至只是瞄了一眼的东西,只要自己努力的复述,都能够将其描述出来。
陈珂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这也算金手指?”
“不过也确实是算。”
“毕竟当年我可是很爱看书的,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是看过....”
想到这里,陈珂又是觉着有点头疼。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教导那位长公子啊......”
“不然,今日淳于越的下场,就是明日我的下场了.....”
“老子可不想死”
这样想着,门口处却是响起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
“老爷,天色已晚,您可是要休息了?”
“奴已经是让下面的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先为您将床铺暖好”
陈珂本来想着其他的事情,听到这话却是眼角抽搐。
这个时代的暖床很有意思。
是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躺在床上。
将床铺暖热,而后他躺上去的时候,可以将脚放在她们身上。
一整夜,都是不会着凉。
陈珂站了起来,默默地说道:“我怎么可能是受到封建主义的侵蚀?”
“我是那种人么?”
“呵”
他冷笑一声,然后看着门外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喏”
随机,两个长相清秀的侍女便是走了进来。
陈珂目不斜视,他才不是贪图这人的身子,只是单纯的冬日太冷了而已。
他一个北方人,没有暖气怎么活?
所以只是为了不冻着自己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
孔家
孔贤坐在府内,微微的皱着眉。
公孙秋、颜崆等人都是坐在这里,他们在商讨着昨日突然发生的大事。
片刻后,公孙秋叹了口气。
“现如今,那个暴君越来越过分了”
“竟然直接下令夷淳于越老先生的三族,淳于老先生可是如今儒家的牌面了!”
“我们怎么能够忍得下这口气?”
孔贤默不作声。
一旁的子弦却是开口说道:“可是不忍,又能够如何?”
“现如今咱们的势力可是不如当年了”
“那暴君重用法家,如今七国一统,天下何处能容纳我们?”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是沉默了.....
片刻后,又是一个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漠然。
“那个暴君的事情,我们当然是要忍,也只能忍”
“可罪魁祸首.....”
“我们难道还需要忍么?”
..........
清晨
今日不必上朝,陈珂躺在床上半晌了不想起来。
感谢始皇帝。
感谢他现在还没有发明出天天上朝的制度。
正准备在躺一会儿,外面伺候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便是开口道:“大人,您醒了?”
“扶苏公子等您一段时间了”
?
陈珂吓得差点从床榻之上一跃而起。
扶苏等了自己一段时间了?
等自己?
大秦的长公子殿下等自己了一段时间,且自己只是在睡觉,而不是有急事?
陈珂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脖子。
自己脖子上的这个东西,还能在自己的脖子上挂多长时间?
这是一个问题。
“咳咳”
他轻咳一声:“我马上就到”
说完之后,干脆利落的将地上散落的衣服穿在身上,而后急匆匆的朝着外面走去。
........
扶苏坐在院落里,脸上的神色中没有丝毫的不耐。
他只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站在院子里,低着头,默默地思索着昨日嬴政与他说的事情。
父皇给他换了一个老师,换的还是昨日里刚开始支持自己,后来不支持自己的陈少府。
不过扶苏虽然聪慧,但明显是太过于老实。
他只是以为,真的如同陈珂所说的一样,陈珂反对的只是不健全的郡县制。
“踏踏踏”
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之扶苏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陈珂来了。
陈珂见了扶苏之后,当即便是行礼道:“公子久候了,是臣之错”
“公子请坐”
扶苏有些愣神,有些茫然。
下一刻他便是惶恐的说道:“老师何必如此?”
“弟子等候老师,难道不是应有的事情么?”
“老师如此,折煞弟子了”
“此于礼不合”
陈珂只是行礼,然后与扶苏坐在对面。
这个时候的礼数尚且是跪坐,两个人都是跪坐,并没有什么别的尊卑之分。
仅仅只是因为尚且还未曾有凳子而已。
陈珂听到扶苏的话,当即便是问道:“扶苏公子,与礼不合,此礼何为?”
此礼何为?
扶苏愣了一下,但尚且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说道:“此乃尊师重道之礼”
陈珂继续问道:“敢问扶苏公子,君与师何大?”
