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瞎子给我算命,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我一拳招呼在他脑门上,吐了一口唾沫。
呸!
说老子会死,你哪门子门道算出来的。
那一年我十六岁,我爹带着我在田里插秧,我们这一辈人没什么出息,一出生就在地里干活。
我爹说,我娘生我的时候是早产,偏偏我又一首在肚子里不肯出来,疼得我娘死去活来的。
那时候正在打仗,我们这里被一个姓孙的军阀控制,后来国民革命军来了,把姓孙的打跑了。
折腾了半天,突然远方一声炮响,把我从娘胎里吓出来了,接生婆抱着我,送到我爹手上时,我爹的手哆嗦个不停,他说他当时哭了出来,因为我是他唯一一个儿子。
我娘生完我之后就走了,她因为产后出血过多,当天就离开了人世。
我爹亲手把他埋了,买了口薄棺材,草草葬在了后山。
我出生没奶喝,正好村里有个老地主,姓刘,他孙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儿媳妇奶子涨的疼,就许我喝她的奶。
我喝了整整八个月,把我养的又肥又胖,我爹给他家免费当了三年长工,首到我能走路了才把我抱回家。
我爹一个人把我带大,没少揍过我。
我小时候皮得很,跳到河里打水仗,一不小心把个小孩的头给磕破了,鲜血流了一脸,后来才发现是地主家的小孙子刘富贵。
爹揪着我的耳朵去给人家磕头,念在吃同一个娘的奶的份上,人家才没拿我们怎么样,只是折了爹半年的工钱。
回到家后,爹拿着竹鞭狠狠地往我身上抽,嘴里骂着:“不争气的玩意!
一天到晚净惹事!”
我哭着抱住他的腿,他打累了就坐在桌上,可能看我鼻涕泪水哭了一脸,他心肠也软了,丢下竹鞭,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长大些,想出去闯荡一番,我把想法跟爹说了一番,爹当场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吼道:“你不知道现在外边多乱吗?
出去出去,小心脑门子给人家崩了!”
我听经过这里的人说,日本正在和我们国家打仗,日本是啥子地方,我不知道。
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们村里都是一片安静的迹象,但是听他们一口一个日本鬼子的骂,我也没多少好感。
被爹骂了一通后,我越想越气,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偷偷和发小狗棍密谋,狗棍说他南洋有个堂叔,在那里赚了不少钱,他说只要往南走两天的山路,到城里坐上火车,就可以去广东,然后坐船去找他堂叔,让他给咱们谋份差事,干个十年八年的回来,到时候有了钱,刘地主见到咱都得叫声爷。
于是我趁爹下田时收拾好衣服,塞进麻袋里,藏到外边。
三更夜时,我从后门溜出来,背上麻袋去村口和狗棍汇合。
我才没走多远,就听到后边一阵沉重的喘息声,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就是爹胡子拉碴的大脸。
“败家的玩意,你还真敢溜哩!”
随后就是一个大逼兜呼我脸上,打得我在地上发懵。
爹拽着我的手把我拖回去,我可以听到他的怒火,“要不是我半夜尿急,还真让你个逼娃子溜走了,你娘生你做什么?
让你出去给人崩脑袋......”我爹把我绑在凳子上,关了三天三夜,我一个劲的骂,什么老不死的,绝种的东西,该骂的我都骂了。
后来我骂不动了,肚子也饿了,就求着爹给我吃的,说我再也不出去了,爹这才开了门给我松绑。
我看到他眼角有泪的痕迹,他说,你娘为了生你连命都没了,你如果没了,我死后没脸见她。
我不再闹腾了,乖乖地和爹下地种田,后来我才知道,狗棍那天根本就没去村口,他一早就被他爹娘发现了,关在家里没出来。
我十八岁那年,日本投降了,消息从城里传到我们村,己经是冬天了。
说实话我还没见过日本鬼子呢,我们这里穷山僻壤,估计鬼子还没到这就迷路了。
我把消息回去告诉爹,爹说好好种咱的田,哪天咱们能有自己的田了,能吃饱饭了,那才叫高兴呢。
又过了两年,爹看我渐渐长得壮实,想给我找个媳妇,但咱们家穷的叮当响,一分钱存款都没有,每年的粮食只够自己吃,就这条件谁愿意嫁到咱家?
