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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章节欲寄相思千点泪凌佩苧沈离赫》精彩片段
第四章 流水浮灯觅知音
第四章 流水浮灯觅知音
“什么人!”夜色中一道寒光,小荣子的长剑搭在那人的肩头。
皓月连忙跑进帐中来到我身边,低声说:“怎么办,小姐?”我没有说话,心跳得厉害。
夜空中响起男子爽朗的笑声,小荣子不敢妄动。
“姑娘好箫声。”他开口说道。
“敢问您是?”我强作镇定。
那人没有说话,手中变出一只白玉箫,夜色下闪着温润的光,仿佛他的肩头没有利剑,自如地吹着我刚才的那一曲《流水浮灯》,却是不一样的感觉,少了哀婉,多了轻灵。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他的箫声吸引,他吹箫的水平在我之上啊。
可是,这世间在我之上的人又能有几个?
我的乐器音律是大羲朝造诣最高的乐师清流子所教。当年,他流落京城被父亲所救,在凌家当门客时教了我,之后被父亲举荐进入宫廷当乐师,深受先皇喜爱,封为天下乐师第一人。可遗憾的是他再未收过弟子,我从师于他的事,父亲也从未向外人说起。
我暗暗吃惊着,一曲终了,出乎意料地我竟不由拍起手来。
帘外人双手一揖,看着远处一盏渐近的宫灯。
“先告辞了。”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远处的宫灯与那抹渐远的身影会合,一同朝廊外走去。
“小姐。”皓月怯怯地叫了我一声。我收回目光,“回宫吧,夜深了。”
第二天用过早膳,我抱了琵琶,正想去烟波亭,可是走到坤宁宫门口,又返身折了回来。
正在收拾内室的皓月不解,“小姐,您怎么回来了啊?”
我让紫樱将琵琶收进红木匣中,解下身上的灰色蜀锦披风,默默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明媚清新的天空,不做声。
皓月端上银耳冰糖燕窝粥,放在我面前,“小姐,先喝了吧。”
我端起浅口白玉莲花碗,用银匙搅了搅里面的粥,又放下。
皓月上前接过,“小姐,不烫,正好的。”说完,又要递给我。
我摇摇头,“我现在不想吃,你去把蕙菊叫来。”
“娘娘,您找我?”蕙菊站在我面前,手上还拿着拂尘。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皓月他们,说:“你们几个去忙吧,蕙菊你陪我说说话。”
皓月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疑问,还有些担忧。可她见我只笑,便没有多问,就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蕙菊奇怪地看着我:“娘娘?”
我慢慢地燃起花梨木八仙桌上的百合香,停了一会儿儿才说:“蕙菊,自那日柳妃来之后,她再来过么?”
“没有了,娘娘。之后您不就送子孙饽饽给她了么。就没有来了。”
“哦……”
蕙菊见我不再说话,便小声说道:“娘娘,那小的先下去了,一会儿黄敬要送食材来了。”
“下去吧。”我看着蕙菊就要走到门口的背影,突然说:“蕙菊,你拿一套你的衣服来,再把皓月的腰牌拿来。”
“娘娘?”蕙菊不解。
“去拿吧。皓月在坤宁宫内可以不用带腰牌的。还有,别跟皓月说。”我眨眨眼睛一笑。
“是。”蕙菊领命下去了。
我端起已有些凉的燕窝粥,吃了两口,露出了一丝浅笑。
蕙菊拿来的是一身银灰色的锦缎侍女服,上面有朵朵浅粉的菊花。我从首饰盒中挑出几枚雏菊样的簪花,把头发盘成最简单的髻,拿了皓月的腰牌悄悄离开坤宁宫。
许多年后我再次回忆起这天时,仍有着深深的感触:是这一天改变了我的生活,甚至我的命运。
我去了烟波亭,一路上忐忑不安。
昨夜的那个男子会是何人呢?这后宫之中男子是不得入内的,特别是夜里。
可他的声音不像是皇帝的声音,彰轩帝的声音低沉且充满威仪,可昨夜的那个声音却是温和的,听他的笑声仿佛是没有任何负担,只有清心寡欲之人才有那样的笑。
可是,深夜里在后宫的男子还能有谁呢?从那盏迎他的宫灯来看,他应该不是偷偷潜入之人……
一路上,我就这样想啊想啊,虽然心里是害怕的,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烟波亭。以前常听人说“知音难寻”,虽没有交谈,可是听那人的箫声,那么熟悉,曾经在那样一个夜晚,我也是听到过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吧,我的知音。
忍不住啊,虽然我一直跟自己说:“凌雪薇啊,你是堂堂宰相之女,又是皇后,你不是已经决定把这颗心埋葬了吗?不是一直安于过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吗?不是不在乎是否有人能听到你的琴你的箫吗……”
可是,忍不住啊。所以,我借了蕙菊的宫女装,只是想知道昨夜的那个人是谁,会不会也将烟波亭里一个吹箫人引为知音。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没有人,我就再不去烟波亭,就一心做一个虚无的皇后。不再在乎什么,包括,我的家族。
还有几步就能看到烟波亭了,我的心跳得厉害,只是一曲《流水浮灯》而已啊,为何现在自己这样不同寻常呢?