这问同样好解。
《荀子》中,有一篇节名为礼论。
其中所述
“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
“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焉,无安人。”
“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在荀子看来,第一者为天地,第二者为先祖,第三者为君,第四者为师。
这种思想在儒家之中从此时便是开始有了,只是到了后面越发展,越是符合封建主义的君权思想。
所以发展成了
“天地君亲师”
其中,除却将先祖进一步释为「亲」,且将「君」放在「亲」之前外,没有其他的变化。
昨日陈珂回来之后,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扶苏受到儒家的影响很深,尤其是一些糟粕的思想。
儒家中有先进的、值得学习的思想,这是没问题的。
或者说,不只是儒家。
世上的大部分东西,都是有其两面性。
他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
学习什么东西,都要取之精华,弃之糟粕。
这是后世的某种辩证思想。
陈珂要交给扶苏的第一课,就是这种辩证思想。
当然,这么迫切的传授关于「君师」的说法,其实也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扶苏的上一个老师怎么死的?
死就死在那个老头子居然把自己放在「君」之上,妄图把下一个大秦的皇帝教成只会听他话的的傀儡。
所以,必须是先解决掉这个问题。
陈珂看着扶苏,而扶苏此时也是想到了礼论中的这一篇。
这一篇虽然淳于越没有过多地解释,但他却是背过的。
当即便是复述了出来。
而这也同样是陈珂教导计划的其中一步。
他想让扶苏知道,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被人过滤了一遍的。
扶苏开口道:“自然是君大”
“荀子礼论有言,礼有三本,其一天地,其二先祖,其三君师”
“其中,天在地前,先祖居中央,君在师前”
陈珂听到这话微微一笑:“公子,如今你我是什么关系?”
扶苏没有丝毫犹豫:“乃是弟子与老师的关系”
陈珂却是微微摇头:“公子,若是按照荀子中的记载与说法,你我首先是什么关系?”
扶苏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是君臣的关系”
陈珂点头。
“公子,你乃始皇帝陛下的长子,陛下更是一心将你当成继承人来抚育”
“对你有很大的期待”
“这是其一”
“其二,你乃是我大秦的长公子”
“而我乃是大秦的九卿少府”
“你乃君,我乃臣”
“此之为君臣”
陈珂悠然说道:“所以,你我之间有两者关系”
“其一为君臣,其二为师徒”
“公子,您说这两者的关系,哪一点在先,哪一点在后?”
此时的扶苏已经是反应了过来,这不仅仅是一场谈话,更是陈珂于自己讲授的第一堂课。
他当即便是坐的更加端正了。
思索了片刻后,他开口道:“扶苏知,当为君臣在先,师徒在后”
“只是不知其为何是如此”
陈珂点头:“你我若论师徒,则是从昨日起”
“若论君臣,则是从我入朝为官起”
“这是论时间之说,君臣在师徒之前”
“若论礼数,你可知为何?”
扶苏点头:“因为君在师前”
陈珂微微一笑:“不错”
他看着扶苏说道:“所以,公子来到我府邸后,若是见到我未曾睡醒”
“应当怎么做?”
扶苏犹豫了一下,虽然这不符合他长久以来受到的教导。
但却是让他十分逻辑自洽。
这就是儒家之中的内容,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令人唤醒老师”
陈珂飒然一笑:“不错,正是如此”
他借着这个问题,继续询问扶苏:“公子,你可知为何陛下为您换了一个老师?”
扶苏听到这话,眼睛中带着些许的忧虑。
他看着陈珂道:“因为扶苏反对父皇的郡县制,父皇以为是老师教导之错”
陈珂微微摇头:“不,并不是如此”
“虽然你反对陛下的郡县制,令陛下十分生气”
“且这事情的确是淳于越故意为之”
“但陛下却不会因为此,而夷淳于越三族”
他温和的看着扶苏:“殿下在想一想?”
再想想?
扶苏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来之前,只是觉着是自己拖累了淳于越,才导致淳于越遭受此等大难。
甚至在他来之前,已经是在宜春宫中写好了奏折。
他准备明日上书始皇帝,求始皇放他的老师一马。
只是没想到,如今自己的新老师问出了这样子的问题。
他当即犹豫了一下,继而问道:“弟子不知道”
陈珂笑了笑,他看着扶苏讲道:“扶苏公子,您之前知道礼论这一篇么?”
扶苏点头:“知道”
陈珂再次问道:“那,这一篇是您自己知道的,还是淳于越先生给您讲授的?”
扶苏没有犹豫,继续回答:“是我自己看到的”
他脸上带着些许茫然:“老师他似乎不怎么喜欢荀子,所以并没有讲授过荀子的多少文章”
陈珂看着扶苏,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温和。
“是真的没有讲过,还是殿下记得的不多?”
扶苏有些许犹疑了。
似乎淳于越讲的关于荀子的文章也不少。
看到此等情形,陈珂再次问道:“现如今,殿下可是知道了”
“为何陛下要夷淳于越先生三族?”
