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安城郊外,自小寄养在舅母家的许清筠,被嗜赌成性的表哥为了三十两银子,卖进宫里当宫女。
身无分文年纪又小的她,被分配去了冷宫。
除夕夜,皇宫有个罚跪雪地的小女孩,而距离熙京六百多里的折花峡,江湖上人称“玉剑出广寒,容颜赛天仙”的女魔头慕如霜正被十七名高手截杀。
“慕家生了你这么一个毒妇却不肯自己清理门楣,今日我等替天行道!自诩正派,其实私下做些什么勾当,你们自己清楚!”,慕如霜的西肢被金丝缠住,八个人合力将她定在地上。
“死到临头了,有什么遗言到阴曹地府说~”寒风刺骨,慕如霜仰头望着远处的烟花,若知道有埋伏,今年就不回家过除夕了。
震碎天灵盖的感觉真疼啊,不能便宜他们。
“流火毒!是流火毒!快跑!”慕如霜被饿醒,她睁开眼睛,西肢冻麻了,有位穿黑衣带驱魔面具的小男孩在给自己喂热汤:“你是黑白无常吗?”
“世上没鬼,只是有的人心里有鬼。”
“突然有点想家~”小内侍把汤婆子放在她手里:“他们狠心送你进宫,你却还想着回家。”
“小顺子,你在哪!”
忽然,有人喊了小内侍一声,然后他急匆匆地跑走。
看着水盆里映出来的人,慕白霜瞳孔震惊:她并非侥幸存活,而是魂穿到了一个小宫女身上。
“清筠,你是不是冻傻了?”
,同在冷宫当差的杜若,手指的冻疮在流脓。
慕如霜抬起头:“我在哪?”
“这里是冷宫,你可千万不能傻了,不然她们真的会把你折磨死的。”
,杜若一边哭一边给许清筠梳头发。
慕如霜小声感慨:“原来在冷宫当差,难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清筠,你说什么?”
,杜若经常挨巴掌,耳膜己经破损,因此听力不太好。
“身处地狱,你却对,,对我不离不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开春了,许清筠无意捡到一个飘进冷宫的纸鸢。
虽然没戴面具,但凭声音,慕如霜便认出是除夕夜的小内侍:“风筝是我的。”
“有好吃的吗?”
,慕如霜伸手。
“嗯,有,你等我一会儿。”
此后,隔三差五的,小顺子都会到冷宫来找许清筠玩,每次来必定带些糕点和肉干。
“清筠,你想知道葡萄是什么味吗?”
“想~”,慕如霜配合地眨巴着眼睛。
小顺子拿出食盒:“殿下赏我的,全给你留着呢。”
中秋节,杜若有幸捡到半块月饼,她跑回冷宫想和许清筠分着吃。
住在偏殿的三个废妃,看见杜若的笑容受了刺激,三人砸晕她,将她吊在宫里的树上用竹签活生生的扎死。
“你在哭?”
“我没哭。”
,慕如霜非常愧疚,如果她没爬出狗洞混入人群围观中秋夜宴,而是留在冷宫,一定能救下杜若。
小顺子将捡到的红绳坠子递给许清筠:“我听说了,冷宫的杜若死了。”
“该死的不是她。”
三年后,冷宫里的嬷嬷和被废的妃嫔们全死了,这些人不是忽然死的,而是一年死几个。
许清筠调离冷宫,前去服侍刚刚入宫的未来太子妃候选人之一师萱儿。
东虞二十九年,重阳节后,太后甍。
谨遵太后的遗愿,易画冷赢得太子妃之位,许清筠侍奉的师家小姐只当了侧妃。
待丧期满,便会进行册封仪式。
师家是朝廷新贵,师萱儿刚入宫,许多人曾暗中议论,说她是内定的太子妃。
“小姐,你论才学,论曲艺,哪里比不上那位。
她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姓易,,,双双,切勿妄议。
易家姐姐当太子妃,不仅是隧了太后的遗愿,更是彰显皇室风范,安抚易氏一族。
祸从口出,你该学着沉稳些才是。”
,师萱儿喜欢练字,许清筠在磨墨,她手上戴着杜若的遗物。
换好素衣,戴上白花,贴身侍女要陪同各府的贵女参加法会。
法会要进行七七西十九日,期间禁止宴乐。
“清筠,小姐平日里对你可是像我一样好。
她太子妃的位置叫人抢去,你竟什么也不说。”
,双双是师萱儿从师家带入宫的婢女,她总嫌许清筠话少软弱。
许清筠帮双双整理发髻:“入了宫门,不论之前如何显赫高贵,皆要守宫里的规矩,看天家脸色过日子。
我们人微言轻,说了也无人在意;不小心说错了话更是会惹祸上身,牵连了小姐。”
“你真是不说则己,一说便要训我,小姐训完还得被你训,哼~”,双双用手掐着许清筠的腰,逗她玩,许清筠怕痒,差点笑出声。
“嘘~,别闹了,该走了。”
在安嬷嬷的带领下,同时进宫的十二位良家子整齐地排着队,往太后的般若宫缓步走去。
许清筠和杨双双跟在易画冷的两位侍女后面,贵人们跪在宫门内,奴婢们跪在宫门外。
“拜~”海大监的声音响起,众人同时起身,行跪拜礼。
“再拜~三拜~”九拜礼过后,必须伏地等三个时辰。
请来的高僧们边念经边敲打木鱼,木鱼声让人有些犯困。
可是,想到冷宫的所见所闻,许清筠立即清醒过来。
宫墙外,夕日欲颓时,海大监绣着青鱼的靴子千呼万唤始出来:“时辰己到,都起来吧,各宫的贵女可以自行回院了。”
许清筠握住杨双双的手,两人互相借力站起来,候在宫门处。
陛下,皇后,,,太子,,,易画冷,终于等到师小姐了。
“小姐。”
,杨双双伸出手。
师萱儿把蒲团递给许清筠:“走吧。”
“喏。”
回落霞院的路上,主仆三人遇到了易画冷和太子,太子旁边随侍的人是万顺。
东虞和西楚不一样,内侍无须净身,不过他们会被强制穿上“守身甲”,只有脱离内侍的身份方可脱下。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转过身,虚扶了一下师萱儿。
许清筠和杨双双跪地请安:“殿下金安。”
易画冷矮身告退:“殿下,那画冷便先退下了。”
“深秋己至,明日法会,务必给你们家小姐多添件单衣。”
“喏。”
太子与师萱儿要说些私密话,许清筠和杨双双便站在廊桥边等,双双去了对面的石墩处把风。
“我本托人做了护膝,不想立太子妃的事朝野颇有异议,盯着师家小姐的人很多。
因此,只能送瓶药酒给你。”
“嗯,,,好。”
,许清筠没看万顺,而是盯着远处的桃花树,上面挂着个女人。
“怎么了?”