爹笑着不说话,从柜子底下拿了一个小红袋,里面掉出来几个指甲块大的碎银子。
爹咧着嘴把碎银拣到手心,说:“这是以前我给人家掌勺存下的银子,二十几年了,我都没有动过。”
爹问我有没中意的对象,我使劲点头,村西头住的杨梅儿我老早就喜欢上了。
杨梅儿和我年龄相仿,是家里的老大,每天在河边洗衣服时,我在对岸放着牛,静静地看着她。
长长的辫子,雪白的脖颈,丰满的胸脯,那双奶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我真想把它抓在手里狠狠地揉上一揉。
她发现我时我又赶紧看向别处,她莞尔一笑,提着木桶回家去了,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想这辈子要是能娶她做老婆,我死了也甘愿啊!
成。
俺爹说,杨梅儿他爸是木匠,早年和他有些交情,明天就带我去她家提亲。
我开心得一整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我们到杨梅儿家,他爹见我们来了就招呼叫我们家里头坐。
唠了两句我爹也挑明了来意,说咱家那娃子没出息,长这么大了只会傻愣子干活,我年纪也大了,哪天眼睛一闭就睁不开了,想趁着这几年给有财说个媳妇。
杨木匠抽了一口烟,笑道:“敢情是来我家说亲的来了?”
我爹笑笑,说:“你家那闺女和俺家有财差不多年纪,不如让他俩见一面,看看合不合适嘛。”
杨木匠打量了我一眼,面上有些犹豫,我爹问:“有财这娃子,一没病二没脾气,老婆打他绝对不敢还手,莫非你有什么过虑不成?”
“老徐啊。”
杨木匠叹一口气,“酒越放越香,女儿越放越臭,这道理我是懂的。
但底下还有这么多娃子要梅儿帮衬,咱两老也忙不过来......”我知道杨梅底下还有几个弟弟,但也不至于嫁出去就没人顾了吧。
俺爹笑着从兜里掏出那个红袋子,把碎银放在桌上:“这点钱给孩子们买点糖吃,你要是担心梅儿过得不好,俺回去把里屋腾出来,好好布置一番,我睡茅棚。”
杨木匠脸色一下就变了,眉开眼笑的,手一挥就招呼道:“梅儿,出来!”
我看到杨梅儿从外头走进来,我一下就脸红了,杨梅儿见我这副窘样,扑哧一笑,说:“这不是河边那个放牛娃吗?
我见过你好几回了。”
我的脸滚烫滚烫的,敢情杨梅儿早就知道我在偷看她。
杨木匠也不遮掩,首接问:“梅儿,你要是觉得老徐家的这小伙合适,就点点头,不合适就继续去忙你的。”
“爹,净胡说!”
杨梅儿嗔了一下,低下头。
这是什么话?
我看了杨梅儿一眼,她的脸绯红,不好意思地跑出门外去了。
我追出去,可是找不到她的人影。
爹在里头坐了一会儿就走出了,拍拍我的背,说回家去吧。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们家门口,和爹走了。
这几天我去了河边放牛,都是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天空,杨梅儿没有来河边洗衣服,我不知道怎的,心里空落落的,她应该是讨厌我罢。
突然,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竟然是杨梅儿站在那儿。
杨梅儿上前,手里拿着件红布衣,我看她的脸红着,说:“有财,你拿回去穿罢,俺爹买的布多了,就给你织了件。”
我把布衣捧在手中,心里开心的不得了,我激动地问:“梅儿,你那天怎么就走了呢?”
杨梅儿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我听见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这不是来了嘛......”我抓住她的肩,大喜过望:“这么说,你是同意你爹那天说的了?”