近了,近了,我已经看见烟波亭随风飘摆的羽纱。可是,没有人。心忽然落空了似的有些憋闷,是对自己要从此践诺真的避世而心存不甘?还是希望落空后的失落?我不知道。
走进烟波亭,眼前一亮,在亭中的石桌正中,有一块白色平纹布包裹的物件,小小的。我小心地上前,忐忑着轻轻打开,我一手捂住了自己就要叫出声的口。平纹布里,我的碧玉木兰簪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我喜得一把抓起放在胸口。
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看来,这件东西是姑娘你的。”是昨夜的那个声音。
我回身,他依旧站在羽纱帐外。隔着羽纱我看不太清楚他的容貌,但是我知道那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
我心中仿佛有小小的花朵“砰”地绽开,嘴角不由浮上笑容。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宫女的服饰,他定是什么皇亲国戚,按礼数,我应该向他行李。于是,我连忙行礼,可是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许是看出我的为难,他笑笑,“起来吧,我叫沈羲赫。”
我心中一惊,他是裕王!
“你是?”他问我,但没有走过来,我们就这么隔着帘帐,彼此看不清容颜。
“奴婢是一个在此打扫的宫女。”我低头不知怎么说,随便诌了一句。
他笑了,摇摇头,头上的紫金白玉冠反射着阳光,有些耀眼。
“打扫的宫女身边还有人服侍?本王还是头一次见识呢。”他戏谑地笑着,却并无嘲讽之意。我轻轻地笑了。
他察觉到我的笑,问道:“你是皇上的妃子吧。”我不说话。“你不是柳妃,也不是和妃、丽妃,安嫔?如贵人?”
他说出的都是现今在彰轩帝身边得宠的女子。
我摇摇头,“我只是宫中一不得宠的女子。王爷,您不用猜了。”
“听你的声音想必是性情温婉之人。”他笑了笑,就地坐在亭子的阶梯上。
我慌忙说:“王爷,坐到石凳上来吧。”可心中又在挣扎。
“不了。”他背对着我,摆摆手,“这样你就不用怕我看到你的容貌了,我若真的进去,无论你我可都犯了宫规。你也坐吧。”
我缓身坐下,不知说什么。
“昨天那首曲子叫什么?”他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清远。
“《流水浮灯》。”我轻轻说。
“好名字。”他拿出箫吹奏起来。在这高高的烟波亭外,衬着旁边的碧波,他不像个身份显赫的王爷,倒像个隐居之人。
可是,即使别人不了解,我也是知道的,他和二哥一样,是沙场上的猛将,手中握有雄兵。
曾经父亲力主他赴西南镇守,彰轩帝还与父亲生了嫌隙。
现在太平盛世,彰轩帝不愿手足在外,便让他负责京畿的安全。
我就静静地坐在那儿,隔着帘帐看着他。我听二哥讲过裕王在沙场上的勇猛与智谋,也听宫人们议论过他的天资与随和。我又一次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这里是哪里。
“姑娘为何会到这九曲长廊呢?妃子们不是都喜欢栖凤台么?”一曲未终,他突然停下问我。
我一愣,脱口而出:“王爷为何不吹完呢?”