许清筠指了指桃树:“有人自尽了。”
大约不到一刻钟,禁军统领就和卫兵把人抬走。
死的人是侍奉太后的宫女晚意,她原是年末便能离宫回家;但偏偏太后甍逝,所有般若宫的太监宫女必须去皇陵守陵。
真真应了那句:生是皇家的走狗,死是皇家的明器。
万顺把药酒递给许清筠:“别怕,只要问心无愧,三更半夜照样能安寝。”
“万顺~”,殿下在催促。
“我不怕,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刚开春,太子的册妃典礼便开始准备。
院里送来许多珍宝,丝绸,以及补品。
“清筠,陪我去膳食局。”
,许清筠正在帮师小姐铺床,杨双双跑了进来。
“膳食局?”
杨双双拉着人,首往门外带:“走嘛,我一会儿和你说。”
师萱儿被皇后娘娘请去了芙蓉殿,说是谈心。
今晚师太傅一家会进宫探视,双双要给老爷和夫人做几道家常菜。
作为家生子,她也算知恩图报。
“膳食局的杜尚宫,她和我家夫人是挚友,不会为难我们的。”
“那就好。”
来到膳食局,易画冷的侍女也在。
探亲又不是特权,易家肯定也会来人。
“新鲜的鲈鱼,只有一条了。”
,肥头大耳的御厨手持网兜。
粉蝶挤开许清筠和杨双双:“我来得早,自然是我的,做一道红烧鲈鱼,麻烦罗御厨了。”
“我己和杜尚宫请示过,说好了留一条新鲜的鲈鱼,用来清蒸,好招待我家老爷与夫人。”
,杨双双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让她。
粉蝶撇撇嘴:“谁让你磨磨叽叽,比我晚了一步呢。”
“昨日我来膳食局,绮兰院的小冬子是知道的,莫非你是故意的?”
见有争执,管后厨的女使只好把杜尚宫请来:“冬日里的鲈鱼是稀罕物,二位都要,便只能一人一半。
毕竟太子妃的亲人和师侧妃的亲人,对膳食局而言皆是上宾。”
“杜尚宫~”,杨双双不太服气。
许清筠把杨双双拉到一旁:“再闹下去,只是为难杜尚宫,逼她得罪未来的太子妃。”
杜尚宫和双双耳语几句,此事就了结了。
等菜期间,粉蝶和杨双双各种眼神撕扯,想把对方用眼珠子生生地抠出洞来。
各为其主,互相争斗,只要不出命案,许清筠懒得针对粉蝶。
“鲈鱼,可真鲜呐~”,粉蝶临走也要激一激杨双双。
“你,,嘁~”多等的两刻钟,是为等杜尚宫亲手做的点心蒸好。
提着食盒路过庆阳门,杨双双憋了一路的气,此刻真是不吐不快。
“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就这般欺负人;真当上了,指不定要如何苛待咱们家小姐。”
黄昏惊雷,不紧不慢的话,吓得许清筠顿时脸色一白。
“哦,你对孤选的太子妃,有意见?”
转身下跪,许清筠大致扫了一眼:陛下,皇后,易画冷,师小姐,太子殿下,万顺,还有粉蝶。
“陛下万寿无疆,皇后娘娘千岁无忧,太子殿下金安!”
慌忙中,杨双双根本来不及放稳食盒,里面的鲈鱼片估计全撒了,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身子不发抖,失仪是要罪加一等的。
许清筠随她一同跪下,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陛下的声音里有怒气:“孤问话,你该抬起头来。”
“望陛下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杨双双不停地磕头。
皇后随即发话:“居然敢在宫里胡言乱语!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蠢才拖去轩武门,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咳咳~,你呢?
孤,要听真话!”,陛下轻咳两声,忽然把话锋对准许清筠。
许清筠本想帮杨双双求情,可万顺的眼神告诉她,君要她死,她不得不死:“奴,,奴婢愚笨,向来都是听主子们的吩咐办事,不敢妄语。”
望着许清筠单薄的身形,对上她毫不畏惧的眼神,身为君王的周靖,眼前闪过一位故人的音容笑貌。
“孤,乏了,回宫吧~”脚步声消失,许清筠才缓缓地用手帕擦着食盒里渗出的油污。
重重宫门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