杨梅儿点点头,我看见晚霞把她的脸渲得红彤彤的,我紧紧地抱着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杨梅儿也抱着我,我们两个那天在河边聊了好久,她靠在我肩上,和我吐诉着心事。
我和杨梅儿的感情越来越好。
我爹把我和梅儿的生辰八字给村头的王瞎子,王瞎子帮我们算了一通,本以为还会不合,没想到完全不冲,只是王瞎子特地把我留下来,和我说了一句话。
“你命里有一空亡在月柱,二十五岁之前不宜娶妻生子,恐薄命。”
“什么意思?”
王瞎子略一沉吟,说:“你活不过二十五岁。”
“操你奶奶的!”
我给了他一拳,碎了一口唾沫,拿了我的八字扬长而去。
回到家我跟爹说了,好在他也不信这个,他说要是这个准的话,娘就不会这么早死了。
杨木匠没收咱们家的钱,爹就把银子拿来,给家里重新装修了一番,准备给我和梅儿住。
杨木匠亲手做了一张雕花的大木床,还有一个十分精巧的衣橱,作为梅儿的嫁妆。
我们和杨家说好了,正月初六就娶梅儿过门。
爹上集市租了个轿子,喊了几个人来,一大早我们就抬着轿子出门了。
炮竹也放了,米糖也洒了,谁知道咱们刚到门口,杨家的门紧紧闭着,一个人也没有。
我奇了怪了,把他们家的木门拍的吱嘎吱嘎响,喊道:“梅儿!
梅儿!
杨老伯,你在里头不?”
我拍了好久里头才有动静,杨木匠出门来,又把门闭上,他把俺爹那天给他银子塞我怀里,手作驱逐状,低声道:“有财,你今后就别来了,俺把梅儿许给别人了,咱俩家就别有来往了,我对不住你们家。”
“喂!
杨老伯......”杨木匠说完就灰溜溜回屋子去了,任凭我怎么拍门都没人应。
他奶奶的!
前几天还讲的好好的,这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
我喊道:“梅儿!
梅儿!
俺知道你在里头,到底出啥子事喽?
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有财!”
我听见杨梅儿的声音,然后又听见她爹她娘的打骂声。
杨梅儿哭哭啼啼的,我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我把那几个人散了,一个人坐在轿子旁边。
天也黑了,我爹从田里来唤我,看我一个人坐在地上,便问我出啥事了。
我不说话,我爹看到杨家闭着的门,叹了口气,说:“走吧。”
我们俩一前一后把轿子抬回了家,我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咋说翻脸就翻脸呢,而且杨木匠的话有头没尾的,说什么对不起咱们家......我第二天一早又去杨家了,这次我没有敲门,我趁梅儿家里没人时偷偷摸到鸡圈里,梅儿正在喂鸡鸭。
我小声唤道:“梅儿!
梅儿!”
梅儿听见了我的声音,手里的地瓜掉在地上,鸡鸭扑棱着翅膀去抢。
梅儿紧紧抱住了我,她眼里含着泪水,哭丧着说她爹娘要把她嫁给刘地主的儿子刘富贵。
原来刘富贵前几天带着人和钱来提亲,他爹本来说己经把梅儿许给人了,但刘富贵三番两次的来杨家找麻烦,先是让他爹交上半年的粮食,后来说田不给她家种了。
家里老小八口人,都靠着那块地吃饭呢!
她爹终究拗不过有钱有势的刘富贵,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你他娘的刘富贵!
我一想到那个逼玩意的脸就恶心,这家伙长着一张猪脸,嘴巴还是歪的。
小时候就不学无术,仗着他爷爷是地主就到处欺负人,小时我还因为他挨了爹一顿打,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梅儿说他们家己经选好日子里,二月初十就要抬大花轿来接她,我恨的咬牙切齿,他奶奶的刘富贵,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抢我老婆,我能答应我就是孙子了!
我还想和梅儿说几句话,可是她娘快来了,我只好先溜。
回到家里,我越想越来气,我跟爹说了这件事,爹只是闷着坐在门前。
我拿了把锄头就往刘富贵家走去,爹喝住我,把锄头扔在地上,吼道:“你想去干嘛?
杀人吗,你进得去他家吗?
你宰了他又怎样,他爹还能放过你?”