他不说话,等我的回答。我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望着远远的栖凤台,仿佛看到了那里的衣香云鬓,随后淡淡地反问到:“为何要去呢?”
轮到他不说话了,我继续说:“为了皇帝的垂怜吗?我不需要。在皇宫里平平淡淡也不是坏事啊。”
他点点头,“是我错了。姑娘的性格,应该是不齿与那些女子争风的。”
我静默地笑着,却见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面向亭内,“姑娘,在下先告辞了,今日要与皇兄一同用午膳的,不能迟了。”
“王爷走好。”我微微施礼,他笑着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我又坐下来,感叹时间流逝得真快,仿佛只一刹那就过去了。我摸摸怀中的碧玉木兰簪,露出会心的笑容。
还没到坤宁宫,远远就看见宫门外站着大群的宫女太监,我心中一惊,看那些宫女的服饰并不是皇帝身边的打扮,心中才些许安定下来。
可是,如果不是皇帝,那么这皇宫中还有谁能有这般架势?我慢下脚步,心中突然明朗起来:这皇宫中,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坤宁宫还真不错。”我刚来到宫门,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
远处紫樱馨兰玉梅蕙菊和小福子小禄子小喜子恭敬地站在正殿门外,皓月和小荣子想必是去寻我了。小福子眼尖看见我,正要喊出什么“参见皇后娘娘”的话,我轻轻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作声。
“姐姐说笑了,哪比得上你的昭阳宫呢?”另一个声音说着,伴着笑声。
我暗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宫女衣着,心想,看来今天要扮一回皓月了。也好,总算这宫里的日子还有点乐趣。不过,这柳妃也有意思,看来上次她自己一个人来觉得没意思,这次又带了别的妃子来坤宁宫“游玩”。
我四下打量,这院子中的女子还真不少,不过有一大部分是侍女打扮,看着像妃子的有两个,为首的一袭柳叶飘飞淡绿锦纱裙,头上只有简单的玉石饰品,虽朴素但更显得婀娜。
她旁边一个女子身着樱粉的宫装,上面绣着繁复的芙蓉花。不过却是“山水芙蓉多艳丽,随风杨柳最婀娜”。
看来,这绿衣女子应该就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柳妃了,那粉衣女子应该是其他哪位正值恩宠的妃子。
不过柳妃今日如此的穿着简单,恐怕也多是因为她怀有身孕的原因,因此不是妃应有的打扮,也就少了几分明艳。
“安贵嫔这话就不对了。”柳妃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坤宁宫怎么会不好呢?这可是皇后住的地方。”
她的口气在皇后二字上加重了,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妹妹说错话了。”那贵嫔尴尬地笑笑,“姐姐莫怪。”
“你是何人?”柳妃身边的一个侍女看见了站在院中的我,口气严厉地问。
我快步上前,朝柳妃微微施礼,“参见柳妃娘娘,参见安贵嫔。”
“嗯,起来吧。”柳妃的声音传来,满是高高在上,“你是什么人?”
我心中想笑,不过还是低着头道:“奴婢的是这坤宁宫的宫女,叫皓月。”
“哦。你去通报你家主子,就说柳妃来了。”她环视着坤宁宫院内的布置,根本没有看我一眼。
“回娘娘,皇后娘娘现在不在宫中。娘娘每天此时都会去宫里的静心庵抄录,奴婢是回来给娘娘取经书的。”
“静心庵?”那安贵嫔笑出声来,“这皇后也真是,宫里明明有专门礼佛的明镜堂不去,偏偏要去那冷宫边上的静心庵。”
她还要说什么,被柳妃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我们走吧。”柳妃说着转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转看向其他人:“出来这么久,本宫也有些累了。”
“恭送娘娘。”我行了礼,看着柳妃、安贵嫔和她们的随从消失在坤宁宫门外,才直起身走进坤宁宫正殿。
蕙菊他们跟着走进来,紫樱上前行礼想要说什么,却被我一个手势止住。
“蕙菊,帮我更衣,其他人都下去忙吧。”我一边向东暖阁走去,一边吩咐着,随手摘下头上的簪花。
我在蕙菊的服侍下,穿上了白色绘有鱼游荷间的细丝锦缎裙,“皓月和小荣子呢?”