扶苏眨了眨眼睛,立刻便是将前后所有的关系全都是联系到了一起。
“因为淳于越老师不曾给我讲授过礼论?”
陈珂看着扶苏,此时的扶苏已经是将近二十岁,快要加冠的年纪了。
却是被淳于越教成了这样子。
扶苏本身也算是聪慧,也算是反应迅速的了。
若是好好地教导,却是能够算是一个好的接班人。
如果扶苏被好好教导,大秦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陈珂不由得这般想到。
他听到扶苏的回答,略微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不只是如此”
“其实,有时候公子您的视角太狭小了”
“这样子不利于治国,也不利于您去看待世间的一切事情”
“您尝试着,将自己的目光放的大一点”
“然后再看一看这个问题”
“体悟一下,陛下的苦心”
扶苏听到这话,微微的皱眉。
陈珂先是点头,又是摇头,这个情况下,像是既肯定,又否定。
那么自己的思路肯定是对了。
只是看待的目光小了?
所以,父皇是恼怒淳于越不教授自己礼论。
礼论是什么?
礼论是荀子讲述君臣之说的文章,这一文章中,君在师前。
而他仔细想来,淳于越不曾讲授的儒家文章,都是这般的.....
都是强调君主威严的。
而淳于越讲授的,全都是一个弟子该如何听从老师的话,该如何侍奉老师的.....
想到这里,扶苏心中不由得有些许的心惊。
他看着陈珂道:“父皇动怒,是因为淳于越不曾与我讲君臣,只将师徒?”
陈珂微微点头,抚掌赞叹道:“殿下当真是聪慧”
“一点就透”
他看着扶苏,略带着鼓励的说道:“那么殿下您在想一想”
“为何陛下如此生气这一点?”
这一次,扶苏没有丝毫的犹豫。
“是因为,我乃是大秦的长公子,是未来大秦的继承人,是未来天下的皇帝?”
“一个皇帝,是不能够只听从老师话的”
“他至少要有一个身为皇帝的决断”
陈珂微微点头:“不错”
“还有呢?”
扶苏这次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又是开口。
“父皇是觉着,我的事情,会导致皇权受到威胁么?”
陈珂微微摇头:“陛下乃是天下祖龙,何人能够威胁到陛下的皇权?”
扶苏这次彻底的愣住了,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那......”
“先生觉着是为何?”
陈珂放下手中的酒爵,身体往前稍微倾斜了一点。
“殿下,陛下是一腔拳拳的爱子之心啊”
“陛下不只是陛下,还是殿下的父亲”
“当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如此的教导,他如何能够不生气呢?”
“陛下对你生气,也不会对你如何”
“但他却是会生气,故意将殿下教导成这样子的淳于越”
“所以,这才是陛下夷淳于越三族的原因”
“您感受到其中,陛下对殿下的父爱了么?”
这一番话说完,扶苏愣在了那里。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否定的一个状态。
他没有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能够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父皇对他的关爱....
这是一件很少见的事情。
“真的么?”
扶苏有些许不确定。
哪怕如今的扶苏二十岁了,已经算是成人,甚至已经娶了妻子。
这一刻的他,依旧像是一个孩子。
一个长久得不到父皇肯定的孩子。
一样的迷茫,一样的彷徨。
陈珂只是笑了一声:“这是当然”
“不然的话,胡亥公子更加的顽劣,陛下为何不处罚胡亥公子?”
扶苏犹豫了一下:“难道不是胡亥公子更得到父皇的宠爱么?”
陈珂微微摇头。
他看着扶苏:“殿下,我问您一个问题”
扶苏点头:“老师,您问”
陈珂当即说道:“若是现如今,您是陛下”
“您现如今有两个孩子,一个您给予厚望,想让他成为未来的大秦之主”
“另外一个您并不怎么关心他的未来,也不想让他成为天下的主人”
“您会怎么分别对这两个孩子呢?”
扶苏犹豫了一下,张口下意识的说道:“对那个寄予厚望的孩子严厉”
“对那个不必承担责任的孩子宽松些”
这话方才说完,扶苏就是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陈珂,终于是明白了。
当即略带感慨的说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扶苏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弟子多谢老师教诲”
“如若不是老师,扶苏便是浑浑噩噩下去了”
陈珂洒然一笑:“起来吧”
“陪老师喝酒!”
.............
咸阳宫中
嬴政面无表情的听着顿若汇报,眼睛中却是不自觉地带着些许柔和。
等到顿若说完了之后,嬴政才是问道。
“陈珂当真如此说?”
顿若微微点头:“臣不敢欺瞒陛下”
嬴政听到这话,方才是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这个陈珂啊”
“就是会做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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