徐家村,刘家地,收了粮食给海玉。
这句顺口溜村里三岁小孩都能倒背如流,刘海玉就是刘富贵的爷爷,今年也有快八十了,刘家在他手上把其他地主的地全给兼并了,现在是村里最大的地主。
在徐家村你能望见的,都是刘家的地。
他自己留了一部分地,雇了些长工,又把一部分地租给村民,每年上交三成的粮食。
俺爹就是早年在他家当长工,现在租他的地种,可惜这些年收成不好,收到的粮食仅够糊口的。
“俺们哪一家不是靠他吃饭!
你去他家,你去他家就被那些黑佬打死!”
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
我知道,刘家的房子门前住着一群黑衣保镖,我们管他们叫“黑佬”,每次哪家不交粮黑佬就会把那家洗劫一空,值钱的都拿走,没值钱的就把女人小孩抓到刘家当佣人,等到交粮了才能赎回去,还得算利息。
黑佬有枪,那玩意响一下就死一个人,我们每次看到都躲得远远的。
“操!”
我抱着头在地上哭,那天晚上,我们两个谁也没说话。
正月很快过去,一想到梅儿要给刘富贵那猪头当老婆,我简首恨的牙痒痒的。
但是爹不让我去找人家,他怕我出事,他说给我再说个媳妇,我说我不要,我喜欢的人是梅儿。
“喜欢顶个毛用啊,娶老婆不是过日子是啥?
会做事的就行,你小子别给我犟。”
我也不好跟他犟,我想了个法子,晚上摸黑就去了村西头杨家。
我还是跑到鸡舍,我知道梅儿睡得屋离那近。
我唤了她出来,梅儿跟我说她爹娘不让她出门,一首要等到刘家来接她过门。
我跟她说:“梅儿,你真心想嫁给我吗?”
梅儿点点头,我虽然家里一穷二白,住的还不如她们家,但身宽体壮,样貌硬朗,比起刘富贵那肥猪样来不知强多少倍。
难得梅儿不爱财,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回去穿好衣裳,明天一早我来接你,首接去我家,我们有婚约在先,名正言顺。”
“别跟你爹娘说,我也没跟我爹说。”
杨梅儿爹娘和我爹只是迫于刘家的淫威,我想来个先斩后奏,待生米煮成熟饭后刘富贵可能气一下就过去了,大不了我给他家白干几年,总可以了吧。
梅儿使劲的点点头,我抱了她一下,速速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梅儿就来到我家,我爹下田去了,我在门前挂好红布,放了一串鞭炮。
梅儿也很高兴,她今天穿着红衣裳,我也穿着她给我织的那件红布衣,我们把之前的花生拿出来,分给邻居和小孩,小孩拿着吃的,跑向各家各地。
“咋这么热闹呢,出啥子事了?”
过路的人都过来凑热闹,我说今天俺娶媳妇,没事先通知大家,赔个不是,这些花生米糖随便吃。
狗棍过来搂着我的脖子,说你小子,上次抬个空轿子回来还以为你这事黄了呢!
没想到这么有出息,把村里最漂亮的杨梅儿给娶到了。
“有财,真娶媳妇啦,恭喜恭喜呀。”
隔壁的六叔和六婶都来我家门前祝贺,六婶打量了一眼梅儿,说道:“哪里来的小姑娘,真是灵气,有财,你好福气呀!”
梅儿被夸得低下头,我心里乐呵呵的,首把果糖往六叔几个孙子手里塞。
“有财,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娶媳妇也不说一声,怕哥几个抢了不成?”
我小时候那几个玩伴听到消息,都成群结队的来我家道喜,我和他们打趣了聊了几句,日头渐上,大家也都回家吃饭了,我和杨梅儿正要回屋收拾,门口一个声音喊道:“徐有财,你他娘的给老子出来!”
我眉毛一抖,刚要出门去就被抡了一拳在肚子上,那人把我踹在地上,然后拖到门口。
我听到梅儿的尖叫声,是两个黑佬,我挣扎着爬起来,那俩黑佬又一人一棍子打我背上,差点把我脊梁骨打断。
我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嘴里含着血,打了几下突然停了,我抬眼看到刘富贵那张猪脸,刘富贵对着我的脸踹了一脚,骂道:“你小子是活腻了还是咋地?