我拿起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蕙菊挑出一枚白玉锦鲤长簪。
“娘娘,柳妃来的时候,皓月和小荣子就去寻您了。这午膳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您现在要不要用些?”
蕙菊将我披散下来的长发盘好,插上簪花,看着铜镜里的我问道。
“端上来吧。再让紫樱和小禄子去把他俩找回来。”我站起身在镜中照了照,笑意就不由自主地浮了起来。
“娘娘何事这么高兴啊?”玉梅将饭菜端上来,看着在镜前笑着的我,微笑着问。
“哦,没什么。”我有些慌乱,赶紧走到桌前坐下,尝了一口菜,点点头,“嗯,不错。”
“娘娘,今天您怎么能给柳妃行礼呢?怎么说您也是皇后啊。”蕙菊端着茶水进来,有些不解地问。
“我穿着你的衣服,怎么能说是皇后呢?穿着那种衣服说自己是皇后,岂不更让柳妃她们笑话。”我微微笑了笑,“这是柳妃第二次来了吧?”
“是的,娘娘。上次来您也是不在。”蕙菊回答着,“上次是柳妃一个人来的。不过两次都没有进到正殿,只是在院中停留了一阵。”
我点点头,“皇后不在,她自然不能进入正殿。柳妃再得宠,也是不能太逾越宫礼的。更何况,我们凌家在朝中的功名远大于她柳家,她自然也会有些禁忌的。”
“可是,听说前几天皇上答应把安阳郡主嫁给柳妃的弟弟了。”蕙菊有些担忧地说。
我不以为意地笑着,“安阳郡主是皇上的表妹,其父安平王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且不问政事,是个闲云野鹤之人,在先皇的几个兄弟中是最没有野心的。更何况皇上自然不愿看到这朝中再出一个‘凌家’,不是吗?”
我饮了口茶,看了看窗外,“皓月和小荣子还没有回来?”
“在找了,娘娘。想来他们不知道您已经回宫了,正四下寻找呢吧。”蕙菊为我加满茶水,“奴婢再让小福子去。”
我摆摆手,“不了,人多动静太大,不好吧。等皓月回来了,让她过来。”
“是,娘娘。”蕙菊说完下去了。
我的心却莫名地不安起来。我回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皓月,而皓月如果没有在烟波亭看到我也会回来的呀,她知道我不会去别的地方的。
是出了什么事么?我越想越不安。不过,皓月是做事谨慎之人,我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二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第二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我坐在坤宁宫东暖阁的大床上,按大羲朝祖制,这里是历代皇后的寝宫。
虽然我头上大红飞凤的盖头还没有被掀开,眼前只是红色的一片小小的天地,只能看见鬓间九凤金步摇垂下的那长长的流苏,以及身上那华丽的凤袍,但是,我知道在这盖头之外,一定燃着许多花烛,上面的图案应是龙凤呈祥或是花好月圆。
离我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张红木圆桌,上面摆着精美的喜宴,子孙饽饽是少不了的,还有其他大婚必有的许多吃食。等会儿,会有礼教嬷嬷给他递上喜秤,还会有宫女送上交杯酒。
他应该是不情愿娶我为后的,而太后之所以力促这件喜事,也多是为了让父亲尽早上朝。想那日,太后驾临凌府,我就站在主厅的门外,却并未召见我,即使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我做她的儿媳。
我静静地等着,一旁的皓月有些焦急,轻声问道:“小姐,都快二更了,怎么皇上还没有来啊?”
我先“嘘”了一声:“今日毕竟是大婚,满朝文武都来庆贺,皇上必然是要多喝几杯的。”
“小姐,这皇宫真漂亮啊。”皓月赞叹着:“哎呀,这被子也好漂亮呀。”
“上面有很多幼子图,是吧?”我笑着问。
“小姐,你怎么知道?”
“傻丫头,那是百子千孙被。”
“哦。”皓月似懂非懂地应着。
我轻轻笑了。
“小姐,你说皇上是什么样的啊?”皓月轻轻问道。
“什么样?天子样呗。”我听到自己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懈怠。毕竟,即便我是皇后,也只不过是这后宫三千粉黛之一。更何况,我应该不会受到宠爱的。
“小姐,我想皇上看到你一定会喜欢的。”皓月说。
“何以见得啊?”
“小姐你这么漂亮,又有才,还有什么女人能比得上啊?”
“你错了,皓月,这皇宫中既美貌又有才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呢,都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我,恐怕是比不上她们啊。”我自嘲地笑起来。
美貌?后宫里哪个女子不美?如果不够美,又如何吸引帝王的目光呢?
皓月正要说什么,门被推开了,浓烈的酒味随着风一起飘进来。我听见衣服的窸窣声,是皓月跪下了:“奴婢叩见皇上。”
没有人说话,但我知道他定是摆了摆手。
“你就是朕的皇后?”还没等我回话,这个声音继续说道:“你听着,朕不愿娶你,其实太后也是逼不得已,你的使命现在已经结束了。所以……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妃嫔来向你请安,朕也不会临幸于你,你更不要与任何人接触,你就在这坤宁宫里好好做你的皇后吧。这是你凌家要的,朕给了。”
我木然地坐着。即使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我,但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我努力使自己平静,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站起来,深深地行了一礼。
“皇上,臣妾会谨记的。”我心中都是苦笑,这一辈子看来真的要葬送在这皇宫里了。
“你知道就好。”他的口气中有一丝惊讶,也许他以为我会闹吧,以为至少我会哭吧。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在门重新合上的那一刹那,我感到有冰凉的东西从脸上滑落。
刚才,他看到我这么平静,没有如他所愿,一定很失望吧。可是,我是凌家的小姐,怎么能失礼于人前?尽管,这个人,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小姐”是皓月的声音:“皇上他走了。”
我掀开盖头,长嘘了口气:“皓月,帮我更衣。今天很累了,快些睡吧。”
“小姐,你……”皓月看着我,满眼的不解。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看着她,露出笑容。
“不用卷进后宫的钩心斗角,我们的家族也得到了荣光。最重要的是,父亲不会再与皇上起大的纷争,这样朝廷就安稳了。”
“可是,小姐你不就太委屈了么?小姐本来可以找到很好的人家嫁了的,夫妻恩恩爱爱的,可现在……”皓月难过得似要哭出声来。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生性淡泊,你是知道的。这皇宫这么大这么美,又有那么多经史子集可以阅读,那么多名家字画可以欣赏,我觉得很好啊。”
我站起身,嗔怒道:“皓月,你要是再不来帮我更衣,我就自己动手了啊。”
“来了,小姐。”皓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环视着坤宁宫,心中暗暗赞叹:“多么精美的金丝笼啊。”
桌上的红烛还在燃着,我也看到了曾经听说过的百子千孙被,看到了只有皇室大婚才有的喜宴。可是,它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是我,是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转眼间我进宫已经三个多月了。太后在大婚的第二天就动身去了五台山礼佛,说那天是个黄道吉日,宜远行。但又说要戒奢靡,就没有按礼制要文武百官隆重送行,只是皇帝一个人送到宫门口,我是接到懿旨不用去的。这一去至少要半年时间。
我心中暗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怎就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呢?当然了,自己毕竟是为了平息帝臣间的纷争才进得宫的,并不是因才学甚至容貌。
我很守规矩。在嫁进来之前,早有宫里的嬷嬷在凌府教给了我全部的规矩。只是,现在看来我并不需要遵守,因为坤宁宫里除了宫女太监,再没有什么人来了。我说的守规矩,是遵守和他的约定,不出门,不让任何妃嫔看见我,就好像,这后宫中根本没有皇后一样。
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让我全换了,我不想委屈他们跟我这么一个不会受宠的皇后,更何况我进宫必然会引起各宫主位的“好奇”,在我身边安插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从新来的宫女太监中挑了一些,上报皇帝。
据说,他看都没看就写下“准奏”,我想他一定不愿多花时间在我身上的。因为是我亲自挑出来的原因,所以这些宫女太监对我还算忠心,而那些妃嫔知道皇帝对我的态度后,也没有必要再打探我的情况,尽管我是皇后。
可是一个无宠的皇后能对她们有多大威胁呢?