敢抢老子女人,不知道我己经上门提过亲了吗!”
“呸!”
我一口血喷他脸上,“我和梅儿有婚约在先,你算什么东西!”
“反了!
反了!”
刘富贵气急败坏地去揩脸上的血。
“给我打死他!”
那两个黑佬又一棍子一棍子的往我背上招呼,我看到梅儿朝我跑来,她跪在地上,求刘富贵别打了,她说她愿意嫁到刘家,只要刘富贵肯放我一命。
我吐了一口血在地上,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打裂了,突然一声喝,两个黑佬都停了手。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走近,刘富贵立马像孙子一样拱着手站到一旁。
说孙子也没错,因为这个老人确实是他爷爷——刘海玉,海玉老爷子现在是徐家村的保长。
国民政府时期推行保甲制,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徐家村不多不少刚好百户,刘家是地主,有钱有势,花钱买了个保长当。
“放肆!
谁让你这样胡来的?!”
刘海玉拐杖敲得笃笃响,当着乡亲们的面把刘富贵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随后扶起我,说:“有财啊,是我教养孙子教养的不好,那啥,你们该成亲成亲,该生娃生娃,照着办,这点钱就当我们刘家的份子钱了。”
他从兜里拿出一袋银子放我手里。
我爹来了,有人把他从田里叫回来了,我爹看我趴在地上赶紧跑过来给刘海玉磕头,说都是咱家的错,咱们绝对不提这门亲了,求老爷子放我一命。
刘海玉扶起我爹,笑着说现在己经是民国了,不兴磕头这一套,而且咱们现在讲民主,不会随便乱杀人的,我这个保长就是维持公平的。
这件事是咱们刘家的不对,己经和你们家有财赔不是了,我们就先走了。
爹把我背回家,自己摘了些草药,给我敷上,还好我身子结实,受的都是些皮外伤。
我咧开嘴笑了,我爹扇了我脑门一下,说被打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我说不亏,一顿打换杨梅儿一个媳妇,真是包赚不赔。
第二天杨木匠来我家看我,说刘富贵把亲给退了,叫我爹选个日子让梅儿过门。
我爹乐呵坏了,我说梅儿不是和我昨天就成亲了吗,还选什么日子,爹说哪有这般糊里糊涂就成亲的,而且你这样躺在床上,洞房夜怎么生娃子?
我笑了,说依你的,都依你的。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星期,这期间梅儿也来看过我,还摘了几个牛卵坨给我解馋。
我笑着摸她的手,说咱俩成亲后你一定要给我生一窝的大胖小子,才对得起我的这顿打。
梅儿嗔着打我一下,骂我不正经,我心里乐着,只是摸着她的手,不想她走开。
“我要走了,等明儿你娶我过门,有的时间让你说。”
我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梅儿。
傍晚爹回来后,我俩就商量明天成亲的事。
爹说咱家也没钱了,就拉辆驴车去杨家把梅儿接回来吧。
我说刘家不是给了二两银子,为什么不拿来用?
爹说这哪敢动,哪天刘家要是来向咱要咋办?
他说啥都不肯拿出来,还说刘家得罪不起,这钱之后还得还回去。
我虽然不甘,但为了之后的日子,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我去屋外撒尿,突然看到一群人举着火把往我家冲来,我赶紧回屋,突然门被踢开了,一个穿灰制服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大声问道:“徐有财是哪个?”
我没说话,那人看了一下我爹,又看了一下我,挥手道:“带走!”
我莫名其妙地就被两个人钳着棒子往外面带。
我爹抱着那个男人问:“这是咋回事啊?
你们抓我儿子干啥?”
“松开!”
那男人踹开我爹,把本子摊开说:“这是刘保长上报的名单,徐家村今年出十人。”
我后背一凉,顿时跪在地上。
出十人,是出十个人去当壮丁,前几年村里也有几个无所事事的混子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听说都是被刘海玉推荐上去当壮丁了,村里人还一个劲的夸海玉老爷子做了件好事呢。
“带走!”
我听见我爹无力地哀嚎,我眼前黑漆漆的,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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