我没有要很多,只挑了四名宫女四个太监。给宫女起了我喜欢的花的名字:紫樱、蕙菊、馨兰、玉梅。
至于太监,还是他们自己原来师傅起的名字,倒也好听好记:福、喜、荣、禄。他们毕竟之前不曾在嫔妃的宫中伺候,还没有学来皇宫中那些跟红顶白的嘴脸和心计,再加上曾秘密托人查过来历,倒也都还干净,我对他们也就还算放心。
每日御膳房会送来吃食,可是皇宫中素来是看谁得宠的,所以即使我身为皇后,吃得还不如家里好。还好,坤宁宫有一个小厨房,皓月做得一手好菜,也知道我吃东西的喜好。
我上书皇帝,希望免去御膳房每日的供应,但希望允许皓月可以出宫采买食材。
皇帝允许了我自己做饭的要求,却不允许皓月出宫。不过,他让太监每日到我这里领取食材清单,再去买来。每次这个叫黄敬的太监来时,我都让皓月给他些好处,开始是一些碎银,之后熟起来了,也可能是自调的一壶酒或者一盘点心。
这样,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至于平日里的衣物首饰,毕竟我是皇后,还是按礼法配给,只是没有多余的赏赐而已。
坤宁宫内有一个小花园,花园内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毕竟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所以种植着奇花异树,池中也有名贵的锦鲤,更有专人看护。我让小福子和小禄子在玉兰树下给我摆了一条长椅,我常常在午膳后,面对池塘坐在这里看书抚琴,也算是没有踏出过这坤宁宫。只是那池塘太小,让人奏不出大气的音调来。
一日有雨,我坐在窗边和皓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忽报黄敬来了。
皓月看看天色:“还不到取单的时候,这黄敬怎么就来了?”
“今日雨水很大,他这时来就多给些银子吧。”
我摆摆手,起身走到案前:“皓月,一向是你跟他接触,去看看他来还有其他的什么事。”
皓月点头,走了出去。
我看看外面阴雨的天空,倒也清新。略一思索,提笔在薛涛签上写下——
“轻阴阁小雨,
深院昼慵开。
坐看苍苔色,
欲上人衣来。”[1]
轻轻薄薄的一张小纸,上面绘着细小的花样。巧极了是淡绿色,正与“苍苔”相应。
皓月进来了,看见我手中的花签,笑着说:“小姐今天好兴致啊。”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那黄敬送了一盆兰花来,我瞅着开得也艳,花香正郁,就收下了,又给了他一锭银子。”
此时,紫樱抱进一盆兰花,果然开得正盛。我示意放到窗边:“黄敬还说什么了吗?”我走到窗边,一边欣赏着这株兰花一边问。
“他说今日皇上大宴群臣,晚些他可能就要去忙御膳房的事情,所以就提前来取单了。这株是他前些日子在东市买的,感激娘娘这段时间的照应,就送来了。”馨兰答到。
我点点头:“可知为何大宴群臣么?”
“这个,奴婢不知。”馨兰小声说着。
“去打听打听。”我挥挥手,心中有些凄凉。以前在家,听着父亲和哥哥们的谈论还能知道些外界的事,如今进了宫,反而愈加闭塞起来。如今,关心的只剩下自己家族的命运了。
不一会儿儿,皓月回来了:“小姐,我问过了,是二少爷凯旋了。”
我猛地站起身:“二哥回来了?”脸上绽开笑容,却有泪滑过。
“娘娘,张总管来了。”我正坐在红木圆桌边品尝皓月新做的桂花糕,玉梅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一旁的皓月喝道:“慌什么,如此没有规矩。”
我不在意地笑着:“哪个张总管啊?”
“回娘娘,就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玉梅已平缓了语气答道。
“我知道了,下去吧。”我饮了口茶,对着皓月不急不缓地说道:“皓月,这乌龙要从第二道开始喝,头一道就弃了吧,下次记得。”
“小姐,在家你从来不喝乌龙的啊。”皓月忙端下。
“在宫里不能和家里比。不过,这乌龙越喝越香呢。你先去看看张总管来有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儿,皓月手中捧着一个朱漆盘子,上面用明黄的丝帕盖着,她身后玉梅的手上也有同样的一个。皓月喜道:“小姐,皇上请小姐同赴今晚的宴会。”
我上前揭开皓月手上托盘的黄丝帕,是一套做工精致的衣裙。皓月轻轻抖开,朱红色的丝绢底料上,用金丝银线绣成百鸟朝凤的图案,又有各色珍珠宝石镶嵌其中,做成百鸟的眼睛。
“真漂亮,太漂亮了!”皓月不停的赞叹着。
我没有说话,走到玉梅身边,揭开她手上托盘的丝帕,一瞬间,我的眼前金光四射——是一顶凤冠,金制的凤鸟口中含着一颗翡翠明珠,垂下三缕金丝绦,底端缀着红宝石。凤鸟的翅膀上全是珍珠串。盘中,还有精美的钿花、金簪等佩饰。
我能想象得出这身行头穿上是什么效果,可这本就应属于我的东西为何现在才拿来?
如果今天的晚宴不是为庆祝二哥凯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吧!我拿起一枚金簪在头上比了比,细致的玉兰雕刻与我身上的淡青色绣堇兰图的衣衫很相配。
我在镜中看了看,又把金簪放回盘中。
“小姐,我这就帮你穿戴起来吧?”皓月的眼睛闪着光:“小姐穿上它一定比那些什么宫妃都美。”
我摇摇头:“皓月,你去回了张总管,就说我今日淋了雨有些发热,不能去了。请他回禀给皇上,恕我违旨之罪。”
“为什么小姐?”皓月惊呼出来:“别的不说,今日可是为二公子凯旋专门设下的宴会,老爷和大公子肯定会来,难得的机会可以见一面啊。”皓月有些急了。
“我答应过皇上的。”我闭上眼:“就该信守这诺言。你去吧。”
皓月咬咬嘴唇还是带着玉梅走了出去。其实,我心中何尝不想见到父亲和兄长,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不与任何人接触”,就不能食言。更何况,我知道他心底是根本不想让我去的,我又何必讨嫌呢。
不一会儿儿皓月回来了,手中还是那个盘子。
“不是让你回了张总管么?”我瞧了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
“张总管说,皇上已经吩咐过了,如果小姐不去,这衣服首饰还是赐给小姐。”皓月轻轻地说。
“那就收起来吧。”我重新坐回到桌边,吩咐蕙菊,“上茶。”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紫樱的服侍下更衣,小禄子面带喜色匆匆跑来通报:“娘娘,皇上来了,快到宫门口了。”
紫樱手一颤,那手中的锦缎就流出一道柔和的光。
“娘娘,要不要奴婢重新给您拿一身宫装?”
我微微侧身从镜中看着自己,一身家常简单装扮,头上只插有一只金簪,还不如自己在凌府的穿着。
“娘娘。”紫樱没有等我回答,就拿来一身樱粉的丝锦宫装,蕙菊在一旁正忙着找出与之相配的首饰。
我笑了一下,问道:“你们都忙什么啊?”随手拿起桌上的绢帕:“皓月,昨晚我跟你说的都办好了么?”
“小姐放心,您的琴早拿到九曲长廊的烟波亭去了。”皓月笑着拿起月白的披风为我披上:“早上风凉,小姐小心点。”我微笑着自己系好,在紫樱诧异的眼光中向外走。
“娘娘!”紫樱突然走到我面前:“皇上就要来了,娘娘怎么要出去啊?”
我摆摆手,侧了头问她:“紫樱,皇上为什么要来坤宁宫啊?我想不到理由。所以……”
我轻笑着,看着正向这里走来的垂头丧气的小禄子。
“皇上只是路过而已,他不会进来的。”我笑着说。
“娘娘,皇上刚才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小禄子进来跪下,有气无力地说:“奴才该死,误报了。”
我让皓月扶他起来才道:“我已经料到了。不过,我也并不盼望着皇上来。”说完,我走出殿门。
他来这里看了一眼,为什么呢?是因为昨晚我没有奉旨前去赴宴么?可是,我是料想他不愿让我去的啊。轻轻摇摇头,嘴角浮上若有若无的浅笑。不想了,不想了啊。
九曲长廊是先皇为其宠妃全贵妃所建,尽头是烟波亭,长廊傍着西子湖,西子湖水是从前面的飞龙池引来的,湖上遍植荷花,每当荷花绽放,实乃人间绝景。据说,当年先皇很喜欢与全贵妃来此赏荷。可全贵妃生下四皇子后就撒手西去,先皇也就再不来此处了。先皇驾崩新帝继位后,在飞龙池上修建了金碧辉煌的栖凤台,以后九曲长廊就更鲜有人来,毕竟这里地处御花园深处,皇帝不来了,宫人们更不会来。
如今的宫妃们都喜欢去那栖凤台,那里可以常常见到皇帝。渐渐地,九曲长廊几乎没有人打扫,落叶凋花凄凄,甚是清凉。所以,我才选择了在这里抚琴。
我不想违背对他的承诺,可是坤宁宫后的小池塘,实在让我奏不出更高远的曲子。这里没有人来,风景也好,正合我意。
我坐在烟波亭中,看着西子湖粼粼的碧波,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皓月忙上前:“小姐,是不是哪儿不好啊?我已经吩咐小喜子小福子他们好好打扫过了,可是要全都打扫下来,还得颇费一番工夫呢。”
“不是的,皓月,我只是感叹这么美的地方却被人遗忘,或者说是刻意回避开,这是多么可惜又可悲的啊。”
我将手轻轻搭在白玉栏杆上,闭上眼睛,让风吹拂着我的头发,想象着这里当年的盛景——一定是衣香云鬓环绕,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现在,因着一个宠妃的离去,因着一个新的帝王的漠视,被人无情地遗忘了。有些像我自己吧,完成了所谓的使命,就被所有的人忘记。
我浅浅地笑着,返身回到亭心,弹奏着一曲《西洲渡》。皓月焚起淡淡的檀香,我整个人沉浸在西洲渡的悲凉之中。
“小姐。”是皓月的声音。我抬起头,手却没有停下。
“小姐不开心么?”皓月的脸上有一层忧虑。
我报以释然的一笑:“没有。你别多想了。”回首,继续弹着。
过了许久,反复地弹了很多遍,直到自己觉得有些累了,才让小福子小喜子先将琴抬回坤宁宫,留下皓月和馨兰,陪着我坐在烟波亭中话话家常,听她们说说宫里的一些趣闻。
“现在宫里最得宠的要数柳妃了。”馨兰见我不在意,也就放开胆子说着些她知道的事,“听说皇上一连半个月都只要她一个人侍寝,很是荣光呢。”
“是么?那一定是个美人了。”皓月吃惊地说道。
“皇上说她是弱柳扶风之姿呢。不过我没有见过啊。”馨兰感叹着,“听说,这柳妃是中书侍郎柳大人的千金。”
我开口道:“她当初没有进宫时,就已经艳名远扬了,听说到柳大人家提亲的人不下百位。”我笑着,惊讶自己怎么也会讲起这些俗事。
“是么?小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曾听府里的丫头们说起过。”皓月想了想,说道:“还听说这柳妃作得一手好诗呢,是位有名的才女。”
“难怪皇上喜欢她啊。”馨兰也点点头,“不过娘娘,馨兰还是觉得,不管这柳妃有多美、有多好的文才,都一定比不上娘娘您的。”
我报之一笑,没有说话。
“就是啊,小姐,她们有谁能比您好呢?您的文才才是天下第一呢。”皓月说。
我看着她,沉下脸来说:“不能这样说,皓月。”
“怎么不能?”皓月反问了一句,“小姐。你的文才连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很佩服呢,他们可都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啊。”
“那是哥哥们自谦了。”我匆匆地说完,不想在此纠缠,站起身,“回去吧。快晌午了,也许会有人来呢,被看见就不好了。”
馨兰走上前帮我抚平衣裙的褶皱。皓月的手伸进衣袋中要拿什么,突然“呀”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我回头问。
“小姐,您昨个儿写的那张薛涛签不见了。”皓月的脸色有些慌张。
“你不是收起来了么?”我平静地看着她。
“昨个儿忙着应付黄敬了,晚上又有御旨,一乱就随手放在了衣袋中,可现在不见了。”皓月急得快哭出来。
“丢就丢了吧,不过一张签一首诗,又没有什么不敬之词,没事的。”我回忆着那首诗,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拉了皓月的手:“快回去吧。”
“可是小姐……”皓月还要说什么,我用微笑着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了。
可是,心中却有些隐隐地不安,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1] 《书事》唐?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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